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吧……我手机……你用吉吉的。”
任伟不把手缩回去。
“那什么,我叫下儿辉子,丫忒没时没晌儿了。”
“你现在给我,咱俩没事儿。我保准不急。”任伟挑眉。
倪歆只得摸出了手机递给任伟,恨自己手太慢,没来得及删除短信。
任伟阅毕,狞笑着看向倪歆:“你缺点儿德么?”
“我……我这不是帮你围着你小爱人么……”
任伟把短信删了,手机扔到了倪歆怀里,“你关心得够广的。”
“我还可以更关心关心你。他那儿咋样啊?可乐啊还是脉动啊?我估计不会太大。用着还行吗?”
眼看着变调夹飞过来,倪歆躲了。但节拍器没躲过去。
“嚯嚯,我又接了个电话你们俩咋掐起来了?刚时代唱片的Teresa问咱什么时候能上采访……”
倪歆被任伟按在沙发上,不停挥手求救真让辉子严肃不起来。
这是为啥啊?辉子用眼神询问吉吉。
吉吉摊手:“讨论颜瞻那话儿的大小粗细,任伟急了。”
“我就说丫全民公敌吧。”辉子无奈,“太欠。”
◇◆◇◆◇◆
颜瞻六点多进门的,安娜还没来,一屋子烟味儿,他预感自己又要短命。仍旧是坐在沙发扶手上紧挨着任伟,仍旧是这样轻松的气氛,颜瞻却觉得这种幸福久违了。但这幸福感也没能持续太久。安娜进门跟他一起准备好食材,大家吃了一会儿,火锅里起了沫子。颜瞻把汤勺递给身旁的任伟,不在意地说:任伟,打泡~(注:川话,把火锅里的沫子滤出去;北京话同音的有“打炮”意为床笫之事)由此引发了倪歆的第二轮流氓攻势。任伟眼瞧着他们快给熊猫仔挤兑哭了,只能搂着他肩膀聊表安慰。这帮损友。可怜了熊猫仔舌战群儒。
一帮人皆是“姥姥家的狗”(吃完它就跑),剩下任伟和颜瞻收拾一片狼藉。颜瞻一边洗碗一边煮粥——晚上任伟没吃几口,想来胃又不舒服。就说让他别喝酒嘛,偏就不听。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烟也没少抽。
任伟收拾了餐桌,又简单整理了一下客厅才踱步进厨房。闻到米香,他向灶台上看去,大米正在沸水中翻滚。
“明天早上喝?”任伟凑过去,问。
“等下你当宵夜喝啦~胃不怎么舒服吧?”
以前明明都是心安理得地享用颜瞻对他的好,也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现在……却会觉得感动。任伟摸了摸颜瞻的头,颜瞻恬淡地笑,很认真地洗着成摞的碗筷。小爪子被冷水浸的有些发红。厨房没热水。
“我来吧。手凉不凉?”
“凉啊,所以你别沾手。”颜瞻笑嘻嘻的,“陪我说会儿话就好啦~”
任伟点了一支烟,淡淡地开口:“今天他们来……弄得你挺尴尬吧。”
“怎么会呢?多热闹啊,高兴的啦~”颜瞻不经意地答。
“我的意思是……”
任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这几天他都没敢提及他内心的隐疾。那即是——他,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心里还是挺别扭的吧?笑是不是硬挤出来的呢?尤其中午跟倪歆他们说那事儿……大抵又刺痛他了吧?他会不会觉得他们看他的目光满含同情?同情有时候是把利剑。更确切来说,任伟很怕自己的劣迹斑斑始终会在颜瞻心里留下一道疤痕。嘴上的不在意很难令人信服,人们往往不展示给别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任伟很怕这一切就像他猜测的这样,因为这意味着,迟早有一天,疮口再度被揭开,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他说分手的真正理由。拖得越久,越疼。他真的承受不来,他确信,时间越久他会越爱他越难以自拔。是的,他自私,他怕受伤。他也贪婪,想获得颜瞻毫无瑕疵的爱。他不配,但他就是想要。
“嗯?你说呀~”
颜瞻开了水龙头开始冲洗。
任伟不得不抬高嗓音:“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吗?挺难的吧?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他无法再假装不在意了,那令他忐忑令他心慌。欺骗自己这个拿手项目他开始向不及格靠拢。
颜瞻猛地伸过手,捂住了任伟的嘴。
“我们说了,这一辈子,都再不提起这件事。”
颜瞻的手不仅是凉,几乎可以称之为冰冷。那只手带着水,死死地捂住着任伟的嘴。
任伟动了力气拿下了那只手,“你其实在意的是吧?我就怕这样,你强忍着、忽视它。但其实心里在乎得不得了。”
颜瞻深呼吸了一口:“那我最后一次跟你谈论这件事。说不在乎肯定不是真的。但我说了原谅你,就是原谅你了。我也说了,再有下一次,绝对不行。我不是硬要忍耐,或者说忍气吞声。真的不是。我失去过重要的人,我知道什么可以让它去,什么不能。你做了让我伤心的事,你跟别的男的……我伤心,我难过,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愿意来爱我、依赖我,我也是发自肺腑的感动,并且会一直珍惜。我真正不能承受的,是失去你。”
任伟低头抽着烟,默不作声。
“所以相信我,我不是宽宏大量,我是……太爱你了。我不是在忍耐、在独自舔舐伤口,我是在接受幸福,我是在享受迟来的幸福。过去都不重要,以后才重要。”
“嗯……”
“好了,我诚实地说了我的内心想法了。如果你还觉得……愧疚,那你就狠狠对我好吧~我也有我的缺点,我也有我的偏激,你以后也不许嫌弃我。我哪里让你不能忍受了,你就告诉我,我会尽量让自己更成熟更理智。”颜瞻凑过去,亲吻了一下任伟的脸颊,“我挺渴望被人疼爱的,一直都很渴望,又不知道该问谁要。现在开始,赖上你喽~”
“呵呵。”
“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怎么会不懂。”任伟知道,由于他妹妹的事,他确实是渴望有人全心全意去爱他的,也渴望他能给人力量给人依靠。他做得足够好了。他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也时常说些幼稚的话,但他并非不成熟。相反,很成熟。
洗好碗,粥也煮好了。颜瞻盛了一碗晾上,擦擦手拉着任伟去了客厅。两人选了唱片听音乐,靠在一起闲聊。不一会儿,颜瞻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李淳君。
颜瞻接起电话,任伟调低了音量,用视线询问:谁?
颜瞻笑着喊:“老师好~”一举两得。
电话那边的淳君呵呵笑了,两人说了几句校新年音乐会的事,淳君话锋一转:“你情人怎么关机了?”
“喔,你也是找他的吧?还装作好关心我的样子。”
颜瞻把手机递给了任伟,他已经充当了好几天传话筒了。
淳君说彻哥、小荣和阿生他们从纽约回来了,问他明天方便不方便一起吃个饭。任伟摸摸脸,推辞了,说这几天有些忙,看看下周末有时间再跟大家聚。淳君很失望地说:下周估计阿生都要组织演出了,那只能演出时候见喽。两人告别,淳君嘱咐他回头碰面带上小颜瞻,任伟笑着允诺。颜瞻还是挺受欢迎的,在他的朋友圈里几乎可算人见人爱了。
挂了电话,颜瞻扎到任伟怀里问:“你本来以为是谁喔?”
任伟翻白眼,“我会盯紧你的。”
“喂!说得人家好像花心大萝卜!”
“我有危机感行吗?”任伟搂着颜瞻说。
“啧啧,你有啥子危机感呦~”
“比你大那么多呢,年老色衰了。还劈腿让人揪住小辫子。”
“你又说!说好再不说了!”
任伟浅笑。
“还有,你才比我大一点点而已,一点点~帅得很呢~”
“傻样儿。”
“你嫌我啊?”
“嫌死了。”
“……凶我。”
“凶死你!”
“让我死是不是真的这么顺口啊?”
“哈哈哈哈……”
“你还笑!”
颜瞻说着就扑倒了任伟,“给你发短信怎么说的来着?”
看着一脸坏笑的颜瞻,任伟撇嘴。
“不要装不知道呦,短信你又不是没看到~”
“没看到。”
“哦~看来有人不想兑现喔。”
“回你短信的是倪歆,要不你找他兑现?”
“就说你看到了吧?”
“反正不是我回的,谁回的你找谁去兑现。”
“……”
“正好给他看看你那儿,他不是好奇么。”
“你……”
任伟眯眯笑。
“那我去找倪歆好了,看看他肯不肯喜欢我。”
“你找谁去啊?”任伟一把拉住了想要起身的颜瞻。
颜瞻却反手拉起了任伟,“找你行了吧,去卧室啦~”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色。”任伟不禁感叹。
“都要赖你,培养俺当按摩棒~”
“诶以前你还会脸红呢,现在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唉。”
“因为俺毛毛长全了~”
被颜瞻拖到床上,任伟去推他:“先把你自己洗干净。”
“早上明明一起洗了~”
“你没出门啊?”
“我……”
“赶紧。”任伟用脚踢了踢颜瞻。
“你就是不让我如意……”
“给你买一玉如意?”
“……”
“还是玉竹子吧。”
“坏人!你陪人家洗呢~”
“挤。”
“去啦~”颜瞻跳下床,拉任伟,“顺便就……解决了,这样床单就不会脏脏了~”
“滚。”
“你不是好喜欢我从后面进去嘛……人家会好好满足你的~”
“你还知道‘害臊’俩字儿怎么写吗?”
“不知道的说~来嘛~我拿润滑剂喽~”
“迟早被你累死。”
进了浴室任伟就被颜瞻顶在了墙上。急切的吻追上来,任伟环上了颜瞻的脖颈。那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往衣服里钻,任伟拎着他脖领踢他脱衣服去洗。
“好嘛好嘛~俺洗白白~”颜瞻笑嘻嘻地脱衣服。
“嘿,你很值得我依靠,但,别让自己承受太多。我知道你挺较劲的。别让自己太累,我也会尽量不让你累。”任伟捧住颜瞻的小脸说。
颜瞻眨着大眼睛,感动得一塌糊涂,吧嗒一口就亲了上去,“你累死我好啦~俺死而无憾~在三途河我都会等你。”
“傻小子。”任伟伸手胡噜颜瞻柔软的头发。
“超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俺不告诉你~”
敲门声是这时候响起来的,任伟听到了,颜瞻似乎没有,还在跟他起腻。
“你听见有人敲门了吗?”
“嗯?”颜瞻竖起耳朵,果然,有“哐哐”的铁门响动,“谁啊?”熊猫仔瘪脸。
“我怎么知道。”任伟整了下衣服,拉开了浴室门。
“是不是他们谁忘了东西?”
“多半天了?到家一趟都够了,还用回来?不会打你电话啊!”
“你先开门啦,我再把衣服套上,气死我了……”
“套吧。”
“我觉得就是谁忘了东西。”颜瞻拉上了拉链,往出走。
“总不会半夜收水电费。”
“那俺也缴纳~”
“蠢材。”任伟回头跟颜瞻说着,开了门。
“你才蠢~又骂我……呃。”颜瞻拐过来看到门口的人,愣住了。
任伟看着颜瞻瞬间起了变化的表情,马上回头看向门外。
“你来干什么!”颜瞻几乎是跑过去的,一把把任伟推到了身后,对门外人怒目而视。
彭勃叼着烟站在门外,他拿下唇边的烟,不看颜瞻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任伟,“脸还没好呢?”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End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第三十章 3 End
由 剑走偏锋 今天4: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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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
颜瞻想用自己的视线强行截断彭勃投注在任伟身上的视线,他板着脸再一次问道。如果之前任伟不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事,颜瞻打赌他不会这么“客气”,这会儿就不是“问”他了,他肯定会拿出气枪将他轰走。当然,这“问”实则也不怎么“客气”。不管怎样,就算任伟对你再不好,你也不该掳走人再拳脚相向。因爱生恨是最为卑劣的借口。真的爱一个人,你不会因为得不到他的爱而恨他。
“东西给你拿来了。”彭勃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纸袋,但他说话仍旧只看着任伟。
颜瞻一把抢了下来,翻翻,有衣服啊、钱夹啊、还有一只装手机的盒子。全新未拆封。颜瞻拿出了衣服、钱夹,随手放在了玄关的鞋架上,然后就把纸袋扔给了彭勃,“拿走,用不到。”
“任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你出来。”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颜瞻咄咄逼人。
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肩,彭勃的嘴角上扬,视线第一次落在了颜瞻身上,“他懂我。”
颜瞻皱眉、抿唇、耸了耸小鼻子。
“我跟他说两句,就在门口,没事儿的。”任伟摸了摸颜瞻的头。
颜瞻不说话了,转身回了客厅。任伟向出跨了一步,从外面虚掩上了铁门。
“拿着。你手机我顺着车窗扔了,卡也掰了,那个你得自己补办。”
任伟摇了摇头。
“拿着。我弄坏的我赔你。”
“我不需要。又不是我原来那个。”
“这个不能使啊?”
“旧的里面有照片有我拍的颜瞻的视频,那些还有点儿意义。新的我自己会去买。”
彭勃低着头,没再说话。同一件事他不说两遍。第二次说准要发火。
“耳朵好了?”任伟伸手,抚上了他的耳垂。
彭勃躲开了,他仰起脸看着任伟说:“你知道吗,虽然你老说自己冷淡没感情,但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对别人的关心,总让人……就因为你冷,才会格外让人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会喜欢你。”
任伟垂下了手,靠在了楼道墙上。
两人相对无声。半晌,彭勃才说:“长好了。但耳洞也跟着长上了。”
“你可以再打新的。”
“呵……”
“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想说什么?”
任伟像是沉不住气似的问,彭勃却一副不着急的模样,他点了一支烟,又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了任伟。
在这一支烟燃烧的十分钟内,任伟听到彭勃说的都是他们之间过去的一些事。他听着,这些再一次印证了他们曾经也挺投契、挺快乐的。只是,他总是忽略和遗忘那样的时光。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爱你。我从来都只是想让你快乐,仅此而已。但显然,我做不到。你不领情。”
任伟用脚碾灭了烟蒂,垂下了头。
“这就是我想说的。你的意思我懂,大概咱们就……这样了。笑着打个招呼都没机会。但这些话我说了,也就够了。”
彭勃转身下楼了,任伟站在楼道里,最后他也没能说出“我不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只是不够喜欢。”想来,这样的话说出口也没什么意义。任伟唯一有些后悔的是,自己没能早些面对他。如若那样,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他不该伤害这个男人的。这个,始终很爱他的男人。你有权利不接受别人的感情,但没权利践踏别人的感情。
任伟回到家里,颜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膝听着唱片。他在他身边坐下来,听到CD里的那个男人唱:The lovin is a mess what happened to all of the feeling?I thought it was for real; babies; rings and fools kneeling。And words of pledging trust and lifetimes stretching forever。So what went wrong? It was a lie; it crumbled apart。Ghost figures of past; p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