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也低下头，雨水从眼角流了下来，看上去就像他在落泪。
他擦了擦眼角，笑着道：“下雨了。
”
“……你觉得我需要你告诉我这种显而易见的事？”
“那你还问我？”
“我说了，我没有在问你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何，就连傲慢的颜凌，也很难让他失态。可这家伙每说几句，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就像是自己的心绪被他的一言一语牵动着。
凌初整理了下情绪，道：“我们快些走吧。”
不过还没走几步，又接着道：“算了，还是慢慢走吧。”
临也牵了牵嘴角，苦笑道：“我还没有那么没用。”
“我知道。”
“……”
“我只是担心。”
“担心……吗？”临也喃喃道。
☆、回忆
天灰蒙蒙的，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
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打在了水池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水顺着竹筒下滑，竹筒重心迁移，往下倾斜，雨水便流到了另一根竹筒中，如此循环往复。这是日式院落中最为常见的景致。
“专心！”刀光在眼前闪过，削断了他耳侧的几缕头发。
小男孩抖了一下，立刻握紧刀，道：“是！”
老师凌厉的刀势攻了过来，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竭尽全力地避开、回击。
“很好！继续！”老师很满意，又加强了训练的强度。
小男孩虽然已经学得不错，但是毕竟年纪还小，力道不足，已然有些招架不住。
老师逐渐逼近，他节节后退。
额角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后的衣衫也湿了大片。
“集中注意！”老师大吼一声。
“是！”刚喊完，他更觉得疲惫，喘息声又大了一些。
一刀劈过来，他眼看刀已经来不及对上，立刻将刀一扔，用右手撑地，一个侧翻。
“只是这点程度吗？拿起你的刀！”
小男孩的脸色发白，他颤颤悠悠地捡起刀，准备迎接老师的下一波攻击。
胸口好闷，他难受地用左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
他咬着唇，克制着喘息。
……
“小少爷晕倒了！快叫医生！”伴随着点点雨声，是仆人惊慌失措的叫声。
医生很快便到了。
他看了看小男孩的症状，道：“少爷患的是哮喘病。”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家主，也就是小男孩的祖父，僵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沉着声道：“能治好吗？”
“恐怕不行。”
山口组家的小少爷身患哮喘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他本是家中的嫡子，地位高贵，担负着继承家业的责任。而如今……
山口组怎么能交给一个连剧烈运动都做不到的人？！
自保尚且不能，更何况保住整个组织！
家主立刻下令，封锁消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既丢了山口组的人，而且也会给组织带来更多不稳定的因素。
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次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曾听到教他刀术的老师跟外公说：“这孩子，天赋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了。”
他曾听到仆人们聚在一起怯怯私语：“小少爷啊，本来挺好的。就是那病啊，看不好的。组长估计会再生一个孩子吧。”
每每遇到这些人
，他们总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即将死去。
小男孩懵懵懂懂，逐渐理解了那些眼神。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就连母亲，也很少见。
听他们说，父亲不久前领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回来，结果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听他们说，那是父亲的孩子。
那么，不就和我一样吗？
母亲又为何生气呢？
小男孩不懂，他去找他的母亲。
男孩的母亲是极漂亮的，高贵美丽。而此时他高贵的母亲眼睛红红的，妆容不精。
“母亲大人。”看到这样的母亲，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
母亲看见他，情绪明显波动很大，“出去！”
临也怯怯地往后退，右脚不小心踩到了左脚的鞋带，摔倒在地。
母亲赶忙上前，没有扶起他，只是道：“疼吗？”
“不疼。”小男孩道。
“呵，好孩子。”母亲冷冷淡淡的，“只是，你为什么要有那样的病呢？”
她抚摸着他的脸，道：“临也，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你不应该出生在这个家里，你知道吗？”
临也低着头，拉着自己的衣角。
父亲有了新的继承人，那是他的私生子，原本是不容许让他住进本家的，但是由于临也的事，山口组已经将那个孩子当做新的继承人来培养。
临也见过他几次，他不喜欢他，那个叫做山口司的孩子。
他不再是众人最宝贝的对象，父亲不关心他，母亲也不喜欢他。甚至他连姓山口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孩子。
临也这么以为着。
他讨厌他，时不时捉弄他，但最终也只是被长辈们责骂。
那年，他8岁。
依旧是那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跑到雨中，哭了。
山口组不允许眼泪。
☆、躲雨
雨越下越大，两人不得已，只得找了个破旧的亭子避雨。
衣服全都湿透了。凌初擦了擦额角的雨水，看了看瓢泼的大雨，道：“这样子我们怎么下山？”
“不知道。”临也心不在焉地随口应和道。
“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们吧。”
“不行。”临也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还在想赢那个所谓的比赛？”凌初的音量一下子提的很高，他发誓，Izaya要是敢点头，他就掐死他。
“恩。”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居然不仅仅点头，还“恩”了！
凌初怒火中烧，道：“渡边临也，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了追个男人，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进大学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找老公。”临也老实地回答。
“……”本来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结果被他一句话，直接封死在喉咙处。
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是这般回答。
还TMD这么诚恳！
凌初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
临也：“很没有出息是不是？”
凌初：“……”
临也：“你可以瞧不起我，没关系的。”
凌初：“……”
临也：“反正我就是废物，如果还能找到个厉害的男朋友，那还算是废物利用……”
凌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临也：“知道啊。我是废物……”
嘭，凌初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亭柱上，“要是你再说一遍，这拳会落在你身上。”
“好吧，我不说了。”临也道。
等待救援的时间感觉特别漫长。
临也蹲在地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那样的眼神，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呆滞。
衣服湿了，又在下大雨，浑身湿冷湿冷的感觉。
凌初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梁，道：“好像感冒了。”
“对不起。”临也闷闷地说了一句。
“这和你没关系。”
“谢谢。”
好不容易开始的话题又打结了。
为了不再陷入尴尬的境地，临也打趣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初儿你这么通情达理呢？”
“你以前很了解我？”
“……没。”
临也很是郁闷，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对话不能再长一点呢？
以前似乎也是这么相处来的，他却没发现这样很令人尴尬。
是哪里变了吗？
》 他想了想，往凌初那边靠了靠，抓起他的手，正想搓搓他的手，让他稍微暖和一点。
但是在碰触上临也的手的那一刻，像是通了电一般，凌初立刻缩回了手。
临也的手僵在空中。
片刻，他才讪讪地收回去，道：“对不起，我忘记你讨厌同性恋了。”
不是这样的！凌初心里呐喊着。
但是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哪样的呢？
他扪心自问，却不得其解。
“终于找到你们了。”救援队终于到来。
为首的便是莫玄。
“办事效率真低。”凌初讽刺道。
“给你们增加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好吗？”白沐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们。
临也的脸微微泛红。
凌初丝毫不给面子，冷冷地道：“不需要。”
临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沉默着。
☆、白氏财团
将他们送到宿舍楼下，临也一个个地向救援队们表示感谢。
即将离开时，就被白沐叫住了，“等等。”
白沐几步便走到了他面前，道：“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纸，道：“愿赌服输。”
“我没有赢。”临也并没有接下。
白沐抽了抽嘴角，看到旁边凌初深表同情的眼神，道：“要不要随你便。”
然后便扔下纸，坐上了车。
临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态度的大转变，捡起那张纸。
白沐
格斗部
QQ：不告诉你
手机号：保密
P。S。已有女友，谢绝骚扰
“……”临也无语地将纸收好。
凌初斜倚在门口，道：“怎么赢了还不开心？”
“唉。”临也抬起头，用45度角望着天空，忧伤地道：“一言难尽。”
凌初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头，“装什么文艺啊！”
临也委屈地捂着头，眼角闪着泪光，道：“下次轻点嘛，很痛的啊。”
几个正从宿舍楼里出来的人，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不应该打他的头的，应该直接贴住他的嘴。
车子上，莫玄道：“你怎么会道歉？”
“……怎么，我道歉很不正常吗？”白沐没好气地说道。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沐拿起手机，照着手机念了出来：“惹是生非的东西！给我好好去道歉，否则……哼哼，就把你脱光了扔女生班去。”
“……”莫玄汗颜，道：“我爸说的？”
“不然呢？”白沐道，“你居然告我的状。小玄，你太让我失望了。”
“……”莫玄闭目养神，不予理睬。
要说莫玄他爸，那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单从他能让白沐乖乖听话来看，就知道他为人极其不简单。
年纪虽然很大了，却总是为老不尊，做出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事情。而且他做事大胆直接，言出必行。所以白沐很尊敬他，不，是敬畏。
回到公寓，凌初将湿衣服脱下，冲了个澡。
他用干毛巾擦了头发，看到临也还在看着那张纸，道：“怎么不去洗澡？”
“啊，哦。”临也将纸放下，便拿了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凌初走到茶几旁，拿起那张纸，“白沐。”
能进H大又和校长儿子关系很熟，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找。
白沐，白氏。
难道是……白氏财团的继承人？《
br》 手机响起，颜凌看了看来电的名字，轻笑一声，然后接起。
“怎么？不是说不牢我费心吗？”
“你知道白氏财团继承人是谁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氏财团？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问题了？”
“废话少说。”
“白沐。好像和你在一个学校呢。”
颜凌啜了口咖啡，慢慢地说道。
和猜想的一点都不差。
凌初道：“我要他的资料。”
“呵，要求别人办事连个‘请’字都没有么？”
嘟嘟……凌初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白氏财团啊……”颜凌看着窗口深蓝的夜幕，幽幽地道。
☆、格斗=吃冰淇淋
“初儿，你知道格斗部吗？”临也道。
“不知道。怎么了？”
这一句“怎么了”真是说得太违心了，他暗自鄙视自己。
“哦，没什么。”临也端起水杯，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小子，居然已经从黏着自己，到瞒着自己了。
虽然性格方面好像成长了，但是他怎么都觉得不爽。
咕噜咕噜地喝下一大口水，他关了电视机，往自己房间走。
由于睡前喝了太多水，凌初睡到半夜就爬起来上厕所。
经过临也房间时，他发现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这么晚还没睡？
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但是一直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那句话是所有中国人都听得懂的，日文中的“好”。
只是那句话越说越轻、越说越慢。
像是有什么不情愿的事，却不得不答应。
次日，临也一大清早就不见踪影。
凌初也没多作猜想，慢条斯理地做完早上的一切流程，接着去上课。
今天只有一大节课，他准备之后去图书馆学习。
“重大消息！”一个女生跑进教室，大喊了一声。
“什么什么？”女生们立刻便被提起了好奇心。
凌初不以为意，整理着黑板上的笔记。
“梧桐林那边，两大帅哥正在对峙。看他们的样子，估计要打起来了！”
听到“两大帅哥”时，凌初手里的笔重重地划了一下。
手里的笔还在誊抄着黑板上的内容，但是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了。
梧桐林，帅哥，对峙。
凌初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跟着犯花痴的女生一起去看热闹。
还没走到桃花林，远远地便看到了临也和白沐的身影。
一黑一白，显眼之极。
两人相对而立，面色凝重。
微风拂过，吹落了一地的梧桐。
而他们就像两尊雕塑，一动不动。
“准备好了吗？”白沐轻启薄唇。
“准备好了。”临也认真地答道。
“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临也便拿起身后桌子上的冰淇淋，舀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是众人的心声。
不是说要打架吗？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很快，临也便吃完了一大盒冰淇淋，白沐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道：“4分34秒，你合格了。”
他握住临也的手，郑重
地道：“恭喜你，成为格斗部的一员。”
“真的吗？”临也高兴地几乎要跳了起来。
“Izaya，你在做什么？”凌初的额角已经全是十字，按捺不住说道。
“入部测试啊。初儿，看到没？我通过了！”
“看到了，你通过精神病部的测验了。”
“……”
临也鼓起包子脸，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我追求他，所以才一直针对我？”
前半句的确是真的，不过后半句……
“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
“现在！”
“……”凌初一脸黑线，道：“你想加的是格斗部是吧？”
“对啊。”
“那你吃冰淇淋和格斗有半毛钱关系吗？”
“半毛钱？”临也歪着头，表示不理解。
“……”果然还是高估他对汉语的掌握能力了，他道：“刚才那句重来。那你吃冰淇淋和格斗有关系吗？”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天哪，我刚才是怎么了？
“难道，格斗不是吃冰淇淋的意思吗？”
“……”你确定你真的会中文？
“你好歹也学过几年中文的吧，怎么连格斗的意思都不懂！”
“我知道啊，可是白沐说格斗有两种意思。我对这种多义词最不了解了。”
“……”果然又是白沐。
凌初将目光投向白沐，那厮果然一副忍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