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失态。
裴炎怎还有心情顾及到别人的疑惑,他不能置信地望着面带冷笑的太平公主,心头轰的一声大跳,面色骤然苍白,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叔父,你怎么了?”裴伷宁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裴炎,竟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凉带汗,整个身子瑟瑟抖动不止。
裴炎也算是见惯宦海沉浮之人,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过来,推开裴伷宁护着他的双手,一个耳光已是劈头盖脸地重重拂在了裴伷宁的脸上。
“啪!”的一记耳光震惊四周,也将裴伷宁彻底打蒙了,他捂着脸不能置信地望着裴炎,呆呆愣怔似乎傻掉了一般。
裴炎根本没功夫理他,急忙一溜碎步地行至太平公主面前,连连拭汗打躬不迭,语带惶恐地赔罪道:“侄儿无礼取闹,裴炎有眼无珠,还望李郎君不要见怪。”
话音落点,惊得所有人一齐连连咋舌,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谦卑惶恐的裴炎,全都不解为何裴炎对这郎君前倨后恭,仿佛立即变了一个人般。
(本章完)
第204章 前倨后恭(下)()
太平公主心知裴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俏脸微沉平静而又清晰地开口道:“裴侍郎,你一句不要见怪,似乎说得太轻松了一些吧?”
裴炎汗流浃背,老脸也是露出了惶恐不安之色,又是连连赔罪道:“裴炎不知郎君身份,未弄明真实情况之下大胆冒犯,在这里向郎君赔罪,还请郎君责罚。”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郭元振、解琬等进士看到座主如此模样,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太平公主面沉如水,望着裴炎的美目透露着深深的寒意,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
上官婉儿心知倘若自己再不出面,只怕情况真的会变得不可收拾,毕竟裴炎乃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况且待会还得主持杏林宴,倘若在这里让他颜面大跌,也并非一件好事。
暗自一叹,上官婉儿走上前去笑微微地言道:“李郎君,既然裴侍郎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太平公主眼见上官婉儿对着她轻轻摇头眨眼,面上怒色终于有所减缓,扫了强颜赔笑的裴炎一眼,望着陆瑾言道:“陆兄,你觉得该当如何?是否原谅于他?”
上官婉儿没想到太平公主竟将处置裴炎的决定权交给陆瑾,一时间大感意外。
她深知太平公主心高气傲,做人做事像来既有主见,如今天这般将决定权交给外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无不担忧地看着陆瑾,生怕他不愿意就这样和解,而是继续追究裴炎的责任,致使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陆瑾明白这“李令跃”必定有着非常高贵显赫的身份,才让官职不低的裴炎这样投鼠忌器,略一思忖,当看到裴炎无不担忧地望着自己,老脸上一幅告饶之色后,他又忍不住笑了,淡淡言道:“李郎,常言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裴侍郎已经如此道歉赔罪,那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一切都没发生,你看如何?”
上官婉儿听得美眸一亮,暗自赞叹陆瑾心胸宽阔。
“多谢陆郎君美言。”裴炎感激零涕地对着陆瑾深深一躬,模样非常的谦卑。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显然觉得就这么放过裴炎有些可惜,淡淡言道:“既然是陆兄之意,那么本郎君就绕过你这一回,不过此人,你必须给轰出门去。”说罢,折扇收拢一指,目标正是一脸委屈的模样的裴伷宁。
裴炎顺着所指方向一看,根本没有半分犹豫,挥挥手高声吩咐道:“来人,将裴伷宁给我轰出去。”
话音落点,裴伷宁立即色变,他呆呆地望着怒容满脸的裴炎,又是委屈又是不解,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更是火辣一片。
几名家丁听到裴炎吩咐,自然不会有所客气,立即将裴伷宁赶了出去。
没想到事情竟然起了这样的变化,人们惊讶更甚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对太平公主的身份猜测不止。
太平公主不喜欢这样被围观注视的感觉,一双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转身望着陆瑾微笑道:“陆兄,杏林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到正堂去吧?”
陆瑾尚未开口,旁边的裴炎已是慌忙出言邀请道:“李郎君说的不错,还请两位跟随老朽进入正堂。
陆瑾也不推辞,点点头表示同意。
望着陆瑾在裴炎殷情的陪同下进入了显赫的正堂内,钱多又是意外又觉震惊,喃喃自语道:“小妹,我没有看错吧?裴侍郎竟然邀请陆瑾进入了正堂?”
钱秀珍喟叹一声,言道:“阿兄难道没发现与七郎同行的那位郎君身份了得么?就连裴侍郎都须得对他恭恭敬敬。
钱多无不苦涩地点点头,有些郁闷地言道:“没想到裴郎君竟被赶了出去,早知如此,我就……”
钱秀珍心知钱多是为刚才怀疑陆瑾而感到羞愧,温言劝说道:“七郎心胸宽阔,待会回去,阿兄你还是向他致歉为妥,至于裴郎君那里,只怕他也会觉得在你面前很没有面子,阿兄啊,你这次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钱多沉沉一叹,心里面不禁更是郁闷了。
※※※
进入杏园正堂,红毡铺地,陈设简洁,最让人满意的是东面西面的墙上各开有一排轩窗,穿堂风呼啸而过,带来院外阵阵杏花香味,让人闻之就忍不住醉了。
堂内设有长案十来张,其中正北朝南面一张主案,一张客案,原是裴炎专为他和上官婉儿所备,毕竟杏林宴须得他来主持,而上官婉儿作为今天最尊贵的客人,自然须得坐在主位旁边。
然而,现在太平公主銮驾亲临,立即将裴炎的计划彻底打乱了,公主是君,他裴炎身为臣子,安敢落座主案,居于尊位?
正在裴炎颇觉难办的时候,上官婉儿却对着太平公主轻声言道:“公主,你我不适宜坐在堂内,还是前往后堂落座为妥。”
太平公主眉头微微一颦,显然有些不乐意。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言道:“刚才公主你与裴侍郎一番争执,裴侍郎当着众人的面谦卑认错,早就已经大跌颜面了,今天堂内全为他的门生,公主留在这里也只会让裴侍郎更为尴尬,所以还是落座后堂为妥,这也免得太过抛头露面,让人窥去了公主凤颜。”
太平公主想想也对,就不再坚持坐于厅中,转身对着陆瑾笑盈盈地言道:“陆兄,待会我去后堂落座,就不坐在这里了。”
陆瑾以为“李令跃”身份尊贵,裴炎对她另有安排,点头淡淡笑道:“无妨,李兄自便就可。”
太平公主柔柔一笑,望向他的目光透着一丝所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眼波更是闪动连连。
裴炎一听太平公主愿意落座后堂,登时大喜过望,亲自指挥仆役搬来一张宽大的屏风,立在主位旁边,又在屏风后单独设立了两张小案,以供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两人入座。
屏风遮挡朦朦胧胧,落座于后倒也可以勉强遮挡相貌身形。
如此一来,正堂内落座之人便是身为主人的裴炎,陆瑾、陈子昂,以及还有以郭元振为首的九位进士。
(本章完)
第205章 杏林宴()
眼见陆瑾和陈子昂登堂入室,进士们都有些忿忿不平之态,倒是裴炎面色如初,将两人引领到案前坐下。
刚一坐定,陆瑾就对着旁边邻座的陈子昂笑微微地拱手道:“时才子昂兄仗义相助,在下还未对你示以谢意,多谢了。”
陈子昂似乎有些不善于应酬,面对陆瑾的微笑致谢,有些硬梆梆地拱手言道:“某就事论事而已,陆兄不必如此。”
陆瑾轻轻颔首,颇有兴趣地问道:“听陈兄时才之话,你是蜀地之人?”
“对,在下乃梓州射洪人,去岁前来京师进入国子监修学。”陈子昂的口气平平淡淡,话语也是非常简洁,不过神色却没有刚才那股冷淡之色。
陆瑾微笑道:“梓州射洪?呵呵,在下倒是去过一次。”
闻言,陈子昂终于起了几分兴趣,讶然问道:“咦,陆兄竟是去过射洪?”
陆瑾肯定点头道:“三年前某随老师乘船沿长江逆流西进,游览蜀中大川名山,曾在射洪游历过一段时间,我还记得射洪似乎有一条河水名为‘涪水’,也不知记错没有?”
“不错,涪水正是流进射洪县。”提及家乡,陈子昂脸膛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言道,“射洪县县城不大,县北还有道教名山金华山,以前我还曾在山中结庐读书,不知陆兄可有去过此地?”
陆瑾颔首道:“自是去过,而且还在金华山上的金华观居住数日。”
陈子昂大感兴趣,又与陆瑾聊及射洪县人土风情,说笑竟是不断。
屏风后,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也在轻声交谈不止。
“殿下,陆郎君乃是你时才观看蹴鞠时认识的?”望着正在厅中与陈子昂说笑的陆瑾,上官婉儿不禁出言一问。
太平公主点点头,笑盈盈地说道:“陆兄蹴鞠技术了得,以一人之力助球社反败为胜击败对手,我与他攀谈几句就认识了。”
上官婉儿很少见太平公主对别人这样上心,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子,一时间深感意外,迟疑了半响,说道:“殿下可知,陆瑾乃是内文学馆的棋博士。”
“哦,他竟是内廷棋博士?”太平公主凤目一阵闪烁,俏脸首次露出了吃惊之色。
上官婉儿笑语言道:“陆瑾虽然来到内廷没多久时间,不过也算是一个名人,殿下可有听说前不久掖庭宫宫娥请命之事?”
太平公主回忆半响,点头道:“似乎有这么一回事,我听沛凝说过,好像宫娥们是为一个棋博士……”
一言未了,太平公主黛眉猛然一挑,有些不敢相信地惊讶笑道:“让宫娥们为之请命的,莫非就是陆瑾?”
“对,”上官婉儿微笑颔首,“而且在前不久在款待倭国遣唐使宴席上,日照法师无礼索要《草木谱》,以围棋论棋谱归属,几位棋待诏无人能敌,最后是陆瑾沉着应战,击败了棋艺非凡的日照法师,替大唐保住了这本棋谱,圣人当场还对其奖掖。”
听完上官婉儿简短而又清晰的介绍,太平公主俏脸上异彩之色更为浓郁,笑嘻嘻地言道:“婉儿啊,这陆博士倒是名声在外,改天本宫也召他前来对弈几局。”
听到此话,上官婉儿倒是有些惊讶,笑道:“殿下,陆瑾并非棋待诏,冒然将其招入你那公主院,似乎有些不甚妥当吧。”
太平公主微笑不语,显然有着自己的一番想法。
陆瑾初来乍到,对一干进士都不太熟悉,裴炎身为东道,加之明白他乃太平公主的朋友,于是免不了亲自替他介绍一番。
互通姓名拱手问好,陆瑾对于状元郭元振到没有多少兴趣,反倒是一甲第二名的卢怀慎勾起了他的兴趣和回忆。
的确,五年前秦淮河诗集的那番记忆,实在太深刻了。
陆瑾还记得当时南方才子面对七宗五姓的诗赋,几乎可以说是无从招架,而自己也是在卢怀慎作诗挑衅时,愤然站起以诗抗衡,击败了卢怀慎为南方世族扳回了一局,往事历历在目,然而人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今番高中一甲第二名,原本就有些倨傲的卢怀慎更看不起其他人了,即便是状元郭元振,他也不太放在眼中,微微酬酢了几句便不说话了。
郭元振显然也不愿意与这个自视甚高的名门子弟过多交道,也不搭理卢怀慎,与其他人说笑不断。
隐隐约约,堂内中人分为了三个圈子,一个是以郭元振为首的几名进士,另一个是孤零零的卢怀慎,还有便是陆瑾和陈子昂两人。
高坐主位的裴炎似乎对着隐隐约约的阵营划分也是有所察觉,微笑捋须不止。
片刻之后,美艳动人的侍女鱼贯而入备置美酒佳肴,红木案几上的陶瓷酒具熠熠生光,酒香菜香弥漫了整个正堂。
杏林宴之酒,自然以闻名遐迩的杏花酒为主,而各色菜肴,则为八仙盘花、剪云斫鱼羹、贵妃蒸饺、光明虾炙,以及几样别致的绿叶小菜,倒也精致丰盛。
裴炎举起案上酒杯,开宗明义地亢声道:“今番杏林宴,自然是为了恭贺各位进士高中之幸,本官身为知贡举,能够为朝廷发现人才,选拔人才,也是深感荣幸。今日能够在正堂与宴的,除了诸位进士外,还有陆郎和陈郎与大家同乐,本官提议诸位满饮一杯,以示庆贺。”
裴炎之话乃是应有的主题,也是开宴之意,众人自然不会推辞,将杯中美酒满饮而尽。
陆瑾还是第一次喝这杏花酒,只觉入口略冰,清凉沁脾,香冽柔曼,令人顿感精神,而且浓郁的酒香中带着一份淡淡的杏花香味,明显是用杏花泡制而成,杯酒下肚,忍不住点头叫好。
屏风后的太平公主也颇为豪爽的和上官婉儿满饮了一杯,小声谈论不绝。
郭待封心明眼亮,第一个端起酒杯高声言道:“座主,今番吾等能够高中进士,完全是依靠你慧眼识珠,吾提议诸位进士敬座主一杯,聊表心意。”
话音落点,众进士纷纷出言允诺,通通举杯向着裴炎敬酒。
裴炎老怀大慰,自然是来者不拒,仰头将杯中之酒喝得干干净净,竟是一滴不剩。
(本章完)
第206章 行雅令(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也就此展开,自然离不开诗词歌赋。
当然开始之时,吟诗作赋却显得太过正式了,裴炎提议堂内众人当行酒令为先。
酒令起源于春秋战国,行于汉魏六朝,到得隋唐盛世发展到了巅峰,时人饮酒倘若不行酒令,自然没有多少饮酒气氛可言。
而酒令又可分为“雅令”和“俗令”,俗令多为贩夫走卒喜爱,行令时抡拳攘臂,喧闹起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以赌酒来尽兴,毫无风雅可言。
雅令流行于文人雅士之间,以诗文行令为主,对答行令者须得与出令之人对偶押韵,作而为进士聚集的杏林宴,自然须得行雅令。
毫无意外,身为知贡举的裴炎自然被推荐担任“酒令明府”,是为规矩的制定者和出令者,而又在进士中推荐了两人担任“酒令录事”,负责倒酒、劝酒、罚酒,倘若是在风月场所行酒令,这“酒令录事”多为青楼女子担任。
见到他们行酒令为乐,太平公主大感兴趣,然而可惜身份超然,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与男子杂坐行令,不由微感遗憾。
倒是上官婉儿心内平静如常,她深知行酒令最重要的是拥有学富五车的知识,以及敏锐明辩的反应才能,借着进士们行酒令的契机,也可以观察一下诸人才能,说不定不能发现称心人才
裴炎捋须沉吟了半响,微笑言道:“第一令简单一点,就出个字谜,听了,本官所出之令为‘大漠无水空悲切’。
按照座次顺序,接令着应为右厢第一案的郭元振,郭元振想也不想,立即微笑出言道:“座主此谜不难,‘大漠无水’,意思为将‘漠’字去三点水,是为莫,因此谜底是为一个莫字。”
裴炎捋须笑道:“不错,元振果然才思敏捷,答案的确是一个莫字。”
站在旁边负责倒酒罚酒的酒录事笑言道:“状元郎答案正确,不用罚酒。”
郭元振自信一笑,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现在,自然轮到郭元振出令,而接令者,应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