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孔志亮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邋遢老道却是一脸的愤愤然,冷哼出声道:“好你个小子,竟敢小觑贫道,看我不将你杀得个丢盔弃甲。”说完之后,手中棋子已是落下,占据的自然是边角。
手起手落间,两人不知不觉各自落下了二十余子,从棋枰局势上来看,谢瑾的白子占据了中央之地,而邋遢道人所执的黑子则占据的两角。
布局妥当,邋遢道人嘴角冷笑更甚,开始驱动黑子向着白子发动极其猛烈的进攻,攻城掠地一路凯歌。
反观谢瑾,占据中央似乎却毫无根基,没几下就被凌厉的黑子杀出了一条空地,形势岌岌可危。
虽则如此,谢瑾神情丝毫不见慌乱,驱动棋子防御片时,突然一改刚才步步后退的风格,竟突然从左右两翼开始包围冲入中央的黑子,邋遢老道悴然不防之下收不住攻势,一时之间竟被白子吃了一大片。
取得小胜,谢瑾下棋更是从容,白子攻邋遢道人必救之处,取邋遢道人陷落之地,啪啪直落几乎从不思索,仿若每一步早就在其盘算之中。
这样一来,自然给了邋遢道人无形压力,又下得二十来步,白子逐渐连成了一片,黑子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即便是一个门外汉来看,也知道谁胜谁负了。
一滴汗珠从邋遢道人的额头上静悄悄滑落,他老眼大睁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及至半响方才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我……我输了,输给一个十岁少年……”
(本章完)
第61章 裴家剑()
孔志亮早就看得心潮迭起,当看到谢瑾终于反败为胜力克强敌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夫下棋数十载,从来还未见过这般行棋之法,小子果然了得。”
邋遢道人面如土色,老眼死死地盯着谢瑾,问道:“少年郎,你的棋艺究竟是何人所授?”
谢瑾坦承直言道:“道长,在下无师自通,与道长刚才所下之局,乃生平第一次下棋。”
邋遢道人看了谢瑾良久,双目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小子棋艺这般了得,没想到却喜欢做那欺骗之事,无师自通?哼哼!贫道第一个不相信!”
谢瑾摊着手无奈回答道:“不管道长信不信,谢瑾绝对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此言当真?”
“当真,倘若欺骗道长,谢瑾甘受五雷轰顶之刑。”
如此说来,也由不得邋遢道人不相信了,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谢瑾般认真地打量他良久,方才感叹出声道:“如此说来,少年郎在围棋之道也算是天赋异凛的神童了。”
谢瑾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厉害,只觉得能够下赢邋遢老道,应该有很多运气成分在里面,笑着摇手道:“道长言重,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再下几局如何?”
“正合吾意!”邋遢道人击掌一笑,脸上早已不见轻视之色,兴致盎然地与谢瑾对弈了起来。
两人又下得几局,或许是因为邋遢道人收起了轻视之心,且全神贯注的缘由,谢瑾竟是输多赢少了,不过邋遢道人心知自己棋艺独步天下,即便是朝廷内文学馆的棋博士,以及翰林院的棋侍诏,也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谢瑾能够赢得他数次,也算极为不易了。
不知不觉中,秋日升上了头顶,一直观战不语的孔志亮大笑提醒道:“我说道兄啊,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要继续对弈么?”
邋遢道人兴趣正浓,但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一言不发地将棋子收回盒中,突又言道:“少年郎,吃过午饭后还来么?”
谢瑾闲在道观亦是无事,笑道:“自然前来陪道长尽兴。”
邋遢道人大觉满意,微笑点头道:“那好,用罢午饭,贫道又在此地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谢瑾用力点头,对着孔志亮和邋遢道人分别行得一礼,正要举步离开之时,突然看见一名小道士慌慌张张地跑来,人还未至已是张口唤道:“观主,大事不好啦,有几个歹人正在大闹三清殿。”
“什么?”邋遢道人从案后霍然站起,牛眼一瞪怒喝道,“何人这般嚣张,竟敢在我常乐观内胡作非为,走,随我去看看。”说罢一撩道袍,风一般地去了。
“原来这貌不惊人的邋遢道人竟是常乐观的观主,真是匪夷所思啊!”谢瑾有些恍然地想得一句,突然想及陆三娘似乎也在三清殿中,一时间神色为之一变,惊呼一声“阿娘”,连旁边的孔志亮也未招呼,便拔腿急匆匆而去。
孔志亮顿时明白了缘由,略一思忖急忙举步跟随。
三清殿的骚乱来得很是突然,具体的缘由,便是几个外地上香的泼皮无赖,见到貌美如花的陆三娘一阵色授魂与,忍不住出言调戏所致。
陆三娘本是名门贵妇,那里受得了这些无赖不堪入耳的言论,当即勃然大怒厉声喝斥,如此一来那些从来不愿意吃亏的泼皮自是不愿轻易罢休,言语中挑逗之意更浓,在旁道人见状气不过上前理论,却被泼皮殴打,因此引发了骚乱。
当邋遢道人和谢瑾一前一后地赶至三清殿时,元始天尊的石像歪斜倒在一旁,面容坍塌不复存在,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相拥而撞亲热得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各式供果香蜡散落地面,大殿中已是一片狼藉。
大殿正中,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泼皮正在吼吼闹闹满口污言秽语,香客们纷纷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大殿中哪里还有一分道门清静之地的意味。
“阿娘!”
见陆三娘正一个人跌坐在石柱下,谢瑾神情陡然就慌了,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扶着陆三娘惊慌问道:“阿娘,你没事吧。”
陆三娘俏脸上有些受到惊吓后的苍白,她用手拢了拢额头乱发,强颜笑道:“阿娘没事,只是不小心扭到脚踝。”
闻言,谢瑾这才放下心来,注目殿中,发现正与泼皮们对持的邋遢道人老脸已是一片铁青了。
一个中年道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邋遢道人身边,哭丧着脸嚷嚷道:“观主,弟子们好意劝架让他们不要胡作非为,没想到他们却掀倒石像,打骂吾等,你可得为弟子作主啊!”
邋遢道人眼眸中寒光更甚,盯着那群泼皮冷冰冰地问道:“尔等来我常乐观捣乱,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如何么?”
为首一名身形壮硕的泼皮哈哈大笑道:“老道士,我兄弟五人就是江湖上人称‘五虎上将’的游侠儿,即便是中原名侠江流儿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管起我们的闲事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闻言,邋遢道人嘴角冷笑更甚,讥讽出声道:“所谓的游侠,轻生重义除暴安良,尔等这般行径如此不齿,何能当游侠之称!”
壮硕泼皮闻言脸膛一沉,冷哼说道:“看来你这老道士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就让吾等兄弟来替你松一松筋骨。”
说完之后,那几个号称“五虎上将”的泼皮纷纷抽出了腰间兵刃,齐刷刷朝着邋遢老道涌去。
“哼!找死!”
邋遢道人闷哼一声,伸手向着腰间一拍,那根朴实无华的黑色腰带陡然一弹,竟是化作了一柄软剑。
邋遢老道持剑在手,犹如猛虎添翼蛟龙得水,神色顾盼间充满了凛然之气,面对袭来的泼皮,他手臂一振软剑陡然化作了十余道无从琢磨的光芒,身子前倾一跃,竟是飘到了泼皮面前。
霎那间,谢瑾只觉眼前剑光大展,交战之处竟形成了一个灿烂夺目的光圈,也不知那邋遢道人用的是何等招式,气焰嚣张的泼皮们纷纷惨叫飞跌,竟然没有一回合之将。
后至的孔志亮眼见这一幕,不禁捋须轻叹道:“宁犯阎罗王,毋遇裴家剑。河东裴氏出将入相,果然名不虚传啊!”
(本章完)
第62章 午后闲谈()
光圈消散,邋遢道人毫发无损的收剑而立,对着躺在地上哀号不止的泼皮呵斥道:“还不快滚!”
那五个泼皮尽皆被邋遢道人挑断了右手手筋,一时间大为骇然,也知道此番必定是遇到了绝世高手,他们本为欺善怕恶之徒,遇到这般强劲的对手,再也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相互搀扶着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邋遢道人将软剑重新固定在腰间,向那中年道人询问明白事情的经过后,走至陆三娘面前单手作礼道:“无量天尊。歹人猖狂,贫道姗姗来迟,让娘子受惊了。”
陆三娘在谢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开口道:“此事本因小女子而起,道长何须致歉?”
邋遢道人点了点头,却又望着谢瑾笑道:“没想到这位谢小郎君竟是娘子之子,今日上午我俩对弈数局,已算棋友。”
陆三娘有些疑惑地瞪了谢瑾一眼,见周边道人都对这邋遢老道毕恭毕敬,忍不住问道:“敢问道长是?”
邋遢道人行得一个揖手礼,言道:“贫道裴道子,目前忝为常乐观观主。”
陆三娘露出了无比震惊之色,失声道:“啊……原来道长便是声名遐迩的道家真仙裴道子?小女子正是有眼不识泰山!”
邋遢道人含笑点头,轻轻捋须,却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谢瑾狐疑地看了邋遢道人半响,轻声说道:“阿娘,这道士很出名么?为何我却没听过?你可当心不要遇到骗子了。”
闻言,裴道子脸上不禁微微抽搐了数下,不由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你这孩子可不要胡说。”陆三娘责怪地看了谢瑾一眼,对着邋遢道人歉意言道:“小孩子童言无忌,道长不可当真。”
“无妨无妨!”裴道子大笑道,“令郎生性质朴敢说敢言,贫道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说完之后,裴道子目光一扫陆三娘微微瘸着的右腿,轻声叹息道:“听闻娘子时才被歹人欺凌,不甚扭到了脚踝,贫道万分抱歉,这样,就请娘子在敝观歇息几日,贫道会令人送来上好的跌打伤药,以便诊治,你看如何?”
陆三娘伤了脚踝走路不便,自然已经无法下山,闻言淡淡笑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道长了。”
※
秋日午后,广袤的天空晴空万里,连绵不断的苍黄山脉如同长龙隆起的背脊,蜿蜒伸展不知去了何方。
临崖石凳前,裴道子精心煮制了一壶上好的蒙顶春茶,正与坐在对案的孔志亮对饮,不断有轻轻的交谈声传来。
汉族饮茶传统久矣,早在两汉时期便有明确记载,不过就实而论,当时饮茶之地仅限于巴蜀,在南北朝时品茗之风又逐渐扩展到长江以南,而最为蔚然成风之处,则是寺庙之内和江东望族的家中,直到唐朝开元年间,饮茶真正才会在全国以及庶民中普及,一代茶圣陆羽,也是在那个时候完成了《茶经》的编撰。
午后清闲对案品茗,原本气氛应该很轻松闲适,不过,孔志亮的口气却是说不出的沉重:“道兄想必也应该知道,目前朝中武后得势牝鸡司晨,加之圣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军国大事尽皆决于武后,太子仁孝,虽有戴至德、张文瓘、萧德昭等一干能臣辅佐,却依旧无法与武后所领的北门学士分庭抗礼,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啊。”
裴道子举杯轻啜,皱眉言道:“那女人从太宗皇帝一个小小的才人做起,多次以弱胜强击败政治对手,就连昔日权势滔天的长孙无忌一党,也成为了她的手下败将,现在竟成为了大唐天后,与圣人二圣临朝,只怕……已是极难掣肘了。”
孔志亮喟叹点头,无不担忧地言道:“大唐立国数十年,贞观之世后举国强势四夷来朝,倘若出现了如汉朝吕后那般的人物,引来朝廷纷乱,到时候恐怕又会陷入动荡之中。”
两人忧民忧国,言到此处皆是有些胆战心惊,一时之间沉默无语。
半响之后,还是裴道子首先振作精神道:“对了,那薛仁贵情况如何了?”
孔志亮捋须苦笑道:“薛仁贵年过六十,我本以为在经历了大非川之败后,他会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没想到却是苦读兵书希冀能够再为朝廷所用,我俩毗邻而居,尽管平日鲜少交谈,然他不论刮风下雨都是亥时起身练武,辰时用功读书,一年如一日,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裴道子长叹出声道:“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薛仁贵真是何其了得也!可惜征战大非川却是遇到了一个不听指挥的郭侍封,连累兵败只得与吐蕃论钦陵无奈媾和,还被圣人褫夺了兵权削职为民,可惜!可惜!”
孔志亮冷哼一声道:“道兄却不知其中的龌蹉,薛仁贵虽是出身河东薛氏,然其门第早就已经落没,被太宗皇帝启用之时,他几乎与寻常农夫无疑,就是这么一个人凭一身武勇获得朝廷信任,有百战之功却无势力根基,在朝中几近成为一个独~夫,墙倒万人推,加之武后想要染指兵权,培育亲信武将,薛仁贵的没落也在情理之中啊。”
“原来如此,如斯名将却是可惜了啊!”裴道子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
“如今军中势力,以李勣和刘仁轨为首,李勣为不折不扣的武后派,可惜垂垂老矣几乎不能上朝,刘帅年过七十,好在还算康健,对武后一直不假以辞色,也算是抗衡武后的中坚力量。”
裴道子迟疑了半响,问道:“不知我那小叔情况如何了?”
闻言,孔志亮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令叔裴行俭上马武将下马文臣,当真算作一世英杰,麟德二年为安息都护时,仁义无双英雄了得,西域各国纷纷归顺,如今回朝改任吏部侍郎,与李敬玄主持选材任官,改革科举制度,许多寒门士子得以启用,在朝中口碑极佳。”
裴道子大感欣然,喟叹道:“我裴家在隋末遭遇厄难,几近被王世充灭族,小叔身为遗腹子逃过一劫,如今立下煌煌功业,祖父和父亲泉下有知,也改瞑目了。”
(本章完)
第63章 惊喜万分()
正在感叹当儿,突闻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孔志亮侧耳一听,旋即便是一笑,轻声道:“呵呵,看来是谢郎依约前来了。”
来者正是谢瑾,在安顿好阿娘后,他草草用过午饭便急匆匆出门赴约,行至此地正值午后,也算没有耽搁时辰。
“谢瑾见过孔先生,见过观主。”
“哈哈,谢郎不必拘礼,快快落座。”
谢瑾微笑颔首,毕恭毕敬地落座在石案前,一瞄案上置放茶具而无棋枰,便知午后必定是为闲聊攀谈,不禁注目以待。
裴道子亲自替他斟满了一盏热茶,笑着开口道:“今日与谢郎手谈,贫道实在受益匪浅,谢郎棋艺了得隐隐有大家之风,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棋艺高手。”
谢瑾对着裴道子致谢作礼,微笑回答道:“观主,以在下之间,棋道堪为闲来消遣,却非正途,谢瑾所想,乃是考取科举求取功名,执政一方才能改变家族危难,上次孔先生对谢瑾的点拨言犹在耳,实在万分感激。”说罢,对着孔志亮微笑颔首。
裴道子闻言大觉奇怪,问道:“你陈郡谢氏好歹也算作名门望族,尽管目前趋于没落,然而也算是衣食无忧,不知有何危难之处?”
谢瑾沉沉一叹,便将大房如今的现状和二房紧紧相逼的事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听到二房想要鹊巢鸠占之时,裴道子和孔志亮这才恍然大悟。
孔志亮乃当时高隐,昔日本与谢瑾之父谢怀玉有着一段香火之情,上次遇见谢瑾时候,谢瑾以一首诗歌听得孔志亮忍不住一阵惊叹,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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