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几乎忘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法律系的高材生。
小齐将我从警察局里接了出来。
他点燃了一支烟，他的样子好像很焦虑。
然后他递给了我一支烟，我接过，他替我点燃。
“惊悦。”他突然开口，“酒吧的工作估计保不住了。”
我抽了一口烟，吐出了烟圈。
眼圈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消散。
“我知道。”我说。
从我挥出拳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会挥出那一拳。
他转过头，突然很严肃的望着我，他说，“别再和那些人来往了。”
他指的是阿甲和嘉勐。
曾经他不止一次的劝过我，让我离开酒吧，离开嘉勐和阿甲。
因为他说，嘉勐和阿甲都是最危险的那一类人。
“小齐，”我转过头，望着灯光下他英俊的侧面，“谢谢你。”
他转过头，皱着眉，“你还跟我客气？”
我笑，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烟头落在地上，溅起了火光。
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今天居然还有星星，这真是不多见啊。
“惊悦。”小齐又开始叫我。
“嗯？”
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说，“走吧，去我那里，换一件衣服。”
“不了。”我刚说出口，他就瞪着我。
“你这样子回去，不怕把他吓着。”他笑。
我突然一愣，是啊，此刻我身上又皱又脏，还有这血迹，如果是晓东看见了一定会吓的惊慌失措。所以最后我还是坐上了小齐的汽车，去了他住的地方。
如果我知道之后等到我的是什么情况的话，那么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坐上小七的汽车，也一定不会去他住的地方，换那件衣服。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在我们的预计之中，如果我们能够预料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么就没有意外可言了。
第十二章
小齐住的地方在市区，离我和晓东住的地方有一段不算远的距离。
电梯公寓，二十八楼。
我又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我和晓东住在这个城市最贫穷的地段，住的也是破旧的楼房。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拼死拼活，马不停蹄才能够确保自己能够住下这样的房子以防有朝一日因为没有钱交房租而被房东赶出去。
可是小齐却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住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公寓。
这样悲悯了一会儿，电梯就到了二十八层。
“叮——”地一声，电梯开了。
我一愣。
小齐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
其实那时候我如果仔细观察，我会发现，这个笑容是那么熟悉。
我曾经在哪里见过。
小齐公寓的装修很精致，简约大方又不失高雅。
就像是他这个人。
小齐脱了外套，然后走进了厨房。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说，“我不吃饭了，我换了衣服直接回去。”
现在已经接近九点了，晓东一定担心我了。
该死的，手机也掉在了酒吧，不知道晓东给我打电话了没有。
小齐笑，“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夫管严’了？”
我说，“屁话，扯淡吧你就，咱们谁是还不一定呢。”
小齐也是不多能够让我袒露心扉的朋友之一。
他笑，然后说，“真的，吃了饭再走吧。”
他的声音很柔，让人无法拒绝，所以最后我还是流了下来。
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如果当时我没有留下来吃那顿饭，那么之后的事情也一定不会那么麻烦了。
换上小齐的衣服，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
原本我是要去帮小齐的，可是他却将我推了出来。
他说，你就别给我捣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无奈，苦笑，然后回到客厅继续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小齐在厨房里说，“惊悦，应该是我弟弟来了，你去帮我开一下门。”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一弟弟啊。”
小齐在厨房里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他说上次把东西搁我这了，今天过来拿。”
我穿着拖鞋，向着门口走了去。
“咯吱——”
门开了，然后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这张脸。
贺陵。
显然他也很惊讶来开门的是我。
他站在门前，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
知道小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你们在那里干嘛呢？”
那场景实在很尴尬。
小齐向我介绍，“京悦，这是我弟弟贺陵。”
我说，“你好。”
其实我心里想，如果小齐知道我非但和他弟弟早就认识了还上了床玩了419不知会作何反应，他会不会将我按在墙上爆揍一顿？
小齐向贺陵介绍，“陵陵，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李京悦。”
贺陵低着头。
小齐有些不满地拍着他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了。”
那孩子脸红了。
然后他用可以和蚊子相比的声音说，“你好。”
小齐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回到厨房忙活晚饭去了。
贺陵坐在沙发上，随意按着遥控板。
我坐在沙发上，无神的望着不断跳动的屏幕。
那一刻，空气好像也透着尴尬。
我多想有一条地缝能够让我转进去，可以不用感受这份尴尬。
好在小齐已端出了晚饭，我忙起身，过去帮忙。
“我来盛饭”我自告奋勇。
贺陵伸手结果我手里的碗。
双手触碰的那一刻，我看到男孩脸红了。
贺陵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
我也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
那顿饭实在吃的很难受。
我快速解决掉自己的我晚饭，然后逃也似的向小齐告别。
小齐说，“我送你吧。”
我说，“不用了不用了。”
然后下面突然发生了一件出乎我和小齐预料的事情。
贺陵突然站起来，他说，“哥哥，我去送客吧。”
我一震，为贺陵的话。
小齐安慰我道，“惊悦，放心吧，陵陵的驾龄可是比我还长的。”
小齐原本以为贺陵不喜欢我，他没有想到贺陵会主动送我。
我没有想到贺陵会主动送我，因为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实在有些尴尬。
贺陵没有给我拒绝的时间，他已经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我只得跟上去。
第十三章
那是我破天荒的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汽车里，安静的厉害。
贺陵握着方向盘，眼睛专注着前方。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也是如坐针毡。
“李京悦。”他突然开口。
我一愣。
然后他突然笑了，那笑让我觉得有些恐惧。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恐惧什么？
不就是重新遇上了419的对象？
我在慌乱什么？
他突然转过头，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他说，“刚刚我多想直接装在那个栏杆上。”
我回头惊愕的望着刚刚我们穿过的那个栏杆，背上突然冒起了一阵寒气。
我咽了咽口水，说，“贺陵。”
他突然笑，“你还知道我叫贺陵？”然后他突然挑眉，“那你还想不想得起咱们滚床单的那一晚。”
我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
他突然笑，带着讽刺和绝望，“你给了我一千块钱。”
心，突然被什么深深地撞了一下。
他笑，“原来，chu男原来也这么值钱。”
喉间突然滑过一丝苦涩，我说，“贺陵，你听我说。”
“支——”
刺耳的刹车声。
他转过头，望着我，“你说，我听着。”
他的态度突然有些让我不知所措，我要说什么？说这个圈子都是这样，大家都图个乐儿，自己玩玩罢了，别太认真？
我能这么说吗？
对这个单纯的孩子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我不能，所以我闭上了嘴。
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贺陵突然有些讽刺的笑，他说，“李京悦，我以为你不一样。”
窗外有车辆飞驰而过。
然后他继续说，“那天，你走了，留下一千块钱。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撕烂了那些钱！你让我觉得自己很贱，我像是一个出来卖的。”
他有些彻斯底里。
我上前，将这个受伤的少年抱紧了自己的怀里。
我可以感觉到，少年的身子才轻轻地颤抖。
我知道我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我说，“对不起。”
那一刻，我又开始自我厌恶了。
贺陵躺在我怀里，继续说，“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就算你那么对我，我也还是会想着你，老是想着你。”他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眼里闪着光，“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哑口，因为少年的话。
他笑，“大概你已经不记得我了，那时候我才十六岁，第一次进入那个圈子。然后就看见了你。当时你被很多人围着，你在打架。”
他的话，突然让我回忆起了那些不好的过往。
我第一次打架，在那个圈子里，为了一个男人。
其实，在那个圈子里，每天都在上演打架的戏码。
争强419的对象或者争强玩物的对象。
而那天，刚好我的第二任男朋友被一个混混看上了，要做419的对象。
这种事在那个圈子里很平常。
可是那天我却发火了，我第一次出手，揍了那个男人。
连同我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为什么那天会如此暴躁？
我想，或许还是和那个人有关。
因为我想起，那天母亲打了电话，说萧澜雨辍学了。
即便是过去了那么久，那个人还是能够牵动我的情绪。
贺陵笑，“你不知道，当时你的样子帅呆了，我都看得出了神。”
我苦笑，那时候的少年，总是偏执的厉害。
原来，花痴是不分男女的。
他又说，“后来，我就经常去那家酒吧，因为我想认识你，可是之后我再也没在那里见过你。”
那次之后，我实在是厌恶了那个圈子，也对那圈子里的人怀着恐惧和排斥的心理。因为从他们身上，我也看到了同样病态龌龊的自己，所以我选择离开。
贺陵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那天，其实我很庆幸，那天我去了那里，替我一个朋友顶班。”
有的时候我们不的不感叹命运的可笑。
就像我们有的时候感叹人生的戏剧性一样。
一个偶然的机会却成就了一段注定的命运。
刚好那天，我去了酒吧。
刚好那天，他也去了。
一个偶然的巧合，偶然的相遇，成就了偶然的命运。
所以之后才会纠缠不休，缠绵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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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贺陵将我送到楼下，原本他是想要上去的。
我侧面的告诉他现在他不方面上去。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我有些不忍，所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乖，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点头，然后他脸突然红了，他说，“李京悦。”
这个孩子总是固执的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叫我哥哥。
我也懒得和他争执这个称呼上的问题。
“我可不可以吻吻你。”他突然脸红的道。
不知为何，这样害羞又小心翼翼的少年突然让我心疼。
所以我忍不住低头，吻在了那双唇上。
然后我看到少年上扬的嘴角。
在我要转身的时候，少年又出声叫住了我。
“李京悦。”
我回过头，少年突然开门下车，将一个东西交给我。
“把这个东西拿回去吧，它让我不愉快。”他说。
接过他手上的钱，我的心突然想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李京悦，我喜欢你。”少年笑，然后开着汽车扬长而去。
我站在那里有些发愣，直到突然响起的狗吠，我抬起头，三楼的灯还亮着。
我将钱揣进包里，然后走进了那简陋的楼梯口。
晓东没有睡，他在等我。
让我推开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他脸上的惊喜。
他上前，抱住我。
他的身子很冷。
他的脸贴着我的颈项，让我忍不住嗦了一下。
“怎么穿的这么少？”我皱纹。
晓东说，“悦子，吓死我了。我听人说，你进了警察局，我都快吓死了，我没有办法将你救出来，我都快疯了。”
那一刻，晓东脸上的惊慌个担忧在明显不过。
也是那一刻我才发现，对于林晓东来说，我就是他的全部所有。
他离不开我。
就像如今我离不开他一样。
我抱着晓东，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其实，从警察局出来我的心就一直很乱。
一直以来我都在强颜欢笑。
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苦闷和烦躁。
只有当看到晓东的时候，抱着他的时候，我的心才安了下来。
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林晓东对我来说已经那么重要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回到酒吧显然是不太可能。
我回去结算了工资，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肥胖的老板原本说要多给我一个月的工资，被我拒绝了。
我李京悦虽然贫穷，可是还没有到要别人施舍的地步。
有时候我体内又傲骨的厉害，曾经嘉勐常笑我，说，你就是贱骨头的傲气。
我笑，不回答。
是的，我的自尊心很强。
我用那种傲气来掩饰我内心的自卑。
那种始终落后于他人的自卑感。
我失业了，晓东的压力自然也就大了。
也是我失业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和晓东差距已经渐渐显现出来。
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林晓东的变化。
他回家一天比一天晚。
刚开始的时候我问他，他会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会回来晚了。
是加班。
是帮同事顶班了。
是和经理吃饭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主动告诉我，甚至还带着愧疚。
可是后来，他不再主动告诉我。
变成了我问，他答。
后来，他几乎已变得有些不耐，懒得搭我了。
那时候我想，或许是晓东工作太累了。
那时候我对他也是百依百顺，事事都依着他。
因为我知道我是晓东的全部，是他的中心。
这样全心全意被一个人在乎信任很好的满足了我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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