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霄居然和你说了?我以为以他的心高气傲,他肯定不打算亲自问个清楚。”他的态度很坦然,甚至都没有解释的打算。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想的这样呢?”乔亦初盯着余哲的眼睛。
“你知道,有些看上去情比金坚的恋人,事实上却是很脆弱的。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候,再坚硬的情感,也会被这棵树撑破,生出裂缝,最后分崩离析。”余哲轻描淡写。
“我不觉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余哲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乔亦初,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把话说得太透彻。”
乔亦初抿紧了唇。那种恶心的感觉再度从喉咙深处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余哲大概是看他脸色很不好,安抚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不需要这么紧张……”
“把手拿开!”乔亦初突然脾气非常恶劣的拍掉了他的手。
余哲一愣,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愠怒嘲讽,“乔亦初,虽然我喜欢你,但你也别像个娘们儿一样。”
“你闭嘴!”乔亦初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着抖。
余哲吃惊过以后,冷静下来,开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乔亦初的反应。“被一个同性喜欢,会让你觉得恶心?”
乔亦初不回答他。
“但是你又和诸葛霄在一起,还上过床。”
余哲稍稍思考了一阵,试探性的,却又带着莫名的自信,笃定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我是周北岑的弟弟,按照辈分算起来的话……”
乔亦初霍然站起身。有些东西,心里知道,和被对方明明白白点出来,是完全两个层次的冲击。
余哲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被自己的叔叔喜欢,意淫,当做自慰对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对不对?”
乔亦初厌恶的甩开他的手。
这一次,余哲没有再留他,反而目送他下楼。他抱臂靠着门框站着,嘴角勾起一丝兴致盎然的笑。
诸葛霄回去时,发现乔亦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开灯,就那么低头坐着。诸葛霄拧开灯,一边放下背包一边问,“睡着了?怎么不开灯?
乔亦初抬起头来,先定定看了他两秒,才动了动眼珠子,扯扯嘴角,“没事。”
诸葛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晚饭吃的什么?”下午走之前他就和乔亦初说过,他要和小姨一块儿吃,让他自己解决。他本意是不想乔亦初跟着他一起奔波,想让他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宅着,吹吹空调上上网什么的。他完全想不到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乔亦初突然回报住他,低声说,“以后,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或者误会……一定要亲口问我,当面问清楚。不要瞎猜,不要听别人的。”
他不敢想,如果真的像余哲说的那样,如果诸葛霄不来问他,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最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法挽回。余哲说的不是危言耸听,是这世界上每对自以为相爱的情侣间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再正常不过。而他也没有忘记,如果不是他刚好偷听到了诸葛霄和小姨之间的对话,也许他真的就永远不会知道,诸葛霄那时候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甚至会觉得他无理取闹,到最后,两人在互相怀疑中越来越疏远,最后形同陌路。
——哪怕只是稍微想上一秒,乔亦初的心都抖得受不了。
诸葛霄眨眨眼。神经大条的他,完全没想到要问问乔亦初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他拍拍乔亦初的肩膀,“哎,你说真的哦?”
“……嗯。”
“那你听好咯。”诸葛霄弯起眼角,“我对你的不满意……有很多!”
“……”
“比如,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专门为我下一次厨啊?我教了你这么久,别告诉我煤气还不会开啊,谁信啊。你就是懒。再比如,你什么时候能不流氓一点啊,别整天不分时间场合的对我动手动脚。再再比如……以后能不能不跟我抢妙脆角啊?烦不烦啊你一人一袋说好的结果每次都要从我手里抢……”
乔亦初越听,原本苍白难看的脸色就越是淡定。
诸葛霄继续“抱怨”的眉飞色舞,“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待会儿你可不许打击报复。”他说着说着,先自己觉得好笑起来,噗的一声笑场后,他咳咳两声,“但最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能自觉点在床上趴好,让我也上你一回?”
乔亦初听到最后一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状态了。他面无表情,淡定的回答,“可以给你煮面洗碗洗衣服,可以不耍流氓,可以不动手动脚,下次买妙脆角,买两袋,一袋你吃,另一袋还是你吃……”
诸葛霄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最后一条,属于原则性问题,不能妥协。”
“……靠……”诸葛霄翻了个白眼,给自己找面子,“你少得意啊我跟你说,什么原则不原则的,那是我让你。我让你,你知道不?我要真想上你,分分钟的事……”
“嗯,分、分、钟。”乔亦初忍着笑。
诸葛霄一琢磨,大怒,“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持久力很强的!不信、不信……”他急得脸都红了。
“不信,我们现在就来试试……”乔亦初替他接下去。
诸葛霄赶紧跳开一米远,“别闹!”
乔亦初倒真的没跟他再闹,只是含笑看着他。
诸葛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眼神,含情脉脉的。那里面的深情,怎么比喻的来着?哦,像大海,都够他来个八百米自由泳了。他觉得自己面皮,虽说没有城墙厚吧,但也差不多。可是每次都被乔亦初这种眼神秒杀,简直耻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想给自己找场子,于是颇为别扭的用手指刮刮自己的脸颊,“这世界上也就我对你这么好……不跟你吵,不跟你闹,嗯……身为个大男人还被你压……嗯……还给你煮面条吃……总之,老子一直在宠着你让着你你看不出来吗?!”——语气突然就有点恶狠狠的,耳根子却是红了。原来是欲盖弥彰。
乔亦初却认真了。
“是,是你在宠着我,让着我。”他走过去,在诸葛霄脸颊上轻轻一吻,“只有你,才能让我开心振作起来。”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却在心里轻声告诉自己。
也只有你,不会让我觉得恶心压抑。如果我还能够被拯救,如果我还能对爱情有那么点期望,那全部都是因为你。
“你干嘛去?”
乔亦初抿着唇偷笑,“啊?不是你说要吃我煮的面条吗?”
诸葛霄呆了呆,特别煞风景的摸摸肚子,一歪脑袋,“可是我吃饱了呀!”
乔亦初眉毛一扬,“所以?”
所以他已经把袖子挽起来把面条拿出来了,诸葛霄还敢说不吃吗?
“……导演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吃点儿,麻烦多加个蛋。”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餐桌两端坐下,一人面前摆了个汤碗,碗里是满满的面条,配菜很丰富,颜色很好看。应诸葛霄要求,他的碗里还卧了只金灿灿的荷包蛋。
诸葛霄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深嗅了一口面汤的清香,“这纪念性的第一次,奇迹般的第一次,圣洁的第一次,我一定要记录下来!”完了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用的是“桥边有个人”那个账号。他之前有几次用大号发,被原18班同学吐槽,秀恩爱,死得快,秀房事,泄得快,并被群起而攻之,导致他从此以后都换这个小号晒甜蜜了。
乔亦初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他忙得不亦乐乎,顺便出声提醒,“快点,面放久了不好吃。”
诸葛霄放下手机,左顾右盼,“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诸葛霄没理他,跑去厨房,一顿翻找,最后举着跟蜡烛走出来了。
“我跟你说,你宝贵的第一次,一定要不留遗憾,所谓,洞房花烛夜……一定要有蜡烛才对么……”
乔亦初被他的奇葩言论惹得呛了一口,一边轻笑一边嘲讽,“嗯,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去吧。”
诸葛霄充分发挥阿Q精神,把蜡烛树到桌子中间以后,终于坐定,“亲爱的,第一次,不要紧张……”
乔亦初简直不知道如何吐槽,只好懒得理他,“你吃不吃?”
“吃吃吃,当然吃。”诸葛霄手臂一抬,把饭厅里的灯给关了。一时间,只剩下客厅的灯光柔柔的照进来,合着桌上红色的烛火,如水般摇曳……不,不要误会,真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诸葛霄说,这叫烛光晚餐。
乔亦初吐槽,我觉得这个气氛倒不如说是最后的晚餐。
诸葛霄说,乔亦初你特么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下一秒,被乔亦初强行塞了一筷子的面。
至于乔亦初的面究竟好不好吃,诸葛霄是这么评价的。
“如果说你和小姨都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么小姨就是属于作案手法不太高明,犯罪现场一片腥风血雨惨不忍睹的那种。至于你,只是肯花点功夫,把现场整理得比较符合犯罪美学而已。”
乔亦初:“说人话。”
“乔亦初,你做的面,真的很难吃。”
☆、84学神的战斗。
乔亦初并没有把余哲的事情和诸葛霄讲;但他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这事情会这么简单结束。余哲看上去并不是一句“我不喜欢你”或者发张好人卡就可以打发走的人。事实上这件事情也一直像颗定时炸弹一样深埋在乔亦初的心里,随着他的脉搏一起滴答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爆炸;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余哲并没有再来找过他。
时间过得很快。一升高三;黑板右上角就挂出了高考倒计时。日历牌一页一页的翻,天数一天天的减少,从最开始的紧张,到渐渐的麻木;最后视而不见,这是大部分高三学子的常态。刚开始十一回校后;不少人喊出了“从今天开始禁网!”“再上网玩手机刷微博就剁手!”“再看耽美就自剜双眼!”等等或血腥或悲壮的宣言,但一两个月后;各位同学再回头看贴在抽屉上的便利贴,都默默的呵呵一笑,然后果断撕了,扔进垃圾桶。学校过了一两个月就开个动员大会或者家长会什么的,汇报下模拟考成绩啦,谈一谈目标院校啦,喊一喊口号啦。到最后乔老板听到家长会三个字就想吐,干脆拜托周北岑代替他去。周北岑倒是好脾气的每次都到场了。但其实说实话,乔亦初并不是需要他们操心的孩子。
对于乔亦初来说,他的高考在3月份,而不是6月份。他理应比其他人更紧张更有压力。但18全体人都觉得,如果有一天在乔亦初脸上看到了压力两个字的话,恐怕他们自己的心里防线也会全面崩溃。乔亦初照样在课间给同学们讲解习题和学习方法,巩固知识点。偶尔张婷还会感慨,哎,没有诸葛霄跟你顶嘴,总觉得你也变得更无趣了哎。两秒后这种抱怨一定会升级为【叛徒诸葛霄批判大会】,同学们以最愤怒的肢体语言和最经典的国骂,来问候远在大帝都的诸葛霄,顺便表达下自己“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羡慕嫉妒恨。
乔亦初会把这些东西都转述给诸葛霄,隔天再带来他的回话。
“他说,他在中央财经等你们,你们这群学霸可千万别被他这个学渣给打败了。”乔亦初面无表情。
“卧槽,作得一手好死!”
“拉得一手好仇恨!”
“烧死这对同性恋!”
——远在帝都的诸葛霄得意的笑。
12月初,周北岑提议,让余哲再过来帮乔亦初进行最后的冲刺培训。看样子,他对他这个表弟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却没想到乔亦初并不领情。混到周北岑这个层次的人,人际交往中即使只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被他一眼看穿。更何况乔亦初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对余哲的冷淡。刚开始周北岑提到余哲,乔亦初还会简单敷衍两句,后来要么干脆拒绝,要么直接走开,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谈论这个人。
余哲虽说是周北岑的表弟,但若论起重要性,当然是乔老板的宝贝儿子重要。
周北岑会意,再没有提起过这一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对余哲就排斥起来。
但他也没有放弃从中调和的机会。乔亦初这边闷葫芦锯不开,那就从余哲下手好了。但令他头痛的是,余哲也完全没打算和他摊牌,每次都是含糊其辞,或者哈哈两下笑过去。
余哲在周北岑眼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表弟。他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单亲,父亲是个退伍军人,但性格很差,在现实中东奔西突无果之后,他迷恋上了酗酒,赌博,打人。但在那种情况下成长起来的余哲,却正直优秀得不像话。从小拿奖学金,免学费,保送。周北岑的妈妈和余哲的爸爸是那一家里感情最好的一对姐弟。周妈妈劝不了自己的弟弟,就想多帮帮这个侄子。周北岑后来成功了,周妈妈还特意交代他不要忘了这个优秀的表弟。但周北岑帮余哲,肯定不止周妈妈这一层原因。除了感情因素,更大的原因是他欣赏余哲。余哲是个心思敏锐细腻,却不轻易暴露的人。甚至就连周北岑自己,也摸不透余哲。但这种高深莫测,就是他的最大优势了。
1月初,自主招生的初审资格通知下来了。乔亦初毫无悬念,他开始着手1月底的笔试。笔试是在G省进行的。乔老板比他还紧张,,天天给他张罗好吃的,晚上也不管酒吧生意了,早早回来,每到十点就准时奉上热牛奶和宵夜。乔亦初并不想拂了乔老板的好意,每次都来者不拒。到笔试时,往秤上一站,胖了五斤。那天晚上,等乔老板再要给他张罗吃的时,黑了一天脸的乔阎罗终于开了金口,不吃了。乔老板大惊失色,以为自己没伺候好。乔亦初无奈的叹了口气,撩起毛衣,“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乔楚百思不得其解。
“少了两块腹肌。”乔亦初面无表情的指着点了点,“一、二、三、四。我本来有六块的。”
乔楚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起身子,又是惊悚又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儿子。那表情,活像生吞了一个鸡蛋。
乔亦初放下衣摆,“所以,不吃了。”
等晚上周北岑回家时,就看见乔楚一个人抓心挠肺的,满脸纠结。乔楚看见他就扑上去,“呜呜我儿子坏掉了怎么办!他现在的属性好奇怪啊!原来的萌点都不见了!被诸葛霄带坏了!”
周北岑叹口气,把他从身上撇下来,“儿大不由娘。”
乔楚刚想点头,一琢磨,不对啊!“你才是娘!你全家都娘!”
——周北岑没有戳破他。这样骂骂咧咧的乔老板,虽说嚷嚷着过去的乔亦初多么多么可爱,但对于他现在的改变,分明是由衷的高兴的。
笔试结束时,全家人,不对,是全班人的都松了口气。反倒是当事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笔试出来后就有新闻写了今年北大的自主考有多变态。这种新闻稿基本类似于论坛里固定出现的所谓的“月经贴”,反正每年到这个时候总会出来蹦跶一下。接着又是一群砖家和公知吐槽教育系统啊,吐槽考题啊,吐槽这样选出来的高材生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啊。但今年的题是真的难,相关的考试论坛上是一片哀鸿遍野。天翼参加自主考的挺多,也一个个抱怨不按常路走,太跳脱。
乔亦初安安静静的喝水,身边围了一群。他有些被惊到了,茫然的放下杯子,“怎么?”
“你觉得不难?”
“……还可以。”
“隔壁班方颖说很难啊……”
“可能解题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