的人在上头拉了坨大便。
以前异性恋人奉承一两句,他乐了就什么都答应下来。现在他才知道无缘无故的奉承如此恐怖。
……“已经坐暖了椅子”?下午茶又那来的“前菜”了?什么跟什么啊。
离餐桌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他这样坐下去就不是椅子,而是轮椅了吧。
他摆摆手,出动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我想先去厨房看看今天的下午茶是什么…」
他这样一说,柳丁们如潮退般快速散开,动作之快像受过训练的军队般,给他开出一条路。
比较机灵的柳丁开始背出今天下午茶有什么跟材料是什么(材料!!),更聪明的则开始翻着笔记本,完全不会脸红地朗读出这条街每间餐馆的下午茶是什么,然后是隔两条街的!!(两条!!)
他还好死不死瞄到几颗柳丁站在门边,蓄势待发,准备一收到外卖指令就冲出去张罗。
他好不容易婉拒了所有善意,才杀出重围去到清静的厨房。
当他请他们不用跟进厨房时,他们似乎不能为他效劳而很失望。
他建议他们可以张罗一下心哥的下午茶,他们才又快乐地滚来滚去干活了。
还不忘暧昧地笑说“真恩爱啊心哥跟皑哥”,“嫂子好体贴”之类的话,那种笑只有在电视剧中媒婆一角看得到,那些“赞赏”他贤良淑德的话也让他鸡皮疙瘩掉满地,天知道他只想把麻烦推给那还在楼上睡觉的男人而已。
「……究竟是怎样啊…」
哈雷的脑子异于常人他早就知道了,教出来的手下果真也“不同凡响”。
如果挑选手下可以像挑选水果般,逐个脑子敲一敲,知道结不结实、多不多汁就好了。
昨天对他也必恭必敬的,但显然是给他“心嫂”的面子,今天一觉醒来,他们像见到再生父母。
难道因为他是人类,所以他才不明白水果的逻辑吗?叫阿心把他们的脑子打正常比较快。
他随手拿起放在藤篮子中,早预备好的贝壳蛋糕塞进嘴巴。
杏仁跟蛋香充斥整个口腔,这才觉得活过来了,昨晚遗下的骨头酸痛也好很多……
他偷吃得正兴起,突然,哈雷走进厨房,然后拉下了门前的碎花布帘。
来得正好。
他也想问问柳丁国王他那群柳丁是不是被新型病毒感染了「嗨,柳丁国王。」
哈雷倒也清楚发生什么事,笑着向他举手「妈的,他们对我也还没那么奉承过!!我来杀你灭口的!!」
「妈啦,你跟他们待在一起多久了?我来到才半个月。」
如果说外头那群柳丁不尊敬哈雷的话,谁还会留下替他卖命,也没有所谓的皑哥了。
料准哈雷特意来厨房是有话跟他说,他希望能解释柳丁们的出奇举动。
「老实告诉我吧,你昨晚玩失踪是干什么好事去了?」
「能出什么事?」他耸耸肩「刚好遇上一个裸体狂变态,为民除害去了。」
「刚好遇上一个裸体狂?」哈雷夸张地模仿他的声调,然后大拍他的肩「你说得倒轻松的,老弟。外头那群小弟收到了风声,把你奉若神明耶!!你快要比关二哥更高了你!!」
只是这样?
只是因为收到了风声他昨晚收拾了个露体狂而把他奉若英雄?意大利有多少个变态啊?
哈雷毫不单纯,他手下会是这样单纯的人吗?他想了想,不能完全接受这理由,却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那就算罢。总不会是因为他跟阿心干得够大声、够持久而突然尊敬起他来。
他摸了摸后颈,决定不再深究「老实说,我昨晚遇到的露体狂身上有些钱…我算过,应该够我去领事馆跟办理手续,如果成行的话,大概这一两天就走了。」
「你告诉那小子了吗?」
「告诉他干嘛?好让他练习怎样五花大绑把我绑在床上,用吸管喂我吃东西?」
好了吧,他跟哈雷都知道阿心不会放他走了,他只想哈雷帮帮他,搭些门路去领事馆。
哈雷没什么激动的反应,像早就知道这天会来临般。
毕竟他只是过客,他感激哈雷尊重他的决定,没有刻意挽留也没有假装不舍。反正也不是不能见了,他们很快就会在可可的婚礼上再见的,到时他再见阿心一定不会尴尬了。
「可惜了你专程来到却没好好游览一下意大利,一张相也没照到。」
「你提醒了我下次去旅行千万不要来找你们,我只得到一张他妈的结婚照。」他笑,用拳头敲了敲哈雷的胸膛「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趁阿心还没醒想出去买几件衣服替换……」
至少重照证件相他不想穿得像个迷路而走进领事馆求助的游民。
他拍拍哈雷的肩欲走出厨房,岂料哈雷却握着他的肩膀。
男人在他耳边呼洒出气息「公主,当作饯别礼物,告诉你一件好事。」
「说啊!!会是什么秘密吗?」
他失笑,哈雷老是在小题大作。
「阿心藏起了你的行李箱。」
陆皑的笑容僵在嘴角,然后慢慢褪下。
十七、我仍然爱你 下
他上楼,男人刚下来。
他们看到对方,脚步一顿。然后他继续向上走。
楼上一阵乱响,其实他猜到是阿心下来了。
阿心走得急,连外套也还没有穿好就跑下来了,他知道为什么。
因为阿心一起床发现不见了他,玻璃罐子的欧罗完封不动,立即怕他是离开了、走了。
因为这男人终于认知到他身无长物,无牵无挂,随时踏出旅馆都可以出发往世界每一处。
若他刻意要躲,阿心根本无从找起。
他只要离开了那张床、这间旅馆,阿心就难以寻回他了,任他如何神通广大。
毕竟他昨晚可是铁挣挣地从哈雷眼中消失了,从男人手心消失了,在偌大的靴型地图中消失无踪,像呼出来的一口烟。他没身份、没姓氏、没户藉,也不跟阿心哈雷认识的任何人有重叠。
他一走便是彻底消失,除了床单残留的温度,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没人有凭据他存在过。
他踏上跟男人同一阶,迎视男人的眼睛。
只是轻微的认知差别,却彷佛让他们的主从地位对调。
男人害怕他离开,却又渐渐失去控制他的能力。
他昨晚能失踪一次、他当然有能力失踪第二次。男人深切领会何谓遍寻不获的滋味。
阿心的仇家不少,即使他失踪半小时,也够被人装进桶子灌上水泥,从此石沉大海。
他能瞧见阿心眼瞳中尚未褪色的惧色,还有松一口气的神情。
原来由始至终,他不是不能逃,是他等待事件有所转机而留下来。
他伸手摸摸阿心的右边脸颊,自然熟悉得像旧情人。
也像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我要熊仔他们准备了些蛋糕,下去吃吧。」
然后他踏上一级,手滑过阿心的下巴,顺势抽离。
男人彷佛惊魂甫定,又似为他亲腻又霸道的举动所慑,只能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他与阿心擦肩而过,继续上楼——
寻找那只行李箱。
***
「对不起,你所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
通话时数跳了三秒,他食指一按把盖面合起。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无人接听了。
他竟然也会主动拨电话给那男人,今天之前还难以置信。
虽然不定时但一星期总会接到那男人两三通电话,这样的联系却在数天之前断绝。
即使带着令人厌恶的理由,无时无刻都在想不要再打给我了,但突然音信全无却更令人在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他知道,若男人没馀分神打给他,即是说,他正以全副心力专注别的事。
那男人热衷的事不就两件——上床、上货。
他宁愿那男人干到精虫上脑马上风暴毙,也不愿意收捡贩毒生意的手尾。
数天失去联系,肯定在筹备轰天动地的大案,他有预感,第二件“黑心柳丁”事件快席卷而来。
也许比黑心柳丁更轰动。
这种明明知道他快要犯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妈的难受!!
倚在走廊的饮品机旁,他手一紧,喀啦一声勒紧了纸杯。
你有本事就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准备吃一辈子的牢饭吧,混蛋。
……那男人远在意大利或任何一个岛国上逍遥,他还在香港一间小小的警局内偷懒,想要亲手抓到那只大毒枭…不致于痴人说梦,但他勉强接受梦想跟事实是有距离的这个说法……
咖啡尚馀一些,他摇了摇杯底,那比中药渣还涩的沉淀物让人敬谢不敏。
把杯子掐扁,往垃圾桶一抛,杯子小山再堆高了一点。
他伸着懒腰,才转出去就迎面碰见交情还不错的女警。
女警心知肚明他躲在这偷懒,一手拿着报告板,另一手指指自己的嘴角,笑着走远了。
牛奶尴尬地拉起袖角抹嘴,咖啡渍在白色衣袖上显得很醒目。
「牛奶!!」
他转过头去,看见制服皱残程度十年如一日的前辈「GIL SIR。」
「躲在这偷懒啊你这小子!!」
男人甫过来,三步并两步,毫不留情地一掌巴下他的头。
用力之大让他有错觉自己的颈骨会断掉,然后脑袋直直滚出去转三圈。
习惯了这前辈的豪爽,他痛极不敢言,只能认命地摸摸头「不,刚走出来打算下Canteen 买杯咖啡,你要什么?我也替你买……」
把偷懒两字撇得一干二净,他转身打算往相反方向逃之夭夭。
反正GIL SIR平常偷懒比他还有心得,也不是真心责怪,只是开个玩笑。
谁知道才跨出去一步,手臂就被身后的男人抓住「喂,不用买咖啡了。」
「为什么?」
「哎…」彷佛这个问题有多难答、多复离般,男人抓了抓头发「老大请你喝咖啡。」
「看来今天又要加班了。」他哀怨一声,有了受死的准备。
老大找他?一定又突然有什么工作或是文件报告要他跟进了吧!!总之不会是好事!!
只要被传召进老大的办公室的,谁不是带着上绞刑台的心情去,然后吃一顿饱饱的排头才出来?
「我想他要你加班还好一点,*请你喝咖啡就不太妙了。」
陈娇用报告板敲敲自己的头「这杯咖啡有*ICAC加料。」
有ICAC那群无法无天,以为自己最大的家伙搞和下去,大概比屎水更难受了。
*ICAC:香港廉政公署,其职责为调查与防止贪污。避免官官相护,此部门独立于政府构构之外,只需向行政长官报告
*其 实 「 到 廉 署 喝 咖 啡 」 这 个 说 法 自 廉 署 成 立 不 久 便 开 始 流 传,但 确 实 原 因 不 详。其 中 一 种 较 为 可 靠 的 说 法 就 是 廉 署 成 立 初 期,由 英 国 聘 请 了 一 批 资 深 警 务 人 员,可 能 是 文 化 关 系,当 他 们 邀 请 受 疑 人 或 证 人 回廉 署 录 取 口 供 时,一 般 也 会 问 对 方 要 不 要 喝 杯 咖 啡,渐 渐 外 间 便 以 「 到 廉 署 喝 咖 啡 」 来 形 容 被 邀 到 廉 署 接 受 调 查。
十八、Domino Effect 上
侦讯室的桌子坑坑巴巴的,都是咖啡杯的印子,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杯咖啡溅在上面过了。靠近桌子的地方则用指甲抠出了不少脏话、图案、还有不明所以的符号……像想说又没有或不能说出口的关键口供般,有些年日了。
他真的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坐上这张椅子。
不、这个说法不对。他常进这间房,但是与现在相反的位置,他还习惯坐在右边的桌沿之上。
那边桌沿经过日久磨擦而发白,成了半月的留白,像是桌子本身的设计般。
他没想过的是,他竟然会用如此平静的心情等待聆讯。
双手插袋向后躺,他用舌尖细细磨蹭着上口腔。
咖啡的苦涩味快要完全消散时,有人推门进来了,缉毒组的高级监督他的上司(大家都叫老大),跟从未会面的男人。
从那笔直的西装跟光看就知道贵得要命的酒红色领带,都彰显着他是ICAC的人。
ICAC最热衷就是极力阻挠自己人的办案进度跟用名贵包装纸把自己包得像个圣诞礼物。
彷佛越告发越多自己人会博得越多传媒的掌声,他们乐此不彼,整天掀自己人的底牌,人见人怕。
他们像警察又不是警察,不属于任何族群,是在边缘盘旋,一找到伤口就扑下来喙食的秃鹰。
这样喜欢钻骨缝子找肉吃的人找上他,似乎只是迟早的事。
「II处毒品调查科的警员,常先生是吧?」那男人一进来就很有气势地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一定是八点档看太多「我是ICAC派来的,调查科A组,负责警队贪污。」
可惜他不抽烟,不然可以拿打火机顺势烧掉那大刺刺飞在他面前的文件夹。
他看向角落一眼,老大为表示不偏私不干涉,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胖嘟嘟的身子好不容易挤下。
「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如果你真的相信保持缄默就没事那一套,你一定是第一天出来混的。」男人从口袋中抽出钢笔,把文件夹打开「审犯虐犯这件事一定是常先生你比较在行,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吧?反正都证据确凿了。」
男人转着钢笔,但那并不是要写东西,彷佛只是一种开场的仪式而已。
「很好奇我们怎会找上你?别以为你做的事可以暪天过海!!你在前数天滥用职权,私下调出出入境纪录,调查一个叫“陆皑”的人。」
文件夹翻开之后有一张陆皑的照片,跟好几张背景资料「究竟这个陆氏国际的大少爷有那点令你感兴趣了?你调查他将要乘搭的班次、航线、中转站、目的地、机位!!甚至他前后两行的机位坐的是那个人你都调查出来了!!怎样?这个大少爷的意大利之旅有那点碍着你了吗?」
「不说话?好,我们来看看更劲爆的吧。这是你的手机通话纪录,两年前直到现在的纪录。」
男人把厚厚的一叠文件抽出,每张都列出两排电话号码跟日期时间,砸在桌子上嘭嘭有声,上头有两三道亮黄色highlight,划出来的都是同一组电话号码「常先生,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组电话号码的主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吗?你一星期平均收到两通从意大利拨来的长途电话。」
牛奶瞄了瞄文件的最上一张,完全没兴趣去翻阅。
「他是我的线民。」
男人的嘴角微微抽搐,受了极大侮辱般,两秒过后,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说哈雷是你的线民!?一个国际大毒枭是你的线民!!你想说的就是这句吗!?」
他觉得男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高高弹起,似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揪起他的衣领,要他好好想清楚下一句话要怎样说。但他还是同一个答案「他是我的线民。如果你想我在法官面前说一次,我会。」
「别跟我耍嘴皮子!!你以为法官会信这句三岁小孩编出来的谎言!?哈雷是你的线民,还要远在意大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