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霎那间,太平公主顿时喜极而泣,哭声一句已是扑进了陆瑾的怀中。
陆瑾温柔一笑,手臂伸出轻轻的环绕着太平公主的腰肢,仍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嘤嘤哭泣,霎那间竟是感觉到拥抱了整个世界。
※※※
香风阵阵,茶味弥漫,寝殿之内,太平公主亲自煮着一壶热气腾腾的酽茶,专门为陆瑾醒酒。
陆瑾中午午宴时饮酒颇多,此际脑袋也是忍不住有些阵阵发昏,他以一个十分舒坦的姿势斜躺在软塌上面,闻着醉人的茶香熏香,看着眼前专注忙碌的太平公主,竟觉得返回长安的日子如此美好。
“茶煮好了。”
太平公主轻轻言得一句,纤手捏住茶勺长柄小心翼翼的将陶壶中翻动的茶汁盛入了茶盏之中,双手捧起送来陆瑾的身前,轻声细语的言道:“七郎,快快喝下解酒吧。”
看太平公主现在的模样丝毫不像外人前那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此时此刻反倒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般温暖体贴,陆瑾不禁大是感概,接过茶盏便送到了嘴边,吹动着上面的浮沫儿便是呷得一口。
茶水很香,但也非常的烫,使得陆瑾止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平公主美目视线正落在他的脸上,见到他不甚满意的模样,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不好喝么?”
“非也!”陆瑾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那份紧张,失笑道,“只是太烫了,我凉一会儿再喝。”
说罢,他将茶盏顺手放在长案上,略一迟疑,僵在半空中的手忽地伸向了太平公主的娇靥,手指已是轻轻拂上了那张绝美无比的面颊。
对于陆瑾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太平公主显然有些意外,娇躯情不自禁为之一颤,丝丝红潮也是瞬间染红了脸颊,红晕直透耳根与脖颈,更显娇媚动人。
感觉到手心温润如玉一片光滑,陆瑾不禁大感享受,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太平公主的娥眉,轻轻言道:“数月不见,太平竟是变瘦了。”
闻言,太平公主顿时有些沮丧,低低言道:“吃了数月的稀粥,变瘦也是在正常不过了,驸马莫非觉得太平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么?”
陆瑾知道当代女子皆是是丰韵为美,而美男子的标准则是膀大腰圆,体型魁梧,这与唐人深受草原胡风的影响有关。
然而,出生江东世族的陆瑾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深受魏晋传统家风教育的他,更是看重女子的品行学问,而非身段容貌。
若要真要以身姿容貌论,他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娇小可人、温柔体贴如江南仕女般的女子,而非唐人以丰韵为美的普遍审美观。
故而,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罕见说出了一句醉人的情话:“令月不管是丰韵还是纤瘦,在我的眼中都是那么的美。”
如果说刚才太平公主的脸红得如同一个苹果,但听了这句话之后,霎那间就变成了枫叶般的颜色,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了。
她轻轻一咬红唇,强忍羞怯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言道:“太平一直觉得,七郎你是喜欢如同上官婉儿那般的柔弱纤细的女子,故而以前稍显丰韵的太平才会不入你法眼,所以我觉得瘦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闻言,陆瑾忍不住笑了起来,言道:“那我岂不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太平,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在我心中,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日与你蹴鞠时的英姿飒爽,至于上官婉儿……”
说到这里,陆瑾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影子,几近一年未见她,两人似乎已经隔上了好远好远。
想到这里,他顿了顿,如释重负的笑言道:“过去之人,过去之事,今后还是少提为好。”
听到陆瑾此话,太平公主心内说不出的高兴,她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一事,言道:“对了七郎,听闻前不久你在泾州将兰州都督程务挺打了一顿,对么?”
陆瑾眉头一挑,嘴角不知不觉泛出了一丝冷笑:“怎么?莫非是有人告到你这里来了?”
太平公主摇头笑道:“非是如此,你也知道太平向来不太理会朝政国事,若非仔细留心,岂会知道这些事情?此事乃是太子皇兄告诉我的,说是程务挺不仅上表长安留守府控告你,而且还将奏书送去了洛阳。”
陆瑾沉默了一阵,言道:“程务挺不听号令在先,得到军纪惩罚也是常情,我相信天皇天后都是明理之人,断然不会有失偏颇。”
“话虽不错,但是程务挺毕竟是正三品的兰州都督,向来与秉笔宰相裴炎的关系非常要好,而且听闻母后也是非常看重他,这样的人倘若记恨于七郎你,终归是个麻烦。”
太平公主越说越觉得陆瑾的神情愈来愈阴沉,但她为了使陆瑾能够清晰认识这其中复杂的关系,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
话音落点良久,寝殿内的气氛久久沉默着。
陆瑾端起已是微凉的茶盏慢慢品呷,好半响才出言道:“其实当时,待到我听到兰州边军在临泾县****掳掠之后,的确非常的愤怒,但我那时候也只是想上表朝廷禀告程务挺之罪,而非是当场当着全军的面杖责于他,但是后来,一件事情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哦?不知何事呢?”太平公主立即好奇追问。
(本章完)
第765章 坦诚相告()
陆瑾神色微微一僵,似乎有些犹疑,然而很快那丝犹疑就立即消失不见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沉声言道:“记得那天我来到城内见到如此惨状,到处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的心内已是特别的愤懑,但总算死死的克制住自己,才没有轰然发作,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听见了一阵女子的哭泣之声,顺着哭声寻揽而去,才发现尸体堆中竟是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破烂、身上隐隐可见瘀痕,不用问也一定是遭到了兰州边军残忍的蹂躏,而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失去手臂的孩童,对于我们的到来那年轻女子根本不为所动,一直都在那里哭泣不止。”
太平公主听得心头一紧,颤声问道:“那她的夫君到何处去了?可有看见?”
“谁知道呢!”陆瑾自嘲一笑,“或者是参加了叛军早已葬身沙场,亦或是在兰州边军血洗城池的时候惨死了,总之当时我看着她,看着她孤苦伶仃一人抱着那个孩童哭泣不止的模样,那股绝望、那股悲伤、还有那股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悲恸,深深的震撼了我,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说到这里,陆瑾不禁回想起了江宁县的那个雨夜,磅薄大雨中,他抱着阿娘渐渐冰冷的尸体是那么的无助,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留恋而牵挂。
若非老师孔志亮和亦师亦友的裴道子,陆瑾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活下来。
同样面对临泾县那个可怜的女子,他才会生出了感同身受,才会不顾一切赶赴兰州边军军中,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制止了兰州将士们的残暴之举。
听到这里,太平公主满腔的注意力却是悄然转移了,她很敏感的听到了陆瑾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暗忖道:“如同当年的自己?莫非七郎当年也有过非常惨烈的遭遇?”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这才忽然发现自己只知道陆瑾是寒门出身,自小双亲亡故,由老师抚养长大并教授学问,其后来到长安一朝进士及第,成为了士子梦寐以求的当朝状元郎,对他其余的过往之事一点也不知情。
“七郎,你能对我说说你幼时的事情么?”太平公主柔柔的说了一句,轻轻的话音如同春风拂过柳树一般温柔。
对于自己的过去,陆瑾长期以来一直是守口如瓶,目前真正知晓他身份的除了孔志亮与裴道子外,似乎就只有裴行俭知道,上官婉儿或许也隐隐约约猜到过一些,但理应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如今,当太平公主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后,陆瑾不禁大是犹豫,显然不知道是否应该坦诚相告。
太平公主感觉到了陆瑾的那份犹豫,一丝失望之色不禁从俏脸上一闪而逝,然而很快,她又露出了笑容,轻轻言道:“既然七郎不想多说,那便算了。”
“不,这也没什么好瞒你的。”陆瑾摇了摇手,剑眉一轩忽地正容言道:“其实不瞒公主,我以前的名字并非陆瑾,而是谢瑾,乃陈郡谢氏大房嫡长孙。”
轻轻一句话,顿时令太平公主一双美目睁圆了,俏脸上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情不自禁的追问道:“七郎你……原本名为谢瑾?这……是何故?”
陆瑾轻轻一叹,便从自己幼时开始说起,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讲述了谢怀玉失踪后大房面临的危局,讲述了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争夺。
当讲到二房为了夺取大房之位害死陆三娘的时候,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陆瑾也是忍不住眼泛热泪,心头酸楚不止。
太平公主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万般没有想到陆瑾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故事,原来他之所以来到长安,之所以要不顾一切考取进士,便是为了替他的阿娘报仇。
原来他一直想要寻找的,甚至不惜前去长安找寻下落的谢怀玉,便是他失踪多年的恶父亲。
心念及此,太平公主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看向陆瑾的目光中也是更加温柔,她多么希望能够用自己柔情为陆瑾抚平心中的伤痕沟壑,让他能够走出幼时的阴影,体会到家庭的欢乐。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还想亲自前去江宁县,祭拜那位从未见过的严姑一番,并好好惩治谢氏二房那些恶人们,替陆瑾和陆三娘讨回公道。
陆瑾似乎已经猜到了太平公主在想些什么,轻笑言道:“去岁我奉你父皇之名前去江南道办案的时候,已经替阿娘报仇雪恨,首犯谢睿渊、谢景良均被处于斩刑,至于主谋之人谢太辰则是发配三千里至松洲,此生也无法返回中原。”
太平公主顿感欣慰,然而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谢太辰乃是主谋者,那为何七郎你却还要放他一条性命?将之一并斩首了岂不更好?”
陆瑾摇头轻叹道:“非是我不想斩杀谢太辰,只是因为当时他告诉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作为回报,我答应他饶他性命,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食言而肥又有什么关系!”太平公主蹙着眉头说了一句,正容言道,“七郎虽是君子,然而对待谢太辰这般的小人何须讲什么诺言?常言道斩草要除根,本宫觉得还是派人专程前去松洲一趟,了结那谢太辰的性命为好。”
陆瑾想了想,终还是摇头道:“算了,若是当真做出如此行径,那我又与谢太辰又有何等区别?松洲毗邻吐蕃地理险恶、民风彪悍,相信谢太辰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何须这般睚眦必报?”
太平公主说不过他,只得点头言是,忽然,她又想起一事,神情登时为之一怔。
还记得去前年她悄悄陪同陆瑾前去长安找寻谢怀玉下落时,陆瑾醉酒曾说过他的阿爷乃是母后的面首,当时太平公主还以为乃是酒后戏言,现在看来,此话很有可能便是事实。
而且陆瑾找寻谢怀玉多年,上次想要与上官婉儿离开长安私奔的时候,他甚至不惜扮作刺客偷偷前来挟持母后,这其中不知与谢怀玉的下落又有何等关系?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脸色隐隐有着几分苍白,然而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她却是难以启齿不便多问。
但是,现在一切问题的关键很显然在失踪多年的谢怀玉以及母后身上,想必也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自己可以旁敲侧引为七郎打听此事,如果能够找到谢怀玉,了却七郎如此一桩心头大事,想必他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心念及此,太平公主已是偷偷打定了主意,一双凤目微微阖起,闪烁着点点精光。
(本章完)
第766章 琴瑟和鸣()
便在这个时候,内府女管事伊萝轻步走了进来,拱手禀告道:“驸马爷,奴婢已经派人为你的床榻换上一套崭新的被褥,不知你多久歇息?可需要婢子伺候?”
时才对太平公主讲述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后,陆瑾大感轻松,闻言立即挥挥手言道:“不用!”
说完之后,他顿了顿,望着太平公主微笑道:“今夜乃至以后,我就在公主这里歇息便可,书房的床榻可以拆除了。”
轻轻一句话落点,恰如巨石入池,顿时在寝堂内掀起了极大的波澜,也使得太平公主和伊萝同时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显然非常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然而烛光照耀下的陆瑾的脸膛是那么的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霎那间,太平公主芳心止不住狂乱的跳动了起来,恰如一泓池水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狂风吹得涟漪阵阵,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她面颊绯红,心乱如麻,又是喜悦又是震惊,然而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整个人如同置身在火焰中一般滚烫不已。
伊萝立即回过神来,顿时露出了无比欣喜之色。
作为内府的女管事,她自然知道太平公主和陆瑾成亲之后从来没有同房而睡,故此一直暗暗担心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
如今陆瑾主动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自然是代表着与太平公主感情已是趋于融洽,渐渐恢复正常。
于是乎,伊萝立即笑吟吟的点头道:“婢子遵命,立即就令人将驸马爷的东西搬到公主殿下的寝室来。”说完,连忙脚步匆匆的去了。
望伊萝逐渐远去的背影,陆瑾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言道:“瞧这伊萝急匆匆的模样,感觉像是深怕我会反悔似的。”
太平公主目光幽然的望着他,却没有发笑,问道:“七郎……你为何突然想要同房了?”
闻言,陆瑾却是收敛的笑容,拉着太平公主的柔荑说道:“夫妻之间本是应该同床而睡,此乃亘古不变的天理,以前陆瑾太过懵懂不知珍惜公主,所以才有些排斥,现在你我成婚已经快要一年,也应当恢复正常了。”
听完陆瑾这样一席话,太平公主感动得珠泪盈眶,轻轻一句“七郎”,已是扑在了陆瑾的怀中。
是夜,一轮明月静悄悄挂在长安城城楼,恰如玉盘般散发着温柔醉人的淡淡光泽。
因今日朝廷举行平西军凯旋的庆功典礼之故,朝廷放开了宵禁允许长安城百姓大肆庆祝,故此以往宁静一片的街道直到亥时依旧是热闹非凡。
长街上,百姓们穿着花花绿绿的彩衣穿梭不止,不少地方更是挑起了夜灯供游人们游览赏玩;
酒肆中,聚众闲谈的食客们个个面色醉红不肯离去,说是的国家大事,谈的是风花雪月,实乃大是尽兴;
市集内,商贾们更是挂出了跌五成、跌六成的商牌,大声吆喝,叫卖不断,希冀用大减价来吸引着过往的宾客。
最为值得一提的是位于含元宫南面的平康坊,坊内更是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莺莺燕燕之语醉人之心,艺伎娘子吹拉弹唱样样精湛,歌伎舞女随歌而舞恰如只只蝴蝶,更有那些醉酒的郎君们寻找着可人的明娼暗妓,用黄金买上一夜春宵,其中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根本比不上今晚的太平公主府,或许是说,陆瑾和太平公主根本不屑于外面的热热闹闹,花花世界,完全沉浸在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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