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蛮郡主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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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蛮郡主请息怒-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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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中,他神情恍然中带了几许侵略性极强的焦躁,那平日寥落清淡的黑眸,竟似着火一般的急切:“你说谁?”

    凌寄风不顾身子的虚弱,撑起上身,哑声忧心道:“云潇,上官云潇!璇玑宫的宫主,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说……她是上官云潇?”

    点点灯火洒落在他脸上,有些细碎光影跳跃在他眼底,那原本就晦暗无底的眸子,此刻越发沉黯。得到少年的肯定,殷梦沉直起身子,一言不发,闪身便向门外走去。

    水清浅为他奇异的举止所惑,愕然:“殷大哥,你去哪里?”

    “挖坑。”殷梦沉简短的说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后悔、心惊与急迫,此时此刻,就盼望尸水涧里的两个人能多坚持些时候,等他们来救,“把这里的机关全部挖出来。”

    “大哥!这可是怡……我们的全部心血,你为何要挖开?那样不是将我们暴露在敌人攻击之下?”水清浅不解。

    殷梦沉略略停顿,那凛然生威的眼眸,似有针刺一般的寒芒闪过:“没有敌人,她不是敌人!她绝不是谋杀绮月的宵小,她——是绮月的姐姐,上官云潇!”

    **********

    世间什么感受最会令人心生恐怖?

    是安静,是黑暗,是孤独。

    凌寄风在外面,受了重伤昏迷,又落入在殷梦沉水清浅手中,性命堪忧;易初寒和上官云潇困在这诡异的洞口之中,性命时刻被威胁。

    要怎么办,才能逃脱这困境?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言,耳边,只能听到那毒水在底部,汩汩流动的轻微声音,弹动二人的神经,眼睛,只能看到这个铜墙铁壁一般的洞口,黑暗,冰冷。巨大的心里压力如一张网,紧紧将他们网住。

    不过,云潇是不会因这样的绝境而消极的,借了微弱的火光,她忽然嗤的一笑,语调爱娇:“大哥,我突然发现……你长的好好看啊……”

    顺便的,在光洁的脸颊上偷亲一个。

    易初寒含笑。

    “云潇……”

    他轻声呓语,炙热的气息吞吐在她娇嫩如玉的脸颊:“我也突然发现……”

    他说的这么郑重,云潇一愣,连忙凝神去听。

    “你似乎又重了不少啊……”

    !!!

    上官云潇瞠目结舌的盯着一脸安然的易初寒,那灿然生辉的眸,在深邃之外,竟躲了两分促狭——他他他,刚才,是在开她的玩笑嘛?

    那个悠然自在却从来内敛沉稳的白玉公子?

    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璇玑宫大宫主?

    将她的惊愕收尽眼底,易初寒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不靠谱,已经知道她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喜欢冷笑话,喜欢出其不意,他,忽然在这因绝地而凋萎的心情中,生出几许逗弄她的欣然。

    也许,就算是死在这里,能跟她一起,也不会那么孤单吧。

    不过,这个念头,是所有可能中最不幸的一个,也是易初寒最不屑的一个。

    开玩笑!璇玑宫的两位宫主,哪一个不是机敏睿智如若天人,俩人都困死在这里,璇玑宫武林至尊的地位,早早让给别人好了。

    “咳咳,大哥,我们要怎么出去?”她无奈的转转眼珠,危急之时仍不失调皮,“你说,我们这里大喊,外面能不能听到?”

    “我们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外面应该也听不到。”他轻声回答。

    “那,咱们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把顶盖给卸掉?”她皱眉思索,试探着在易初寒的腰身上直起身子,伸手去够那厚厚的钢板。然而刚伸出手去,那锥心的疼痛就从骨折的肩膀传来,她死死的咬住牙齿,不让那低沉的呻吟从喉间发出,以免惹易初寒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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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76 以命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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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火折子刚才就熄灭了,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他们不会浪费珍贵的每一点光亮。此时黑暗之中,易初寒应该看不到她痛到皱成一团的脸。

    但是,易初寒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伏在他怀里,乖巧,安静,可是她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她的心跳在他耳边回荡,那压抑到最低的细细的呜咽一般的呻吟,是了解她至深的他,轻易就可以捕捉到的。

    不行,云潇的肩膀有伤,此刻不宜再动。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保住她?

    是的,保她,哪怕……牺牲他自己。

    他轻轻低头,耳边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心头一凛,连忙将火折子点亮,这突如其来的幽暗光芒,却让易初寒与云潇的脸色,再次凋敝。

    那蚀骨的黄水,已经漫延到了易初寒长袍的下摆,那上好的柔软衣料,顷刻之间就被烧掉。

    来不及了!

    再延误下去,只怕他们还没想出办法逃走,就已经被这黄水浸泡腐蚀而死了!

    易初寒眼底亮起一簇微弱光采,眸光最后深深望了怀里的少女一次,轻声开口,语音缠绵,似是最动听的喁喁情话。

    “云潇,你先用钉子撑住身体,我用轻功飞上去,我练了多年的纯阳内功有举千斤之力,待我一掌拍开那顶盖,你借力出去!”

    云潇蹙眉,从他的肩上抬头。

    “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大哥担心!”

    她自然是相信他。自从他中了“天冥掌”,身体比一般人更加阴寒虚弱,是以易魁将毕生所学的九重归阳经传授给他,这是江湖上最纯正的内功,有强身健体之效,全部发挥时亦有扛鼎之力。

    可是——

    “大哥,你上去把盖子掀开,之后你怎么办?举起那钢板的力道之重,你会因此再无支撑而掉下去的!”(吼吼,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完美应用啊!!)

    易初寒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手臂一震将云潇推开,腿部发力,灵巧的攀上那洞口之顶,双足撑开,在光滑的内壁上找到足够的支撑,双手推转。

    静止的空气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柔和而宽广,带着杜若凉薄的香气,幽微,沁入心脾。

    面前在银钉子上挂住自己的上官云潇霍然抬首,眸底,有深深的泪光。

    眼见他颀长挺拨的身姿,被内力震飘而起的雪白的衣角,他清灵如云,缥缈似星,但是那从来不变的优雅却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丝狼狈。

    苍白的脸颊涨的通红,束发的冠被强大的力道冲开,漫天是他飞舞的黑发,柔软,却带着让人悲伤的凄美。

    “咔!”

    那厚重的钢板,被那收放自如、炉火纯青的内功震开一条缝,易初寒轻轻吐出一口气,暗中加大了蹬着墙壁的力度,再次推手,又是一掌——

    平和恬淡的脸上终于浮现一分难得的森冷,他的目光沉顿,凛冽,带着必死无疑的壮烈。

    掌风化作星光,似乎在那厚厚的钢板与白衣男子之间牵起一抹皎洁如素的月光,流光阑珊,再无死角!

    “不要——!”

    “哐!嗑!”

    巨响之后,云潇只觉脸上一阵清凉,迷蒙如春雨清淡如月色但是却带着温热与腥甜——她惊恐的抬头,却发觉一阵阵艳红血雾,自那白衣男子身上落下,如枝枉横斜的嫣红梅花,也如任何一个诗情画意的山间傍晚。

    深山中起了微岚,他耐心的为她围上披风,笑:“傻丫头,穿的这么少,不怕受寒?”

    她满不在乎的摆手:“不怕,我有大哥呢!”

    是的,大哥可以为你理衣,照顾你,安慰你,陪你看山间落日,陪你走过竹桥小溪,但是……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云潇,不要怕。

    他长发如墨,身形如松,白衣若仙,深眸似海。

    白色身影可以灵敏如游龙,流星剑法可以游刃如秋水,但此时此刻被巨大的冲力所制,他勉强挣扎抡臂,试图用最后的力气撑住光滑的钢铁内壁!

    但是,那姿态如闲云的身体,以难以抑制的力度和速度,从空中跌落。

    簌簌的衣袂的声音。

    他落下,落过那被扎了许多小小孔洞的钉子孔,落过挂在银钉子上的云潇,如同一枚深秋落叶,颓然,凄然。

    眸子和眸子的相对,星光四散,泪眼如珠,他看到了她和他曾经的过往。

    他轻轻开口,却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

    如一颗最璀璨的流星,自深紫色的天空倾落。

    疼痛从心口传来,云潇已经麻木到说不出任何话。

    那推开钢板的掌风雄浑,足见十成真力,云潇在泪水中看到了深蓝的天色。那是暮色,入夜的暮色。银河寥廓,星光如泉。

    初夏夜晚,带着淡淡花香与燥热的味道灌入洞口,吹散了那蚀骨黄水的刺鼻气味。

    云潇借着银钉子最后的一点力,腰身一弯,浮上洞口,灵巧的身躯扭转,已在洞口之外。

    然而下一瞬,她却甩手将那绳索系在地面上的一处,伸出被肩膀骨折所困扰的双手,拽住绳索的另一头,直直从洞口一跳而下。

    手里那柔软的绳索,是他的外袍。

    似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杜若的香味。

    这么鲜活的生命的存在,她怎能容许他不告而别?她怎能容忍他抛下自己一个?

    她要救他!

    哪怕跌落在那蚀骨的黄水中,失去了呼吸,只剩森森白骨。

    她也要把他带出来,和她一起,走生命中剩下的那些路!

    她的重新跳入如此急切,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原本平整的地面已被彻底挖开,露出庞大如同怪兽的钢铁机括,如同一个精致的钢铁城堡,在挖开泥土之后,显示出它的匠心独运。

    而默默站立在不远处的,殷梦沉与水清浅,则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水清浅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挖开地下找到了底部的阀门,化骨水都流走了。”

    殷梦沉眸光流转,却是一言不发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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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77 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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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盛二十三年冬,飞雪数日,冻馁无数。

    是年夏季大河洪水泛滥,田地几乎颗粒不收,无数饥民纷纷北上,上京城中一时混乱无比。济南王妃慈悲心肠,便屡屡开仓放粮,接济饥民,又着人打造了临时的庇护居所。朝廷也发放了赈济粮款,然而效果甚微。

    一日清晨,绮月风寒不起,只有云潇随了乳娘给王妃请安,却见她怔怔坐于妆镜前,如云长发委顿于地,神色凄惶。

    打云潇记事起,父亲就不在家中。母亲说,他去了很远的战场,那里有一场重要的战役,需要他去指挥。孩子的记忆是零碎而混乱的,云潇早就不记得父亲的长相,甚至很多时候,云潇会怀疑这偌大的府邸中,是否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

    然而那一次,云潇第一次迫切的希望父亲在身边,只有他能慰藉母亲心中的愁苦罢?云潇虽有心,却无力,因为那时的她,还只有三岁。

    云潇心中莫名惶恐,便伸出双臂,作势要抱。王妃瞧见是心爱长女,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青白的唇抖了抖,方将云潇慢慢搂入怀中。她的怀抱冰冷,散发了几缕梅花幽香的长发拂着云潇的鼻尖,竟也是丝丝凉意。云潇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静的伏在她怀中。

    云潇的乳娘,敦厚老实的沈氏,见了母女相拥的场面,含泪开口劝道:“王妃,您且宽心。王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定能平安归来。”

    王妃柔软的身子在颤抖,半晌,她才哽咽道:“最近的梦总是不详,昨夜的越发不好。他……他说,有人要害他……我刚想去追,他就……鲜血喷溅了我一身,我实在是害怕。他这一走,已经一年有余,我实在……”

    她的恐惧那么真切,使云潇的心也空落起来。正在一室安寂间,突然听见门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尖利响起:“禀王妃,王爷的先锋官带来了急报……”

    云潇惶急的去拉王妃的裙摆,却见她脚步虚浮,却是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她的声音很平静,然而冰雪和血腥的气息却扑面而来:“你再说一遍。”

    “济南王战场阵亡,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王妃手足冰冷,跌坐于地!

    “王妃,请您为王爷鸣冤!”先锋官嘶哑着嗓子,高声道,“王爷铁骨铮铮,为何会贸然战死?且是倒在西梁土地上,西梁人不肯交还尸身,还炸开河堤,阻挡我军上前为王爷收敛尸身……”

    “王妃,小的不怕死,给您说句实话!这场发动的毫无意义,又毫无胜算的战争,绝对是一个陷阱,陷害王爷的陷阱……皇上为何突然发兵漠族?为何是骄傲坚忍的王爷出征?种种在民间早就传开,军中也有流言……说是王爷受奸人陷害!王爷被射中了心脏,打落了头盔,倒在西梁的土地上……”

    “王妃,您是当朝公主,您一定有办法,查出王爷身故的真相!”

    云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觉的两颊僵硬而刺痛,触手一片寒冷,原来早已是泪流满面。

    王妃清秀的脸苍白如雪,她麻木而空洞的眸子毫无生气。

    没有哭泣,没有泪水,但是那种痛彻骨髓的绝望,肝肠寸断的愁肠,却带来了比冰雪还要刺骨的寒意。

    “本宫知道了,本宫料理完王爷的后事,便入宫……问个仔细,绝不让王爷枉死!”

    启盛二十四年元月三十日,灵堂。

    几个月前,济南王府刚办过济南王的奠仪,然而现在,王妃也撒手人寰。

    上官家别无亲眷,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

    众人因此猜测,济南王府是要倒了。

    在王妃缠绵病榻,生命垂危的日子里,云潇与绮月日夜守护在床前,不眠不休。云潇镇定而平静,绮月也似乎成长了许多,但还是偶尔闹脾气,爱哭爱睡。

    后来,乳娘夸赞云潇,说她懂事,颇有乃父风范。

    然而只有云潇自己知道,她内心的空虚,寂寞,还有无休无止的担忧惧怕。

    三岁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即将失去母亲,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长辈就此消失,那她是否还能坚强的活下去?

    答案是肯定的,她会坚强的活,因为她还有一个妹妹,身为长姐,她要照顾妹妹周全。

    那一夜,绮月早早安歇,唯有云潇,仍然乖巧而安静的跪在灵前,穿着那身新做的丧服,淡淡的看着吊唁的人群在眼前来去。

    苍白的颜色,是雪,是冬天,是她心底最担忧的、最恐慌的颜色。

    她永远记得,母妃临终前,拉着她们姐妹的手,说的那一句话……

    “一切都是母妃无能,被人算计还茫然不知……云潇,你要坚强,你要照顾好妹妹……一定,不要像母妃这样……”

    启盛二十四年秋,云潇与绮月的四岁生日,即将到来。然在孝中,无法大操大办,乳娘便为二人做了一桌小菜,权作庆祝。云潇并无心思用餐,绮月却吃的很专心。

    云潇漫不经心的离开了桌子,信步走向花园。

    夜晚已然有些凉意,她紧了紧身上的白纱裙,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一直隐忍,在吊唁众人前隐忍,在仆人面前隐忍,在妹妹面前隐忍,甚至在乳娘面前,云潇也是镇静自若的模样。但云潇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爬出被窝,抚弄了母亲的首饰落泪。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沉默的自己舔伤。心中的凄惶,恐怕只有无人处能够宣泄。

    仿佛就是一瞬之间,她走到静谧的池塘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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