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伟把电话挂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顺手就拿刚刚盛着桃子的不锈钢小盆扣在了手机上。而后,人,仰面躺在了沙发里。
没完没了。
这一刻,任伟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四个字。
颜瞻从琴房出来的时候,给任伟打了个电话——占线。
而此时此刻,给学生上完课,任伟的手机又变成了——不在服务区。
跟小冉他们约的八点排练室见,颜瞻看看表,不足半小时了。
这些日子格外忙,忙的他许久没能给任伟做顿饭了。颜瞻有些烦躁,一遍遍的重播,总是那个女声:您呼叫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
把手机扔进裤兜,颜瞻跨上小乌龟,向排练室驶去。
今天一定要早回家,超过十点多一分钟不留——哪怕回去给他煮碗热乎乎的青菜粥呢?当作宵夜也好,养胃。
9月12日,miller中国行,HS是暖场嘉宾。
本来是挺快乐的事,颜瞻却愈发不快乐起来。一是反复的排练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二是经纪人连他要穿什么衣服都要来指手划脚。服装品牌赞助,就必须要当没有自由的模特吗?那到底我是唱歌的,还是衣服架?
跟小冉抱怨了,小冉却充当和事佬儿。颜瞻感觉,自己已经被融入了唱片工业的产业链。公司安排的音乐节演出很赞,当天HS的论坛就有被挤爆的趋势,经纪人说了,如果912的演出能够更出彩,就可以考虑录制发行唱片的事,接下来还会有巡演的安排……
这是我想要的吗?或者说,这是妮子想要的吗?
颜瞻没有答案。
到排练室,大家都已经到了,没说上几句话,几个人就投入了排练状态。
有阵子没有小果的消息了,BBS也不见她登录。颜瞻在唱《星之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小果。她曾对他说:数星星,是一种境界。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是瞻仔你知道吗?我们这样的漂浮在无限的空间里,却能认识彼此,那是多应该珍惜的缘分啊。
排练出来,颜瞻给小果打了个电话,小果很久才接,接起来说自己没在北京,跟山东跑采访呢。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小果说:瞻仔,小冉跟你说了吧?他拒绝我了。
心,被抓了一把,颜瞻久久都无言以对。
还是小果笑笑的说:安啦,没什么的,至少我尽力了。不是我爱他,他就一定要爱我。我,享受到我的爱情了。
到家,十点四十。颜瞻进门,任伟正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弹琴。颜瞻换了鞋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头一歪就靠在了任伟肩上。任伟耸肩他也不把脑袋挪开。
他弹琴总是这么好听,好听的让人忘记切实存在的世界,而得以进入到某种纯粹的境界。
“你在尝试写新歌吗?”颜瞻轻声的问。
任伟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那我给你写词吧!”
“……”
“你看哈,这个旋律,歌词可以写:他来弹琴总是那么好听,听的入迷,忘记现在,进入做梦的世界……”颜瞻轻声的哼唱。
任伟扫弦,以示抗议。
颜瞻嘿嘿笑。
“那不如写:他说的话总是那么好听,说的真诚,不得不信,其实无非是幻听……”任伟开腔。
“你你你……”颜瞻听出来任伟在损他呢。
“我把这歌儿送你得了,多符合你风格啊。”
“……”瞻仔耷拉脑袋。
“你再给我篡改一个试试!”
颜瞻吐舌头,“俺去给你煮青菜粥。”
“我吃过了。”任伟看向他说。
“夜宵喽~”
看着颜瞻跑出去,任伟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溶在了琴音里,让这旋律更加忧伤了。
“小白菜鸡丝好不好?”
熊猫仔在厨房里喊,任伟应了一声:“随便。”
“哦喽,那等喝吧~”
任伟把琴放在了一旁,伸手去拿烟,点燃,郁闷的很。颜瞻越是对他好,他越是郁闷。或者该说,压抑。你去忙你的,你又不是不忙,总围着我转干嘛?还不够累吗?我有什么啊,值得你这么喜欢。你爱的,恐怕是你自以为知道的任伟,Free Loop的Vocal。真实的我,你会喜欢?我自己都烦。
◇◆◇◆◇◆
“我爱过很多人,很多人爱过我,却没有尝试过爱到走火入魔。我爱的那些人,没一个爱过我,想爱我那些人我却大意错过……”
“鲜榨桃汁。”
侍者端来饮品,颜瞻的眼珠还是死盯着前方的舞池。
看得入迷了。任伟贴着麦克风闭着眼唱歌的模样总是那么帅。
“我爱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恨我,她们说我没有为爱情付出过,爱我的那些人很久已经没有联络,但我还在回味从她们身上得到的收获……”
哎呀呀,还是第一次听他唱这样的爵士情歌呢!哎呀呀,要融化了!
对于眼冒桃心的熊猫仔来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跳舞的人都被自动删格化了。
间奏的时候,颜瞻看见任伟随意拿过一旁的水瓶喝了一口水,都不禁感叹——喝水也好帅呢。
必须要感谢淳君!熊猫仔感激死了。
今晚“没所谓”演出,任伟却对他说你可以不用来了,都是翻唱些老歌大家赚点儿外快,家蹲着吧。可颜瞻超想看,便就缠着任伟问。只可惜,时间地点一个也问不出来。但熊猫仔是谁?灵机一动,他就谄媚的给淳君发短信问。淳君不仅告诉了他演出的地点、时间,还额外给他透露说:今儿阿生不演,是任伟唱哦。熊猫仔一连回了五个桃心。好不容易912演出前乐队排练也停了可以休息一下下,怎么能错过这种机会呢!就算白天拍照几乎累掉他半条命,那熊猫仔也不在乎!想看、要看、必须看!
“我爱过很多人,很多人爱过我,不是爱得太多就是爱不够多。究竟哪个时候才遇到一个人,两个人给的爱都是一样的多。我也不想这样一直不知所措……”
超超超超想抱住他!
一曲结束,颜瞻听到任伟慵懒的说,“接下来这首歌,《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呀,出现了~他最喜欢的Frank Sinatra!
在家里常常都可以听到他唱,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在这样现场的气氛下,任伟去唱。
他听他唱:“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I need you baby to warm a lonely night,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那么具有爆发力、那么深情款款,简直要醉倒在地了。
幸亏小冉不在,要不准会说:你娃儿多妖艳滴。(注释:妖艳——癫狂、特别的作。)
傍晚他们通电话他说他要去看任伟演出,小冉就是这么说的。
当然,颜瞻嘴上也没吃亏。他回曰:你昨天穿衣真洋气。(注释:洋气——此处暗讽为异常的土。)
电话是在骂声中结束的——昨天向晓冉穿了件复古波点衬衫,HS有个算个都乐了,活脱脱像是从旧派电影里走出来的阿飞。尤其,他还配了个蛤蟆镜。
任伟唱了多久,颜瞻就目不转睛看了多久。喝了两杯果汁,吃了一整袋爆米花。果盘端上来,服务生忍不住问:先生需要简餐吗?颜瞻摆摆手:不用的。他愣是没听出来人家的嘲讽之意——你看看别人都在干嘛,一对对情侣或是低声调情,或是相拥漫步舞池。您呢?您怎么自个儿坐在这儿不是吃就是喝?
然,服务生与颜瞻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角落里一桌姑娘的其中之一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跟颜瞻搭讪。
服务生走了,姑娘索性端着酒杯坐下来,毫无生分的感觉。
颜瞻歪头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他有没有见过她。还是姑娘道出了原委——我总在杂志上看到你。刚刚去洗手间,路过你,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呢。原来真的是呀!
颜瞻不好拒绝姑娘的攀谈,便就有一说一与之闲聊起来。结果更悲剧的事发生了——但看那姑娘招招手,竟然从角落里又跑来四五六七个姑娘。呼啦,瞬时间桌旁坐满了人,叽叽喳喳不说,特意给任伟准备的果盘还被瓜分掉了。
熊猫仔超窘迫,本是想着他唱那么久,要吃一些水果补充水分和VC,这这这……
然而,最悲剧的他这会儿还没想到——等任伟和淳君他们晃荡着过来看到他,任伟的眼神几乎可以当刀使。
“Hi~”颜瞻底气不足的打招呼。
淳君无奈的看着颜瞻,眼神像是在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任伟瞥了颜瞻一眼就朝吧台去了。那一声“Hi”任它无辜的飘在空气中。
“你们认识啊?”坐在颜瞻身旁的姑娘这时候问。
颜瞻顾不上接话了,只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马上起身向吧台走去。
在任伟身旁坐下,他果然没好话给他。俩字儿——起开。
熊猫仔坐在吧椅上,一动不动。
“去,赶紧的。你看姑娘们那火辣辣的眼神。”
噗。坐在任伟隔壁的春儿笑了。
任伟拿过了手边的餐巾纸,递给了春儿。
“干嘛?”春儿大惑不解。
“再喷挡着点儿,人酒保制服脏了还得干洗。”
春儿干瞪眼,其他人都笑了,酒保也笑了。
“刚刚那首Frank Sinatra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真好听。”熊猫仔卯足了劲去搭话。
任伟斜了他一眼,“不懂就别露怯了。”
“哈?”熊猫仔挑眉。
“这首歌的原唱是Frankie Valli,The Four Seasons的成员,他单飞后唱的这首不朽名曲。”
“呃。可是……可是……我总听到你放Frank Sinatra的唱片,里面就有这首歌的……”
“这歌儿翻唱版本数不胜数,Frank Sinatra同样也是翻唱。而且,他翻唱过大量的那个年代的名曲。”
熊猫仔语塞——话棒没选好。看吧,吧嗒一声,掉地上了。
还好这时候彻哥走了过来,他插入两人中间的位置,很隐蔽的递给了任伟一叠钞票。
“谢了。”任伟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裤兜。
“你最近手头紧啊?”彻哥推了任伟脑袋一把,“跟走马灯似的,不是最烦商演么。”彻哥并不当颜瞻是外人,接过酒保递来的酒,说的随意。
“滚滚滚。”任伟一把推开了彻哥。
果不其然,看吧,颜瞻瞪眼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你有要用钱的地方?”
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肩,示意他附耳过来。
颜瞻麻利儿凑了过去,却听到任伟贴着他耳根说:“去,姑娘们等你呢。试过姑娘没啊?爽的很。那儿又湿又滑。”
这回颜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几乎要迸出眼眶……
太下流了!
“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淳君端着酒杯过来,丝毫没感觉到实际上任伟跟颜瞻超冷场。
“少儿不宜的。”任伟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
颜瞻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你,你跟孩子……”淳君摇头恍若拨浪鼓,“来吧小老弟,咱俩聊。我听方老师说,你打算过来学院上课?”
淳君和颜瞻聊天,任伟就闷头喝酒,偶尔和春儿、彻哥闲扯几句,不咸不淡。颜瞻偶尔偷眼去看,发现任伟就像这些天以来一样,有心事、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当然,颜瞻要承认,任伟开心不开心也不写在脸上。但怎么说呢,他这几天就是有这种感觉。
骑着小乌龟载任伟回家,一路上两人无言。任伟也不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这会儿进门颜瞻绷不住了,问:“你……在生气吗?”
“生气?”任伟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下衬衫扔在了沙发上,准备去洗澡。
“嗯……生气……你都……不理我的。”
任伟看了看颜瞻,“我好端端干嘛生气?”
这句可把颜瞻噎着了。
任伟斜了斜嘴角,轻笑,往浴室去了。
颜瞻站在客厅,走过去拿过衬衫,准备放进脏衣服篓子,路过浴室,裤子飞出来,落在他脚边,他也拾起来。
任伟肯定是在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颜瞻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凭空冒出来的姑娘使然呗。
颜瞻有些郁闷,觉得委屈,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没为这个气过,就像上次在海边,他气得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说来的话……
傻熊猫又笑了。
他因为我和姑娘在一起,生气唉。就像我为他生气似的。
看吧,颜瞻的大脑回路就这个水平——慢三拍。
裤子扔进去前,颜瞻照例检查裤兜——这事儿他干过几回了,洗衣机里飘着钱啊、纸巾碎屑啊……任伟几次都要吃了他。
摸到一叠钱。
彻哥无心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任伟最近缺钱吗?
任伟正在冲身上的泡沫,吱呀一声门响,然后浴帘就被拉开了,再然后回头去看,就看见一只光溜溜的熊猫。
颜瞻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颜瞻。任伟不说话,颜瞻也不说。
对视持续了几十秒,任伟选择无视、继续冲凉,颜瞻看了会儿任伟的后背,也挤到了花洒下面。
“你不是说毛不长出来不露点么。”任伟一边揉头发一边说。
“我……”颜瞻撇嘴,然后按洗发水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没毛还则罢了,长毛才可怕,痒死了,一抓还就红红的!这会儿低头看看,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毛茬。
“你慢慢洗吧。”任伟冲掉了洗发水和浴液,伸手要去拿毛巾。
“你再洗一下嘛……”颜瞻贴上去起腻。
“洗你大爷,洗完了!”
颜瞻二话不说,稀里胡噜把手上的泡沫全抹在了任伟身上。
任伟这个气:“你还敢更混点儿么?”
“陪我洗啦,别气了。”
“我没生气!”
“还说没气……你声音好大。”
“边儿待着去。”任伟扒拉颜瞻。
“我不认识那些姑娘,是她们中的一个过来搭讪,说在杂志上看到过我。她们都以为我是平面模特,都不知道我其实唱歌呢!”
“哦,所以你就告诉她们了。”
“我……”
这个二子!
“去去,别贴着我,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去尝尝果儿的滋……”
任伟这句没能说完——颜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将他顶在了墙上,强行亲了上去。
唇贴着唇,舌头翻搅着舌头,水汽包裹之下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我,只喜欢你。”
唇跟唇分开,任伟大口呼吸的空当,听到颜瞻如是说。
“你有病!”
颜瞻不反驳,反而点点头,“嗯,有病。”
任伟反倒没脾气了。
“你不嫌我就好。”
“嫌死了!”
“……”
“靠边儿,热。”
“我也热,但再热一点也没所谓。”颜瞻说着,关上了花洒。
‘你干嘛’这种蠢话任伟是不会问的,他当然知道他要干嘛,可任伟不想配合。自打挂了彭勃的电话,他就心神不宁的,这些天看见颜瞻他都会不自在,更别提这会儿要跟他亲昵了。但这个不想也仅仅局限于心里不想,身体反应是另一码事。
亲吻、爱抚,两人贴在一起的同时,呼吸也交缠在一起。颜瞻的那话儿挺了起来贴在小腹上,任伟那儿也不是没反应,被颜瞻的手掌包裹,不禁又涨了涨。
欲望忠诚的动物。任伟对自己有点儿没脾气。
交互套弄着彼此的那话儿,颜瞻咬着任伟的耳垂撒娇似的呢喃,“你用嘴巴帮我弄嘛,那样好舒服的……”
“我欠你的啊?”任伟扳过了颜瞻的下巴。
“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