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挽寒秋by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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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挽寒秋by燕赵公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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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笙看他的少有的抽搐表情,心里偷笑又不敢表现:“很多人都吃不惯太甜的东西。”
  季寒秋把装了一袋子的面包往叶笙面前推推:“都给你。”
  叶笙也不跟他客气,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这个,又拿出一个吃,连续吃了三个之后,才停手。
  “今天挺冷的。”季寒秋又说。
  原来你也会冷啊!叶笙看他潇洒的风衣里面只穿了件衬衫,嘴角抽了抽,却附和道:“是挺冷的。”
  中午封盘的时间不是很长,两个话不多的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下午的比赛。
  也许是中午缓了缓,穆白晨下午便显得不那么慌张,他慢慢找回了以前的棋风,渐渐不再被叶笙牵着鼻子走。
  三点钟时,穆白晨在左下围剿叶笙实地,叶笙不为所动,仍旧一意孤行打击白龙利爪,穆白晨被叶笙逼迫得无法,且用时耗尽,只得满头大汗进入读秒。
  这是叶笙第一次在别人读秒时自己还有半个钟,而且盘面已经全部倾向于他,这种把对手逼迫入绝境的滋味实在好受,看来听季寒秋的,总归不错。
  然而好运会一直跟随他吗?黑197,叶笙果断切断穆白晨早先打入左下下的白四子,穆白晨顿时心中一紧,但读秒钟走得飞快,他已经没有时间做思考,白198手,穆白晨被逼无奈,咬牙接一手,打算治孤。
  这盘棋叶笙拼得太凶,其实根基并不稳,左下六子连成的地也不太过厚实,如果失掉,下方十几目都会失陷,叶笙考虑片刻,终于从前方战场抽离,翻身和穆白晨孤子纠缠在一起。
  穆白晨能在二十不到的年纪爬上五段,靠的不是师傅徐斌九段,也不是师兄季寒秋九段,他确确实实是靠自己的实力。
  在黑199刺入之后,穆白晨果断剑走偏锋,白200直接打吃孤立在二线的黑一子,叶笙皱起眉头,缓缓缩回了捏子的手。
  比赛开始六小时后,叶笙首次长考。
  一时间对局室里寂寥无声,除却摄影一起的运行声音,只有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敲击键盘声——那是记录员在记录棋谱。
  一墙之隔的研讨室里,徐斌九段满脸严肃盯着电视机,轻声问身旁成就早就超过自己的徒弟:“寒秋,你看怎样?”
  对于老师的问话,季寒秋回答得甚是恭敬,他纤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点了三下,说:“这黑子对于叶笙尤为重要,恐怕不会轻言放弃,如果小胖能治孤而活,那么翻盘也不是不可能,差距不会很大。但是……”他权衡片刻,又说:“在尖位和小飞位都是叶笙的活眼,一旦他做活这两处,那么小胖必定要投子了。”
  徐斌满意点点头,没有言语。
  倒是坐他们旁边的一个长发女子有些犹豫,在棋盘上布了两下:“如果,如果黑不巧想要绞杀白孤单在外的三子而走尖位,那会如何?”
  季寒秋有些意外扭头看她,名字到是记得,但却好像从未比过赛:“岳若四段这个应变也是妙棋,不过这样的话,”季寒秋手下飞快在棋盘上飞舞,迅速摆出另一个变形,“你看,这样黑棋得到的实地便不会有刚才那样厚,利益不大,还要费力比到残局定输赢。”
  岳若恍然大悟,又得了棋圣的指点,颇有些高兴点头:“我懂了,谢谢季棋圣。”
  她话音未落,屏幕里叶笙苍白的手捻着黑子出现,叶笙的起手式非常漂亮,带着优雅的弧度,贴着白子擦肩而过,黑201,虎。
  此手一出,徐斌“啪”地一把合上扇子,起身套上外衣:“记得待会儿和小胖去家里吃饭。”
  季寒秋轻轻“嗯”了声,送老师走到门外,这才折返回来,眉宇间看不出任何表示。
  一旁的何伟六段有些看不懂叶笙棋路,却见季寒秋的手又在棋盘上翻飞,不出十着,就把白的几枚孤棋逼迫到绝经,胸口因为输给叶笙的那股难过毫无预警地散开来,只是呆呆吐出一个:“妙。”
  叶笙在精细地方拿捏极准,何况此时对于穆白晨来说,他还有大把时间。
  叶笙这么多年没有得过头衔,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前面已经有了季寒秋,既生瑜何生亮,说的大抵如此。
  穆白晨在叶笙落下这一字后面上顿时人色,他心中颇有不甘,勉强应了几手,还是找不到任何活路,只得投子:“叶八段,我认输了。”
  叶笙用指甲掐了掐手心,顿顿的痛涌上心头,才终长舒口气,挺直的腰板软软落回沙发里:“穆五段,承让了。”
  他话音刚落,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便倾泻而下,潮潮的湿气涌进对局室,送进寒冷的风。
  比赛结束了,一时间对局室的大门打开,等候在外的记者们一拥而入,纷纷拿起相机对还坐在位子上的两人闪了起来,不少叶笙相熟的围棋杂志评论都带着笑和他打招呼,不停和他说“恭喜”。
  又是恭喜吗?十年来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恭喜他自己都数不清,只不过每一次恭喜,他都不能笑到最后,那种不想输却每每只得认输的痛苦,逼迫得他迅速成长,少时还会生气不愿意搭理季寒秋,到现在已经无所谓和他玩笑。
  失败总能令人成长,但失败太多次,终于快要变成麻木。
  这次能成功吗?他问自己,扬起头呆呆盯着房顶的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                    *                      *
  记者们来得迅速,走得也很快,弈王虽然也是头衔,但排次仅仅是第六位,因此挑战者决定赛也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叶八段,恭喜你。这局你真是太强了,我输得心服口服。”穆白晨擦了擦圆脸上的汗,笑着同叶笙道喜。
  “是你太急躁了。”叶笙还未回答,一把男低音由远及近,季寒秋走进槐香堂,语气淡淡的,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
  穆白晨赶紧站起来,点点头说:“是,师兄说的是。”
  季寒秋走近,站在棋枰前低头研究,然后旁若无人地对师弟指导起来,叶笙见没他什么事,站起身整理衣服,打算走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动作,季寒秋扭头看他一眼,轻轻颔首,叶笙报以微笑,背上书包离开对局室。
  五天后就是他们两个的三番棋决赛,季寒秋这次没有和他说恭喜才是正确,从某些方面来说,季大棋圣确实比叶笙会做人,叶笙撇撇嘴,穿过寂静的走廊转进楼梯间。
  “叶八段,等一下。”年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叶笙脚下一顿,回身就看到一个不胖不瘦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向他跑来。
  “蓝琪三段,什么事?”蓝琪比穆白晨晚一年入段,天分不错,还同叶笙在天元本赛对过局,叶笙对他的快棋很有印象。
  年轻男子戴着眼镜,笑容腼腆,拿出几个本子递给叶笙:“叶八段,这是我棋社的师弟们拜托我找你签名,你给我签了吧。”
  “行。”叶笙了然,他虽然天分比不过季寒秋,但是基本功扎实,且布局缜密,因此许多棋社教导弟子们偶尔也会用上他的棋谱,所以在小孩子里面他还是挺有人缘的。
  叶笙接过本子认真签上名字和鼓励字句,别了蓝琪,转个弯又看到岳若和何伟一起下楼,两个人看到叶笙,异口同声对他说:“恭喜。”
  叶笙笑笑,快步赶上两人的脚步:“你们也过来了?”
  何伟说:“上次输给你,很不甘心,不过今天一见,觉得我输得还不算惨,还挺高兴的。”
  一旁岳若听他这么说,嘻嘻笑出声来:“你这话可不敢跟胖子说,省得他又打你。”她说完,又转头和叶笙念叨:“叶八段你今天真是神勇,找天和我手谈一盘吧。”
  岳若和蓝琪同届,还没有同叶笙比过赛,每次见了他,都提议要对局,叶笙总是笑着应了,并不当真。放着季寒秋在那里,谁会要和自己下棋呢?叶笙颇有些自嘲地想。
  想到这里,叶笙又痛快答应一个“好”,便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刚走到棋院大厅,叶笙却有点发傻,他找不到自己的雨伞了。
  他的雨伞是最简单的那种黑色的折叠伞,天堂牌的,放眼一看,雨伞架子上的雨伞,花花绿绿白白黑黑,几乎全是天堂的,黑色的就有三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叶笙摸了摸自己饿憋了的肚子,想要早点回家吃一碗热汤面驱寒,可是,他呆呆看着眼前的三把一摸一样的伞,有些左右为难,随便拿一把?
  “叶八段不是刚赢了比赛?怎么看着比小胖还沮丧?”风趣的话语飘进他耳朵里,叶笙回头,看到短发女子冲他嬉笑,正是前几天在弈王本赛第三轮输给穆白晨的方欣柔五段,她父亲方礼八段也站在一旁,皱眉瞪了眼自己乱说话的女儿。
  叶笙笑笑:“方八段,好久不见。”方礼身体不是太好,他很少比赛,因此叶笙并不是经常看见他。
  方礼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方欣柔假装皱眉:“怎么不和我打招呼,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叶笙和方欣柔关系不错,因此说话也很随意:“我前天才在同一个对局室见过你,说什么好久不见。”
  方欣柔还要再说几句,被方礼拉着从叶笙身边走过,方欣柔只得回头给了他一个鬼脸。
  叶笙无奈笑笑,思考片刻随便拎了把雨伞,闪身消失在雨阵里。
  他家离棋院不远,他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家电齐全,十分满足叶笙没有比赛就窝在家的需求,因此住了五六年,虽然租金涨了,他却一直没有搬走,他是个很守旧而固执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他从冰箱翻找出一个西红柿和鸡蛋,又洗了一把青菜,给自己煮了一大锅汤面。
  当热热的面汤滑进胃里,叶笙才觉得终于活了过来,他快速吃完热汤面,才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打饱嗝,比赛的日子越密,他就吃得越不好,这么多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可算吃了个饱饭。
  叶笙懒洋洋走到玄关,拎了自己的包过来,想要找自己的U盘,他这个人怕麻烦,每次比赛都是直接把U盘扔给记谱员,好让他把棋谱拷贝给自己。
  叶笙随随便便拉开书包拉链,一张白色的,随处都能见到的便签纸映入他的眼睛。
  这张纸绝对不是叶笙自己的,他很努力想着什么时候有的这一张纸,随手把它拿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叶笙便呆住。
  小小的一张纸上,贴了五个大小不一的字,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清楚。
  叶笙慢慢读了出来,皱起眉头,心中涌上不好的感觉,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什么,他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随手把便签纸放到茶几上,拿着U盘回卧室研究棋谱去了。
  一阵带着水汽的风从窗户偷偷跑进屋来,茶几上的纸打着旋地飘到地上。
  那上面的五个字非常耀眼,白底黑字一目了然,不知道是预言,是恶毒的诅咒,抑或只是低级的玩笑。
  你赢不了他。
  正在看棋谱的叶笙打了个颤,心里涌上那几个字——你赢不了他。
  


第四章晚风
  三番棋决赛之前,有一个不长不短的空档期。
  第一天还好,到了第二天,叶笙又开始吃不下东西,他睡不好觉,早早就醒来打谱,一直在卧室里坐到深夜,才能疲惫睡去。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之前十年都这样熬过来,想必将来还要继续熬下去。
  到了第三天,他独居的小窝来了客人。
  叶芸是叶笙的二姐,她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霞初上,叶笙摇摇晃晃从卧室出来,便看到穿着精致套装的二姐拎着大包小包,正在他家厨房忙活。
  “妈说你肯定又不老实吃饭,嘱咐我过来给你开荤。”叶芸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好半天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汤。
  “这是我昨天炖的香菇鸡汤,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叶芸小心把汤碗捧进叶笙手里,和叶笙有六分像的脸上满是心疼,小时候叶笙还住在家里,她就看着他比赛之前紧张、焦虑,吃不下睡不着,本来挺健康的孩子,越长越瘦,导致现在二十多了,还是麻杆一样的身材。
  叶笙冲叶芸笑笑,低头抿了口鸡汤,叶芸早就成家,手艺很好,做的汤香浓可口,叶笙觉得热热的汤水滑进肚子里,他的胃不再那样纠结。
  傍晚的夕阳余辉撒进屋里,鸡汤上面浅浅一层油花,泛起粼粼波光,叶笙思绪不由回到小时,那年他刚要入段,每天几乎只靠水过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那么焦虑,每天除了看棋谱,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父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也只是稍稍缓解不吃不喝的状况,他记得很清楚,当医生说他心思过重,不适合走竞技体育这一途的时候,已经上班的二姐拽着自己的手,边哭边叫自己不要再学围棋,以后她来养活他。
  叶笙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姐,二十岁的容颜和三十岁的容颜合二为一,他眯着眼吸吸鼻子,冲她说:“好喝极了。”
  叶芸也眯起眼睛笑,他们笑的样子分外相似,单单看脸就知是一家人。
  “你先喝汤,我给你煮碗面。”叶芸站起来,转身走进厨房。
  “恩。”叶笙又喝了几口汤,随手从茶几上拎起《围棋周刊》,就着夕阳的余晖看了起来。
  这一期的封面还是季寒秋,一年十二期周刊里,大半的封面都是他,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两次,是叶笙参加大赛赢棋后的样子。
  叶笙眯起眼睛打量封面上的季寒秋,那是他刚刚取得海宁杯商业围棋联赛冠军时的决赛照片,这比赛是去年刚刚举行的新兴国际赛事,为了弘扬中国围棋文化,所有本赛的参赛选手,都要身着中国传统服饰进行比赛。
  这是季寒秋第一次参加海宁杯,也是叶笙第一次看他穿长袍的样子。
  他穿着传统的青色长衫,头上戴冠,表情凝重而肃穆,他右手正要落子,左手轻轻捏着宽大的袖子,整个人好似从古画走出,叶笙捧着杂志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时间都有些错乱,脑海里有什么碎裂开来,一点一滴,扰乱他的神志。
  叶笙正走着神,还是叶芸的一声:“面好了。”打断了他的神游,他拿起筷子,热乎乎的汤面进了肚子,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开来,手脚都不再那么冰冷。
  叶芸看他吃了,这才放心,叶笙家里总是很整齐,也没有什么她可以收拾的,因此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看他吃:“你姐夫说,等你这次比完赛,回家一趟。”
  “好。”叶笙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们家在离北京不远的X市,开车两个小时就到,每隔一段时间,他姐姐姐夫总是会带着他和小侄女回家看望父母,叶笙边吃边算,离上次回家,已有月余,是要回去看望一下。
  看他吃完一碗汤面,叶芸这才拎着包走了。
  送走二姐,叶笙懒洋洋冲了个热水澡,躺上床的下一秒钟,就已沉沉陷入梦乡。
  梦里他穿着儒袍,踩着布履行走在云雾缭绕的桃园中,也不知此时是和时节,满园粉白桃花都已盛开,好不美丽。
  他踩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九子拜寿山石,眼前赫然是一个五角凉亭。
  云雾渐散,他看见正有两个人坐在凉亭里,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棋盘,那两个人正对弈。
  叶笙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走过去加入他们,他只是偷偷躲在桃树后,远远观望那两人。
  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两人的容貌,却依稀能听到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昇哥怎地还不来?”坐在左边的紫衣少年问,他年纪似乎还小,头上未束冠。
  “等吧,今日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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