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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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清-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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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山海关之前,方仲曾和龙轩有过一次对话:。电子书下载

“我护龙军虽是以兵戈起家,但如今定鼎天下,指日可待,就算王爷再枭雄一世,也绝对改变不了天下平定后文风崛起的局面,顶多让文武双方保持平衡。而如今,你是我方仲的未来女婿,自然是日后文官一系的支持对象。而你的大哥,显然更受军队将领的支持。如今文官方面,虽然暂时式微,但军队方面也不是铁板一块,大体算上旗鼓相当。只是,这一切都不是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支持。王爷带着大公子打满洲,让你去山海关代父征北京,已经说明了王爷的倾向。既然王爷已经如此表态,军队那边若是再反对,反倒是有些可笑了。”

“我该怎么做?”

“若是山海关那边对你恭恭敬敬,你就和和气气。若是他们要给你下马威,那你就干干脆脆上去抽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日后这些事情,自然有王爷会替你善后。你抽脸抽得越狠,王爷日后替你收拾军队方面的事宜就越轻松。”

“我明白了。”

第三十六章  嚣张跋扈二公子(下)

若是今日是自己大哥来这里,怕是这些将领会欢迎备至,而后一路护着大哥杀向北京,十几万护龙军虎贲所到之处,无论是大明余孽又或者李闯之流,都只能化作烟灰,而后簇拥着自己的大哥赶不及地坐到那皇极殿的龙椅上。

然而今日是自己,他们却先做的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龙轩没想过去争什么位置,他和龙傲自小在一种龙辰父爱泛滥的氛围下长大,在外人看来,龙辰是一怒天下震动的辽王,但在家人眼中,龙辰确实一个绝对的慈父。也正是因为这样,龙傲、龙轩和龙馨兄妹三人感情都非常好,不像历代天家之中的那种假惺惺亲情。

只是,如果这个位置,是自己的父亲叫自己去做,又或者这是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一件任务,那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完成!

虽然龙缺只是一个七岁半的稚童,除了一些自小遍传来的天才名声之外,他在护龙军毫无威望,而且自己也没有自己大哥在这些大将们心中那般讨喜,但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身后站着的是自己父王的影子,护龙军真正的掌权者,从来都不是这些领军在外的将领,也不是文官之首的方仲,而是自己的父王!

自己这次是手持父王亲笔诏书来到,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出于对父亲的一种理解和感知,龙轩并不完全认同方仲所推测的父亲已经将接班人传给了自己的结论。但是有一点方仲说得很对,自己即使不是父亲内定的接班人,在这时候,自己也是一把刀,一把在入主大明前,将这些领兵大将的棱角磨平的刀!

龙轩从怀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诏书,以自己的童音喝道:

“辽王诏书在此!”

八百白马亲军同时下马,单膝向龙轩又或者说,是向龙轩手中的诏书下跪。

而后,自龙轩为中心,军阵之中的上万辽东军将士全部慢慢下跪,辽王之威,已渗透进整个护龙军上下!

大仁有些恨恨地道:“军国大事,王爷这是当儿戏么,居然交托到一个娃娃手中?”

赵一名一脚踹在大仁的膝关节,大仁一个踉跄,在点将台上跪了下来,同时赵一名也缓缓跪了下来。

朴正恩轻笑一声,慢慢跪下了身子,接着是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与李九成,也都一齐跪了下来。

点将台上唯一还站着的,只有一杆长枪…………冉义。

冉义不但没有立即下跪,反而走下了点将台,走到了龙轩面前,只不过他走过了龙轩身边,向着龙轩身后的八百白马亲军喝道:

“杀人者,出列!”

张大胜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队列。他也算是参军数年的老军伍了,自然清楚冉义的威望。

“你可知你先前所杀之人,是同为护龙军中袍泽?”

张大胜不说话,他只是这么站着。

“某家在问你话!”冉义声音提高了一些。

张大胜依旧不说话。

在下一个刹那,冉义上前,迅速抽出张大胜腰间的佩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架在张大胜脖颈间,

“某家问你最后一遍!”

森然的杀气,已然喷薄而出。

龙轩也没有说话,似乎就放任着冉义呵斥自己的亲军千户,只是他右手依旧举着诏书,左手却在马鞍下面掏出一把精巧些的火枪,而后在马背上转身,枪口对准冉义的后脑勺。

一名护龙军大将持刀喝问一名千户,一个七岁半的孩童持枪对准一名护龙军大将。

大仁轻声嘀咕着:“王爷似乎和冉大枪早就有嫌隙了,这倒好,冉大枪连王爷的公子也闹僵了。”

万千兵士围绕的军阵之中,无人敢上前劝阻,也没人有资格去劝阻。

冉义头皮微微发麻,因为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背后,那弱小的身躯内所隐藏的杀机,这孩子是真的会向自己扣动扳机!冉义随即恍然,王爷的种,又是冷面书生方仲教出来的孩子,又岂会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山海关守将朴正恩何在?”

龙轩出声问道,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点将台上的朴正恩听见。

朴正恩应道:“莫将在!”

“将那名将尉直系三级将领给我绑上来!”

朴正恩深吸一口气,没有动作。赵一名目光中第一次透露出寒气,他似乎已经猜到龙轩接下来会干什么事情。

见朴正恩没有听命,龙轩看向头顶的点将台,一种叫激动的情绪在一向性格深沉的龙轩眼中出现。

……

“我朴正恩,愿做你手中的一条狗……”

这句自己亲自跪伏在龙辰马蹄下所说的话,再次萦绕在朴正恩耳边,终于,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来人,将人绑上来!”

一批点将台附近的兵士即刻领命,少顷,十一个被褪了兵甲的兵汉被绑着带来上来。

冉义转过身,盯着龙轩,他已经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随后,冉义将横在张大胜脖颈处的长刀丢下,转身走开,背影落寞,苍凉。

龙轩冷声道:“杀!”

这些兵士将目光投向了朴正恩,朴正恩紧咬嘴唇,将目光扫向点将台上的诸将。

赵一名胸口微微起伏,大仁狠狠地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尚可喜等人默不作声。

最终,朴正恩缓缓点头。

十几名兵士接到指令,即刻抽刀,而后那十一名被绑缚的兵士头颅被斩下。

龙轩将火枪收起,下马,走向了点将台。

点将台上气氛很沉闷,这些将领还都跪在点将台上。

龙轩打开诏书,宣读道:

“奉天承运,辽王诏曰:命山海关诸部护龙军,即刻打出为大明崇祯帝复仇的旗号,出兵大明,击溃李闯,夺取京师!”

诸将轰然应诺,点将台下,十一具无头尸血染黄沙,一同被磨平的还有点将台上诸将心中的棱角。

在诸将乃至中下层兵士心中,龙家,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不可侵犯的皇家,皇权的威严,正是通过这样的形式慢慢建立起来的。龙轩,一个七岁半的孩子,居然也能站在诸多统兵大将面前公然杀人,而自己这些叱咤风云的将领们只能选择低下自己的头颅下跪。只因为,这孩子身上,流着龙家的血,属于未来天下皇族的血。

历朝历代,为何这么多君王喜欢做那“狡兔死,走狗烹”之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君王的猜忌,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些跟着君王开创基业的将领们已经习惯了自己之前的角色,却浑然忘记了,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了。而这样的作态,往往会成为国家不稳定的因素,毕竟一个大将不仅仅是代表他一个人,他所代表往往是一批人,是一个团体。若是领头者对龙椅上的人不知敬畏,只会让其手底下的人起黄袍加身的意向。

龙轩今日所做的事情,与其说在立威,其实不如说是龙辰在借自己孩子之手,敲打这些骄兵悍将,若是真到了护龙军入关,定鼎中原之后,再敲打,也就晚了。

冉义回到自己的营长中,默默地拿着一块白布静静地擦拭起来。

“龙辰,将军,大帅,王爷,然后是皇上,某家说过,我会当你手中的长枪,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某家说过会帮你打下这花花江山,并且让你坐稳这个天下,就会帮你到底。有些人,确实需要敲打敲打,呵呵,现在敲打,总比日后见血好些。”

冉义身旁,放着一簿小册子,上面记载着一批中级军官贪墨军饷的数额和次数,其中,包括最开始被张大胜斩杀的将尉在内的十二人,皆是名在其中。

这一杆枪,不惜自损,也要替龙辰打压这些骄兵悍将!

第三十七章  煤山煤山(上)

朱由检端起金杯不语,沉默片刻,深沉地叹一口气,将金杯放下。吴祥等几个在乾清宫中较有头面的太监,他们窃听到巩、刘二皇亲向皇上建议在宫中举火自焚并烧毁三大殿的话,并不知道皇上在衣襟上写遗诏的事,所以都认为皇上会放火焚烧三大殿和乾清宫。

他们还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王承恩。王承恩也认为这样的办法最为合宜,不但皇上为祖宗江山死得壮烈,死得干净,而且也不将巍峨的宫殿留给“逆贼”。王承恩担心敌兵马上来到,又忍不住向朱由检问道:

“陛下,可否命内臣们赶快搬运木柴?”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伤心地向魏清慧望了一眼。

魏宫人轻声问道:“皇爷,有何吩咐?”

朱由检叹口气,说:“朕将如何自尽,在昨日午觉中已经决定了。”

此刻,朱由检的眼前又浮现出噩梦中看见的那幅图像:一个末代皇帝,皇冠落地,龙袍不整,披散头发,舌头微吐,一只眼睁,一只眼闭,上吊而亡。但是他没有对魏清慧说出他昨日梦见的可怕图像,一口将酒喝干,将金杯铿然放到桌上,大声说道:

“斟酒!再斟一杯!”

王承恩骇了一跳,说道:“皇上,奴婢侍候皇上多年,深知皇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幸到了今日,深怀亡国遗恨。可是皇上,您听,玄武门已打五更,再耽误就来不及焚毁宫殿了!”

几天来朱由检常想着一些国事上的重大失误,致有今日亡国之祸。他有一套习惯思路,自信很强,认为许多重大失误,都是诸臣误国,他自己没有错误。近些日子,他眼看着将要亡国,每次回想亡国的各种原故,有几件大事使他痛恨朝中群臣,无法忘怀。

第一件,在几年前,护龙军的兵力还不像今日强大,朝廷有机会言和。他同杨嗣昌都主张同护龙军言和,求得同护龙军息兵,甚至承认龙辰辽王之位,就让他列土封疆世代镇守辽东就是,为的就是使朝廷摆脱两面作战困境,专力对付“流贼”。

不料消息再次泄露,举朝哗然,群起攻击与护龙军言和,杨嗣昌被迫离开朝廷,出外督师,死在湖广。继杨嗣昌主持中枢的是陈新甲,也知道国家当务之急是同护龙军言和,以摆脱两面作战,内外交困之局。和议似乎即将成功,不料消息泄露,又是举朝大哗,比上一次攻击和议的言论更为猛烈,他迫不得已将陈新甲下狱,斩首。

假如当时朝中文臣们稍有远见,避免门户之争,都肯从大局着想,使和议之策成功,朝廷暂缓东顾之忧,国力不致消耗净尽,何有今日!假如杨嗣昌和陈新甲有一个不死,留在朝廷,何有今日!尤其他近几天时时在心中痛恨的是,关于南迁的事,何等紧迫,满朝文臣们各存私心,大臣反对,小臣不敢坚持,致有今日!还有,关于调吴三桂来京勤王的事,又是何等紧迫,朝廷上好些天议论不决,贻误军机,坐等流贼日夜东来,致有今日!……

“斟酒!斟满!”他大声说,咬牙切齿。

王承恩浑身打颤,赶快又斟满金杯。朱由检伸出右手中指,在金杯中蘸了一下,在案上写了一句话叫王承恩看,随即端起金杯一饮而尽。他在案上写的是:

“文臣每(们)个个可杀!”

看见了朱由检写的这句话,王承恩感到莫名其妙。他断定敌兵正在向皇城奔来,进了皇城后就是毫无防守能力的紫禁城,再不赶快为焚毁乾清宫和三大殿准备好弓卜之物,后悔就来不及了。他望着皇上说:

“陛下,乾清宫……”

朱由检心乱,没有听清,以为催他自尽,他冷静地说道:“不要担心,还来得及,来得及。”

正在此时,从西城外又传来了一阵炮声。朱由检浑身一震。

王承恩又催促说:“皇上,需要赶快准备……”

朱由检说:“朕早已反复思忖,拿定了主意。你等一等,随朕出宫,再斟一杯!替王承恩也斟一杯!……王承恩,饮过了这杯酒,你就随朕出宫!”

王承恩说:“可是皇爷,如今已无处可去,只有在宫中放火……”

“三大殿和乾清宫不用焚。”

“岂不是留以资敌!”

朱由检没心回答,饮下去最后一杯酒,命王承恩也饮下杯中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动身。侍婢赶快从桌上捧起宝剑,准备替皇上系在腰间。但朱由检心中明白这宝剑没有用了,轻轻一摆头,阻止了她。他对乾清宫的掌事太监吴祥一句话:“你们赶快逃生吧,不需要伺候了。”他对王承恩说了句:“出玄武门!”随即从宏德殿出来了。

从乾清宫的宫院去玄武门,应该出日精·门或月华门向北转,可是朱由检一直往前走,出了乾清门。站在乾清门前,回过头来,伤心地看了片刻,落下了热泪,在心中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又向南看一眼建极殿(三大殿的后边一殿)的高大影子,叹了一声,心中说:“再也看不见了!”他忍耐着没有痛哭,因为已经没时间哭了。

到了此时,王承恩、吴祥等人才知道皇上无意焚毁乾清宫和二大殿,但是不明白什么原因,也不敢再问。吴祥率领乾清宫的全体太监和宫女送皇帝出乾清门。

一个太监牵着太平騟在乾清门外等候,另一个太监搬了马凳,还有四个太监用朱漆龙头短棒打着四只羊角宫灯侍候。朱由检上了御马,接了杏黄丝缰,挥手使牵马的和打灯笼的太监都不要跟随,只要王承恩跟在马后。他从乾清门外向东,到内左门向北转,向东一长街(乾清宫和坤宁宫东边的一条永巷)方向走去。

太监和宫女们一直跟随到内左门,跪下去叩头,吴祥等同时哽咽说道:

“奴婢们为皇爷送驾!”

虽然天色已经麻麻亮,但永巷的两边都是很高的红墙,隔红墙尽是宫殿,加上天色阴沉,永巷中的夜色仍然很浓。朱由检骑马向玄武门走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永巷的阴影中,看不见了,但还能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音。

平日皇上晚间出乾清宫,总是乘步辇,华贵的灯笼成阵,由太监和宫女簇拥而行。众人第一次看见皇上是这样出乾清宫,忍不住望着皇上的马蹄声逐渐远去的方向伤心,呜咽出声。她一呜咽,许多宫女和太监都跟着哭了。

在黎明前靠近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旁边的永巷(宫中称为东二长街)中,这时候特别幽暗,凄风冷雨,没有人管的路灯大部分已经熄灭。孤单的马蹄声向北走去,在接近玄武门的御花园方向消失,而乾清宫院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送别皇上的哭声还没有完全停止。

天色更亮了。玄武门城楼上,报晓的鼓声停止,云板不响了。内城各门大开。大顺军开始从不同的地方整队人城,而李过和李岩等率领的清宫人马也从西长安街来了。

朱由检经过御花园时,一只黑色大鸟从古柏树上扑噜噜惊起,飞出紫禁城外。

守玄武门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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