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可以在这里巧遇。但是经过了那件事,他应该不太想见到自己吧?已经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对方,再去到伤口上撒盐,就真的太过分了。贸贸然地去打招呼,不论是道谢还是道歉,只会徒增对方的尴尬而已。
去我家吗?(完)
一杰屏气息声地推着手推车,想要悄悄转身离开,却被人冷不防地叫住了。
“冯一杰……是吗?”
背后传来的柔和嗓音震动着一杰的耳膜,一杰仿佛中了咒语一样停下了身体。搜遍记忆他也想不起声音的主人,之后回过身去,通过眼睛来确认。
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但是一杰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视网膜上呈现的影像。
始料未及。
难以置信。
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谢直信,而且,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叫冯一杰没错吧?”
见一杰没什么反应,谢直信有些踟蹰。
“没,没错。”
一杰目瞪口呆地回答,脑子好像被锤子重重的砸了一下,完全停止了思考功能。
“太好了,在酒店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你的名牌。如果记错了的话,就真的太失礼了。”
谢直信用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接着对一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哪、哪里的话。”
一杰低下眼帘,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如果一杰可以看到自己因为惊讶而僵硬抽搐的脸有多么可笑,他一定会找个地缝钻进去。脑子里一片麻痹,身体像根棍子似的钉在原地。一杰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急速下降的声音,手指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怎么了?你没事吧?”
看着一杰的样子,谢直信笑出了声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杰笨拙地咬紧嘴唇,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尽力表现得正常一点,身体却因为紧张而全身颤抖,脚下也软绵绵的,看起来反而更加奇怪。
“一个人吗?”
谢直信的声音是毫无杂质的清澈,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反而有些柔柔的,软软的感觉。只是非常普通的话而已,经由他说出来就仿佛轻柔的歌唱一样。一杰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有一种被轻抚着后背的感觉,令他更加不知所措。
一杰像是个被牵着线的木偶一样点了点头。
“我也是啊。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无聊呢,不如一起吧?”
柔美的声音清灵透彻,好像把身体灌进了泉水一样清冽。
“我吗?”
话刚一出口,一杰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愚蠢。羞耻的感觉令他垂下了头。
“难道你后面还有别人吗?”
戏谑的言辞带来了轻松的气氛,一杰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就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他真的回过头去看了看。
这个举动真是让谢直信差点笑的直不起腰,一杰在旁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今生再也不出来了。
“走吧!”
谢直信平静了一下,站到了一杰身边,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两人距离很近,一杰甚至嗅得到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清清凉凉,还有些甜甜的。
这一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使得一杰丢脸模式全开。不仅对谢直信的所有问题都是答非所问,还好几次被自己的脚绊倒,幸好每次谢直信都及时扶住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大马趴,这种事一杰可真的承受不了。
一杰就这样一脸蠢相、光干傻事,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谢直信走到了收银台。这时一杰才发现虽然自己的推车里满满的,但都是谢直信要买的东西,自己除了一袋薯片、一袋面包之外什么都没有买。
“一不注意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已经装了四个大号塑料袋,还有一半东西没有装,连收银小姐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两人。
“那个,一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些呢?”
谢直信用有些为难的表情对这一杰说,温柔甜美的声音令人无法拒绝。
“没问题。”
其他的事情没自信,但是体力活自己绝对干的来。一杰莫名其妙觉得很有动力。
“太好了。我家离这里很近,帮我拿上去的话,没问题吧?”
谢直信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说。
“嗯。”
竟然可以去谢直信的家?这种事一杰可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虽然只能算是个搬运工,但这对自己死气沉沉的生活来说称得上是华丽的冒险了,一杰的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但他当时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正驶向他未曾设想过的未来。
破碎的假面(一)
“你先坐吧,休息一下,我把东西先放起来。”
谢直信笑着招呼一杰,拖着几袋东西进了厨房。
他的家真的距离超市很近,确切的说,就是超市后面的小区。这个小区应该算是中上等的,干净漂亮、设施齐全。谢直信的家就在其中一栋高层的11楼。楼里的电梯要刷卡才能够使用,谢直信选择住在这里大概是出于隐私的考量吧。每一层只有两户,是大户型的住房。总体说来是很不错的住宅。
但是谢直信家里的装修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严格来讲,根本就是没有装修过。地上好像铺了地板,但是地板被纯白的地毯完全盖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进门的左手边是宽敞的客厅,窗子很大,采光也很好。客厅里一面墙上挂着一部电视机,沙发则靠在电视机对面的墙上。沙发旁摆着一个书架,从上到下摆满了书。右手边大概是饭厅,一张木制的桌子旁摆放了两把椅子。除了这些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墙上空白一片,连个表都没有挂。白色的地毯干干净净,一块污渍都没有。整个房子,显得空荡荡的,看起来像是个空的货仓。
明明有这么好的房子,应该不缺钱装修吧?家里这个样子,真的住得下去吗?一杰这么想着,忽然想起谢直信要求把摆设都收起来的要求了。平时住在这么简约的房子里,酒店里那些摆设一定令他很不舒服。
“喝罐冰啤酒吧!凉快一下。”
谢直信已经放好东西,拿着两罐啤酒坐在了一杰对面的椅子上,把其中一罐推到了一杰面前。谢直信的家里没有空调,暑气肆虐着整个房间。刚刚提着那么重的东西,走在炎炎烈日下,一杰已经热得透不过气。这时一罐冰凉的啤酒对他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早就忘记了什么客气。
“多谢。”
谢直信亲切的态度有些感染了一杰,他觉得自己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紧张了。脑子的短路状态一旦解除,一杰就想起了自己应该跟对方道谢的事。
“对了,花瓶的事,也要多谢你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也不会打碎花瓶的。”
明明与自己无关,却把错算在自己身上。要不是谢直信那么诚挚的表情,一杰一定会认为他只是在说客套话。
“是我笨手笨脚才对。总之,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一杰对于这样的好意不知该如何回应,有些笨拙地说。
“那你的谢意我收下了。”
谢直信爽快地说,脸上布满了灿烂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一杰也不知道提起停车场那件事合不合适,但是一想到谢直信可能误会自己是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心里就觉得非常难受,只想一股脑的跟他解释清楚。“那天在停车场,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那天啊,没关系的。”
谢直信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杰,反而使得他有些担心。
该不会是不相信吧?一杰心中掠过一丝忧虑。
“我说的是真的。那天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怎么有越描越黑的感觉?一杰不由得窘迫起来。
“真的没关系。我明白你是不小心看到的。这件事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信用比刚才还温柔的声音轻声抚慰他。明明是想跟对方道歉,结果竟变成了被安抚的对象,这还真是糟糕。
“虽然很丢脸,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放心吧,我把你叫到家里来,并不是想把你灭口。”
谢直信只用一个玩笑,一杰就觉得不那么窘迫了。
“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一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谢直信突然笑出了声。
“你这个人真有趣。该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一直在担心吧”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呢。一杰是个不擅长讲笑话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时,通常是跟着附和着笑的类型,有趣这个评价,一杰还真是第一次得到。
“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谢直信恶作剧似的咧嘴一笑。
“咦?”
秘密?告诉才见过三次面的人秘密,这样可以吗?
“去年我闹出绯闻的时候,贺先生当着片场一百多人的面一脚踢过来,结果啊,被踢断了一条肋骨。”
谢直信故作神秘地说。
“断了条肋骨?”
打一耳光已经够悲惨了,他居然还曾经被踢断一条肋骨?
“是啊!当时真是痛死我了。后来还要缠着绷带拍片。这次只是一巴掌,我庆幸还来不及呢。”
好像回忆起了被打的经历,谢直信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
“动不动就打人,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讲这句话,但是一杰还是愤懑难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既不红也不乖,被打还是好的,如果被解约才真是惨了。”
谢直信微笑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一下脑袋。
但是一杰只是觉得心疼。
明明是相当惨痛的经历,谢直信却始终带着明亮的笑容,用好像在说旅行见闻的口气讲述着。比起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这样的微笑更令一杰觉得心疼。
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害怕更加伤害对方。想破脑袋一杰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为了掩饰自己沉默的尴尬,一杰拿起手中的啤酒一阵猛喝,很快就见了底。
“喝完了吗?我再去拿。”
谢直信轻快的起身走进了厨房,不一会,竟然手中提着一箱罐装啤酒和一堆零食出来了。
“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看着一杰惊讶的样子,谢直信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解释了一下。
一杰的酒量很差,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平时喝酒也会比较节制。但是今天的经历让他兴奋得过了度,而起谢直信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过温柔亲切,如沐春风的感觉使得一杰不禁飘飘然起来。听着谢直信讲着自己演戏时的趣闻,一杰不知不觉喝过了量。
当谢直信柔软的双唇轻轻地覆在自己的嘴唇上时,在酒精和震撼的双重作用下,一杰的大脑功能彻底关闭了。
破碎的假面(二)
等到他的大脑恢复意识功能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头痛——
好像有人用小锤不停的敲着自己的后脑和太阳穴一样,一跳一跳地痛。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床。
这是哪里?
想要起身,动作却加剧了疼痛。并且,痛的不只是头部,而是全身都痛,好像跑了四千米似的酸痛。更可怕的是,后面的隐秘之处,更是火辣辣的,好像裂开了的感觉。
怎么回事?昨天做了什么?
大脑仍处于半死之中的一杰不由得伸手去摸,却被“啪”的一下打了回去。
“不要乱碰,才刚刚上完药。”
声音有点熟悉,是谁?上药,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在医院?
一杰茫然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
啊,是谢直信嘛!昨天在超市碰到的,真是个亲切的人啊!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昨晚我跟你的事?”
谢直信走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自己的头发。
“嗯?”
昨晚,什么事啊?一杰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只好困惑地望着谢直信。
“昨晚我们亲热的事。”
超近距离的耳语使得一杰后背痒痒的。但是“亲热”这个词却让一杰彻底清醒了,晦暗的记忆也渐渐明朗起来。在超市遇到了谢直信,他非常亲切地邀自己去他家,然后喝了冰啤酒,然后——跟他接吻了!
难道之后又……
一杰虽然是个可悲的处男,但也没纯洁到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亲热是什么意思。怎么说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他对于同性恋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是,自己从未有过一丝这种倾向,跟男人亲热这种事还是无法接受,更何况这还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
而且,一杰并不是欲望强烈的人,一年自己做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他只愿意跟自己所爱的女人做这件事,并不是眼前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
“昨晚做的有些过分了呢,害你受了伤,对不起。要不要我帮你洗个澡?”
谢直信轻柔的言语、抚摸着一杰头发的手,都在提醒着他昨晚被男人趁醉侵犯的事实。一杰的脸色一阵惨白。
“不,不用了。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虽说昨晚发生了关系,大概已经被对方看遍了,但是一杰对此并没有记忆。要自己在只认识一天的人面前赤身裸体这么羞耻的事,他绝对绝对做不到。
“好吧。但你还是洗个澡好哦。虽然已经帮你清理过了,但是身上汗水黏黏的很不舒服吧!”
说完,谢直信就非常识相地走出了卧室。
稍稍一动,全身就痛得不得了。被男人侵犯的实感,并没有随着他走出卧室而消失。此时的一杰只觉得心绪万千——愤怒,憎恨,悲惨,懊悔,不甘……纷繁复杂的感觉让一杰心乱如麻。
真是难以置信——
明明是那样看起来好似一汪清泉的男人,骨子里竟是这么龌龊下流。做明星的如果想要男人的话,应该会要多少有多少吧,何必玩弄自己呢?
但是此时只是一味地责怪对方也未免太厚脸皮了。跟着不了解的人回家,又自己喝醉了酒,这件事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而且,事到如今,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这件事被人知道了的话,丢脸的是自己。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甘心,后悔,一杰咬着牙流下了眼泪。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不会少块肉,又不会怀孕,没什么可哭的!一杰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自己的衣物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一杰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卧室里没有表,幸好一杰有带手表的习惯。糟了,七点十分,八点之前一定要赶回酒店,不然就迟到了。
一出卧室的门,就被谢直信挡住了去路。
“不要挡着我的路!”
一杰从未想过对方会阻拦他离开。对方一时新鲜,玩完就甩,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跟自己交往?对不起,自己并不是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少女,而且也没这个兴趣。
“你的手机没有拿。”
谢直信把自己的手机递到面前,说实话一杰还真的忘了这件事。
可是接过手机,对方还是没有让路的意思。一杰抬起头,目光强硬的回视他,示意他让路。谢直信面对他的强硬仍是气定神闲,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容,这让一杰特别来气。
“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如果你想打电话给我也可以哦,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
轻巧地转身给一杰让出了去路,却在他背后抛出这句话。
无所谓,我回去就把号码换掉,一杰心想。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