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故事作者:秒杀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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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故事作者:秒杀春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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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相当地能喝,被公推为大夥的代表,没想和他一比,喝到胃里都发烧了还没法将他扳倒。这事邪门,太邪门,肯定有诈。於是我绕到横七竖八搁著酒碗酒瓶子的小板桌後头,一看之下,哇,我肏,你个死小坦,奸诈小坦,你往自己碗里加的全是奶,往兄弟碗里加的是奶酒,你喝的粮食白酒全被奶水给掺稀了,咱们就是喝死了也喝不赢你呀!
  我揭发了这件事,嘻嘻哈哈地将他压在地面,跨坐在他大腿上,结结实实冲他胸口揍了两拳,这是玩儿,可不是讨厌他。小坦的诡计被咱们戳穿,黑脸蛋腾一下红了起来,让我压在身下,扭著身子大笑,也不反抗我。
  大夥起哄著叫:「让他把咱们刚刚喝下去的量全喝回来!」
  我低头问他:「你觉著这法子公平不公平?」小坦说:「公平!我服。你放了我。」
  我抬起压在他右大腿上的膝盖和屁股,让他能够坐起来,可左腿还让我压著。我笑著说:「你喝了才放你。你要能多喝几碗,我也让你打还两拳。」
  小坦扬著雅族人稀疏的眉毛说:「就是这一句话。」
  就那样,二十几双眼睛作见证,他一腿给我压著,身子靠著我的手臂,把大夥儿喝的量全灌进了肚里。但是他到底已经喝过几碗掺奶的白酒,这时真醉得不行了,一手攀著我的肩,臭死人的浓浓酒气喷在我脸上:「再拿两碗来。」
  我说:「平手了,还喝?」
  小坦翻著白眼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还喝。一碗一拳,你欠我的!」
  大夥儿欢呼声中,小坦把最後两碗倒进了嘴巴。我说了话得要算话,於是摇摇晃晃地放开了他,等著挨打。「光闻你这酒味我都醉了。」
  他一脸得胜的笑容,打著嗝,在我肩上一推。我也真醉了,躺在地上不想起身。他抡起拳头,眯著眼睛看我,找下手的地方,骂我说:「我肏,你咋变成两个胸脯四条胳膊了,你叫我打哪里呀!」
  他一拳打下,身子也随著趴了下来,哇地一下吐了我一身。我连忙拍他背脊,要替他顺顺气,被他呕吐物一熏,自己也哇哇地吐起来。这下换小坦来拍我的背了,他拽著我,要将我拉起来照顾,我俩最後抱著滚成一团,昏睡之前,我只记得两个人都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著对方的背。
  我俩被兄弟们分开了各自抬回家去。当晚我给我爸打,他挨他爹揍,第二天坐上校车,我说:「你脸咋整的,这麽肿?你牙疼啊?」
  他指著我被我爸打肿的眼睛,神秘地说:「你眼睛怎麽肿的,我脸就是怎麽肿的。」
  他在校车上也唬过学校老师。天气冷的时候,我们一群人非得喝点烈酒才愿意上学。有一回,四五个人窝在校车最後头的座位上,裹著毯子,在毯子底下偷偷传著一瓶酒喝。老师上车来了,那是个视力不好的老头儿雅族老师,睁著朦胧的眼睛四下看看,抽抽鼻子,很奇怪地问:「怪了,大清早七点多钟,咋这麽大酒味儿啊?」
  这老师在勒库城干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知道咱们勒库人的坏习惯,於是一排一排座位巡视起来,审问全班同学:「谁偷喝酒,给我举手!」
  巡到最後一排,我们的酒瓶子已经扔到了座位下,但身上的酒味还是遮不掉。小坦挺身而出,说:「老师,没人喝酒,是这位同学受伤了,这是跌打药酒的味道!」说著在我身上搡了一把。我就装著喊痛,哼哼唉唉地说:「对,对,是我受伤了。」
  老老师皱眉说:「噢,是受伤啊。又打架了是不是?」
  小坦说:「不是打架,阿提这麽听话怎麽会打架。他是骑马跌伤了。」
  老老师看上去很犹豫的样子,东嗅西嗅的,还是不大信。小坦又说:「老师您要不要验验伤?他骑马的时候一屁股摔地上了。阿提,你裤子脱了让老师看看屁股。」
  我说:「成!」毯子一掀,站起身来就扯棉裤。斯斯文文的老老师急忙摇手:「不用看,不用看了。」唠叨著走回前排去。我盖上毯子,在里头握了握小坦的手,他已经将酒瓶子捞回来,塞到我另一只手里。我俩在同学的窃笑声里各自喝了一口酒,相对微笑,庆祝谎言圆满成功。
  我们的谎言从不拿来害人,我们才十二三岁,以为世上的所有谎言都像这些笑话一样,不带坏心眼的。我们瞧准了老师死也不想看我屁股,两句话就唬住了他,我们骗他不是因为他是雅族人,只因为他是能按照校规打我们的老师。我们还有一项优势,小坦是雅族学生,学校里雅族学生总被当作是聪明一些、乖巧一些的一群,谁能料到一个雅族学生会帮著勒库学生撒谎,自己还和勒库学生一同在早上七八点就喝开了呢?



4、第二章(中)

  一两年以後,小坦十四、咱十六的时候,小坦曾对我说:「我小时候老帮著你们作弄学校老师,不是为了讨好你们,我有时真忘了自己是雅族人。这话听著,是不是很好笑?」
  我说过,勒库城的孩子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娃了,这个年纪的我们都差不多已经是大人。多懂得了一些事,多听到了一些其他绿洲城市里其他种族对雅族人的反抗行动,小坦的话听起来就有点沉重了。我说:「一点也不好笑。你是勒库绿洲的雅族人,当然是勒库人了。你家也放牧开旅馆,咱家也放牧开旅馆,你有眼睛鼻子,咱也有眼睛鼻子,你说咱俩有甚麽不一样?」
  「可是咱爹要咱去上大学,你爸可没要你读大学。」小坦低著头说,「还要咱以後回到沿海城市去做事。我就在想呀,我十几年也没见过沿海甚麽样子,那能叫做『回去』吗?」
  我说:「我爸不要我读大学,那是因为勒库人不兴走这一条路,我要是读书读得太高了,还怕被族里的人笑!」我很想说服他,让他把心放下,於是接著又说:「读大学很好啊,他们不都是这麽说的麽?这个社会上,书读得多的、懂得讲好听话的,就能收服人,能让自己体面。等你体面了,爱说自己是甚麽人,就是甚麽人。」
  小坦抬起头来,眼睛忽然亮了,「那好,就这麽办。我也不要体面,只要别人听我的。你猜,到那时我要说甚麽?」
  「我猜不到。你啥都像勒库人,就是这点不像,弯弯绕绕,有话直说了不好麽?」
  小坦说:「我要跟雅族同胞说,勒库绿洲该由勒库规矩来管。勒库人到沿海,说雅族人的话,雅族人在这儿也得学说勒库人的话,写绿洲的文字。你想想,这些文字写了几千年啦,现在让雅族人一句话就不要了,勒库族的祖先在天上瞧著也不高兴啊,你说是不是?」
  他一番话打醒了我。我虽然不喜欢上学,可也没想过雅族对咱们文化的侵略有多严重,自己还很喜欢雅族的历史故事和小说。到头来,提醒我两个种族互不平等的,是一个雅族人。
  只是这都是後来的事了。我和小坦,以及队伍里二十来个兄弟的早年日子,整天也就是玩,拚了命的玩。勒库城是乡下地方,既然不怎麽读书,接起家里责任的年龄也早,你别看我们整天这样喝酒喝得忘了自己爸爸叫甚麽,我们是苦中作乐呀。不上学的时候,我在山里的大湖边喝到早上六点,和朋友一个扶一个上了马,醉醺醺骑马翻山回家,换上一身比较乾净的衣服,赶紧就去接客人的行李了,有时候还不小心冲客人打两个酒嗝,客人问起,自然打死不承认喝酒。有些哥们家里卖小吃,六点半准时得回到大堂,替吃早点的客人倒茶点菜;那些客人大多是过路的长途送货司机,熬夜开车又饿又乏,跑堂的出点错,他们就拍桌子骂人了。我那些哥们呢,明明醉得七荤八素,一转身,往小杯子里倒茶,硬是一滴也不洒出来。
  所以你说,我们酒量怎麽能不好呢?醉得眼前白花花的我们,服侍起客人来一点也不能马虎的!
  我和小坦就这样长大,绿洲上的孩子,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懂事很多。只是咱们心里还是有些天真念头,在家里人面前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有在朋友面前能讲。譬如说,在山上唱歌的事。小坦的歌喉不比勒库人天生的嗓子嘹亮,却总和我对唱。他连唱歌也不愿意服输,咱们几个勒库人在马背上唱起来的时候,小坦自己下了马,在山头就这麽一圈一圈跑呀跑,扯著喉咙喊,在那儿练嗓子呢。到後来他找到了换气的方法,声音越来越好听了,他就归队了,变成我唱歌时少不了的搭档。
  有一次他问我:「你想咱们这样唱,声音可以传多远?」
  一个兄弟插嘴:「能传一里就了不起了,还得是安安静静没风的时候。」
  小坦说:「不是,我倒觉著能传到山上去。」说著往大夥儿背後的雪山一指。
  我说:「传上去又怎麽样?」
  小坦看了雪山半晌,说:「神仙听见了,就知道咱们俩是最好的搭档。」说这话的时候,背朝著我,我瞧不见他的表情,却知道这话是在说我,绝对不会是别人。我从自己的马背上跳到他的马上,马儿习惯了我的游戏,没有颠我下地,我就从背後紧紧搂了小坦一把。一夥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没人觉得这举动奇怪,反正我俩成天搂搂抱抱的。我也没觉得不对,我听了那句话就是心里发热,就是想抱他,高地上的风那样冰冷,我就是想让胸口贴著他背脊,把咱俩的温暖连结在一起。有甚麽不对?这就是我和小坦。
  小坦让我搂著,也没转头,只还怔怔地望著雪山的峰顶。
  现在我想到那天的事,这才觉得,雪山上的神仙肯定没听见我俩的歌声。如果听见了,他们该会保佑我俩做一辈子的好搭档。可是咱们从前并不知道,这世界上,失望是多过希望的。
  我俩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应该这麽说,只有我俩的时候,能去的地方特别远。我们这乱七八糟的一队山城孩子,总有二三十个人,出去玩的主意七嘴八舌,有人说昨儿半夜西边发了大水,咱们去看坏掉的公路吧?有人说城南出去十多里地有户人家的母牛生了五条腿的小牛,咱们去开开眼界。可心最野的就属我和小坦,我俩只想没尽头地骑著马跑,跑到屁股疼了腿麻了才停,我俩老觉得四面八方太辽阔,勒库绿洲拴不住我们飘游的心。
  我和他就连拿套马杆当长枪刀剑来耍,也能一打打到山坡底下,好像一个人就代表了千军万马,两个人就是两国开战,非得在大地上铺开了战阵来对决。朋友们落得只能在坡顶上看著,搞得我俩很像是在做戏给大家看。千军万马打到最後,还是两个国王在一挑一地决斗。不知为甚麽,我老输,明明我就是年纪大又长得高的那个,他却擅长诡计,眼看他一杆子要戳我肚子上了,那发狠的模样和他手上那速度,怎麽都不像在骗人,我忙要挡他,那杆子却拐到我膝弯里一敲,差点把我敲得跪下去,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他总说:「你读过咱们雅族人的书,知道这叫做『兵不厌诈』。我和你两国打架,就是兵,诈你这麽一两下也应该,对吧?」
  我俩很少真的打,不过喝醉了就难说。你说勒库孩子怎麽这麽爱打架呢,和和气气不好麽?你不懂,我们是用打的来弄明白自己长大了多少,拳头硬了多少,打在对方骨头上是不是还像上个月一样疼痛,身体复原能力是不是快些了,被揍了是不是隔天就消肿。打完了互相看看,两手拳头关节上还隐隐发疼,可一看对方垮著肩膀,那就是我这拳头胜利的记号,行了,分胜负了,两个孩子大笑著就又搂在一起了,口头上还在肏著对方的妹子。不过咱们这二三十个人,有妹子的其实也不多,小坦没有,我也没有,成天喊著要肏,都不知肏到哪儿去了。
  城外高高矮矮地分布著许多小山头,其中一座山头背面是座大湖,据说绕著湖骑马走一匝也得花上十天功夫,我俩就特别爱往湖边溜。多数时候是咱们两个人,有时是一群人。小坦和我夜里喝了酒,特别喜欢骑马翻山到湖边,那时我们也打。黑茫茫的一片,打起来特别过瘾啊,你看不见对方的拳头和腿往哪里招呼,也看不见自己这一下勾手能不能搆著对方,靠的就是听对方的喘气声,和衣服料子窸窸窣窣那声音。有时两个人都打偏了,往前一扑,摔在地上,这才想起刚刚和对方擦身而过,想起俩人这场面多好笑,滚在草丛里笑个没完,喝了酒又特别亢奋,笑得爬不起身,也就算是打完了。



5、第二章(下)

  咱和小坦还有别的休战方法,这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个满月夜,我在湖边扑了个空,脚脖子拐了,叫他拉我起来。他摸黑过来拉我,被我猛地拽倒,额头照准他额头就是重重一下。他唉哟一声大叫,跳起来:「我肏,你咋来阴的?」
  我撞了他一下,灌满了白酒的脑袋也晕乎晕乎的,「我没骗你,我脚真拐了。你快来拉我。」
  「我不要,你又骗人,你脚根本没伤。」
  「这次不玩了。」我抓著自己的脚,头痛脚也痛,心里可还是很乐。我赖在地上叫:「你快来啊,我脚疼啊,我要回家上药啊。」
  圆月的光辉之下,他慢悠悠地挨近我,背著光的脸庞上,两只眼睛闪呀闪,好像在提防我。他的手拉起了我的,犹疑了一下,才往回拉扯。我慢慢地坐起来,突然间砰地一声,他小子一头就撞在我头上。他哈哈大笑:「就你会耍花招吗,我也会。」话没说完,身子就让我扯了下来。我翻身要压他,他翻身要压我,湖边是个草坡,我们扳著对方的头和肩膀,四条腿缠在一起,两个人像个大车轮一样往湖边滚,停都停不住。
  大车轮渐渐滚出了草坡,滚进了紧邻湖水的沙地,小石子嗑得我身体好疼,裸露的手臂都擦伤了,我想他也是一样疼,但是我俩笑得太欢了也就忘记了疼痛。那会儿你要是问我,我都觉得一起滚进湖里也没啥不好!
  我俩同时碰到了结冰一样的湖水,一起打了几个哆嗦。他伸手哗啦一声按进湖里的沙床,终於把我俩拼成的大车轮停住了。我累了,左手松开了他身体,垂到湖水里,右手还死死地抱著他後腰。他压在我身上,也是累得爬不起身。
  他说:「兵不厌诈是我教你的,我被你诈了一次,一定要诈回来才对。」
  我说:「我脚他妈的真拐伤了呀!」
  他说:「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撞还你一下。」
  我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笑个没完。他的肚皮在我肚皮上震动个不停,我肚皮让他一震,就惹得我继续发笑,好像有甚麽大笑的病菌通过肚皮传染了。我的肚皮对他大概也有同样作用,於是我俩疯疯癫癫地看著对方笑。直到俩人的肚皮都酸得跟甚麽一样,终於慢慢停止了震动,只剩下起伏不停的喘息。
  夏天时人人赤著上身,我见过他肚子上好几块绷紧的肌肉,比我的还明显,打架时我特别爱往那儿搥,反正他肚皮硬,又打不死他。这时他和我都笑得累了,我俩的肚皮就变得软绵绵的,可又还没喘完气,就这麽紧贴著一上一下,像两头在月光下依偎著休息的幼小牲口。
  他忽然愣住了。我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他盯著我,我心跳得更厉害了,说:「咱这心脏不知怎麽回事,忽然作怪。」
  他说:「是不是刚在山那边和大夥抽烟斗抽出来的?我刚学会抽烟那会儿,也是抽了就心跳。」
  我想了想:「我今儿抽得多麽?我忘了。」
  他说:「你除了烟斗,还抽了楞子带来的纸卷烟,烟草这玩意跟酒是不是一样的?混合了是不是特别带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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