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发现,沈浩然这种用灼热目光催促别人的习惯和老郑很像。那意思很明显,我想要什么,但是你去做。周平不禁失笑,没想到这么强硬又有压迫感的男人也有耍赖的时候。
沈浩然收拾起刚刚的恶劣和尖锐,静静等在客厅里。
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撒了香葱的面条,热乎乎的一碗,周平对自己做面条的手艺很有自信。
沈浩然拿筷子挑起一根送进嘴里,“凑和。”这是评价。被评为凑和的面条被吃了个干净,周平就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看着沈浩然吃。沈浩然吃饭的速度适中,拿筷子的手法标准,动作也优雅,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养。
周平收拾好碗筷,再次回到客厅时,沈浩然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一个有成熟魅力又温柔的男人,总是微笑,又很体贴,言谈有致,没有丝毫破绽的,周平曾经向往和憧憬过的男人。
进门时的一幕,仿佛是周平的妄想,从沈浩然的眼中已经看不到那种憎恶一切的目光了。坐在一起谈了些秀美风光,四季美食的话题,周平起身告辞。
沈浩然要送他回去,周平拒绝了,送至门口,沈浩然拦住周平,低下声音说了句,“抱歉。”
周平笑笑,写:“下次给你做打卤面。”
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两点,周平摸黑开院门,又摸黑开屋门。进了小屋,黑暗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四肢展开,睡得正香。
“没心没肺,”周平愤愤地想,“我不在家,亏他睡得着。”
周平去外屋洗脸漱口,回来扒了衣服,越过李天乐,爬进床里。比对着李天乐的屁股,周平一脚踹过去,打算把人踹地上去。
劲儿用小了,没踹动。李天乐翻了个身,还是没醒。
“他好像值了几天班了吧,”周平放弃了踹人的打算,转而扯过一床凉被,搭在李天乐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周平下班回来,李天乐还在闹别扭。因为周平把答应过的,要倒一天休和李天乐出去玩的事给忘了。
一大早上李天乐堵在门口不让周平去上班,非要他请假陪自己去森林公园。
周平觉得窝火,他这里白吃了半天干醋,合着这位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周平生气,就写:“你和宁宁去吧!”
吃晚饭时,周平和李天乐谁也不理谁。李父和李阿姨都挺纳闷儿,这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两个人,居然也会吵架。
不理会他俩较劲,李父和李阿姨聊天。
“我已经托人去说了,估计明后天就有回话了。周平年纪还小,早早张罗着,咱们也能帮着看看。一定要挑个好闺女才成。”李阿姨说起牵红线的事,也十足的兴奋。
李父点头,又说:“你先去看,等相中了再让周平去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
“咚”一声,李天乐把碗墩在桌上,说:“不许去!”转头问周平:“你也知道这事?”
周平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李阿姨也没提过给他相对象的事,周平就摇头。
李天乐这才觉得气稍微消了些,仔细对母亲又说了一遍,“不许去!周平不娶媳妇。”
李阿姨乐了,“什么话。你都把媳妇领家里了,却不让周平娶,还讲不讲理?”
李天乐皱眉,“我什么时候……,你说宁宁?那是肖师傅的女儿。肖师傅一手把我带出来,他说要见见你们,我才……”
“傻小子!人家要把闺女嫁过来,自然要考察考察家里的公婆是不是讲理的人。我是没有闺女,不然我和你爸比肖师傅还谨慎。”
李天乐心里直喊上当。那天肖师傅提出要见李天乐的父母,李天乐还直道歉,说爹妈回来这么些日子也没上门拜访过肖师傅,是他想得不周全。肖师傅从李天乐进厂当学徒就带着他,身上的能耐技术从来不藏着掖着,李天乐也特别敬重这个师傅。他和宁宁关系好也是因为宁宁是肖师傅的女儿,李天乐才一直拿她当妹妹宠着。
普普通通的一次串门吃饭,竟搞得这么复杂,李天乐直头大,他只盼着是爹妈想多了,肖师傅父女压根没那个意思,不然处理起来还真是麻烦。
李阿姨显然和李天乐想的不一样,她笑说:“你和宁宁也别拖着,差不多就把婚结了,生个孙子给我抱抱。”
不等李阿姨说完,李天乐就急了,“要结你结去,我不结婚,我不要她。”
李阿姨也顾不上李天乐说话的态度了,她又气又笑,“宁宁那么好的闺女你都看不上?那你要谁?你倒说给我听听。”
饭桌上三个人六只眼睛全盯着李天乐,李天乐憋得脸通红,才把“要周平”这句话憋回肚子,赶紧拿起汤碗来灌,好把那句话冲散了,现在他要说出来,周平非跟他急不可。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秋老虎也收住阵脚,天气渐渐凉了。周平还是没给李天乐好脸,一方面他是想冷静一段日子,好好琢磨琢磨两个人下一步怎么办。另一方面也是试探的意思,今天来个宁宁,明天保不齐就有什么安安、乐乐,一辈子长着呢,李天乐要连这个坎儿都迈不过去,那周平也干脆不用去想什么以后了。
李天乐终于明白周平是因为宁宁生气了。开头他挺高兴,周平肯为了他吃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乐了几天,李天乐就乐不出来了。肖师傅果然找他谈话,还露出了招女婿的意思。李天乐小心又小心的斟酌着词句,拐弯抹角告诉肖师傅,“您闺女天仙一样的人物,我配不上。”
肖师傅倒也痛快,回去一字不落的全告诉了宁宁。宁宁还真把李天乐的话当了真,以为他是胆怯、磨不开,反而加大了攻势。三天两头往李天乐家跑,哄得李阿姨乐呵呵的,还不时塞些小礼物给周平,让他也帮着说好话。
李天乐应付不了直白爱意的宁宁,就去找肖师傅,说自己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肖师傅学精了,和李天乐打太极,什么“孩子大了做不了主了”,“宁宁是个好闺女”,“成家要趁早”,说来说去,还是认准了李天乐这个乘龙快婿。
老郑还在母亲和小鹿之间为难,这些天胡子拉茬的,真有了棕熊的架势,他再沉着个脸,人见人躲。
翠翠打从进了秋天就难过。秋天了,槐树自然要落叶,一场秋雨过后,翠翠看着掉了一地的落叶,哭着去找周平,说小绿病了。
周平让李天乐帮忙解释,告诉翠翠叶子明年又会长的。
不知是翠翠不信任李天乐,还是李天乐没解释清楚,反正翠翠就是觉得小绿病了,还很严重。他围着槐树直转磨,眼泪掉个不停。周平怕他哭坏了,就哄骗他,把叶子扫起来埋在墙根儿,明年春天小绿的病就好了。翠翠认了真,每天拉着周平扫叶子,埋叶子。
李天乐不屑:“我就不信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树上掉叶子?大惊小怪的。”还取笑周平生得不够婉转风流,没有黛玉葬花的风骨。
沈浩然没有再见过周平,不过倒是常发短信过来,问周平身体如何,过的好不好。屏幕里看不出情绪,周平也还是认真的回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天凉了就想吃点热乎的,李阿姨想着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就煲了羊肉汤,配上刚出锅的烙饼,一人一碗。
正吃着,有人砸门。
天已经全黑了,又正是饭点,众人都纳闷谁这时候来串门。
李天乐去开门,院门一开,就听见大嗓门问:“周平在吗?”
李天乐刚想回一句“你谁啊?”周平已经听见声音迎了出来,到门口一看,果然是老郑,赶紧往屋里让。
到灯底下一瞧,老郑狼狈得不行,身上衣服皱巴巴的,扣子也全拧着劲儿,不知是怎么穿的,脸色也不好,泛着青,额角也破了,血凝成道子糊在脸上。他怀里还抱着刚五岁的甜甜,小女孩脸朝里趴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吓坏了。
李阿姨看见孩子就喜欢,伸手去抱孩子,说:“把孩子给我,你们到小屋说话吧。”
甜甜细胳膊圈着老郑的脖子,李阿姨要抱她,甜甜不干,紧紧拽住老郑,没掉泪,却露了个哭脸。
李阿姨直心疼,又怕弄哭孩子,只好拍拍甜甜后背,转头和李父回大屋歇着,给周平他们腾地儿。
“我在你这儿住两天。”老郑眼睛还红着,疲惫的抱着甜甜坐下。
看老郑的情形,周平也大致猜到,老郑估计是和家里闹翻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应允,领着老郑回自己家。
周平家的大屋一直空着,爹妈不在了,周平怕触景生情,就把家具物什能收的全收起来,空落落的屋里只剩了两把木椅和一个木茶几。周平现从杂物堆里把铁床架子翻出来,支好了搭上床板,从自己屋里整出一套铺盖铺在床上,这才算有个床的样子。
老郑想把甜甜放到床上,甜甜怎么也不松开手,搂着老郑的脖子哼哧哼哧的直委屈。老郑哄了半天,好歹是把甜甜安置在床上。甜甜蜷着腿坐着,瞪着一双大眼盯着老郑,他往哪走,甜甜的眼睛往哪转。
周平打了盆水,让老郑洗洗。老郑先拧了毛巾给甜甜擦洗,又胡乱抹了抹自己脸上,碰到伤口,疼得直呲牙,
翠翠老是受伤,周平家里的伤药备得还算齐全。摁住老郑,周平给他伤口消毒上药,口子不大,但看着挺深,周平劝他:“上医院吧,别感染了。”
“不碍事,死不了。”
又问老郑:“吃饭没有?”
老郑摇头,“我吃不下,给甜甜弄点吃的吧。”
周平回头支使李天乐,让他去端饭。
李天乐心里不痛快。他和周平因为李阿姨的关系,已经够束手束脚的了,老郑再住进来,真是连个温存的地方都没有了。周平本来就为了宁宁的事和自己拧巴着呢,现在更没工夫搭理他了。李天乐受不得冷落,脸早就拉长了,搬东西也重拿重放的,只可惜周平和老郑的心思谁也没搁在他那儿,愣是没发现李天乐甩脸子呢。
李阿姨回来,周平家就没开过伙,饭自然要从李天乐家去端。李阿姨听说要给甜甜吃,赶紧去厨房,热了碗羊汤,拿了两张家常烙饼,亲自端过来。
甜甜可能是饿急了,看见饭也顾不得害怕了,就着李阿姨的手,喝汤吃饼。
老郑看女儿吃好了,安顿她睡下,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不像刚进门时,心里烦燥压抑的厉害。
周平怕夜里冷,又找了一床被子送过来,老郑拍拍周平的肩膀,头一次对着周平说不出话来,周平踢了老郑一脚,写:“睡吧!还有明天呢!”
是啊,还有明天呢,没什么可愁的。
周平回自己的小屋,李天乐已经在床上四平八稳的躺好了。周平上前拽起他来,写了:“回自己家睡去!”
李天乐还真是有点惊着了,瞪圆了眼睛问:“你,你轰我?咱俩一个床上睡了快二十年了,你就为了那只狗熊轰我?”
周平不理李天乐的抗议,“甜甜在,让她看见咱俩睡一块儿,吓着她。”
李天乐扑过来,搂住周平,磨蹭着身子,说:“一个毛丫头,还尿炕呢,能懂什么?再说,咱俩现在还纯洁的跟白纸似的,有什么怕人看的。”
周平还是不同意,推着李天乐出门。纠缠半天,李天乐拗不过周平,只好乖乖听话,心里到底不舒坦,把周平拉到巷子里,黑影子里头亲了他半天,李天乐才觉得够本,放开周平,回家睡觉。
这么些日子,郑母天天和老郑闹,闹多了,老郑也皮了,对母亲的威胁哭喊多少有些左耳进右耳出的意思。晚上母亲又是一大套利害分析,老郑爱搭不理的,郑母气极了,就骂起了沈浩然。老郑也没有好耐性,就喊:“有事不找自己的毛病,别牵三扯四的。”
郑母哭着埋怨:“你不争气,倒来怪我?我说的话你听了一句吗?”
老郑不耐烦,回了几句嘴,郑母越发生气,就脱口说出了前些日子找过沈浩然的事,“下作!早说过不让你见他,你偏去,现在好了,都是他带坏了你。”
老郑听了这话,气得直抖,一掌拍在门厅的穿衣镜上,镜子当时就碎了,咔嚓一声,吓得郑母也不言语了。
老郑回屋抱出甜甜,对母亲说:“你沈家的门楣高,我们高攀不起,从今往后,我不是你儿子了,也省得你再寻别人的错处。”
老郑说完就要出门,郑母扑上去撕扯,怎么也拦不住老郑。郑母也急了,抓过门边立着的雨伞,没头没脑的打,老郑只护住甜甜,其他的也不顾不了。没一会儿,脑袋上淌下血来,郑母才住了手,僵了半晌,郑母牙缝里蹦出三个“滚”字,老郑才抱着甜甜出门。
老郑走的匆忙,连衣服都没收拾。本想去投奔沈浩然,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一来老郑因为母亲觉得没脸再见沈浩然,二来老郑怕自己去了,又给沈浩然招麻烦。也想过干脆去小鹿家住,这念头一闪而过,老郑觉得自己累了,现在没什么精力应付他。
带着甜甜也不能一晚上在街头晃悠,老郑也是下了狠心才腆着脸来找周平。周平这里,老郑也是不想来的,毕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老郑心里也憋屈。周平的为人,老郑是信得过的,他准会留下自己,热接热待的,可老郑还是脸上过不去,心里更过不去。
老郑如今真可谓一穷二白。从家出来,只有裤子兜里的钱包、手机带着,其他的只有一个甜甜。
老郑把钱包兜底倒过来,里面只有三百三十六块钱。这是全部家当。数了三遍,钱也没多出一张,老郑盘算他还有多少家底。
老郑名下原来有一套房产,离婚时老郑净身出户,只要了女儿的抚养权,房子自愿作为补偿给了前妻。郑母和儿媳妇一直不对盘,老郑离婚时,郑母也没拦着,还主动揽下了照顾甜甜的事。老郑觉得能省些开销,甜甜也有了人照应,才同意了搬回家和母亲住。
老郑也不是个会存钱过日子的人,工资到手,月月见底,前些日子,小鹿要去参加海选,穷家富路的,老郑又借了一笔钱给他。
家里倒还有张银行卡,不过现在这光景,老郑一进家门,就得被郑母活吃了,还提什么拿钱。
算来算去,真是只有这三百多块傍身了。老郑可真发了愁,他们父女俩现在吃住都在周平家,算是冻饿不着了。可衣服呢,换洗衣服,日用杂物总不能再麻烦周平了。九月了,甜甜上幼儿园也要交学费。这么算下来,没个万把块钱真支应不开。离开工资还有十来天,远水解不了近火。
发愁解决不了问题,总要想办法才是。老郑头一个想到去单位借,先到人力部说了情况,再到会计那里打商量,折腾一上午,都说没这个先例,只提前支出一个月的工资。日常开销是够了,甜甜的学费还是没有着落。
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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