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怎么能看着你死呢,你救过我,我也想救你。”我认真的回答。
野渡揉搓太阳穴一副无奈状:“我告诉你,翔子,你听着,我不用你救,我死不了,我的命数还没到,我什么时候死我自己知道,你别操这份心,行吗?你别
给我添乱行吗?”
“我 ……我没想添乱,我是真想救你,哪怕我死了我也要救你,真的,渡哥。”
野渡眨着眼发愣,然后跟哄小孩似的说:“翔子,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我要是死,你也救不了我,我们的命数都是上天注定好的,这是我干的活儿,不是你的活儿,你懂吗,没有我允许你什么也不能干。”大喊一声:“明白吗?”
“不……不明白,我就知道枪口对着你,你就有危险,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野渡挥起拳头像是要打过来,我赶紧一句:“你又要打我,你说不过我就打人……”
野渡咬着牙把挥起的拳头又放下了,不耐烦的压制着声音说:“翔子,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死不了,我没危险,他根本就没想杀我,有批大买卖正等着他赚钱,他干嘛要杀我?即使他妈的杀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你救过我,我们不是陌路人,渡哥,人的命数也可以人为,不干这个,不拿枪,不就没有危险了吗?我的命不值钱,早晚是个死,我是不想看到你死。”
野渡平静下来,看着我,不说话,良久忽然一句:“翔子,你和我不一样,我们死法会不同,活法也不同。”皱着眉头:“我怎么会认识你……别让我再费口舌。”走过来抓住我的双肩:“记住,以后你就乖乖待在这,没我命令,你再敢瞎参合我就给你扔到安平河里去,明白吗?滚!”
我嘟囔:“我都死过好几回了,你以为我怕……”
“滚!想死就自己跳河去,别在我眼前晃。”野渡大叫一声。
我往外走,刚走出门外又回来:问:“渡哥,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呢,要不给你叫个外卖?”
“叫你个头,出去!”冲过来一把给我推出门外:“滚!赶紧滚!”
☆、第十二章
屋外的人看见我被野渡狼狈的推了出来都哼哼的笑。
天磊讥笑我:“好小子,敢咬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不愧是疯狗,你打哪儿学来的这股疯劲儿?你看不出来吗洪大毛那是在吓唬人呢,再说他要是真想动武还有我和武建呢,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发疯啊,你他妈怎么跟幼儿园孩子似的。”
“天哥,让你见笑了,我得跟你多学。”我谦卑的回应。
阿强跟着嘟囔:“让你送茶具,你干嘛咬人啊?”摸摸自己被扇的脸:“谁他妈粘你都没好事,以后我离你远点儿。”
都在埋怨我,像在看笑话一样拿我逗趣,只有武建说了句:“咬得好,那洪大毛子就该咬,粗劣没品咋咋呼呼还装内涵,动不动就拔枪,他以为有枪就好使,也不看跟谁打交道,咬得好!”
我问:“武哥,你说我咬得好,为什么渡哥还发火?”
“傻小子,渡哥是怕那枪走火要了你的小命,渡哥要是真发火是不会说那么多话的。”看着我笑:“翔子,你真是为了渡哥不怕死啊!”
我忽然认不清自己,那是我恨过的人,是我曾经想杀的人,可是为了他我却不怕死。
从那天后我落下一个疯狗的名称。
有一天野渡在自己的房间里满地打滚的痛苦呻吟,那摸样挺吓人,就像正有把刀子掏心挖肺的折磨他,脸色惨白额头都是汗,看得我心悸,忙问武建野渡这是怎么了,武建把我推出门去说:“没事,渡哥犯病了,一会儿就好。”
我听见野渡在屋内不停的哼叫呓语,过了好一阵渐渐的没了声音,武建这才出来。
我迫不及待的问:“渡哥这是什么病?”
武建说:“渡哥脑袋受过创伤,至今里面还有块弹片,发病的时候大脑虚幻疼痛难忍。”
我不明白野渡脑袋里为什么会有弹片,这个人到底还经历过什么,一脸的迷惘和紧张,武建轻描淡写的安慰我:“没事了,我给他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那天野渡睡到很晚才醒,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黑沉的夜晚,推门而出又像平常一样,只是脸色苍白,看见我问了句:“你还待着这干嘛,怎么没回去?”
“你不是病了吗,我怕你有事。”
野渡淡漠的回了句:“现在没事了,你回吧。”
我没动,他疑问的看着我,我说:“渡哥,我还没吃饭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顿饭?”
他点燃一支烟,迷蒙的打量我,我继续说:“我做的担仔面很好吃,要不要尝尝?”诚恳的对他笑,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回了句:“我好像
真饿了。”
那天我带着野渡回到我那个冷清的家,一进屋他就问:“这就是你死命要保住的房子?”
我回答:“不是房子,是家。”
他围着我的房间转,看到墙上一幅照片问:“这女的是你妈?”
“是,旁边那女孩儿是我妹,漂亮吧?”
他点头:“漂亮,和你一样漂亮,你们长得很像。”
不一会儿我做好了两碗担仔面,野渡尝了口说:“味道不错。”我笑了,他接着问:“听说你很小的时候你妈就离开了你。”
说起这事我就情绪低落,低下头回答:“是,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妹就走了,我再没见过她们。”
“想过要找她们吗?”野渡问。
“我不知到哪找她们,只有等着,这房子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家的象征,可是现在却只有我一人。”
野渡安静的听着,我问:“渡哥,你有家吗?”
“没有。”野渡回答。
我惊讶,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家,他问我:“你想她们?”
“当然想,她们是我的亲人啊。”
野渡露出笑容:“你还记得她们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妈对我笑的样子,我妹叫许海菲,小名菲菲,她可爱极了。”说起家人就像真的看到她们,心里美滋滋的。
“渡哥,一个人要是没有家,就像没了寄托,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安平河的臭味,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闻着它的臭味,我爸死在安平河里,整条街让我觉得卑劣黑暗,没有一点儿快乐的印象,要不是为了等我妈和我妹,我想我会离开这儿。”
“你能确定她们会回来吗?”野渡问。
“我是她儿子啊,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抛下至亲的家人,反正我是不会,我还记得我妈走的那天给我包了顿饺子,纯肉馅的,我吃完,她还亲了我,然后就带着我妹消失不见,我以为她们出去玩儿一会儿就回来,可是再也没回来,直到深夜我才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了,那种悲伤让我忘记了恐惧,在深夜我一人穿过安平河跑到码头,我想把她们追回来。”
野渡安静的听,不说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跑到码头,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我嘤嘤地哭,像个断了线的浮漂在黑暗的海里飘,无依无靠的,这时刮起一阵风,海上掀起大浪,发出可怕的呼啸着,我恐惧极了,就觉得这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人,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正当我哭得时候,我看见一群人叫喊着追着另一个人,被追的那个人跑过我身边,停下脚步大喘的
看着我,我才发现这个人很年轻,这个年轻人盯着我看,然后对我说了句:回家去,这句话让我醒过神儿,才知道我应该回家,我转身往家跑,身后一片嘈杂喊叫声,我回过头看见那个年轻人被一群人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可他却抬起头对我笑,我惊讶极了,我觉得能这样对我笑得人是好人,可为什么像坏人一样的被抓?那天晚上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天,我没能找回我妈,但却有个人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忆至今。”
野渡睁大眼睛惊讶的盯着我,半天发出一句:“你就是那个在码头上哭的男孩儿!”
“你说什么?”我不解。
野渡沉沉的开腔:“曾经有个男孩儿叫英山,打他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跟着一个叫坡叔的人长大,坡叔是一个帮派老大,在英山19岁正在一所高校念书的时候,坡叔因一桩案子被警察盯上无法脱身,于是坡叔就哀求英山为他顶包,说英山年轻,没有案底,顶多被判个劳教,进去一两年坡叔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英山信了,为了坡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英山决定为他去坐牢。”
我认真的听着,捉摸着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那个英山又是谁?
“就在英山决定付出一切救助坡叔的时候,他意外得知他的父亲和坡叔是同道兄弟,因利益冲突被坡叔陷害车祸而死,而他的母亲被坡叔霸占随后自杀,那时英山刚两岁多,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成了坡叔的养子,把杀害他父母的坡叔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英山对父母没有印象,甚至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唯一通过知情人口中得知他的母亲很漂亮,喜欢养花,喜欢天竺葵,当英山知道这一切后决心要杀了坡叔,但已被坡叔设下圈套,成为警察追缉的罪犯。”
野渡一脸的平静,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但我知道那个故事的主人离我越来越近了。
“那天晚上警察集结一起抓捕英山,英山逃到码头想找到一只船渡口,当他跑到码头上时意外看见在黑暗空荡的码头边站着一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正在哭,眼泪从晶亮的大眼睛里流出来惊恐的看着英山让人心疼,英山忽然动容,他觉得那个男孩儿就像儿时的自己,孤独无助,就想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哭?难道像自己一样没有妈吗?于是他对那个男孩儿说了句:回家去。那天对英山来说记忆尤深,19岁的他被无辜入狱,被抓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哭泣的男孩儿。”
我惊讶的看着野渡,那双眼睛在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就觉得在哪儿见过,情不自禁的脱口叫了声:“哥。”这是我第一次叫人哥,
不由自主的就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我的哥。
“哥,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可我不想流泪,我发誓在野渡面前不会再哭,不会再让他看到我的脆弱,可是忍不住,咽了好几回,心里酸痛难言。
野渡看着我微笑,那个笑容太温暖了。
半天他说了句:“你从小就爱哭,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哭。”
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哥,你在笑我,你说要把眼泪咽回肚子里,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我一直努力做……我不想让你小瞧我,可是……我没做到。”说着我又笑。
野渡垂下眼帘,像在极力掩饰内心,又抬起头对我说:“翔子,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干净,干净的就像原来的我,就觉得那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我还纳闷这么干净的男孩为什么做鸭子。”野渡一笑:“还好,你不是。”
“哥,那天对我来说像是噩梦,恨得我想杀了你。”我笑。
“想杀我可以,但把噩梦忘了,放心,哥不会再碰你。”
“啊?”我不知自己惊讶什么,赶紧接一句:“哥,那是误会,我已经不介意了……”说完这话也不知要表达什么,心里五味杂全的滋味,又笑:“哥,你比我大12岁,整一轮。”
野渡也笑了,轻轻拍我的头。
我又问:“哥,那英山怎么会变成野渡的?”
野渡问:“你想听我的故事?”
我点头,野渡说:“好,我告诉你。”他点燃一支烟吸着:“翔子,你说过一句话,说命运也可以人为,的确也可以自己选择,我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我注定会走这条路。四年后我出狱,唯一的念头是杀了坡叔,他知道只要我活着就要杀了他,所以他不会放过我,我出狱后他一直在追杀我,为了躲避他的追杀,我偷渡到缅甸,在那儿悄无声息的一个人,那时我才23岁,有一天孤独的我想起一首诗:野渡伤归客,斜阳冷钓船。我想我注定要孤独一辈子,像荒落的渡口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我改名换姓叫野渡。
“我在缅甸为了生存什么都干,我当过雇佣军,专门为走私贩毒挡箭作战,唯一的目的就是生存和利益的获取,为之不择手段,那段日子我什么罪都受了,我曾让对方军吊在树上整整一天,直到他们以为我死了才把我放了下来,我这人命大,不会轻易死,战事中我的头部让一块弹片击中,至今还落有后遗症,发病的时候我就像又回到过去,血腥、残忍还有恐惧历历在目,我想老天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或
是提醒我,让我记住那段日子,那段不知人格和尊严为何物的经历。
“坐牢、杀戮让我学会了生存,学会了残忍冷酷,还学会了怎样保全自己消灭对手,我在缅甸杀了一个帮主劫持了他的一批货物赚了一大笔钱,三年后我带着枪和人又回到了原地,我杀了坡叔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现在的我。”
我看着野渡,他面无波澜,我看不到他的内心,我看不到那个过去的英山,那个曾和我一样经过19岁的英山,纯净干净的19岁,一去不再复返。
“哥,非要这样活吗?”
“黑过就不可以再变白,这是哥的路,每个人的路都不同,这世界有天使就有魔鬼,哥就是魔鬼。”
“哥,你……可以不是。”
“我不做魔鬼谁做魔鬼?”野渡自嘲地笑:“但你不同,你和哥的路不同,我们的死法也会不同,你就像过去的我。”他看着我,深沉冷静,长出一口气转头从我家的小窗看向夜空,天空湛静,繁星闪烁,他沉默不语。
那天夜空特别明亮,那时我是那么的年轻,多年后我还记得那晚的星空是那么的纯净。
☆、第十三章
从那天后我和野渡无形中拉近了距离,我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我哥。我没有把他看成魔鬼,在我心里魔鬼是没有感知,没有热血甚至没有痛觉的躯壳,而他喜欢花,喜欢天竺葵,他有着和我同样的欲念和渴望,他用一个魔鬼的躯壳保护自己,就像保护内心一个不容侵犯的领地。
他习惯于淡漠表情,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但我知道他会笑,他对我笑过。
有时我推门进入他的房间,他总是放着低沉的音乐抽着烟面向窗外坐着,听到有人进来也不转身,就像背后长眼睛一样问一句:“翔子,有事吗?”这时我就有种感应,一种心灵相犀的感应让我很舒服。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没再碰过我,像个誓言永不逾越,反而让我莫名的慌乱。
他还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的会招个MB陪他,这天他招了一个名叫小雪的MB,这名字简直就是个女人名,真他妈让我讨厌,小雪长的挺清秀,白白净净的,身材单薄,头发长而密,那样子还真有点儿女人味儿。
野渡总是把他干的嗷嗷直叫,叫得我浑身燥热汗毛直立,他叫完了还笑,很快活的肆无忌惮的笑,那笑声让我觉得他很贱,贱得像个卖春后数着钱浪笑的淫/妇,让我想推门进去抽他。
野渡像是对小雪很感兴趣,接连几天他都招小雪到蓬河庄,每次看到小雪走进野渡的房间关上门我就倍感落寞和沮丧,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有人抢了我心爱的东西,我无能力再得到只能眼看着让别人霸占。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失落。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甚至无意识的回味野渡第一次强势的舔着我嘴上血迹的感觉,想起他带有淡淡烟草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