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曰:“退”者,退朝也。周公於时令成王坐王位而以政归之,成王顺周公言受其政也。言我小子退坐之后,便就君位於周。“周”谓洛邑,许其从公言,適洛邑而行新政也。古者臣有大功,必封为国君,今周公将欲退老,故命立公后,使公子伯禽为国君,公当留佑我。王肃云:“成王前春亦俱至洛邑,是顾无事,既会而还宗周。周公往营成周,还来致政成王也。”○传“言四”至“以去”○正义曰:王意恐公意以四方既定,不须更留,故谓公云,四方虽已道治,而犹未能定於尊大之礼。言其礼乐未能彰明也。礼既未彰,是天下之民亦未能抚安顺行公之大功,公当待其礼法明,公功顺乃可去耳。明今不可以去。○传“大安”至“倚公”○正义曰:文武受民之於天下,今大安文武所受之民,助我治之,为我四维之辅,明己当依倚公也。“维”者,为之纲纪,犹如用绳维持之。《文王世子》云“设四辅”,谓设众官为四方辅助。周公一人,事无不统,故一人为四辅。《管子》云:“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传取《管子》之意,故言“四维之辅”也。
王曰:“公定,予往已。公功肃将祗欢,公留以安定我,我从公言,往至洛邑已矣。公功以进大,天下咸敬乐公功。○乐音洛。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公必留,无去以困我哉!我惟无厌其安天下事。公勿去以废法,则四方其世世享公之德。○斁音亦。厌,於艳反。
'疏'“王曰公定”至“世享”○正义曰:王又呼公:“公留以安定我,我从公言,往至洛邑已矣。公功已进且大矣,天下皆乐公之功,敬而欢乐。公必留,无去以困我哉!公留助我,我惟无厌其安天下之事。公勿去以废法,则四方之民其世世享公之德矣。”○传“公留”至“公功”○正义曰:读文以“公定”为句,王称“定”者,言定己也,故传言“公留以安定我”,“我”字传加之。“我从公言”,是经之“予”也。“往至洛邑已矣”,言已顺从公命,受归政也。“公功已进大,天下咸敬乐公之功”,亦谓居摄时也。《释诂》云:“肃,进也。”○传“公必”至“之德”○正义曰:王言己才智浅短,公去则困,故请公“无去以困我哉”。我意欲致太平,惟无厌倦其安天下之事,是以留公,公勿去以废治国之法,则天下四方之民蒙公之恩,其世世享公之德。“享”谓荷负之。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拜而后言,许成王留。言王命我来,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是所以不得去。越乃光烈考武王,弘朕恭。於汝大业之父武王,大使我恭奉其道。叙成王留己意。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少子今所以来相宅於洛邑,其大厚行典常於殷贤人。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言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为周家见恭敬之王,后世所推先也。曰,其自时中乂,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曰,其当用是土中为治,使万国皆被美德,如此惟王乃有成功。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我旦以众卿大夫於御治事之臣,厚率行先王成业,当其众心,为周家立信者之所推先。
'疏'“周公”至“孚先”○正义曰:周公拜手稽首,尽礼致敬,许王之留,乃兴而为言曰:“王今命我来居臣位,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令我继文祖大业,我所以不得去也。又於汝大业父武王,大使我恭奉其道,王意以礼留我,其事甚大,我所以为王留也。”公呼成王云:“小子今所以来相宅於洛邑者,欲其大厚行常道於殷贤人。王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为周家后世见恭敬之王所推先也。”重诲王曰:“其当用是土中为治,使万国皆被美德,如此惟王乃有成功也。”公自称名曰:“若王居洛邑,则我旦以多众君子卿大夫等及於御治事之臣,厚率行前人先王成业,使当其众心,为周家后世人臣立信者之所推先。”言我留辅王,使君臣皆为后世所推先,期於上下俱显也。○传“拜而”至“得去”○正义曰:“拜”是从命之事,故云“拜而后言,许成王留”也。以“退”为去,以“留”为来,故言“王令我来”,来居臣位,为太师也。“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天命文王,使为民主,天以民命文王,故民是“文王所受命之民”。“承安”者,承文王之意,安定此民。言王之留己,乃为此事,其事既大,是所以不得去也。○传“於汝”至“己意”○正义曰:於汝成王大功业之父武王,王意大使我恭奉其道,叙成王留已之意也。王於文王、武王,皆欲令周公奉其道,安其民,其意一也,周公分言之耳。承安其文王之民,恭奉其武王之道,互相通也。○传“少子”至“贤人”○正义曰:“少子”者,呼成王之辞。言我“今所以来相宅於洛邑”者,欲令王居洛,其大厚行典常於殷贤人。而据洛为政,故言“来”。训“典”为常,故连言“典常”,言其行常道也。周受於殷,故继之於殷,人有贤性,故称“贤人”。○传“言当”至“推先”○正义曰:《易》称“日新之谓盛德”,虽旧有美政,令王更复新之。言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与后人为轨训,为周家见恭敬之王,后世所推先也。谓周家后世子孙,有德之王被人恭敬推先王。戒成王使为善政,令后王崇重之。○传“曰其”至“成功”○正义曰:重以诲王,成其上事,故言“曰”以起之。○传“我旦”至“推先”○正义曰:“旦”是周公之名,故自称“我旦”也。“子”者,有德之称,大夫皆称“子”,故以“多子”为众卿大夫。同欲令成王行善政,为后世贤王所推先。公与群臣尽诚节,为后世贤臣所推先。故欲以众卿大夫及於御治事之臣,深厚率行先王之业,使当其人众之心,为周家后世贤臣立信者之所推先也。传於此不言“后世”,从上省文也。於君言“见恭敬”,於臣言“立信”者,以君尊言人敬,臣卑言自立信,因其所宜以设文也。
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德,伻来毖殷,乃命宁。我所成明子法,乃尽文祖之德,谓典礼也。所以居土中,是文武使己来慎教殷民,乃见命而安之。○单音丹,马丁但反,信也。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周公摄政七年致太平,以黑黍酒二器,明絜致敬,告文武以美享。既告而致政,成王留之。本说之。○秬音巨。鬯,敕亮反,香酒也。卣,由手反,又音由,中樽也。禋音因。予不敢宿,则禋于文王武王。言我见天下太平,则絜告文武,不经宿。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乃德,殷乃引考。汝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无有遇用患疾之道者,则天下万年厌於汝德,殷乃长成为周。○遘,工豆反。厌,於艳反,注同,马云:“厌,饮也。”徐於廉反。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子怀德。”王使殷民上下相承有次序,则万年之道,民其长观我子孙而归其德矣勉使终之。
'疏'“考朕”至“怀德”○正义曰:周公又说制礼授王,使王奉之。我所成明子之法,乃尽是汝文祖之德,言用文王之道制礼,其事大不可轻也。又言所以须善治殷献民者,文武使己来居土中,慎教殷民,乃是见命於文武而安之故也。制典当待太平,我以时既太平,即以秬黍鬯酒,盛於二卣樽内,我言曰:“当以此酒须明絜致敬於文武,我则拜手稽首,告文武以美享。”告云:“今太平,即速告庙,我不敢经宿,则禋告文王武王以致太平之事。”汝王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则诸为政者无云有遇用患疾之道苦毒下民,则天下万年厌饱於汝王之德,殷乃长成为周。王使殷民上下相承有次序,则万年之道,下民其长观我子孙而归其德矣。劝王使终之,皆是诲王之言也。○传“我所”至“安之”○正义曰:典礼治国,事资圣人,前圣后圣,其终一揆,故言所欲成明子之法,乃尽是汝祖文王之德也。“子”斥成王,下句并告文武,兼用武王可知。又述居洛邑之意,所以居土中者,是文武使己来居此地,周公自言非己意也。文武令我营此洛邑,欲使居土中,慎教殷民,乃是见命於文武而安殷民也。顾氏云:“文武使我来慎教殷民,我今受文武之命以安民也。”○传“周公”至“说之”○正义曰:《康诰》之作,事在七年,云“四方民大和会”。“和会”即太平之验,是“周公摄政七年致太平”也。《释草》云:“秬,黑黍。”《释器》云:“卣,中樽也。”以黑黍为酒,煮郁金之草,筑而和之,使芬香调畅,谓之“秬鬯”。鬯酒二器,明絜致敬,告文王武王以美享,谓以太平之美事享祭也。《国语》称:“精意以享谓之禋。”《释诂》云:“禋,敬也。”是明“禋”为“明絜致敬”也。太平是王之美事,故太平告庙是以美享祭也。公既告太平而致政成王,成王留之,故本而说之此事者,欲令成王重其事,厚行之。《周礼》郁鬯之酒实之於彝,此言在卣者,《诗·大雅·江汉》及《文侯之命》皆言“秬鬯一卣,告於文人”,则未祭实之於卣,祭时实之於彝。彼“一卣”,此“二卣”者,此一告文王,一告武王;彼王赐臣使告其太祖,故惟一卣耳。此经“卣”下言“曰”者,说本盛酒於樽,乃为此辞,故言“曰”也。○传“言我”至“经宿”○正义曰:此申述上“明禋”之事,言我见天下太平,则絜告文武,不敢经宿,示虔恭之意也。此三月营洛邑,民已和会,则三月之时已太平矣。既告而致政,则告在岁末,而云“不经宿”者,盖周公营洛邑,至冬始成,得还镐京,即告文武,是为“不经宿”也。且太平非一日之事,公云“不经宿”者,示虔恭之意耳,未必旦见太平,即此日告也。郑玄以“文祖”为明堂,“曰明禋者,六典成祭於明堂,告五帝太皞之属也”。既告明堂,则复禋於文武之庙,告成洛邑。○传“汝为”至“为周”○正义曰:《释言》云:“惠,顺也。”此经述上“惇典”,故言“汝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释诂》云:“遘,遇也。”患疾之道谓虐政,使人患疾之。厚行典常,使有次序,则百官诸侯凡为政者皆无有遇用患疾之政以害下民,则经历万年厌饱於汝德,则殷国乃长成为周。○传“王使”至“终之”○正义曰:上言天下民万年厌饱王德,此教为王德,使万年令民厌饱王德也。能使殷民上下有次序,则王德堪至万年之道。王之子孙当行不怠,则民其长观我子孙,知其有德,而归其德矣,此则长成为周。劝勉王使终之。
戊辰,王在新邑,成王既受周公诰,遂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到。○王在新邑,马孔绝句,郑读“王在新邑烝”。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明月,夏之仲冬,始於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古者褒德赏功,必於祭日,示不专也。特加文武各一牛,告曰尊周公,立其后为鲁侯。王宾,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宾异周公,杀牲精意以享文武,皆至其庙亲告也。太室,清庙。祼鬯告神。○王宾,绝句。杀禋,绝句,一读连“咸格”绝句。太室,马云:“庙中之夹室。”祼,官唤反。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王为册书,使史逸诰伯禽封命之书,皆同在烝祭日,周公拜前,鲁公拜后。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言周公摄政尽此十二月,大安文武受命之事,惟七年,天下太平。自“戊辰”已下,史所终述。○受命,绝句,马同。惟七年,周公摄政七年,天下太平,马同;郑云:“文王武王受命及周公居摄皆七年。”
'疏'“戊辰”至“七年”○正义曰:自此以下,史终述之。周公归政,成王既受言诰之,王即东行赴洛邑。其年十二月晦戊辰日,王在新邑。后月是夏之仲冬,为冬节烝祭,其月节是周之岁首,特异常祭,加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有司作策书,乃使史官名逸者祝读此策,惟告文武之神,言周公有功,宜立其后为国君也。其时王尊异周公,以为宾,杀牲享祭文王武王,皆亲至其庙,王入庙之大室,行祼鬯之礼。言其尊异周公而礼敬深也。於此祭时,王命周公后,令作策书,使逸读此策辞以告伯禽,言封之於鲁,命为周公后也。又总述之,在十有二月,惟周公大安文武受命之事,於此时惟摄攻七年矣。○传“成王”至“晦到”○正义曰:周公告成王令居洛邑为治,王既受周公之诰,遂东行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日到洛。指言“戊辰,王在新邑”,知其晦日始到者,此岁入戊午蔀五十六年,三月云丙午朏,以算术计之,三月甲辰朔大,四月甲戌朔小,五月癸卯朔大,六月癸酉朔小,七月壬寅朔大,八月壬申朔小,九月辛丑朔大,又有闰九月辛未朔小,十月庚子朔大,十一月庚午朔小,十二月己亥朔大,计十二月三十日戊辰晦到洛也。○传“明月”至“鲁侯”○正义曰:下云“在十有二月”者,周之十二月,建亥之月也。戊辰是其晦日,故明日即是夏之仲冬建子之月也。言“明月”者,此烝祭非朔日,故言“月”也。自作新邑已来,未尝於此祭祀,此岁始於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也。《周礼·大司马》仲冬教大阅,遂以享烝是也。王者冬祭,必用仲月,此是周之岁首,故言“岁”耳。王既戊辰晦到,又须戒日致齐,不得以朔日即祭之。《祭统》云:“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於太庙,示不敢专也。”故云“古者褒德赏功,必於祭日,示不专也”。因封之,特设祭烝之礼。宗庙用大牢,此文武皆言“牛一”,知於太牢之外特加一牛。告白文武之神,言为尊周公,立其后为鲁侯。《鲁颂》所云“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於鲁”,是此时也。“王命作策”者,命有司作策书也。读策告神谓之“祝”,“逸祝策”者,使史逸读策书也。郑玄以“烝祭”上属。“岁文王骍牛一”者,“岁”是成王元年,正月朔日,特告文武封周公也。案《周颂·烈文序》云:“成王即政,诸侯助祭。”郑笺云:“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礼祭於祖考,告嗣位也。”则郑意以朝享之后,特以二牛告文武,封周公之后,与孔义不同。○传“王宾”至“告神”○正义曰:“王宾异周公”者,王尊周公为宾,异於其臣。王肃云“成王尊周公,不敢臣之,以为宾,故封其子”是也。《周语》云:“精意以享谓之禋。”既杀二牲,精诚其意以享祭文武。“咸”,皆也。“格”,至也。“皆至其庙”,言王重其事,亲告之也。“太室”,室之大者,故为清庙。庙有五室,中央曰“太室”。王肃云:“太室,清庙中央之室。”“清庙”,神之所在,故王入太室祼献鬯酒以告神也。“祼”者,灌也。王以圭瓒酌郁鬯之酒以献尸,尸受祭而灌於地,因奠不饮谓之“祼”。《郊特牲》云“既灌,然后迎牲”,则杀在祼后。此经先言“杀”,后言“祼”者,“杀”者、“咸格”表王敬公之意,非行事之次也。其“王入太室祼”,乃是祭时行事耳。周人尚臭,祭礼以祼为重,故言王祼。其封伯禽,乃是祭之将末,非祼时也。《祭统》赐臣爵禄之法云:“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向,所命者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