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一下,一直轰鸣着的锣鼓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正是发射投石的讯号。
顷刻之间,扬州水师二十艘楼船纷纷绞动绞盘,只闻一片劲弦响起,偌大的石块已是被抛竿重重抛出,犹如陨石流星般朝着荆州水师攻去。
紧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巨石落水,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上立即就掀起了阵阵波澜,更有几艘扬州水师的小船来不及躲避,而被巨石击中,其中一艘伤势最重,已是开始缓缓下沉了。
荆州水师夷然无惧,同样用投石进行着回击,双方你来我往投石片刻,各自小船均是已经驶近短兵交接,喊杀声震撼水天。
双方厮杀惨烈,鏖战不断,没有一方选择退缩避让,特别是扬州水师才获小声,士气高涨人人奋勇,不消片刻就占据了战场优势。
过得小半个时辰,扬州水师出现不支之态,在损坏了两艘楼船,十来艘小船之后,仓惶后退。
李克穆宜将剩勇追穷寇,下令舰船追击敌舰,看样子已是不准备放这支荆州水师舰船离开。
双方战舰白帆鼓胀,快桨如同陀螺飞旋般没有半刻停息,在湖面上急促前行着。
就这般追逐了一个时辰左右,一座屹立在湖中的岛屿出现在北面不远处。
这座岛屿山峦叠嶂,草木茂密,傲居湖面四面环水,便是洞庭湖内赫赫有名的君山。
荆州水师看样子已是慌不择路,在扬州水师的追击下竟是朝着君山而去。
李克穆岂会放过眼下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下令舰船继续追击。
荆州水师行至离君山大概还有里许水面之处,大概担心水位渐浅,船只容易给搁浅,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选择绕岛而过。
扬州水师毫无迟疑,继续衔尾急追。
便在绕行君山大概半周的时候,一直逃逸的荆州水师忽地全部改变航向,迂回绕行正面迎上了扬州水师,似乎摆出了一副将欲决战的模样。
李克穆见状大喜,正要下令进攻,忽闻舰队背后响起了一片紧促的锣鼓声,竟是有无数船只从背后奇袭而来。
陡然之间,李克穆脸色大变,站在瞭望台上睁大双目仔细端详背后,却见身后的薄雾中战船如云,桅杆如林,竟是不知道有多少舰船朝着扬州水师身后攻杀而来。
一阵彻骨寒凉将李克穆身心全部笼罩,他这才惊然发现原来时才泉献诚所领的舰队乃是诱他深入,待来到君山,早就已经隐藏在岛屿另一侧的敌方舰队便从身后包抄而上,将他所领的船只全部包围了起来。
而现在扬州水师前后都是包围,一面则为君山岛屿,唯有西面可以逃脱。
不容多想,李克穆立即下达了向西面突围的号令。
但还没有待扬州水师调转船头,出现在他身后的那支庞大舰队已是拉来了阵形,形成一个长长圆弧,犹如巨人伸出的双臂一般,将扬州水师锁死在了这片水域当中。
而那支庞大舰队居中之舰乃是一艘高大无比,坚固结实的五牙战舰,竟比寻常的五牙战舰要大上一圈,桅杆上一面“陆”字红色大旗迎风招展,火焰一般夺人眼球。
“糟糕,必定是陆瑾,敌军主力来了。”李克穆气急败坏的高声一句,脸色登时惨白。
扬州水师旗舰之上,陆瑾全身甲胄站在瞭望台上观望着敌情。
待看到敌舰陷入包围进退不得的时候,他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对着身旁陈子昂微笑言道:“谍报不虚,这李克穆果真为大意轻敌之辈,很容易就被引诱到我军的包围网中,子昂,速速传令,围歼敌船,记住,尽量夺取敌船。”
陈子昂穿着一身牛皮连缀而成的细密软甲,此刻一听陆瑾之言,登时点头言是,立即前去传令。
不消片刻,荆州水师锣鼓轰鸣,气势如虹,一片先登战船已是朝着敌军的楼船奔袭而去。
这先登船多为满载兵员登陆所用,很多时候也用于水战之时夺取敌船。
陆瑾明白现在荆州水师实力远逊于扬州水师,若能夺取敌军楼船,那自然是此消彼长,比击沉敌舰更为划算。
霎那间,君山西北的湖面上战舰林立,喊杀震天,大战就此开始了。
双方楼船破浪疾行,连连发射投石,不时还用拍杆击打着靠近而上的小船。
赤马战舰轻便灵活,速度飞快,如同战阵骑兵一般在战场上穿梭不定,连连用弓弩射杀敌军。
先登战舰作为运兵之船,负有靠近敌舰夺取敌船的任务,加之陆瑾对这支扬州水师楼船志在必得,故而荆州水师先登舰极多。
乘着敌舰拍杆起落之间的空隙,不少先登船不要命般靠近了敌军楼船,士卒们上抛绳索勾住敌舰甲板凭栏,如同蝼蚁般向着上面攀爬,不消片刻,扬州水师楼船上喊杀声一片。
由于抢占先机,加上有三面包围敌军,战局自然向着荆州水师有利的一方倾斜。
待薛仲璋接到已方舰队遭到埋伏的急报时,已是大战开始几近一个小时了,他闻讯大惊,连忙点齐兵将乘船出了水寨,浩浩荡荡朝着君山杀来。
疾行将近一个时辰,待薛仲璋率领的援军来到交战处,水战已经结束了。
湖面上飘荡着无数断木死尸,几艘破烂不堪的扬州水师楼船正在徐徐下沉,更别提还有许多早就已经沉在了湖底的小船,不用问李克穆所领的舰队已是全军覆没了。
望向西面十里愈行愈远的荆州水师,薛仲璋双目怒瞪,脸容铁青,牙齿咬得嘴唇几乎快要冒出血来,只得怏怏离去。
(本章完)
第1009章 拒不出战()
这场水战,扬州水师击沉了八艘敌军楼船,夺得十三艘楼船,其余小船三十余艘,可谓一场大胜。
不过即便如此,扬州水师的主力依旧没有多大折损,约莫估算,对方至少还有主力楼船一百五十来艘,其余小船更是不计其数。
反观荆州水师,即便夺取了十三艘敌军楼船,眼下也只有敌军楼船的三分之一而已,若是主力对决,实力非常悬殊。
不过陆瑾并没有为舰船悬殊而过分忧心,他的满腔心思都在思谋接下来的战斗,这场战斗乃是他想了许久方才敲定的,风险极大,危险也非常大。
胜之就可以击败扬州水师,败之那荆州水师铁定会全军覆没,故而必须非常慎重。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亮堂开来,荆州水师水寨外面已被密密麻麻的敌军船只围满了。
陆瑾早就已经登上山头遥遥鸟瞰敌势。
可见宽阔浩瀚的湖面上,停泊了密密麻麻的敌军战舰,几乎将已方水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恰如一道水面长城般挡在了前面。
看到薛仲璋为了报昨天的战败之仇,故而倾巢来攻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势,陆瑾根本没有多少担心,其实从心底来讲,他更希望薛仲璋能够莽撞的带领舰队前来攻打水寨,遂了他的心愿。
要知道荆州水师这座洞庭湖水寨可不简单。
相传此寨乃是三国孙吴大都督鲁肃所建,专门在洞庭湖内操练水军。
其后历经数百年南北朝对持,南朝尤重大江防务,这座洞庭湖的水师大营便兴旺繁华了起来,不论掌控谁手,都驻守水师大军。
而隋朝攻灭南陈之战,这里也曾成为了隋陈两国的交战要地。
故而水寨左右以及后面的山头,均是石炮林立,弩机遍布,倘若薛仲璋胆敢强攻水寨,陆瑾便可以利用陆地上的防御工事,痛击扬州水师。
只可惜,薛仲璋并非笨蛋,相反,他还非常聪明,自然不会傻到强攻这座坚固似垒的水师大营,所领的舰船全部停在石炮范围之外,不敢再向前行进一步。
便在此时,陆瑾忽见一艘打着白旗的小船从扬州水师船阵中驶入,向着水寨而来。
常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故而陆瑾也没有下令石炮拦截,就这么让那艘小船进入了寨中。
过得片刻,一名匡复军的军吏在官军军卒的看押下上得山头,对着正站在临空鹰嘴岩上瞭望湖面的陆瑾深深一躬,言道:“匡复军幕僚陈忠明,见过陆元帅。”
陆瑾转过身来,望着此人不禁揶揄一笑:“薛仲璋派你前来作甚?怎么?莫非他要投降不成?”
听到陆瑾之言,那名为陈忠明的军吏脸色微微涨红,拱手沉声言道:“陆元帅,我家司马邀约荆州水师今日决战,这是战书,请你收好。”言罢,已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书卷。
陆瑾对站在身旁的陈子昂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快步而上接过卷轴,转身递给了陆瑾。
陆瑾展开一看,刚看罢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忠明被他这一笑惊得不知所措,半响方才呐呐问道:“敢问元帅是否应约?以便在下回去禀告。”
陆瑾收敛的笑容,很是随意的将手中的战书丢弃在地,冷哼言道:“你回去告诉薛仲璋,这几天本帅心情不佳,没有闲工夫与他决战,若他不服气,提兵来攻就是。”
陈忠明脸膛更是羞红,盯那封已经沾满了尘土的战书一眼,也没有将之拾起来,对着陆瑾拱了拱手离去了。
待到他离开之后,陆瑾这才对陈子昂微笑道:“薛仲璋自知不敢强攻水寨,故而邀约我们出寨决战,我们岂能让他如愿以偿?”
陈子昂含笑点头,继而想起一事又甚为忧虑,轻声提醒道:“陆帅,上官待诏可是让你速速与敌军决战啊,拖延不得。”
陆瑾轻叹一声,言道:“不错,但现在出去决战乃是自寻死路,以我对薛仲璋的调查了解,此人自视甚高,极为自负,相信一定会想办法前来攻打水寨,水路他行不通,必定会从陆路进行偷袭,到时候我们还可痛歼敌手,再次削弱敌军实力,争取在黑齿常之率军到来之前,与扬州水师进行决战。”
陈子昂叹息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得到陈忠明回来之后的禀告,薛仲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觉憋屈又觉愤怒。
昨日不慎败于荆州水师,没想到今日向着陆瑾邀战,他居然直接拒接,不禁令薛仲璋大感恼火。
其实说起来薛仲璋并非不通军事,闲暇之时他甚为喜欢揣摩兵法,就连与姑父裴炎关系要好的程务挺,也说过他很有用兵的才华。
只可惜入仕以来薛仲璋一直担任文官,却没有从军征战的经验,今番还是第一次统领大军征战沙场,故而对于水战,着实有些一窍不通。
尽管如此,但薛仲璋手下却有能人,扬州水师都尉张敬先和刘在石就是他为之倚重之人。
“司马请看。”这时候,张敬先正指点着军事地图为薛仲璋分析着军情:“荆州水寨依山面水而建,背后这片山势呈东北西南走向,形状几乎犹如一个巨人伸出的臂弯,将荆州水寨抱在了最里面。除了荆州水寨停泊战船的码头,其余地方均是悬崖峭壁,不可登岸,而且这片山峦布满了各种防御工事,犹然记得昔日末将还曾有幸一睹,见识过那些工事的厉害,所以断然不能发动舰队进行强攻,否者必定会伤亡惨重。”
薛仲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缓缓颔首,正欲出言,另一个都尉刘在石插言开口道:“既然水路走不通,那我们就只能从陆路进攻,陆路情况如何?”
张敬先默然一阵,以手指点着地图上荆州水寨的东北方言道:“这片地域全为大山密林,道路地窄路险,坎坷难行,沿途甚为荒凉,昔日曹操在赤壁战败,就是从这条路逃遁,大名鼎鼎的华容道亦是在这里,若从陆路进攻,只能选择从这么走。”
(本章完)
第1010章 陆地进攻()
薛仲璋想了想,叹息道:“以陆瑾的用兵之能,岂会对陆路毫无防备?故而这条路多半会有守军阻拦,而且风险也太大。”
张敬先点头言是,淡淡言道:“从陆瑾的战略部署来看,明显是想要依托水寨防守,而我们求战心切,急于攻略荆州,故而也只能与陆瑾一战,所以我觉的理应试试,荆州水师兵力远逊我军,大不了我们强攻。”
“对,”刘在石点头附和道,“司马可遣一军由洞庭湖西北岸登陆,沿华容道迂回行至荆州水寨后方,对其进行奇袭,届时水师在协同攻击,争取一举攻破水寨。”
薛仲璋明白此乃最为稳妥的办法,点头道:“那好,就由张都尉率领八千士卒,登陆迂回偷袭水寨,待到喊杀声四起,本将再带领舰船前来相助。”
张敬先立即点头言是。
没多久,就有一支船队脱离了扬州水师船阵,起锚远去。
待行至足足十来里路程之后,船队停泊洞庭湖西北岸,匡复军军卒蜂拥而下,转眼就结成了四个大阵,每阵两千人,恰好八千士卒。
领军的张敬先将几个领军的校尉集结起来一通吩咐,片刻之后,军阵徐徐开动,潜入深山密林中消失不见。
整整一日,陆瑾均是矗立山头瞭望敌船,待到夕阳西下行将落日,扬州水师众舰船徐徐离开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举步下山,陆瑾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北方山林,却是陡然一凛,眉头也是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李多祚与陆瑾同路而回,见到他忽然站定神色有异,不禁询问道:“陆帅,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陆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抬手指着北方山林沉声言道:“你看那片山林。”
李多祚微感愕然,顺着陆瑾所指的方向抬目望去,可见离此地大概十来里之处,有着几座不高不大的山峰,一群群鸟雀正从那个方向飞来,聒噪啼叫不止。
李多祚看得半响,依旧是一头雾水,乜了陆瑾一眼,见他依旧是一脸凝重之色的时候,顿知必定有所异常,立即不耻下问的开口道:“末将看不出有甚,还请陆帅示下。”
陆瑾目光依旧钉在那里没有半点移动,淡淡言道:“此刻正值黄昏,乃鸟雀归巢的时候,然这些鸟雀却根本没有归巢迹象,反而成群结队的四散而飞,你可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李多祚下意识言得一句,瞬间又感觉自己此话有些白痴,立即补充道,“难道是因为大战即将到来的关系?这些鸟雀也懂得避祸了?”
陆瑾摇了摇头,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鸟雀惊飞也必有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正经过那片山林,故而使得鸟雀不敢回巢四处乱飞。”
李多祚顿时明白了过来,想了想觉得陆瑾说得很有可能,皱眉言道:“如此说来,叛军是准备从陆路进攻我们了?”
“对。”陆瑾点了点头,却没有吩咐应对之策,反倒兀自沉思了起来。
李多祚幡然醒悟,登时正色言道:“陆帅,末将这就带领兵将前去阻拦,一定会将这股前来偷袭的敌人拦阻在水寨之外。”
正在他将要举步离去之际,陆瑾却是猛然出言道:“不,用不着前去拦截,让他们攻来便是。”
闻言,李多祚露出了一个惊讶万分的表情,不能置信的言道:“陆帅莫非是想要依托水寨应对袭来之敌?若是如此,到时候江面上的扬州水师与这股偷袭之军同时袭来,只怕我们会腹背受敌,应对不暇。”
陆瑾微微一笑,说出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本帅也知道这么做非常危险,一个不好说不定会有全军覆没之危,然不这么做,我们也无法获得胜利之机,从而战胜敌军。”
“可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李多祚轻声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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