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太阳才刚刚升起,师父便站在门外轻叩门栓:“梨儿,起来了吗?”
梨夕慕和衣坐起,稍稍整理了一下起身前去开门:“师父唤我何事?”
落丹站在门外,身上穿的依旧是一件青衫,外头照着一层透明纱衣,白发高高束起,带着一丝飘渺的气质,见梨夕慕出来了,便率先转身在前方领路:“你随我来。”
梨夕慕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的合上房门随着师父的方向走去。
作为落丹德弟子,梨夕慕这十几年来从未在紫云观常住过。也未曾好好游观过这里,所以这番随着师父走过大半个紫云观,才发现这里原来如此之大。
落丹知道她的性子。一直是众弟子中最乖巧德那一个,资质非凡,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她其实有意让她接任自己的衣钵。
穿过层层回廊,又绕过一方庭院,这才到了紫云观后方的一处水帘洞天。落丹并未做任何停留。直接抬手一挥,强大的气场直接撩开那层水帘,径直进去。梨夕慕见状脸上满是差异。还没询问,却发现师父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拐角处,梨夕慕赶紧跟了上去。
刚迈进去,梨夕慕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当下心中一屏,她倒是从不知道紫云观还会有这么一处灵气逼人的福地,这么多年都未曾听见师父提及这些。今日到底为什么带她来此处?
“梨儿,快些。”就在她思及这些的时候,师父的声音悠悠传来,梨夕慕赶紧加快脚步。
只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一间石室,石室内很是空旷,只在西南方位置着一块紫金色的石座。那石座的模样委实奇怪。竟然坐落在一方碧潭之中,隐隐透着暗光。
落丹站在石室内。见她来了立马招招手让她上前:“梨儿。”
梨夕慕听话的上前,心中有这千万个疑问,可是张张嘴还是咽了下去。
“梨儿,看见那处的石座了吗?”落丹指着那方石座问梨夕慕。
梨夕慕闻言点点头,疑惑的望着师父,静等她下面要说的话。
“那是我们紫云观的镇观之宝紫云仙座,多年前在为师还未创立紫云观时意外所得。”落丹没有说这法器是那神仙所赐:“梨儿,为师这么些年为教授你任何法术,是因为师这里有套仙法要传与你。”
梨夕慕不解,既然要传授她仙法,为何到等到今日?
落丹早就料到她的不解,直接拉着她的手来到紫云仙座前站定,解释道:“这紫云仙座有个神奇的功力,就是可以提升人的灵气。为师要传授与你的仙法便需要这样的灵气,而这灵气却非人人都能获得,必须受者身无任何法力与武功,并且是年满十六的女子,我这么说你可懂?”
梨夕慕闻言好奇的去看那紫云仙座,那隐隐流淌的光泽仿佛有灵性一般,梨夕慕心中沸腾万分。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洞中修炼,只需坐在这紫云仙座上。”落丹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旧本,递给梨夕慕。
梨夕慕伸手接过,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全是一些口诀之类的东西,不解的去看落丹:“师父,这是?”
落丹面上的表情带着庄重:“这是这紫云仙座的口诀与手诀,你这段时间好好琢磨,希望三月之后你能有所小成。”
“三个月?我要在这里待三个月?”梨夕慕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自己这次逃出来是为了去想办法救娘的,师父现在让自己在这洞内修炼三个月,那救娘的事怎么办!
落丹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消她的顾虑:“你娘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为师在,三月之后,你出洞之时,为师定将你娘好生生的带到你面前。”
师父这话说的干脆利落,梨夕慕很崇敬师父,所以师父说的话她自当相信,于是安心点头。
落丹见她听话,也跟着点点头只道了一句你好好修炼,便出了水帘洞天。
***
回音山下的那条路是春洋村中最阴森的一条小路,每到夜晚降临,小路上便会刮起阵阵阴风,浑浊的月光像瘴气一样弥漫下来,浮动在幽森的灌木丛中,偶尔一只黑色的鸦鸟从灌木丛上空飞过,树林深处传来一下接一下久久不停歇的响动。
村中的人说,这条路上,早年不知道死过多少人,那些人的鬼魂在树丛中迷失了方向,再也出不去,每到晚上都会出来追赶路人,以此为乐,直到把他们吓个半死才肯罢休。
苏锦和苏绣兄妹两人走这条路已经三年了,每到天黑就要经过这条路到山脚下的林伯家,在那里抄书挣钱。走了三年,兄妹两人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怪。
最初走这条路时,妹妹苏绣很是害怕。每次踏上这漆黑的路途,苏绣都要牢牢抓住哥哥苏锦的手。苏锦胆子天生就大,而且从来不相信村子里那些关于鬼怪的传言。拉着妹妹的手走在路上,回头对妹妹说:“不用怕,有我在呢。”
苏绣两眼睁大看着哥哥,温顺地点了点头,说:“哥,你可千万别松手。”
日子一久。苏绣自己也不惧怕了。等苏锦拉起她的手,她自己倒先挣脱开,说:“我自己走。走了一年多,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锦知道妹妹是倔强的,对苏绣一笑,说:“以后你求我拉,我都不会拉了。”
苏绣明白,哥哥不过是一时吓唬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哥哥照顾着自己,这种照顾的意义,已经高于了一切,可以说,苏绣既是哥哥,也是父亲。在村子里。苏锦和苏绣这对孤儿之间的情谊。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苏绣如果是一条流淌的河流,那么苏锦便是这条河的河床。承载着无尽的水流,让其欢快流淌。
这三年来,苏锦和苏绣一直走过这条小路去山下的林伯家抄书。林伯是村子里藏书最多的人,生性孤僻,年纪大了便单独住下,很少与人来往。苏锦和苏绣都已经十几岁,想学些东西,苏锦第一念头便想到了林伯,于是带着妹妹到林伯家,求林伯赠些书给他们看。
那天林伯坐在自己的书柜前,看着兄妹两人说:“我这辈子就这些书与我为伴,我不死,这些书就不能离开我,如果你们想看书,可以过来帮我抄书,我还能给你们些钱。”
兄妹两人爽快地答应了林伯,这一来,那条阴森的树丛小路,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这一天,林伯出事了。
这天夜里,苏锦和苏绣来到林伯门前,敲了敲门,发现屋里无人回应,两人等了很久,苏锦觉得不对,带妹妹撞开了门,发现林伯昏倒在了屋内,苏锦冲妹妹叫到:“快把林伯扶起来!”
苏绣扶起林伯的时候,看到林伯手臂上蜿蜒着一大块一大块青黑色的淤痕,吓得嚷到:“哥,快看,快看这里,林伯这是怎么了?”
苏锦的目光落在林伯的手臂上,自己也吓了一条,那些淤痕很深,像毒疮覆在林伯的皮肤上。苏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淤痕,赶紧对苏绣说:“我们带林伯去梁先生家,他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林伯。”
苏绣提着纸灯笼在前面看路,苏锦背着林伯,兄妹两人将林伯带到村中梁先生家时,梁先生正准备关门,见苏锦苏绣抬着林伯进来,立刻问到:“林伯怎么了?”
苏锦摇摇头,冲林伯的手臂看了一眼,“你看他的手臂。”
梁先生走过去仔细瞧了瞧林伯的手臂,对苏锦苏绣两兄妹说:“你们帮我将林伯抬进屋里,让他躺到床上。”
梁先生解开林伯上半身的衣衫,苏锦苏绣都惊住了,在林伯的胸前,有很大一块青黑色的淤痕。苏锦问:“怎么会这样?是被人打伤了吗?”
梁先生皱了皱眉头,说:“不是打伤,比打伤更严重。”
“那究竟是什么?”苏绣问。
“是尸毒。”
“什么尸毒?”兄妹两人都不明白。
是尸体在腐烂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强毒,一旦染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林伯怎么会染上尸毒呢?”苏锦疑惑地看着梁先生。
梁先生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只有接触过尸体尸毒的人才会染上,但是也还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传染,比如唾液、血液,有时候,被带有尸毒的人咬伤,也会染上尸毒。
除此之外,尸毒还显示出很强的潜伏性,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有的一两天就出现这样的淤痕,有的则需要一两个月,所以我无法判断林伯是什么时候染上尸毒的。我看林伯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而林伯又没可能接触带尸毒的尸体,很可能是服用过什么带有尸毒的东西,至于是何时服用,根本无法判断。”
“梁先生的意思是,林伯是被人传染的?”苏锦问到。
梁先生点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林伯是接触过尸体,事情还不算复杂,如果是被人传染。我们就必须找到那个人了,而且越快越好,时间一久,村子里会出大事。”
四天过去,林伯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苏锦和苏绣兄妹两人住在梁先生家,每天将捣碎的糯米敷在林伯的淤痕上。苏绣看着林伯身上的一块块淤痕。总是心悸地问苏锦:“你说林伯会死吗?”
苏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梁先生是不会让他死的。”
“可是梁先生这几天什么也没做。我怕……”苏绣看着哥哥。
苏锦说:“别担心了,梁先生自有分寸。”
嘴上虽然说不担心,但是苏锦心里也有七八分的惧怕,林伯身上的尸毒,是他从来也没听说过的东西。而按照梁先生的猜测,还有一个碰过尸体的人没有找到,林伯晚一天醒过来。村里的人就多一天的危险。
给林伯敷完糯米后,苏锦拿着用过的碎糯米来到医馆前厅,看见捣药的余钟,便问:“怎么今天又没见到梁先生?”
余钟说:“师傅去给村里的沈大户看风水去了,下午才能回来呢。”
苏锦点了点头,“原来梁先生还精通这些。”
“那当然。五行阴阳。我师傅没有不通的。”余钟说着笑了笑。
这天一大早,春洋村的大户沈家就派人来到医馆请走了梁先生。正如余钟说的,梁先生不只是会行医救人,阴阳两届的事情,他也懂得不少,看风水更是不在话下。沈存彬知道梁先生精通异术,便专程请他到了沈家。
中午的时候,沈存彬和几个下人带着梁先生上了回音山。山上一棵树下有一座老坟,沈存彬和梁先生走到坟前,沈存彬说:“这是我爷爷的坟墓,早年有风水师说应当借荫而葬,才能保证子孙后代的强盛,可是这几年家中一年不及一年,我怕风水有变,所以请梁先生你来看一看。”
梁先生看了看坟边的情况,对沈存彬说:“看来是那风水师在戏弄你。”
“这怎么说?”
梁先生指着回音山周围的情况,说:“这座坟的位置的确处在龙睛之地,保证子孙强盛是没有错,但是这棵树因为受光不均,恰恰使得坟墓面阴背阳,导致龙睛之地塌陷,这样一来,树长得越大,风水就会越来越差。”
沈存彬问:“那现在将树拔走不就可以了?”
梁先生笑着说:“龙睛之地,一树一花都会影响坟墓的风水,你拔了这棵树,龙睛就移位了,拔树是可以,但是必须改葬。”
沈存彬抱拳对梁先生说:“那就麻烦先生了。”
梁先生摆摆手,“你把坟墓打开,我看看里面的情况。”
打开坟墓的时候,沈存彬和梁先生都惊呆了,沈存彬走到坟墓前,满脸诧异地说:“这……坟墓……坟墓被人动过……”
梁先生说:“快打开棺木看看!”
下人们打开棺木后,沈存彬顿时跪在了地上,梁先生摇摇头,说:“果然是这样,坟墓被人盗过……”
一股浓重的尸味从棺材中涌起的时候,梁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让沈家的下人把坟墓还原,将沈存彬扶下山去,自己一人匆匆赶回到了医馆。
回到医馆后,梁先生才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一步了。
方家堡的刘屠夫死了,脖子像是被利器刺穿,梁先生赶到医馆停尸房查看了一下尸体,对苏锦苏绣和余钟说:“是人为。”
“人为?”余钟大惊失色。
梁先生点点头,“是有人杀了刘屠夫,我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方家堡的那个小偷。今天我去给沈家看风水,发现沈家的坟墓被盗了,而坟墓里尸体的尸气很重,尸体上出现了很深的斑毒,由于尸毒的原因,尸体没有彻底腐烂,这么重的尸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依照我的推测,我想是那个方家堡的小偷在盗墓时染上了沈家坟墓里的尸毒。而后来,这个小偷不知道什么原因遇到了林伯。”
苏锦说:“梁先生是说,林伯的尸毒是被那个小偷传染的。”
梁先生点点头。
“那林伯呢?”苏绣问,“林伯会怎么样?”
梁先生说:“林伯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尸毒一旦扩散开来,林伯的身体大部分都会变得僵硬。到时候就是一刀砍下去他也不会觉得疼,如果发展到那个地步,林伯离死就不远了。”
余钟问梁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师傅?”
梁先生吩咐苏锦苏绣:“你们一定要照看好林伯。等他醒来就来找我,明天我和余钟先去方家堡。”
兄妹两人点点头,说:“放心吧,梁先生。”
夜晚降临后,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林伯的脸上,林伯苍白的脸上一块又一块尸毒印迹像是一只只爬虫爬过后留下的足迹。
苏绣看着死去一般的林伯。眼中的光被月光雕琢得惶惶不安。她问哥哥苏锦:“哥,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把我们都杀了?”
苏锦笑了笑:“别说傻话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觉吧。”
苏绣摇头:“没有你陪着我,我一个人睡不着。”
“其实,苏绣,我也很害怕。”
苏绣看看苏锦,握住哥哥的手,说:“别害怕,有我在。”
苏绣从记忆里抽回。看着躺在床上的苏锦,几日前哥哥去了月律昕的府上一趟,回来便收了很重的内伤,那内伤颇为蹊跷,不论如何调养都未见起色,苏锦一直咯血不止。苏绣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眼中一派恨恨。
昨天本想为哥哥报仇解恨,没想到那个月律昕看上去无害。身边的高手还挺多,最可恶的是居然让那个女子跑了!
三皇子下达的命令是在三月之内必须将那女子带回府上,否则……苏绣抬手抚上哥哥的脸,眼中浮现担忧,她们都是拿生命来做事的,任务之前都有吃毒药,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那么必死无疑。
当年他们兄妹俩的命是三皇子救下的,此生必定鞠躬尽瘁的为三皇子办事。
“哥,你放心养伤,苏绣定将任务完成!”苏绣对着沉睡的苏锦保证,眼中尽是阴毒的神色,和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女完全不同。
梨夕慕已经在水帘洞天修炼了好多天了,洞里不见天光,只凭着一盏油灯照明,洞内空旷万分,也不见其他的物舍,要不是紫金仙座的仙光照着,她一人在这洞里待着多少会有些害怕。
平日里修炼累了就休息,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个日月。不过她的心境到还是平和的很,也不担心娘那里会怎样,她只知道这一切师父都会解决的,自己只要听师父的话,修炼好就行了。
有时候梨夕慕还是回想起萧夙祁,这一切由心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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