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修揽着她对贺氏道,“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年就成人了。到时候本宫一定请皇上给指个好人家。”
“多谢娘娘,庆成胆子小,哪里比得上娘娘的帝姬雪玉可爱。”贺氏道。
听到永泰,朱宜修不免眉头轻蹙,道,“永泰的病从年下起就反复发作,太医也治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倒盼着她能和晚衣一样健康就好了。”
“臣妾失言了,还请娘娘恕罪。”贺氏忙赔罪道,“帝姬有皇上皇后福泽庇佑,定会早日康复的。”
朱宜修摇头道,“不关王妃的事,本宫心里有数。只盼永泰能承王妃吉言了……”转而一笑,道,“别叫本宫扫了大家的兴致,今晚是团圆守岁,原该高兴的,诸位自便。”
乾元十三年的初春,新入宫的恬贵人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母以子贵,玄凌随即晋为从五品良娣,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悫妃汤静言与她走动渐多了起来,外人只道这悫妃好歹身居妃位,怎么如此自贬身价去拉拢一个良娣,真真是笑话。但朱宜修则敏锐的察觉出汤静言的举动背后另有隐情,着人暗中留意。
杜良娣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一场严重的时疫开始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太后带了朱宜修在通明殿焚香祷告并没有获得上天的怜悯,太医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敌人也越来越多。玄凌焦急之下,身子也渐渐瘦下去。
朱宜修记得前世的时疫是温实初想出来诊治的办法,如今他已被外调别处,少不得要看别人的了。她虽然知道如何医治,但此刻还不拿出方子的时候。
永泰的身体虚弱,喂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玄凌为了时疫忧心,一时也顾不上这个女儿了。朱宜修拿葛太医的药方看过后,发觉确是对症的,自己暗中只叫孩子的病拖着别太快好,怎会一下子这么严重了。
朱宜修带人去了偏殿,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永泰的哭声,皱眉道,“帝姬连哭声都这么低,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伺候的琴娘立刻跪地道,“回娘娘,帝姬前两日原已经有些好转,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又发起高烧来。”
剪秋道,“娘娘,帝姬别是被传染了吧……”
“别胡说!”朱宜修横了她一眼,道,“本宫进去看看。”
剪秋和琴娘忙跪下拦住她的去路,道,“娘娘万金之体,千万不可轻易冒险。万一真是那样,奴婢们万死难赎!”
“都起来,事情还不清楚,慌里慌张的作甚!”朱宜修道,“本宫不亲眼瞧过,总不能放心,只走近些看罢了。”
来到床前,琴娘撩开幔帐,朱宜修见永泰烧得满脸通红,不断的咳嗽。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永泰原本就有先天的不足,全靠着金贵药材补养才长到现在,当下也有几分心痛,道,“帝姬年纪小,怎么禁得起折腾。不管如何先去拿了太医院治时疫的汤药来,兑一些让她服下再看。”
剪秋忙去传话,琴娘等人也都围上面纱,洒酒消毒。喂了药后,永泰的咳嗽少了些,烧仍然未退,但已经可以确定是染上了。
永泰再如何还是帝姬,朱宜修也不肯让奴才轻易作践她,沉声发话道,“你们仔细伺候着,要是有谁敢松懈躲懒,本宫不用等时疫,先拖去慎刑司处置。”此言一出,原本还避之不及的宫人们无人再敢敷衍。
回到昭阳殿,换了身干净的新衣,原本的被绘春拿出去烧掉,朱宜修道,“去把文世清给本宫叫来。”
文世清是太医院院丞,医术颇受太后和玄凌信任,由他拿出治疗的方子大家也不会怀疑。来了之后朱宜修提点了几句药方的事情,他自然明白。为保稳妥,先行回去待确证有效果后再去面见玄凌。
玄凌在得知有治疗时疫的方子,大喜过望,对朱宜修道,“有劳皇后慧眼识人。”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职责,也多亏了文太医医术高明,才能想出治疗的法子。”朱宜修低声咳嗽了几声。
玄凌见了,道,“皇后怎么了?”
文世清见机道,“皇后娘娘为时疫操心,连日疲累未曾休息好。”
“皇后辛苦了。”玄凌安慰道。
“臣妾辛苦些倒也罢了,只是元安竟然也有染症的迹象,臣妾心急如焚……”朱宜修眼圈一红。玄凌听后道,“如今有了方子,朕一定会叫人把女儿治好的,皇后别太担忧。”转头对文世清道,“先去治疗帝姬,再把药发给染病的宫人们。”
文世清赶忙退下,这时,外头杜良娣身边的侍婢来报道,“皇上,不好了,小主见红了。”
“怎么回事?”玄凌子嗣不多,对这一胎也是颇为看重的。
“小主早上起来就喊肚子疼,到了午间就见红了。”
朱宜修闻言,做出一副贤良的样子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吧,臣妾还要回宫去照顾元安。”
玄凌赶着去了,朱宜修也返回昭阳殿,对剪秋道,“杜良娣的事情你去打探一下。”
晚些有了消息,杜佩筠是吃坏了东西,经过太医救治,她本人没事,只是孩子流产了。
“杜良娣怎会突然小产?”朱宜修道。
剪秋回道,“杜良娣不知分寸,索要无度。看不惯她的人多着呢,没准是华妃那边动的手。”杜佩筠自从有孕以来,恃宠而骄。常常称胎动不安把玄凌从别处妃嫔那里叫走,有两次还是在华妃伴驾的时候派人来请,华妃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朱宜修摇头,道,“虽说华妃可能做手脚,但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兴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娘娘认为还有其他的人?”剪秋道。
“杜良娣有孕以来哪些人和她走得近?”
剪秋想了想道,“她那个骄狂性子,谁受得了和她亲近。也就是一些同住的更衣,选侍去巴结……对了,还有悫妃。”
朱宜修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本宫正愁没引子发作,她倒赶来送把柄。这一回怕不是华妃的手脚,可惜杜良娣的胎……”
“娘娘的意思是悫妃?”剪秋有些不敢相信,“她有那个胆子?”
“怎么没有?”朱宜修反问,“她敢挑拨帝姬和本宫离心,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那我们就要动手吗?”剪秋道。
”等看过太医院的脉案再说。”朱宜修道,“杜良娣那儿咱们不用管。有这样的娘,生出来的孩子怕也好不了多少,没了也罢,皇上自然会去安慰她,要本宫操什么心。”朱宜修不以为然,见琴娘进来了,道,“帝姬如何?”
“回娘娘,帝姬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醒。”
朱宜修听了也略放了放心,道,“烧退了就好,你用心照顾着就成,那药先给她停了吧。”
杜良娣失了孩子哭闹不休,非说是有人害的,口说无凭。玄凌当然不会相信,她直闹得她宫里沸反盈天,鸡犬不宁。为了安抚她,玄凌封了她为恬嫔,但却不再翻她的牌子。
恬嫔失子又失宠,转眼成为明日黄花。大起大落不过短短数月,令人唏嘘。
妃嫔早晨来凤仪宫问安时不见恬嫔,华妃娇笑道,“恬嫔越发不懂规矩了,怎么连给皇后请安都敢迟迟不来呢?”
“恬嫔小产,身体需要时日调养。本宫就暂免了她的问安。”朱宜修温和道。
“都养了一个多月的还没调养好么?”华妃嗤道,“皇后娘娘心地仁慈体恤她人,若换做是臣妾,定要好好教导她何为宫规严明。”
“本宫知道妹妹一贯重视风纪,但过于严苛难免底下人心有怨言,凡事还是以和为贵。”朱宜修缓缓道。
“若是小人自然会在背后嚼舌,诋毁主子。皇后怎么也信那些个风言风语。”华妃抚摸着头上的玉石朱钗。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说的人多了,难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有损妹妹你的清誉。肃妃和你一同助本宫协理六宫,她又比你早进宫,你有事也要多和她商量,免得落人口实,说妹妹你独断专行啊。”朱宜修知道肃妃甘氏遇上华妃多半是铩羽而归的,但也不能坐视不理,总要替肃妃撑撑腰才行。
“臣妾谨遵皇后教诲,一定会多向肃妃姐姐讨教。”华妃口应心不应道。
“悫妃,你往日和恬嫔走得近。她如今失了孩子,正在伤心的时候,你就多去她那儿安慰安慰,劝她想开些。”朱宜修看向汤静言。
后者被点到名字,脸色一瞬间闪过心虚,道,“臣妾明白。”
朱宜修不动声色道,“嗯,今日就这样,大家都跪安吧。”
“娘娘,娘娘,不好了!”琴娘忽然进来,道,“帝姬她……”
朱宜修脸色一白,道,“别慌里慌张,好好说话,帝姬怎么了?”
“帝姬,帝姬病重!葛太医说怕是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了甄嬛,也没有妙音娘子出现了;华妃没了曹琴默帮助,沈眉庄逃过一劫,不用假孕也不用禁足了。
蝴蝶效应……
说宜修对永泰心狠的同学,我要说一句宜修不是圣母,她活了两世了,撒狗血原谅的戏码不适合她。后宫生存法则,心软要付心软的代价,宜修支付不起这个代价,毕竟她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
☆、天花
朱宜修立刻赶到偏殿,见到永泰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发狠道,“葛太医,这就是你要给本宫的交代?”
“娘娘恕罪,微臣无能!”葛太医跪地道。
“立刻去找文太医来,先把这个庸医拖下去由皇上发落!”朱宜修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握拳,手心冰凉。
玄凌闻讯后也立刻赶来,道,“元安如何了?”
朱宜修因哭久了,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见到玄凌,哽着声音道,“皇上,元安她……”
玄凌扶起她,朱宜修一贯给人端庄贤淑的印象,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不少怜惜。安慰道,“小宜莫要伤心,朕绝不会叫孩子有事的。”
对李长道,“把那个庸医交由内廷发落!”李长得令马上赶去办了。
文世清跟着剪秋到偏殿,见到帝后俱在,忙下跪行礼,玄凌不耐挥手道,“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来这套虚礼。快看看帝姬如何。”
文世清忙不迭的给永泰诊脉,一刻后起身回复道,“回皇上皇后,帝姬原本就是先天不足,早产的底子全靠多年的调养。之前的风邪之症一直未能根治,再添了时疫,一下子将以往累积的病根全都引了出来,脉象十分凶险。”
“那可有救治之法?”玄凌急道。他的三个女儿,以永泰最是伶俐活泼,他平素也颇为钟爱。若就此去了不免心痛,何况他才失一子。
“微臣自当尽力救治,但也请皇上皇后能明鉴,微臣尽人事,但帝姬能否脱险还需听天命。”文世清的话叫朱宜修如置身数九寒天,莫非永泰真的如此命薄。
她是恨永泰被她人所利用,几次暗害两个儿子。大不了弃之不顾,却不想令其丧命。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就是猫狗也有几分真情。
玄凌闻言眉头收紧,道,“文卿只管医治,这孩子体弱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朕不会怪罪你。”
有了皇帝的保证,文世清也就放开手去医治。
“小宜你莫要再哭,文卿医道高明,元安定会安然无恙的。”玄凌加重语气说道,“朕的女儿不会有事!”
“娘娘!娘娘!”绘春急得步子都乱了,跑来报信。
“又出了什么事?”玄凌喝道,皇帝也是人,接连出事也够他焦头烂额了。
绘春惊魂未定,脸都白了,回道,“四皇子,四皇子出花了。”
“小宜,小宜……”玄凌抱起昏厥过去的朱宜修怒道,“把伺候四皇子的奴才统统拉出去杖毙!”
朱宜修幽幽转醒,剪秋在床前擦了擦眼泪,上前道,“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吓坏了。”
“剪秋,涛儿如何了?”朱宜修看起来精神憔悴,声音也嘶哑了。
“皇上下令将四皇子挪到神明殿去了。”剪秋细声道。
神明殿是远离后宫的所在,皇子出花都会被挪到那个地方去。大周立国一百多年,能活着出来的皇子寥寥无几,先皇隆庆帝就是因为出过天花才在一众兄弟中被选为太子,继承帝业。
“皇上派了谁去照顾?”朱宜修盯着床幔上绣着的凤凰花纹,阴沉沉的说道。
剪秋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道,“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能有什么事?你回答本宫的话。”
整个内室的气氛异常压抑,憋得人喘不过起来。
“皇上派了专攻传染之症的沈太医去,可娘娘,奴婢担心他会尽心给四皇子医治么?听说四皇子高热不退,浑身打着寒颤,口里还一直喊着冷。半个时辰前还呕吐了一次……”天花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太医也最多是走过场罢了。剪秋在暗里为主子伤心,好容易才有了两个皇子,偏又遇上这种事。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皇上要连他自己的血脉都不心疼,那本宫也无计可施。叫涛儿自生自灭吧……”朱宜修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但她仍然控制住了自己。闭了闭眼眸,两行顺势清泪滑落,听到儿子出事,她的心在大出血,五脏六腑仿佛都凝结在一起了。
“娘娘,您可不能泄气啊,要是你再不照应四皇子,那可就更糟了。还有大皇子,您可不能自乱阵脚啊……”剪秋按了按眼角的水气,劝道。
“对!本宫还有沣儿,本宫绝对不能垮下!他人呢?快去把他给本宫找来!”朱宜修催促道。
“母后!”予沣被带来,扑进朱宜修的怀里,道,“弟弟他……”
朱宜修搂紧他,道,“你弟弟妹妹都生病了,母后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再有事情,否则母后会受不了的,你明白吗?”
予沣重重点头,道,“儿子明白!”
安慰过予沣,朱宜修对剪秋道,“从今日起大皇子所有的衣食全部由你亲自料理,不能叫旁人插手。违者杖毙,你听清楚了吗?”
剪秋也明白大皇子现在是主子唯一的指望,不敢怠慢,道,“奴婢遵命。”
“你先回去,等迟些母后再去看你。”朱宜修让剪秋把予沣送回住所,看到儿子依依不舍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狠狠攥紧,难以喘息。
稳定了心神,朱宜修道,“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面见太后。”
绣夏和绘春为她更衣梳妆。朱宜修的脸色在铺上了一层妆粉后显得好看许多,眼底的乌青也遮盖住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不可侵犯的皇后。
“儿臣参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