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平是被李天乐拽回家的。一路上李天乐都紧攥着周平的手,手掌上灼人的温度让周平不舒服。甩了几次没甩开,李天乐反而攥得更紧了。
被拖拽着,周平也几乎追不上李天乐的速度,一路小跑的跟着,回到家已经微微发喘。
踹开门进了屋,李天乐把周平按坐在床上,然后直直盯着他。周平觉得此刻的他像被大狗盯上的肉骨头,正散发着格外诱人的气息。
李天乐的双手搭在周平肩上,手掌箍住周平想站起身的动作。周平有些胆怯,眼看着李天乐越来越贴近的眉眼,周平真想跳起来大喊:“再想想!你再想想!”
和李天乐在一起,别说一辈子,几辈子周平都愿意。可如果是别样的性质,周平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一旦亲吻,甚至更进一步,就意味着两个人不再是兄弟。彼此的关系质变,周平心里发虚,他能不能担得起这份感情,李天乐会不会只是一时想岔了,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些周平心里都没底。
李天乐终究只是将周平圈进怀里,扑倒在床上,不敢再动作。
“你,你怕我?”李天乐几乎绝望。周平的身体一直在抖,瑟瑟的,秋风落叶一般,抖得李天乐的心也跟着颤了。
周平的额头在自己胸前左右蹭了两下,应该是摇了头。李天乐用手轻轻拍抚着周平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舒缓,直到周平放松了身体,软软地趴在自己怀里,李天乐才停手。闷闷地叹了一句,“睡吧!”
两个人草草洗漱过后,先后躺在床上。从小到大,两人睡一张床的次数数都数不清,盖过一床被子,钻过一个被窝,再平常不过。今晚,除了别扭,还有些暧昧、紧张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错开一个枕头的空隙,李天乐贴着床边倒下,不能提回自己家睡觉,否则更像心里有鬼似的。李天乐半真半假的蜷起身子,痛苦的哼着,“怎么办呀?”
怎么办?打从心眼儿里想对他好的人,不想被别人抢去的人。李天乐先下手为强的告白没有为他占尽先机,反而拉远了他和周平的距离。要怎么办?硬上?真要这么干了,周平不揍他,李天乐自己也想揍自己,再说他也舍不得。反正人他是要定了,李天乐只后悔没有早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然趁周平还小不懂事,连哄带骗的,人早就到手了。还什么娶媳妇、生娃娃,逗他呢。想起前些日子他还上赶着帮周平张罗,李天乐更憋气了。原地翻个,李天乐脸埋进枕头里,直想憋死自己算了。
李天乐在旁边翻过来掉过去,吭哧吭哧地折腾,周平听着难受,也不知是该劝还是不该劝,犹豫半天,也不敢伸手拉他,只好看着他折腾。
没过几天,老郑来上班。大家看见他,乐得跟三天没吃上饭,突然怀里掉进个发面馒头似的。老郑可算回来了,那个没事生事的陈经理应该能放过他们了吧。
老郑红光满面,哪里有点病了十几天的样子,去人力资源部消假时,免不了被人调侃几句。老郑东拉西扯,嘻嘻哈哈的打马虎眼,逗得管人事的小姑娘咯咯乐。
各归各位,干活吃饭,这一天如平常一样。老郑见了周平有点不好意思,惊天动地的拉着人家悲痛了一把,居然是个狗血的大团圆结局。老郑那张城墙厚的老脸,在周平笑着看他时,难得的红了个彻底。
周平笑纯粹是因为高兴,被经理虐待了好几天,见了老郑真跟看见亲人一样。
晚上老郑非要请周平吃饭,两个人去了猴小二晚上打工的餐馆。
夏末热浪滚滚,即使是晚上屋里也待不住人,餐馆就把桌子全挪到外边。本来是卖家常菜的,夏天也添了烧烤。餐馆老板是个胖子,油光光的圆脸,一件汗衫卷起大半,露出颤巍巍的胖肚子。
老郑和周平为了猴小二,常去光顾这家餐馆。常来常往,又有熟人,很快就和胖老板混熟了。
老远看见,胖老板笑呵呵站起来,“老郑,总没见你啊,上哪儿发财去了。”
老郑看见胖老板的肚子就想拍两下,“啪、啪”闷响。“高老板,又长肉了啊!”
老板也不恼,任他拍,两个人逗了几句,高老板给周平他们找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
啤酒、肉串、炒田螺,点完菜老郑问周平还要什么,周平写了吃着再看。老郑点点头,又追加了三个羊腰子。
菜是猴小二送来的,老郑和周平都拉着他一起喝。猴小二回头,冲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喊,“欣欣,帮我盯一会儿。”
苹果脸的女孩嘟起嘴,嗔道:“不帮!就知道支使我。”语气里没有责怪,倒有几分撒娇的意思,人也已经走过来,拿起猴小二撤下菜的托盘。
女孩走远了,老郑才笑话猴小二,“藏得够严的,你,快说,到啥程度了?”顺手拿起一个烤好的羊腰子,递给猴小二,“吃了补补,看你虚的,风吹都晃悠。”
给周平时,老郑递到半路,又撤回手,坏笑,“周平,平平你跟哥说,你是不是真的到现在还没开、苞呢?”
周平瞪他,老郑笑得更欢,“啧、啧,二十了还是个雏儿,可怜。”说完端详周平,“别说,我还真想不出你压住女人是个什么样。”又捏周平的细胳膊,“诶,这儿就咱仨,没外人,说实话,你到底会不会那个,那个啊?不会赶快吱声,哥哥我实战演习教给你,别到动真格的时候,让人笑话你。”
周平气极了,抬起腿来就要踢老郑,等听到那句“会不会”,腿又搁下了。细想想,周平还真不会。爹妈都是保守的人,打小没人和他提过这个。李天乐倒是早就经验丰富,明白得很。可李天乐一心想护着周平,从来都是想把周平拴肋条上随身带着,巴不得他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自然也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周平听。
周平的那点性、知识,原来只是模糊知道,后来认识老郑,和他看过几回爱情动作片,再加上老郑嘴里荦段子不断,周平才算清楚了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理过程周平都清楚,实践操作却是一次都没有过。何况现在说要和周平过一辈子的人是李天乐这么个纯爷们。那,那又该怎么做?想起那天和老郑一起看过的GV,还有李天乐抱着他时那热乎乎的身体,周平脸直发烧,非要和李天乐做那事吗?还有,谁在下呀?
周平认真思考,老郑就咯咯乐,搭上周平肩膀,又把全身力量压上去,压得周平弯了弯腰,“想啥呢?光想那都没用,哪天去哥哥家,我手把手教你,保质保量……哎哟”
老郑怪叫一声窜起来。
是周平和猴小二同时出手,周平拧搭在肩膀上的老郑的胳膊,猴小二拿铁钎子戳了老郑的大腿。两人下手都挺狠,疼得老郑直蹦。
“干嘛你们?”
周平和猴小二相视一笑,都露出解恨的表情。两人端起啤酒,碰杯,喝。
“嘁!”老郑重又坐下,蔫蔫的自己端起杯喝。
“小心?有啥可小心的,账我对了,没岔子。”老郑一副全不在意,“再说,他们不可能在我请假这两天的账上捣鬼,那是自己找别扭。仓库是出五进五,不像会计的日记账,没那么多花活,有毛病马上就能看出来。也不像老陈管的后勤仓库,没什么损耗,也没什么人情支出,没法子捣腾出钱来,谁还惦记那账。”
猴小二倒同意老郑的话,只是对那两个人还是不放心,“刘兴和王顺,我和周平还有老杨,我们三个盯了他们一阵子了,也没发现啥异常,陈经理在时,俩人能落点轻活儿。今天你回来了,陈经理只在仓库里晃了晃,没人给他俩撑腰,就都该干啥干啥去了。”
“老陈?我在的地方他不敢常待,他怕我。”
周平和猴小二不解,老郑抿了口酒继续说,“一年前,我介绍周平来超市上班,人力部的经理都同意了,老陈突然窜出来拦着,说不合规定,让我好好收拾了他一顿。”
“你打他了?”
“你看老陈那柴样,能禁得住我一拳头吗?就堵墙角吼了他两句,他自己就认了怂,一迭声说事包在他身上,还反过来说让我放心。”
周平不知道还有这事,拽拽老郑衣角,一脸担心。
“还是周平疼人,瞧瞧这脑门上的褶子,全拧到一块去了,担心我?心疼哥哥啦?放心,谁也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还没有影子的事,再谈也没有结果,三个人说了一阵也就罢了。猴小二不能久坐,天南海此的和老郑侃了几句,喝完啤酒就忙他的去了。
周平没法陪老郑瞎侃,笑着听他说。周平绝对是个好听众,该笑的时候绝不会绷着脸,各种表情、反应和话题都挺配合,因此老郑一个人说个不停,也不会让旁边的人觉得他疯了。
中间老郑接了个电话,周平看老郑的语气、神情,猜测应该是那个小鹿打来的。老郑很高兴,脸上的笑纹一直绽开着,普通的话语、问候,糖度却都挺高,甜蜜的氛围感染了周平,周平觉得,能有那么一个人,和自己彼此惦念,没有功利,只是纯粹的惦念,是多幸福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又涨了几个,嘤嘤~虽然少但还是很感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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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郑喝到尽兴已经快十一点了,周平于烟酒上一向可有可无,酒量也就一直没练出来。老郑喝得痛快,周平也陪着多灌了几扎啤酒。带着微醺的醉意,周平回了家,酒精的作用下,周平一路上情绪亢奋,略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推开李天乐家的院门。
“咣啷”一声,屋里不知什么摔了,接着传出一声暴喝:“站好!谁准你蹲下的。”
无比熟悉的女声,听得周平腿肚子有点转筋,赶快转身,悄悄往院门边蹭,想趁里边没发现他躲回自己家。什么兄弟、爱人,周平很没用的全忘了,他只想逃离屋里的雷暴,免被波及。
那是李天乐母亲的声音。
周平对这位李阿姨是一万个没主意。李阿姨家教严厉,她的性格爽利、直率,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嘴也厉害,脾气也暴,李天乐的脾气就是随了她。
小时候李天乐因为淘气,经常挨李阿姨揍,李天乐又是个倔脾气,越打越淘,总是拧着来。对周平也是,看着长起来的孩子,两家又这么亲近,李阿姨对周平和儿子一样,都是严加管教,周平没有李天乐那么皮,挨揍少些,可李天乐挨揍,周平也不能瞪眼看着,他拦着李阿姨或护着李天乐,都惹得李阿姨暴怒,所以通常都是两个小孩一起挨揍。
刚那声音周平太熟悉了,李阿姨的又一大法宝,罚站!不用说也知道站在那儿的是谁,周平可不想现在进去顶雷,太可怕了!从前还有周平的爹妈和和稀泥,替两个孩子说两句好话。如今爹妈都不在了,他和李天乐只有乖乖挨揍的份儿了。
“站住!”
完了,被发现了。周平刚到院门口,闻言立刻像钉子似的,直挺挺立正站直,小心的扭过身子,冲屋里的人傻乐。
几年没见,李阿姨老了许多,记忆中那个总拿着鸡毛掸子追他们的人,如今已经霜染两鬓,黑发中夹杂了不少银丝,眼角、额头也添了些细纹,唯有眼睛,还是明亮又锐利。
周平突然鼻子犯酸,眼眶发热,赶紧伸手压住眼睛,不让眼泪肆意溢出。
李阿姨几步上前,把周平搂进怀里,抱住就哭,“苦命的孩儿,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言语,可怜十七就没了爹妈,怎么这么糊涂,你天乐哥,我和你叔叔,哪个依靠不得,非要一个人担着,真寒阿姨的心,可心疼死我了,可怜的孩儿。”
李阿姨一面数落,一面拍打周平的后背,眼泪止也止不住,周平也忍不住跟着哭了个痛快,倒发散了不少郁结。
“妈,你心脏不好,别太激动了,”李天乐递过两块毛巾,李天乐的父亲也过来劝,让两人进屋坐下再说。李父倒是没多大变化,眉目也没有多少老态,只是稍显发福。
李阿姨用毛巾给周平擦脸,又安慰他:“好孩子,以后有阿姨在,委屈不着你。你有啥难处,都跟阿姨说。说这些话都多余,咱们不早就是一家人吗,当年,当年就和你爹妈说好了的。”
自己也抹了把脸,李阿姨抬起眉毛,瞪起眼睛,冲李天乐说,“谁让你过来的,回去站着!”
李天乐委委屈屈嘟哝着往墙角一站,李阿姨看不得他散漫的样子,一拍桌子,“站直!”
李天乐终于憋不住了,“能怨我吗?等我知道,周叔周婶去世都快一年了,让我怎么跟你们说。我心里好受吗?那阵子周平不爱见我,总躲着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爸,一个心绞痛,一个高血压,我怎么说……”
李阿姨又一拍桌子,茶壶茶碗直蹦,李天乐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吭声。半晌又觉得委屈,小声念叨着,“还说周平可怜,难道我不可怜,你们俩非说城里不接地气,话都不留半句就回了老家,那时我才多大,刚十八,饭都还不会做,你们扔下我就走,商量都没跟我商量,我有妈又和没妈有什么两样,现在怪我?凭什么?看我不顺眼就别回来。”
“住嘴!”李阿姨最听不得儿子犟嘴。李天乐不敢再回嘴,却也不服气,母子两个互相瞪着顶牛。
李父一向话少,看母子他们俩谁也不让谁,也叹息这两人脾气都太倔。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药来递给妻子,“行了,事都过去了,再说什么也晚了,明天去墓地看看吧。”
李阿姨也没了话。说到底自己也有责任,太疏忽了。可亲近的人,就算不联系,谁又会往那一步上想呢。
周平的父母自周平出事后就消沉不少,周平被人欺负性情大变,连带着周平的父母也不愿多与人来住。李家父母劝了几回,收效甚微。想想也是,自家好端端的孩子再也说不了话,哪家父母能想开呢。既然劝不了,也就不劝了,与其见面之后都长吁短叹,倒不如不见。因此那段时间,不只李天乐,连李家父母也不怎么上周平家去,后来回了老家,就更是断了音信。
李天乐也很少给父母打电话,一来是心里有气,二来是他觉得一个人少了拘束,乐得快活,谁还没事打电话给父母打骂去。这几年间,李家父母只在年节收到李天乐几条短信,平时根本不联系,消息自然不通。今年也是想趁身体还好,回来看看。下了火车,回家的路上,李家父母向李天乐询问周家的近况,李天乐支支吾吾,言语含糊,到家后才敢慢慢把周平爹妈去世的事说了。
李阿姨吃药,周平拿起药瓶看上面的字。心脏病在周平眼里是很严重的,他放下药瓶,急急写了,“疼不疼”三个字,拿给李阿姨看。
李阿姨拍拍周平的手,笑说,“不疼了,这是预防血栓用的药。人老了,难免心慌气短,阿姨注意着呢,平时控制情绪和饮食,没事的。”安抚几句,又问周平平日里生活过得怎么样。周平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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