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各有一对九转连珠赤金镶珠宝钗并一对赤金和合如意珊瑚步摇。
穿的是银红百蝶穿花织金长衣,并樱桃红色如意云纹百褶裙。今日早起有些春寒,便披上了一件浅杏黄色团花织锦披风。
着便将云潇扶起,云潇整了整衣衫,道:“丛兰,准备的贺礼可都妥帖了?”
丛兰笑道:“郡主早就吩咐下了,哪能怠慢呢?寿山石的文房四宝,赤金璎珞福寿长命锁,还有从山上带来的黄花梨木佛珠,还有库里最好的织锦缎子做的小皇子衣裳十二件,都在那里呢。''~)''”
云潇淡淡一笑:“将那衣裳撤了吧,不拘给府里哪个孩子穿便是。本郡主与贤妃历来没有交往,礼物轻些倒也无妨。”
丛兰面色一滞,低声道:“可那衣裳是府里的匠人们赶了十几日的工才做出来的呀,料子图案都是上乘,这……”
云潇没理会她,信步走出了房间,凝烟扶云潇上了车,低声道:“宫主,这衣裳是丛兰督造的,恐怕将刺绣图案换成太子的规制,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摆弄手上的红玛瑙手串,云潇懒懒道:“自然,贤妃的孩子是普通皇子,如何能用太子专用的花纹图案,这可不是僭越么?贤妃若是及时发现衣衫玄机,必然会与我生嫌隙,若是大意没有留神,便成了有心人成就的尊卑不分甚至谋逆的证据。到时追查下来,贤妃固然逃不过惩罚,我也会受到连累。”
凝烟垂眸沉思片刻,方慢慢道:“今日躲的开,未知明日如何?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
云潇轻拍她的手,微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且有了你在旁协助,我自然逢凶化吉。”
凝烟答应了,不多时丛兰也上了车,向云潇回禀了礼品清单,车马才缓缓行驶起来。
※※※※※
乾元三年三月十五,帝于长德宫赐宴。
云潇携了丛兰、凝烟,慢慢行到内宫之中。但见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槛朱楯;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千门万牖,上下金碧。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旁;壁砌生光,琐窗射日。可谓:工巧之极,自古无有也!
“郡主有所不知,皇上登基两年,如今年已弱冠,膝下却只有贤妃所生的这一个儿子,自然宠爱非凡。如今静贵人也有了孕,这是皇家子嗣兴盛之兆,所以今日的宴席格外盛大。”
丛兰的确心思细巧,敏锐的察觉到了云潇的漫不经心,小心的提示着她。
意思是,今儿断然不能出错!
云潇微微一笑。
不出错么?我倒是想不出错儿呢,可那深宫寂寞,若没有戏瞧,可怎么打发漫漫辰光?^''
公然挑衅()
^''大周规制中,公主与亲王同为正一品,郡主与郡王为正二品。''~)''封号只显示荣宠与否,与品级无关。先帝赐上阳郡主正一品爵位以示宠爱,故而绮月地位超凡。
因此,左手是先帝最后一位存活于世的兄长福王与福王妃,右手是孀居的汝阳王妃。两家人都面色淡淡,见了云潇也不甚热络。云潇猜测郡主曾与他们有嫌隙,因此也不语不言,而眼观鼻鼻观心。
虽然是家宴,但礼数不可缺少。依次举杯向皇帝、太后与皇后祝酒,起起坐坐,烦不胜烦。云潇心内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却耐了性子一一做来,瞟了身后的凝烟一眼,只见她倒还平常,正在纳罕,却想起她的身世,便不再多思。''~)''
好容易集体祝酒完毕,各轮皇亲贵戚开始单个向皇帝敬酒,这便与云潇无干了。
不是自己住所的食物,都要少吃。
因此她这会儿还是默念璇玑宫内功心法,打发时间。
历来宫中宴席,歌舞必不可少。这会儿正是《霓裳羽衣曲》。
十六个年轻女郎,尽是锦衣绣裳,眉清目俊,分为两班,八歌,八舞。''~)''
笙箫管笛,琴瑟钟声,一时并奏。但见那舞的是羽衣翩跹,歌的是娇声宛转,和着各种乐声,高低疾徐,音韵悠扬,十分入拍。
已经入破,更觉歌声激越,其音可裂金石;那舞也愈舞愈紧,飘飘然有凌空之态,使人听了歌声,触动壮杯,看了舞态,心惊目骇;
到了最后之时,又从激昂之中,转为抑扬宛转,令听者如御风而行,不知其身之在于何处;
奏至分际,忽闻一声金钟,清越无比,一刹那顷,歌停舞止,丝管齐歇,万籁无声,四围寂静,真有“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之妙。
一曲舞毕,众人交口称赞,云潇也象征性的附和道:“果真是轻盈飘逸,姿态卓绝,非宫中不能得见。”
然而席间却有一位中年妇人慢慢站立起来,向云潇笑道:“得郡主夸赞,便不负我辛苦调教这些舞姬。听闻昔年济南王妃酷爱舞蹈,尤以一曲《霓裳羽衣曲》与济南王结缘,在宫中传为佳话,想必郡主必定继承令堂风姿,也是善于歌舞,今日普天同庆,老妇斗胆请郡主一舞,以助酒兴。”
看她的服色与座次,是位一品夫人,然而云潇好端端坐在这里,却为何向她发难?看来又是上阳郡主惹出的祸事,这样一番逻辑不通的话也拿来做垡子。众人皆知郡主丧母时只有三岁,如何能得母教诲做《霓裳羽衣曲》?
席间顿时安静,众人看向云潇的目光复杂不定,但大多是不屑与嘲笑。云潇心内慢慢有了主意,却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但笑不语。
福王妃向云潇笑道:“石老夫人得了这些舞姬,整整训练了一年方有此精美舞蹈,郡主仓促之间,哪能做舞呢?老夫人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更何况郡主千金之体,若是因此有了损伤,反而不好。”
看来,石老夫人还记得郡主的一鞭之仇,时刻惦记要报仇呢。^''
古战歌()
^''不过,她今日的挑衅,倒是助了云潇的事。
正愁着,上阳郡主回京的声势不够浩大,于她改头换面的要求不符,对于这个机会,她绝对是好好把握。
的好听,是将计就计。的俗点儿,是就坡下驴。
云潇最擅长这个,因此整了整仪容,缓缓移步向前,曼声道:“大周素来敬老尊老,石夫人是绮月的长辈,区区一舞的要求,绮月怎能不从?石夫人既然不弃,今日绮月便彩衣娱亲,以歌舞敬夫人。”
石老夫人气度不凡,此刻笑容更加慈爱:“能有郡主献舞,是老妇修来的福气,怎能嫌弃?”
云潇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皇上准许臣入内更衣,以献歌舞。''~)''”
高座上的容舒玄恐怕早就注意到了大殿中的动静,他不动声色的颔首,皇后亦是面含微笑。
得了二人的许可,云潇便慢慢退到了后殿,凝烟与丛兰也随了云潇来。
丛兰焦急万分,一边含泪为云潇换下沉重的首饰,一边急道:“郡主,这突然之间要跳舞,分明是为难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云潇淡淡一笑道:“我心内自有计较。''~)''你且去悄悄请楚国的使臣文澈,就本郡主跳舞时只需清笛《古战歌》一曲。”
丛兰脸色苍白,惊慌的看向云潇:“郡主,此人是楚国使臣,郡主能否信赖……”
云潇慢慢抹去脸上脂粉,道:“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很赏识此人。心胸坦荡之人,才能吹的出那么清越动人的笛声。
丛兰更是着急:“只有一面之缘,郡主如何知道他会吹笛子,若是吹的不好呢?”
云潇柳眉一皱,微微怒道:“昨才教训了素琴不要以下犯上,今日你便要以身试法?哪里来的这些废话,还不快去。耽误了舞蹈,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丛兰诺诺的去了,凝烟麻利的为云潇更衣,低声道:“宫主要做《古战歌》,可是想好了对策?”
云潇冲她挤眉弄眼的笑道:“自然,咱们白学了离错索不成?不过,三长老若是得知我用离错索献什么劳什子歌舞,一定气得吹胡瞪眼。”
凝烟抿唇一笑:“这下宫主能蒙混过去,那些人一定不能想到宫主会这般耍小聪明。”
云潇将如云黑发用一根正红金边丝带系起,素白的阔袖纱裙裙幅极大,走动之处轻盈脱俗,越发衬出她肌肤晶莹胜雪,姿态绰约。
向凝烟道:“四下无人,将你随身的药都拿出来,我有用处。”
言毕,丛兰进得殿来,俏脸微红,云潇见她喜不自胜的样子,便知文澈是答允了她,心内稍安。
当下穿好一双水红绫舞鞋,是用两颗上好的南珠镶在鞋尖,熠熠生辉。拾起足有一丈长的大红绫带,便不疾不徐走向正殿中央。^''
灵动之舞()
^''但见文澈傲然立于殿中,累金丝镶红宝的发冠和一身青莲紫的长袍越发显出他鬓如刀裁,剑眉星目。''~)''他长身玉立,清高悠然,似乎与世无争,却也散发出无人能御的霸气。
云潇向他微笑示意,他亦是勾唇一笑,缓缓将一管紫玉笛放于唇边,菱唇轻启,清越而孤傲的笛音幽幽响起,萦绕于整座殿堂。
笛声如泣如诉,委婉哀伤,将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的疲惫与伤痛缓缓道来。
云潇右臂轻抬,鲜红如血的绫带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做一道绵长的弧线,继而缓缓落地,又是一抬一甩的动作,红绫腾起而飘落。''~)''
笛子哀婉,她的动作亦是凝重而迟缓,表情沉重而哀伤。
莲步微移,白衣裙摆如流水荡漾,素手起落间,红绫似乎被赋予了生命,随云潇周身缓慢旋转、起伏而幻化出无数图案,似乎将千里之外的战士亡魂召回故土,令人心碎。
笛声渐渐低落,云潇手里的红绫也是渐舞渐落。殿中空余一片寂静时,云潇素手微张,红绫破空而出,笛声突而奏起,肃杀之气尽显,云潇折腰而舞,手中红绫颤动如蝶翼。''~)''
莹白的纱衣薄如蝉翼,红白交织萦绕间,笛声渐渐慷慨激昂,似是厮杀已到难分难舍的地步,其战争场面之波澜壮阔,气势恢宏,非人所能道也。
云潇旋转更快,雄健顿挫,红绫一改颓废绵软,猎猎而动,急转如风。笛音再转,气势更加磅礴,云潇舞动更加激扬,舞步繁复,红绫抖动更烈,道出将士们之雄武英姿,刚烈明快。
曲子已近终了,云潇身姿微摇,忽而腾空跃起,红绫扩展如羽翼,素白长袖与金边发带同时随风扬起,翩然欲仙。
笛音戛然而止时,云潇轻盈落地,红绫缓缓自身后落下,将如玉肌肤映衬得灿如朝霞。
殿内一片沉寂,云潇淡然一笑,俯身笑道:“臣雕虫小技,不足道耳,愿博皇上与众大人一笑。”
容舒玄这发觉,自己的目光方才一直追随着那个灵动婉约的女子,不禁有些赧然,想要垂下眸子。
但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红唇微弯,剪水秋瞳,见之忘俗。
她白衣若仙,舞姿绝伦。
古人曾云:红罗叠间白罗层,檐角河光一曲澄;碧落今宵谁得巧,凌波妙舞月新升。原是确有其事。
容舒玄轻轻拍手道:“好一曲《古战歌》,逸态横生,浓姿百出,宛若翾风回雪,恍如飞燕游龙,郡主真独擅千秋矣!使臣笛声精妙,与舞蹈相得益彰。”
哪里是自己所做的舞蹈,分明是“离错索”的一套鞭法,被改头换面一番,拿来充数。凝烟心中好笑,却也不敢怠慢,见云潇示意,便将手中物事恭敬的递了上去。
云潇妩媚一笑,向石夫人一拜,不出的乖巧柔顺:“石夫人明鉴,绮月年轻气盛,冲撞了贵府小姐,心中甚是不安。今日一舞权作赔罪,还望夫人海涵。”^''
出乎意料的解围()
^''又接过凝烟手中的物事,道,“这是府中秘制的白玉凝萃霜,在几味生肌活血的药物中,特地添加了珍珠粉、益母草、茉莉、白芷、丁香、云母、独活与冰片,最是润泽肌肤,有美白奇效。''~)''绮月自知有错,不敢奢求夫人原谅,却也烦请夫人将此物带与贵府小姐,绮月定当感激不尽。”
这哪里是她特制的药呢,分明是从凝烟随身带的瓶瓶罐罐里,挑有止血化瘀功效的药兑出来的,不过石家人肯定也不会用她的药就是了。
但这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上阳郡主在赔罪了。''~)''
其实在上京贵族中,等级十分森严,云潇与石夫人同为正一品,但石小姐却是无品级可言,因此严格来责打石小姐,顶多是个言行不当的罪过。如今云潇受了惩戒回来,明眼人便知要将此事罢过不提,然而石夫人不能忍下这口气,更是当众为难云潇,损害的便是她石家的清名。
云潇接过凝烟手中的“白玉凝萃霜”,恭恭敬敬的将它呈至石夫人面前,道:“还请夫人接受绮月的歉意。^''”
自云潇一曲舞过,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于云潇,连傲世的文澈亦是含笑看向云潇,宝座高高在上,云潇也能感受到皇后深恶痛绝的目光。
是怨恨自己,抢去了容舒玄的注意?抑或是,其他不能人道的原因?
云潇笑的越发恭谨。
石夫人此刻再不能拒绝云潇的歉意,示意身后侍女接过她手中的药膏,微微叹道:“郡主有心,我代小女谢过。其实前日之事,虽是郡主与小女有了纷争,到底小女也是家教不严,不够宽容谦让,很让陈府蒙羞,老妇早已训斥过她,也算是给郡主一个交代。”
到底是经历过几十年起伏的贵族妇人,短短几句话,又将责任推倒云潇身上,而且不动声色,滴水不漏。
看向她齐整的装束,眼边细细的纹路,云潇不禁动容道:“绮月是今日才知,原来母亲爱女之心拳拳。实在是绮月莽撞,冲撞了贵府小姐,却也无意中伤了石夫人的心,绮月的罪责实在深厚。”
石夫人眉毛一挑,正欲再,却见太后不温不火的声音低低响起:“当日光明寺一事,哀家已然查明。是上阳郡主的车马与石家女眷的车马相撞,之后郡主手下恶奴出言不逊,石家女眷按捺不住先行动手,要掌掴此奴。郡主情急之下执鞭伤了石家女眷。若论罪责,那恶奴首当其冲,石家女眷也有过错,并不都是绮月这孩子的过失。如今哀家已经惩罚绮月,去野山敝寺整整思过三月,惩罚不可谓不重。若是石夫人与众大臣都认为处罚不当,向哀家提出便是,哀家酌情增减,还你们一个公正清白。”
毕,她凤眸轻轻扫过众位大臣,不怒自威。云潇知她在为自己开脱,心下微安,又觉好笑。
怎么,还是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对上阳郡主视如己出?^''
玉钗()
^''石夫人肃容道:“回禀太后,臣妇并无此意,太后陟罚臧否,十分得当。''~)''”
太后淡淡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丢过不提罢了,何必难为一个小姑娘。今日是为皇长子庆贺百日,大喜的日子,哀哀凄凄作甚?”
这一句话已然是斥责了,皇后起身笑道:“母后何苦动气,伤了身子。来人,端一盏雨前龙井给母后,让母后平心静气。”
云潇心中一凛,皇后一向温婉和平,侍奉太后尽心尽力,然而这息事宁人的话却得生硬,此举无异于示威了。''~)''是她有意为之,还是一时不查,疏忽大意呢?
寻常的宫宴而已,便能目睹如此复杂的利益争斗,也算不虚此行。
太后果然面色不善,冷冷道:“哀家瞧石夫人了半日话一定渴了,哀家不饮龙井,此茶赐予石夫人。石夫人如今锦衣华服,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