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热水,买了点吃的,你先洗澡,洗完就有东西吃了。”
文翰等张斌把热水准备好,去洗澡,洗完,见客厅的小桌上堆满了东西,坐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突然想到去年的元旦,还在赵文涛那儿幽幽怨怨的,不由得一笑,捉过张斌,又亲了起来。
这段饭吃得和和美美。
吃完饭,文翰收拾东西,洗碗,张斌又开始了洗床单的工作。不过有洗衣机了,张斌只管袖著手,美滋滋地看著洗衣机劳动著。
正笑眯眯地看著洗衣机轰轰运转呢,文翰过来,抱住张斌的腰,这两人也不做声,保持著站姿直到床单都洗完。然後齐心协力,将洗衣机里的东西拿出来,晾好。
房间收拾好之後,张斌问文翰:“跳舞去不?”
文翰乐了:“屁股不痛?”
张斌挠挠头:“还好。对了,我听别人说,那个起来很痛的,怎麽文医生弄我,都不怎麽痛?”
文翰手不老实地摸著张斌的屁股:“你这儿是名器啊,再说,我疼你嘛。”
张斌认真地想了一想,点点头,笑了。
这两人去了金莱。兴帮的兄弟们见文翰的次数虽然不多,印象却很深刻,招呼得无微不至。文翰要张斌去跳舞,张斌扭捏著,说不会,文翰在张斌的耳朵边说:“贴面舞,也不会?”
张斌红著脸不说话。文翰又说:“那。。。。。。回家教你?”
张斌点点头,应了。
两人正叽叽喳喳呢,小丽满面春风地过来了,一打照面,就往张斌的身上贴过去,嘴巴往上凑,张斌一闪身,躲开了,笑嘻嘻地说:“小丽,别这样,黑皮哥的拳头,我可受不住。”
小丽一扭头,果然见黑皮黑著个脸,阴沈沈地看著这边,笑了,赶紧回过头去安慰那吃醋的人。张斌忙看向文翰,文翰果然一脸的不高兴,便说:“文医生,我和她没什麽的。”
文翰挤出一丝笑,说:“最好没什麽。”
张斌见了,有点慌神,忙把文翰拖到办公室,一关门,便缠绵地吻了上去,文翰似乎并没有兴趣,张斌尴尬起来,往後退,低著头,也不说话了。
文翰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这样子老实得不得了,跟刚进舞厅时相比,原来的嚣张跋扈没了影子,倒成了畏畏缩缩的小弟,不由得心软,便上前搂住了那人的腰,柔声说:“你们这儿的小姐不少,以後,给我注意点。”
张斌抬起头来,委曲地点了点头。文翰便将他拖到沙发上,搂住了这人的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不一会儿,听见了微微的打鼾的声音,掉头一看,原来这人居然睡著了。
文翰轻轻地笑了。这人不知道是几点锺起来的,就算是超人,也该累了,便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抬头打量著这间办公室。
真是恶俗。巨大的老板桌,老板椅,巨大的沙发,还有一个巨大的柜子,锁著,头顶巨大的吊灯,照得这间房子亮堂堂的。
文翰小心地把张斌放倒,让他躺在沙发上,把地上的棉大衣捡起来,给张斌盖上了,把吊灯拨弄了一下,让灯光暗了下来,坐到老板桌旁,翻了翻桌上的东西,看到一份“兴帮手册”,便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边看边笑,又找到一支圆珠笔,把那些不通顺的句子改了改,丢到一边,又拿起一份文件,是“小姐手册”,文翰皱了皱眉头,再拿起一份,是“保镖手册”,再一份,是“舞厅手册”,再一份,是“录像厅规章”,再一份,是“赌场纪律”,再一份,是“保护费的收取”,再一份,是“讨债守则”。。。。。。
文翰无论如何也无法保持笑脸了。
原来黑帮,原来混混,他们的真实世界并不只是狗咬狗,更多的是利用自己的拳头来夺取利益,来夺取地盘。地盘的获得,不仅仅意味著另一半混混利益的受损,更多地意味著普通人的受欺诈。收取保护费,夺取地盘,赌场,催债,这一切本来离文翰很远,却因为张斌的关系,真真地摆在了眼前。
文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上床的对象,到底是什麽人。
实际上,在文翰的眼里,张斌一直是一个老实人,老实得过分,老实得让自己觉得不欺负对不起自己。其实在旁人眼里,这家夥就是条野狗,就是只恶狼,就是个讨命的无常。
突然间,文翰深切地理解了赵文涛的悲哀。不,是更深切地理解了。喜欢一个男人倒还罢了,一个知识分子,却喜欢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这其中的无奈,这其中的痛苦,在赵文涛亲眼目睹徐卫兵凌辱一个女人时到达了极点,心力交瘁的赵文涛,再也无法从绝望中醒觉,再也无法剔除良心的责备。所以收留了李蓉,照顾那个女人和孩子,来为徐卫兵赎罪。
文翰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赵文涛说的对,那种混混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的。就算这家夥喜欢自己,不定什麽时候翻脸,自己可讨不了好去。刚才进来时,那些五大三粗,奇形怪状的小流氓们对自己恭敬得很,对张斌更是唯唯诺诺。真是的,难道要栽在这个混混手上吗?
文翰掐灭了香烟,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朝门口走去。这时候撒手,还来得及。
正要开门时,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声音,转身一看,张斌正在翻身,一只脚垂落下来,眼看著就要摔到地上,却及时刹车,非常惊险地稳住了身体,慢慢地转了个身子,沈睡的脸挂著一丝笑,嘴角吧嗒了两下,传来模糊的声音:“文医生,嗯,想死你了。”
文翰愕然。这是在说梦话呢。不由得走到张斌的跟前,蹲下来,看著张斌笑得猥琐的脸,认真地瞧了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说:“不过是上床而已,怕什麽?是我干他,又不是他干我,怕什麽?再说了,我未必还会像赵文涛那样,爱上一个混混不成?再说了,我虽然喜欢男人,总归是要结婚的,他一个流氓头子,未必还会吵吵闹闹?跟别人说他被我干得舒服?而且,说不定我还能让他改邪归正,为社会除掉一个毒瘤呢。真是的,没事干嘛自己吓自己?”
这麽蹲著想了一会儿,在张斌的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回到办公桌旁,拿起那一份份的手册,开始构思“张斌改造计划”了。
春心萌动的人最擅长自欺欺人。聪明如文翰者,也不例外。
25。
在兴帮掌管财政大权的张斌,基本上是说一不二的。徐卫兵虽然是老大,对管理的事情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现在,除了琢磨在哪里、在什麽时间可以去抢地盘外,别的基本上不过问。在混混当中,张斌算有头脑的,好说话,会处关系,帮里有什麽事情,兄弟们几乎都会找张斌。张斌对老大很恭敬,毫无隐瞒,也无私心,深得徐卫兵的信任,所以呢,张斌这个千年老二,基本上快要取代徐卫兵成了实质上的老大了。
所以,文翰想要通过改造张斌来改造兴帮,基本思路是不错的。
对此毫无察觉的张斌,乐呵呵地做著兴帮的事情,文翰的要求─不多──他会尽量照办。
比如说服装。文翰的品味,比张斌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对张斌的混混服,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过年的时候,文翰送了一套西装,再加上毛衣和衬衣、领带、皮鞋,袜子,整整一套,又买了件呢子大衣,让张斌换上。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焕然一新的打扮,让张斌更加精神。只是。。。。。。也更加像混黑社会的。这两人一起上街时,整个一美男与野兽,文翰想了半天,这个精英打扮,极为不适合张斌,只有放弃。
张斌却不想放弃。新年聚会的时候,他的这一身穿著,受到了兄弟们的极力吹捧,徐卫兵也很满意,这说明兴帮的发展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鉴於文翰并没有明说这套衣服给张斌穿出了匪气,张斌就把它当成了制服,整日间穿著它到处造谣撞骗,弄得文翰头痛不已,终於有一天将西服丢到洗衣机里,把它洗烂了了事。
又买了休闲服给张斌,这下子倒显得不那麽嚣张了。张斌却不喜欢。虽然穿著很舒服,却没有气势,就偷偷地让手下又给他买了西服,然後就表里不一,跟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穿西服,跟文翰在一起的时候穿休闲服。文翰绝对没有料到张斌敢在他面前闹什麽玄虚,以为自己的第一步改造计划成功,接下来,要处理那些小姐的事情了。
可是没等这件事情提上日程,兴帮就遇到了一个大的转机──或者说是危机。
最初,是黑皮跟老大提起这个事情的。有人联络到他,希望在兴帮的地盘上卖白粉。混的人都知道,白粉这东西,来钱快,有稳定的客源。尤其是如果客人上瘾了,这个钱哗哗的,钱、女人,能源源不断地进来。跟黑皮的几个人都很有兴趣,黑皮虽然不缺钱,可是大钱毕竟都在张斌手里,要动用,必须要通过张斌和徐卫兵,虽然张斌对他很客气,黑皮也还是不爽。如果这条线由自己控制了,在帮里的位置,就不是老三了。
小丽那个女人正式成为了黑皮的人,除了没办结婚证之外,已经成了黑皮公认的老婆。做了妈妈之後,小丽知道了权力的味道,如果能掌控白粉,那自己的权力就更大了,所以对这件事情,小丽比黑皮还要起劲。
徐卫兵是无所谓。他天不怕地不怕,别人的死活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不过这件事情,要在张斌的舞厅和录像厅做生意的话,不通知他也不仗义,就把张斌叫来,如此这番地说了一通,要他提供地盘和保卫,黑皮管买卖。
老大是通知他,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在老大面前一向唯唯诺诺的张斌便点头答应了。晚上在床上跟文翰嘿咻之後,摸著文翰的身体,张斌就把这事给招了出来。
文翰立马翻脸,把张斌推到一边,骂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国家的法律,一点都不知道?卖白粉,会杀头的。”
张斌赔笑说:“我不会蠢得去到处跟别人说的。文医生,卖白粉,是黑皮的事,跟我无关。”
“怎麽无关?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容留卖淫更加下贱,更加恶毒!就算法律不找上你,你就心安理得啦?白粉的危害有多大,你不知道吗?”
张斌苦著一张脸,说:“老大说的,我有什麽办法?”
文翰恨得直咬牙,起来穿上衣服就走了。
张斌难得的一夜无眠。都是老大,该听谁的?对徐卫兵的话,张斌从来没有想到过反对,说起来,是非观念,他是没有的,能够来钱,干什麽都可以,再说了,徐卫兵对他而言,就像再生父亲,对他又如此的信任,而且,黑皮对他一直也很关照,以前一起打架的时候,黑皮也护著他,况且,是他去卖,又不是自己,文医生犯得著这麽生气吗?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都是睡在一起的,这一下文医生离家出走,被窝里冷清了很多,张斌是怎麽都睡不著的了。
张斌又施展他的阳奉阴违的本事,一整天都在打哈哈。黑皮催问,张斌只说要协调,黑皮找徐卫兵,又找不到,急得直打转转。这麽好的生意,丢掉,就捡不到了。
文翰当晚离了张斌的家,回到自己的宿舍,郁闷得不得了。本来还想一步步来,把张斌那个摊子收掉。真是的,就算他什麽都不做,自己养他,也没什麽啊。他也知道张斌不敢违背他的愿望,可是他更不愿意违背徐卫兵的愿望。徐卫兵的态度,是个关键了。
所以,文翰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赵文涛,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赵文涛的家把赵老师提溜了起来。
说起来,文翰很久没有到赵文涛的家里了。见了文翰不善的脸色,赵文涛把皮带系得紧紧的,离文翰远远地坐下,哆嗦著声音说:“文翰,找我有什麽紧急的事情啊?”
文翰眼睛紧盯著泡茶的李蓉,不说话。等李蓉进了屋了,文翰才发现赵文涛紧张的神色,不由得放松了面部表情,笑著说:“怎麽啦?怕我缠著你不放啊?”
赵文涛心里一紧。不是不怕的。这两个人表面上是师生,实际上,这段时间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下班,赵文涛就躲回自己的窝,尽量避免和文翰碰面,不仅仅是防著文翰发情,也在防著自己。当然,他无从得知,在文翰那里,他已经完完全全是过去时了。
赵文涛假装平静地问:“文翰,这麽晚了,到底有什麽事?”
文翰倒有点儿犹豫了。赵文涛也算是个精明的人,不实话实说,他恐怕不会肯出面,咬咬牙说:“赵老师,您别担心,我有伴了。”
赵文涛松下一口气,却又有些惆怅,便没做声。
文翰接著说:“那人你也认识的,徐卫兵的一个手下,叫张斌的。”
赵文涛直起身子,低声呵斥道:“不是跟你说了吗?那种人不要招惹,你惹不起的!”
文翰无赖地说:“是啊,可是我没有伴了,寂寞难耐啊。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很难找到伴的,有一个,就不错了。”
赵文涛被噎著了,半晌才说:“那小子欺负你?”
文翰笑了:“赵老师,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能找个欺负我的人?基本上是我在欺负他。”
赵文涛歪著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就问:“那。。。。。。你急著找我?”
文翰叹了一口气:“徐卫兵想卖白粉。”
赵文涛呆住了。文翰见状,笑了笑,告辞。
第二天一早,赵文涛在单位请了假,去找徐卫兵。
晚上,当文翰到张斌的家时,张斌在他跟前团团转,就差摇尾巴了,告诉文翰,老大改了主意。文翰好好地疼了他一番。事毕,躺在床上,想著改造张斌的计划一定要加快实施,打了一阵腹稿,一条腿跨在张斌的腰上,睡著了。
26。
在文翰看来,改造计划进行得还不错,自己说什麽,张斌应什麽。关於小姐卖淫的事,文翰也知道,急不得,只说自己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围著张斌打转转,看见张斌那奇怪的神色,恐怕是他以为自己在吃醋了,也不明说,之後又去舞厅去了几次,情况果然大有好转。
文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斌的阳奉阴违的功夫越来越纯熟了。舞厅里的小姐确实是少了,卖淫的事情却增加了,因为张斌买下了舞厅上的几套房子,将那儿做成了小型宾馆,不挂牌,不纳税,专门就做小姐和嫖客的生意,这样一来,收入增加了,隐蔽性也增加了,公安再去宾馆扫黄,兴帮的小姐们几乎都能免难,这一来,来这儿做小姐的越来越多,以至於都要竞聘上岗了。
五月中旬的一天,文翰坐在急诊室值夜班。这一夜病人不多,十二点多的时候,文翰看了一会儿专业期刊,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心里琢磨著那个地下赌场的改造计划。那是徐卫兵直接管辖,张斌从未插手,这个,就不太好下手了,要不,找赵文涛去?
有人敲门,文翰睁眼一看,是分诊台的护士小王,说有电话找,是赵文涛。文翰心一沈,忙到分诊台接电话,赵文涛的声音很压抑,说:“文翰,快找人代替你值班。那帮家夥出事了,徐卫兵和张斌都受了伤。”
文翰的心狂跳,立刻打电话叫何况来代班。何况还在那儿唧唧歪歪呢,文翰压低嗓子吼道:“五分锺内你赶到,我家里那口子出事了。”
没等回话,文翰就撂下电话,跟小王交待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