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过这一时半刻,我们却是很难离开扬州。”
沉吟半响,她忽地言道:“这样,你速请陆郎君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太平公主口中陆郎君自然并非陆瑾,而是陆瑾的表兄陆长青。
得知公主召见,陆长青急忙来见,待听到太平公主讲述扬州府发生的惊天大事之后,陆长青顿时惊得呆住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陆长青慨然言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殿下放心,陆长青即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护卫殿下周全。”
闻言,太平公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陆郎君之意本宫自然明白,不过现在李敬业乃是以勤王之名举行反叛,一时半刻他理应不会伤及本宫,本宫现在唯一担忧一事……”话音至此,黛眉一蹙,显然大是忧愁担心。
陆长青亢声言道:“殿下有何事情但说无妨,在下若能相助,必定不会推辞。”
太平公主颔首苦笑,言道:“李敬业现已谋反,那么铁定不会听从本宫旨意派出舰船寻找驸马,现在本宫被软禁在此不得离开,寻找驸马一事只得拜托陆郎君了。”
陆长青眼见太平公主深陷叛军当中也依旧牵挂着寻找陆瑾的下落,心内大是感动,点头道:“好,在下一定谨遵公主之命,不过只怕我现在也是无法离开扬州都督府,何能出去寻找七郎的下落。”
太平公主言道:“这事本宫会找来李敬业商量,看看能否先让你离开扬州。”
此话刚落,伊萝便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颤声禀告道:“殿下,李敬业在院外求见。”
太平公主愣了愣,冷笑言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陆郎君你暂且退下,本宫倒要会一会这位匡复上将。”
陆长青本欲留下护卫太平公主的周全,然此刻听到她这么说了,犹豫一番终是应承了下来,拱手告退。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多远,倘若李敬业胆敢对太平公主不利,他才能及时进去相救。
李敬业很快就来了。
他身穿一件乳白色的燕居常服,整个人显得轻松而又自在,完全没有臣子觐见公主时应有的恭敬肃穆。
“微臣匡复军上将、英国公、领扬州大都督府李敬业,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瞧见正淡淡拱手的李敬业,太平公主唇角溢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开口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薛仲璋应该是与你一伙的吧?假传朝廷旨意诬陷陈敬之谋反,其后再诈称自己乃新任扬州司马,从而阴谋夺取扬州兵权,李敬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
李敬业不为所动的笑了笑,故作真诚却又傲慢无礼的言道:“公主殿下,太后擅权乱政世人皆知,我李敬业身为大唐忠臣,自然有义务拨乱反正匡复社稷,殿下你身为李唐皇族血脉,难道不该支持微臣的大义之举么?还望公主能够听从微臣之劝,站出身来指责太后乱政之事,以正我军军心。”
太平公主立即就明白了李敬业的用意,讥讽笑道:“原来你是想让本宫出言反对母后么?李敬业啊,你既然已经干出了谋反的丑事,又何须在意天下骂名?”
李敬业也不过多解释,拱手作礼道:“还请公主殿下成全。”
太平公主丝毫没考虑就摇头拒绝道:“妄想!本宫岂会跟随你参与叛乱!既然现在本宫已经深陷扬州,要杀要剐随你便就是。”
闻言,李敬业眼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开口道:“殿下理应知道,微臣是绝对不敢将你如何的。”
“对,你既然是以勤王之名,自然不敢伤及本宫分毫。”太平公主俏脸上嘲笑之色更浓。
李敬业对太平公主自然是无可奈何,冷漠点头道:“那好,就请殿下你暂且呆在这座院子内,待到匡复大业顺利完成,微臣再向殿下你赔罪。”说完转身欲走。
(本章完)
第976章 讨武檄文(上)()
“等等……”太平公主开口叫住了他。
李敬业止住脚步,回过身来问道:“怎么,莫非公主殿下回心转意了不成?”
“非也!”太平公主不改初衷,开口言道,“本宫须得一艘舰船出海寻找陆侍郎,你速速前去准备。”
没想到太平公主形同软禁也没有忘记这件事,李敬业顿感意外,是笑非笑的拒绝道:“殿下,现在扬州所有军队都是枕戈待旦将欲北上匡复社稷,水师也不例外,岂会有多余闲船出海寻找陆驸马的消息?”
太平公主大怒,从贵妃榻上霍然站起,怒声言道:“本宫驸马乃朝廷天官侍郎、先帝爱婿,既然你是举着匡复大旗,何能对陆侍郎的生死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然若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本宫立即绝食自尽。”
李敬业瞳孔猛然一缩,终是有些生气了,恼怒言道:“公主殿下这是在逼我?”
“对,本宫就是在逼你!”太平公主傲然的看了李敬业一眼,冷声讽刺道,“自喻为大唐忠臣的堂堂匡复上将李敬业,难道现在居然连本宫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何谈忠君爱国?何谈匡复社稷?”
李敬业权衡了一阵,分明利害之后,绷着脸点头道:“好,微臣就听从公主之令,派遣一艘舰船出海寻找陆驸马消息。”
听到她终于同意了下来,太平公主大喜过望,俏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的言道:“扬州水师毕竟不熟悉驸马被海寇掠去的具体情况,这样,本宫派遣一位家臣与舰船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般细致末尾的小事,李敬业根本不放在心上,同意点头道:“可以,就依照殿下的意思。”说完,这才一脸不耐烦的走了。
李敬业离开之后,太平公主立即叫来了陆长青,细细叮嘱道:“陆郎君,待到你找到七郎之后,让他不要急着前来扬州拯救本宫,一定要保护好俊彦的安全,另外以本宫估算,朝廷与匡复军之间必定会有一场大战,说不定母后会任命七郎为将,战阵杀戮无情,还请七郎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太平公主这番话颇有些交代后事的决然之意,陆长青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毕竟一个弱女子深陷于叛乱之军当中,肯定随时都会有着性命之危,能不能平安离开只能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陆长青大感敬佩,重重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不负重托,找到七郎。”
太平公主微微颔首,念起了现在依旧生死未卜的陆瑾,止不住热泪盈眶了。
※※※
李敬业在扬州叛乱之事,恰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飓风,陡然就卷过了神都大街小巷,整个朝野为之震动。
饶是武后的镇定从容稳如山岳,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弄的是心神俱乱,特别是一个个熟悉的叛乱者名字,更是令她大感忧心,连忙下旨召集群臣议事,商讨应对扬州叛乱之事。
卯时初刻,太初宫正殿乾元殿内群臣集聚,冠带如云,除了一干宰相以及常参官外,京城七品以上的所有职官均是到了,更有不少闲居多年,不问政事的宗室元老亲自到来,可见这场朝会的重要性。
朝班东厢首排,秉笔宰相裴炎正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暗暗叫好不止。
那日薛仲璋前来告之他将要巡狩江南道的消息,并言及月余之后江南将会出现强有力的援军。
对与此话,裴炎原本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能相信年纪轻轻的薛仲璋有何良谋可言!
然而令裴炎万般没有料到的是,薛仲璋他居然是与英国公李敬业联系在了一起,两人合作共谋神乎其技的窃取扬州的兵权,并成立了匡复军摆出北上围攻神都勤王姿态,无异于大震人心。
这也使得饱经政治风浪的裴炎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迫使武后交出权力的绝佳时期终于到来了。
正在裴炎大感振奋难耐当儿,武后在上官婉儿的陪同下脚步沉重而又舒缓的进入了乾元殿内。
也不知是否是裴炎错觉,他总觉得武后历来坚定从容的脚步声今日听起来竟是有些凌乱杂沓,可见此时此刻这位摄政太后的心情也非常忧心,这对于见惯了武后强硬姿态的裴炎等人来讲,无异于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只要武后自己阵脚一乱,那宰相们就夺权有望了。
“微臣参见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接受了群臣的拱手拜揭之后,武后罕见的从龙床上站了起来,开宗明义直奔主题,“诸位爱卿平身,今日之议题不消朕说相信大家都应该明白,如今祸起东南逆贼猖狂,如何应对,还望诸位爱卿建言献策,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
话音落点半响,却是没有一位大臣出言答话,大殿内陷入了一片略显怪异的沉寂当中。
武后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突见把守宫门的羽林中郎将大步赳赳而入,上殿拱手禀告道:“启禀太后,扬州叛军散发檄文于全国各地,就连神都之内也送来了一封檄文,末将特地前来呈送给太后过目。”
武后一愣,旋即冷笑道:“讨伐檄文?呵呵,有意思,不知檄文何名啊?”
宫门校尉犹豫了半响,瞧见殿上太后以及殿内群臣都是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静待答案,只得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出言道:“启禀太后,檄文……名为《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武后目光一凛,沉声发问:“檄文何在?速速取来一观。”
“便在末将身上。”宫门校尉又是言得一句,已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黄帛书来。
武后对着立在旁边的上官婉儿眼神示意,上官婉儿微微颔首,脚步轻缓的步下台阶,待到接过宫门校尉手中的那卷檄文,这才转身如同蝴蝶一般轻盈的走了回来。
武后看也不看上官婉儿手中的那卷檄文一眼,径直冷声吩咐道:“婉儿,将檄文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闻言,上官婉儿却是有些犹豫。
因为她知道檄文一般都会在文中辱骂被讨伐之人,若是当殿念出,只怕会有难听刺耳的字句出现。
(本章完)
第977章 讨武檄文(下)()
似乎看出了上官婉儿的心思,武后毫不畏惧,嗓音低沉而又坚定,吩咐道:“但念无妨!朕倒要看看那李敬业有什么好说的”
“喏!”
上官婉儿再无犹豫,手持那卷檄文走至了台阶边缘肃然站定,明媚动人的双目一扫殿内神情各异的臣子们,这才“哗啦”一声展开了檄文,凝神定气,便要当殿诵读。
但是待她看清楚檄文上面第一行大字,陡然间头皮阵阵发麻,持着檄文的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脸色也是急转惨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务一般。。
殿下群臣暗地里愕然,都不知道那檄文上究竟是何等言语,居然令这位武后最为信赖亲近的女官露出了这样惶恐不安的神色。
端坐在龙床上的武后见到上官婉儿半响也没有动静,疑惑询问道:“婉儿,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快如实念诵。”
上官婉儿恍然回过神来,转身对着武后欠身作礼,惶恐不安的言道:“太后,婢……婢子实在不敢念……”
此话方落,群臣更是大觉奇怪,不少臣子已是抬首朝着台阶上偷偷望来。
不难看出上官婉儿俏脸上所显的惊慌不安,武后心儿顿时为之一沉,明白那篇檄文必定是写满了辱骂她的话。
然她可是堂堂正正的摄政太后,统御四海,驾驭八方,权势汲几乎等同于大唐皇帝,岂会让臣子看到她的惊慌不安以及软弱害怕?
故此,武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故作无事的言道:“不管檄文里是何内容,你如实读来便是,难道朕还会听不得区区一纸檄文么?!念!”
最后所说的那个“念”,已是语带铿锵,如同快刀断玉般果决凌厉。
上官婉儿不敢忤逆武后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粗气稳定心神,这才颤抖着嗓音嗫嚅念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上官婉儿不忍卒读,又深怕激怒太后,嗓音竟是越来越小声了。
虽则如此,短短几句言语还是带给了大臣们极其强烈的震撼。
檄文内容可谓是极尽谩骂,通篇恶语相向,从武后入宫说起,一直骂到了她临朝称制的时候,将一个狐媚祸主,***后宫,残害忠良的奸后形象跃然于纸上,体现于言语之中。
可谓狠毒至极!
不少大臣已是抬起视线偷偷朝着龙床上的武后望去,想看看武后听了这番话是何等表情。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武后却是忍不住拊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以及鄙视。
见状,大臣们又惊又奇,暗忖:莫非在如此犀利谩骂之前,太后已经气疯了不成?
过得少顷笑声落点,武后这才望着一干惊疑不定的大臣笑容满面的言道:“诸位臣工,这片檄文只是编造了一些虚有的人身攻击,却无法抨击朕这些年来的为政举措,看来朕这个摄政太后也算履职尽责啊!就连这些乱臣贼子也是无话可说!婉儿,刚才嗓音蚊蚋么?继续念下去,再给朕大声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上官婉儿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后背也是冷汗流个不停,轻轻应得一声继续念道:“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将这一卷檄文读完,大殿中唯闻针落,如同空山峡谷一般安静无比,只听见一片紧张的粗长喘息声。
上官婉儿只觉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道,若非这是在肃穆威严的朝堂之上,说不定她立即就会软倒在地上。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武后檀口轻张,喃喃低语而又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想及过世的先帝以及眼下的孤儿寡母,俏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以及黯然。
正待群臣们惶恐不安,一片寂静的时候,武后忽地眉头一皱,高声询问道:“婉儿,快看看这片檄文乃是何人所作?”
上官婉儿闻言颔首,美目视线瞄了瞄檄文上所署的名字,如实回答道:“启禀太后,檄文乃是原临海县县丞、现叛军记室骆宾王所作!”
“是那个七岁咏鹅的骆宾王么?”武后想了想,立即记了起来,拍着御案不胜惋惜的感叹道:“这片檄文文藻华丽,琅琅上口,音韵优美,实乃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妙文,相信朕也能凭借此文遗臭万年。只可惜骆宾王如此人才,朝廷却没有委以重任,而弃之乡野,实乃朕之失察,宰相之过错也!”说完之后,摇头叹息不止。
大臣们显然没想到太后听了檄文之后,此时此刻既没有切齿痛骂,也没有巧言狡辩,居然叹息起人才流失起来,不由面面相觑顿感意外,不少人更是暗地里佩服太后宰相肚子能撑船的广阔胸襟。
毕竟骆宾王在檄文中骂得如此难听,只怕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