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慕容没有要白微跟着一起把人送到医院来,而是要他回学校安心上课。
但白微肯定是不可能安得下心来的,所以一放学,他就给慕容打了电话,听说栾烟已经醒转,而慕容要过来医院看她,白微便要求一起过来。
只是鉴于栾烟对他的成见,他不好在栾烟面前露脸,所以就只在外面等着了。
「很好。」慕容说,脚步未曾停顿,径自向电梯走去。
「是吗?真的没什么事吧?」白微一路跟着慕容来到电梯前。
其实在来这里的时候,白微已经听慕容大概讲了栾烟的情况。
只是当时白微目睹车祸的场景,现在想起来都还会心惊,才会让他这么放不下心,非要反复确认。
说到底,栾烟那时候会气急败坏地冲出去,继而发生车祸,他总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如果他没有甩出那一耳光的话……
「没事。」
慕容侧目而去,给了白微一记肯定的眼神,然后迈脚跨入空无一人的电梯。
白微自然也跟进去。慕容给他的眼神让他总算有些放了心,不过,还是有些其它的……
「那你跟她,婚约的事……」目光直视着面前缓缓阖上的电梯门,其实白微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意这件事,但是已经脱口问出来了,他只能不去看人,以免显得更多不必要的在意。
「解除。」慕容说,也没有转头看人,而是看着反射在电梯门上的那个倒影。
白微对此毫无察觉,因为他垂下了视线。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你非要跟她解除婚约,不太好吧……」
他皱起眉,思忖着说:「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很在乎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何况她也并没有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你不必这样就给她判死刑。」
白微这样说,倒也不是认为慕容就一定要跟栾烟在一起才对,只不过在他看来,栾烟本身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天之骄女,这样子在乎一个人,虽然用的方式有些极端,但也是值得为之叹息一声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想,慕容都是一副淡漠如常的脸,丝毫不见动容。
不禁叹了口气,低语:「你这么绝,万一她又轻生怎么办?」
「那是她的事。」慕容回道。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而他并没有责任要去承担另一个人的生命。
固然明白他是这样想,白微不能说这是错,但还是觉得一阵无奈。
这个男人,是不是除了自己,对旁人都毫不在乎?不,说不定这人连自己都不在乎,昨晚受伤时才会那么的冷漠。
「你也未免……」白微抬起头看向慕容,却迎上一张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脸,随即,话语遭到掠夺。
从双唇间突入进来的柔软,着实令白微怔了几秒,忽然注意到电梯上方的监视器,顿时又窘迫又懊恼。
正要把人推开,却已经被放开了。
「在管别人的事之前,先把你自己管好。」慕容说完,从正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走了出去。
白微站在原地一头雾水,摸摸鼻梁,最后翻个白眼跟了出去。
他想,他可能到死都没办法弄懂这个男人了……
白微曾经对倪双说过想看的那部电影,已经上映很多天。到这个周末,两人总算约好时间,在电影下线之前赶上了场。
放映厅里,白微专心看着电影,而坐在他旁边的倪双,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将可乐杯的吸管都咬得变了形。他一次次看向白微,白微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电影上,无意旁顾。
虽然很不想打搅他,但最后倪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低声说:「白微,你最近都还好吧?我哥……他有没有为难你?」
白微一愣,注意力立即收了回来。转头,看到倪双脸上罕见的那么复杂的神色,白微皱了皱眉,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度:「怎么了?突然扯到他。」
「没、没什么,只是那次看到他似乎有意干涉你的事……」
听见倪双这样说,白微方才知道,倪双竟然这么在意这件事,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仍在记挂。
一时间,白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何况这其中本就有太多不好说的……
「不管怎么样。」
倪双忽然咬咬下唇,下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如果有什么事,希望你都告诉我。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想知道你的事、你的情况。」
「……嗯,好。」白微点点头,移开了视线,重新放回电影银幕上。
其实觉得倪双有点怪怪的,尤其是自从那次生病事件之后。只是因为牵扯到慕容,太多纠葛,所以白微不想多谈。
就算倪双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他也只能这么响应,至少免去倪双继续操心。
那几句对话之后,白微再也无心看什么电影,但又不想对倪双表现出来,于是硬着头皮熬到了电影散场。
时间还是半下午。
按照原计划,晚上两人会一起吃晚饭。只是现在,白微实在没有心情了,面对着倪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便撒谎说突然想起有事,然后硬是拖着倪双把人送回家。
之后,白微就漫无目的地在附近晃荡,不知道要去哪里。走进了一条幽深的长巷,忽然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
正想回头看看情况,就有一只手从身后蒙住他的嘴巴,手心里掖着一条手帕,上面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白微还来不及嗅清楚那股味道,脑袋便是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白微感到很不对劲,浑身上下流窜着极其异样的不适感觉,只是因为头晕脑胀,他暂时没办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垂眼看了看,自己是身在一张雪白的大床上,一块白布盖在下身,上身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凉丝丝的。
他使劲揉揉额角,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赶快弄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经意地,耳朵里传进一阵声响。
白微扭头看去,声音是发自那边,一台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尺寸液晶电视。
看到电视屏幕中的画面,白微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泼下来,先是浑身僵硬,随即阵阵地发起抖来。
画面中的地点,就是此刻他坐着的这张床。而人物总共有三个,无一例外皆为男性。
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是他最熟悉的人,每天照镜子都会看到。至于另外两个人,脸上都戴着嘉年华般的白色面具,不知道什么长相。
总之白微对他们感觉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何况在他认识的人当中,也应该不会有人对他做这样的事。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就两个字——性交。
虽然白微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强奸」的想法,但实际上,就画面中的情形看起来,似乎更应该说是,和奸。
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在另外两个人身上或身下,或呻吟、或哀鸣、或尖叫的样子,白微明白了脑袋之所以这么昏沉的原因所在,他不光是被灌了迷药,还被喂了迷幻药。
同时他也明白了,身体的异状是从何而来。
双手将那块白布越攥越紧,指节泛出了一阵青白,脸色也是。他不明白,这到底是……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门口现身,跨了进来。
当白微看到她,立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
「真是相当精彩啊。」
栾烟赞叹似的说着,抬起手在另外那只还吊着石膏的手上拍了几下,鼓掌。
「难以置信,效果好到可以制作成影片拿出去贩卖了呢。」
「……」
白微沉沉地看着她,是愤怒是憎恨还是耻辱,或者都有,翻搅的胸口几乎像要吐出血来一般,然而身体的颤抖却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就因为那一耳光?还是……
「为什么?」
栾烟冷冷一笑,双眼阴鸷地玻鹄矗朴频厮担骸改阄饰椅裁矗磕阍趺床幌任饰誓阕约海闶鞘裁炊鳎坎痪褪窃谂@删憷植可习嗟睦穑尤换褂械ㄗ雍臀业奈椿榉蚯3兜揭黄穑俊
「……」至此,白微差不多就明白了。
事件的起因只有一个,那个被这女人「自称」为未婚夫的人。
哈,他是不是曾经在那人面前为这个女人说话?看来那人没有说错,他纯粹是在多管闲事,而且是极其愚蠢的事。
还好,那个人没有听他的,真是太明智了。
「你和他有多不合适,我不想多说了。」
栾烟扬起下巴,一脸傲慢和鄙夷,只是眼睛里那几丝嫉恨未能藏紧,泄露到白微眼中。
「希望你有一点自知之明,别再跟他扯上关系。你不害臊,我还恶心。」
对于栾烟这样的说法,白微没有丝毫的脸色变化。
或许是之前看到的画面已经耗尽了他所有情绪的缘故,现在的他异常平静,平静得连他自己也不可思议。
他不想吵架,不想理论任何。与这个女人,如何理论都是多余。
「妳不必恶心。」他说:「我也不需要害臊,我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
「啊,对了。」
栾烟无礼地抢过话头,微笑着轻抚下颚:「如果给他看到这段video,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呢?」
「……」白微的眉头紧拧起来,脸色越来越阴沉,已经无话可说。
这个女人,实在太让他无话可说。他真的很为慕容庆幸,没有选择她,否则真是一辈子的灾难。
对于他的不响应,栾烟回以了两声冷笑,忽然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晚安,慕容,我这里有一点东西想给你看看……」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手机就被白微冲上前夺了过去。
看了一眼液晶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人姓名,白微牙关咬了咬,将电话挂断。
「栾小姐,妳不必费这么多事。」
白微轻轻深呼吸着,缓慢地说:「我说了,我和慕容之间没有关系。」
「是吗?」
栾烟挑起眉,神情变得深奥起来:「确确实实,没有吗?」
「……没有。」白微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很想冷笑,只是笑不出来。
的确,他从来不认为慕容和他之间有了什么关系,那些身体关系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他现在的话语不能算是撒谎,也不算违心。
然而每一个字从口里出来的时候,喉咙都是一阵莫名的干涩紧缩,几乎语不成声。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说,一字一顿:「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好啊。」栾烟缓缓微笑:「很好,没有就好。」
从白微手里将手机拿了回去,再次一笑:「你的衣服就在外面的沙发上。慢走。」
在大街上,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凉风,白微觉得脑袋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但却隐隐作痛起来,于是越发浑浑噩噩。
身上也十分不舒服,他很想赶快回家洗个澡,可是人却依然在街上游荡,不知何去何从。
深深的倦怠感如丝一般游走在血管里,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分量,还是变成了一缕空空的幽魂。
终于,白微觉得走不下去了,就在路边坐下来,后背靠在一根路灯的灯柱。
面前,来往不息的车辆令人眼花缭乱,白微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想,其实还是要想,不过都是无意义的空想罢了。
譬如,如果当时他没有依循栾烟的意愿,现在会是怎样?如果慕容看到了那段video,现在会是怎样?如果,他从来没有认识慕容,现在又会是怎样?
也许都不怎样。
他和慕容之间,原本就不存在什么需要维持的关系,连结束都不必,因为从来不曾开始。
所以他如栾烟所愿。而目的却是不希望被慕容看到那段video。这说起来或许是有点矛盾的。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D_A
白微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一辆出租车刚刚从他面前开过去,忽然剎住了车。
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走到白微面前,蹲下身,伸手揉了揉白微头顶,微微笑说:「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看夜景。」
白微抬眼看去,其实已经听出声音,不过封寻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巧合还是让他微愣了一下,点点头,自言自语似的低喃:「啊,很久没有看夜景了。」
「是吗?」
封寻挑眉:「可惜这里的夜景不怎么好看。如果你真的想看,我带你去山顶,那里看到的夜景才是最好。」
其实封寻原本是要去club,只是刚巧路过这里,看到白微坐在路边,才下了车过来看看。
然而他提到山顶,却让白微想起那天在山上的事,然后不得不,又想到了慕容。
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他摇头:「不,我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里?」
封寻问,看着白微脸上的失魂落魄,他的眼神深邃起来:「还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白微重复了一遍,闭了闭眼:「我想去逃亡。」
「逃亡?」
封寻以为他在说笑,嘴角牵了起来,但旋即就被他捉住手腕,紧紧的。
「陪我一起去逃亡吧。」他昂起头说,路灯在他脸上投下白色的光线。
封寻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甚至双唇,全都是苍白一片。
时间越来越晚。
因为白天开会时浪费了一些时间,这种时候慕容仍然留在公司,在办公桌前用计算机处理一点收尾工作。
突然有人敲门,并且不待里面的响应,就径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慕容抬起眼帘,看见来人之后,他收回了视线,注意力重新投回工作。
「这么晚还在忙,真辛苦。」栾烟僵着笑说道,其实非常不满慕容对她的忽视,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在来之前,栾烟已经给慕容打过电话,知道慕容还在忙。但那时候栾烟并没有说要来这里,所以对于她的突然造访,慕容既无准备,也无感慨。
「有什么事?」淡淡地回了一句,视线未曾从计算机屏幕上离开。
「……」栾烟瞪着那张始终连正面也不给她看到的脸,眼睛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然后缓缓地,嘴角撩了起来。
「没什么事。」她说,转身走向与办公桌正对面的那面墙壁,靠墙的组合柜上摆放着一台宽屏幕液晶电视,以及一套视听组合。
这些东西倒不是娱乐用,除非与工作有关,一般慕容不会去碰。
「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给你看一些东西。」
这么说着的时候,栾烟已经将机器都开启,并把一张光盘片放进了光驱。
电视屏幕中很快显现出画面。
慕容依然专注地在计算机上工作着,直到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于是抬眼看去,眉间即是一震,然后紧紧蹙了起来。
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的画面,表情再也没有其它变化,过了不知有多久,眉头终于松了开来。
「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问,视线缓缓转向栾烟。
尽管依然是那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目光,栾烟却还是很想笑。
这个男人终于舍得分一点目光给她了,就为了这一段难看恶心的video,为了那个不识好歹的waiter,他便舍得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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