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为魏大明,据传乃是贞观年间名相魏征的子孙。”周兴笑着解释了一番,伸手作请道,“要不为兄现在就去为贤弟引荐一二?”
“好,有劳周兄。”陆瑾立即颔首同意。
来到县衙正堂,却见一名穿着绿色官服的矮小官员正坐在长案后发号司令,吏员仆役进进出出一片忙碌,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陆瑾和周兴一并行入堂内,那名身形矮小的官员已是从案后长身而起,上前抱拳言道:“下官魏大明见过周员外郎、陆御史。”
陆瑾两人作揖回礼之后,周兴这才笑盈盈地解释道:“陆御史,这位便是无锡县县令魏大明。”
陆瑾拱手为礼,有些奇怪的笑问道:“对了魏县令,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这般忙碌?”
魏大明叹息一声言道:“陆御史有所不知,我无锡县向来路不拾遗,民风淳朴,不料昨夜却突然出现了一名歹人,潜入城中一名乡绅家中劫掠,而且还用利刃割掉了那位乡绅的一双耳朵,下官正准备前去调查情况,以便捉拿歹人。”
“什么,竟有着这种事?”陆瑾听得倏然动容,皱着眉头言道,“本官代圣人巡狩江南道,目的便是查究不法,震慑宵小,没想到昨日刚来无锡县,就发生了这样骇然听闻的事情,实在是让本官深感震惊,这样,本官也随魏县令一并前去看看。”
话音落点,周兴和魏大明同时一愣,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能理解陆瑾为何会关心这样区区一件小事。
周兴略微斟酌了一下,劝说言道:“陆贤弟啊,这次我们是为了前往吴县调查裴向天一案,实在不宜耽搁行程,以愚兄之见,此等事情还是少管为妥。”
“周兄此言差矣!”陆瑾硬梆梆的一句评判,正容言道,“既然是代帝巡狩,那么本官理所当然也要了解民间疾苦,关心微末之案,况且凶徒胆敢潜入乡绅家中劫掠,也算一件不小的案子了,本官自当了解案情。”
没想到陆瑾这样多管闲事,周兴到有些无可奈何了,然而他却不敢得罪这与上官婉儿交好之人,于是乎也只能同意颔首道:“那好,就依照陆御史的意思吧。”
魏大明见陆瑾要去查案,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立即让衙役安排了一辆牛车,载着陆瑾、周兴以及他自己朝着县衙外面而去。
根据魏大明所言,昨夜被歹人割去双耳的乡绅名为谢景良,在无锡县内有着几间店铺门店,虽称不上腰缠万贯,但也能够算作富甲一方,歹人必定使是看中了谢景良家中钱财,故而前来劫掠。
不多时,牛车顺着长街拐入了一条林荫夹道的小巷,一片朴实的府邸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见到本县县令亲自到来,侍立在门边的阍者忙不迭地入内通传,片刻之后,谢景良已是脚步匆匆的走出迎接。
再看那谢景良,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白布,上面沾满了缕缕鲜血,唯有面门暴露在外,闪烁不定的双目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看得陆瑾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本章完)
第606章 欲盖弥彰()
谢景良行至魏大明身前深深一躬,谦卑客气地言道:“有劳魏明府亲自前来,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还请明府为在下主持公道,捉拿歹人!”
“谢郎君不必多礼,本官省得。”魏大明轻轻颔首点头,指着陆瑾言道,“这位少年郎君乃是朝廷监察御史陆瑾,此番奉天子之命巡狩江南道查究不法,今日陆御史听闻你的案件之后非常关心,所以亲自前来了解情况。”
“陆御史?!”谢景良显然听过陆瑾的名字,立即是膛目结舌望着陆瑾,脸上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情。
陆瑾脸膛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讥讽之色,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言道:“怎么,莫非谢郎君听过本官之名?”
谢景良踌躇了一番,终是如实言道:“实不相瞒,在下原本是陈郡谢氏大房子嗣,因为犯了过错而被家族除名,不久之前陆御史在江宁县抓捕的谢景成、谢太真、谢太辰三人,正是在下的家兄以及两位侄子,故而在下自然知晓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陆瑾淡淡一笑,言道,“目前本官正押解令兄以及令侄前往吴县,目前三人正关押在无锡县大牢之内,不知谢郎君可有兴趣一见,以便互诉亲情?”
话音落点,谢景良心头立即咯噔了一下,慌忙摇手道:“陆御史误会了,在下与陈郡谢氏早就已经断绝了关系往来,不管他们是死是活,都与在下没有半分牵连。”
陆瑾心头冷笑不止,颔首言道:“既然这样,那本官也不勉强了,对了,不知昨夜谢郎君是如何遭到歹人挟持的,你可还记得?说不出来让本官为你做主。”
谢景良一听这位大名显赫的陆御史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登时大喜过望,连忙将昨夜所发生之事加油添醋的对着陆瑾讲述了一番。
及至听完,陆瑾沉声问道:“照谢郎君所说,行凶的歹人你是认识的?”
谢景良心知不能瞒过陆瑾,只得硬着头皮言道:“不瞒陆御史,那凶徒名为谢瑾,乃是在下堂侄,因为昔日在下与他母亲陆氏有过一番感情纠葛,致使谢瑾受到牵连被赶出了陈郡谢氏,从此之后,他便对我怀恨在心,昨日不仅割掉我的耳朵,临走时还放下豪言,说要取我的性命!”
周兴听得大概明白,插言道:“如此说来,这只是同族之间的过节矛盾,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案件。”
站在旁边的魏大明正欲点头附和,却听见陆瑾慨然言道:“周员外郎此话不妥,他们虽只是同族之间的过节矛盾,然而这两人现在都已经被陈郡谢氏驱逐,宗族之间根本无法进行调解,倘若处理不好没有消除矛盾,说不定那名为谢瑾的凶徒当真会伤及谢景良的性命,本官觉得此案当慎重为之。”
周兴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今天多次被陆瑾言语上明里暗里的否认,心内不禁掠过了丝丝怒气,肃然言道,“但是陆御史,这次我们主要是为了裴向天等人的案件而来,朝廷还等着我们调查案件勘验罪证,岂能容得了在无锡县耽搁时间?”
陆瑾沉吟了一番言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案推诿不查何以调查千案?所以本官觉得理应将此案调查清楚,并抓捕谢瑾归案……不过,周员外郎此言也不能不顾及,这样,此案就先暂时交由县令魏大明调查,待到本官与周员外郎从吴县回来之后,再行查案,不知周员外郎意下如何?”
周兴暗地里腹议一番,只得无奈同意了。
翌日陆瑾一行继续启程南下,三天之后,吴县城墙已是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渐行渐近,车队行至城门洞口,已有一名官员带着县衙仆役在此等候。
这名官员叫做李玄志,乃是吴县县丞,正八品上的官身。
县丞一职为县令副手,有职无权形同虚设,不过自从谢太辰在江宁县被陆瑾抓捕之后,身为县丞的李玄志就承担起了吴县的具体事务。
李玄志今年四十有八,本是流外官入仕的他官运晦涩,入仕多年毫无建树,即便当了县丞,也是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特别是遇到谢太辰这样一个强势的县令,身为副职的他几乎处在了被遗忘的位置上。
待听到谢太辰犯事被抓的消息,李玄志倒是忍不住有些窃喜,乘着掌握一县大权的难得机会,这位仁兄紧锣密鼓的在县衙内清除异己,打击报复了一大堆谢太辰昔日的亲信部属,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自认为在权利场上也算有所建树,然而三天之前所发生的一件大事,顿时让李玄志好心情全无,吓得已是食不知味、寝不能眠了。
此刻对着陆瑾行礼略加寒暄之后,李玄志立即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言道:“禀告陆御史,三天之前本县县衙突遭大火,致使书房内所藏的卷宗全都被烧毁,而谢太辰调查吴郡陆氏勾结海寇一案的卷宗也在其中。”
陆瑾闻言剑眉一轩,冷笑言道:“刚要查案书房便遇大火,李县丞,本官倒觉得这场大火来得是恰到好处啊,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听到陆瑾之言,李玄志更是满头大汗连连打躬不迭,胆战心惊的言道:“下官也不知道为何会起一场大火,并非故意为之,还望陆御史明鉴。”
周兴站在旁边捋须不语,心内却暗道:瞧这模样,必定是那位崔十七郎所用之计,一把大火将查案所有的卷宗文字证据付之一旦,这样一来,陆瑾倒是有些查无可查了。
心念及此,拿人手短的周兴开口言道:“陆御史,夏日本就天干物燥容易失火,想来这应该也是巧合而已,只可惜涉及本案的关键卷宗被毁,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说罢,周兴摇着头一阵感叹,不时用余光偷偷观察着陆瑾的脸色,瞧见他依旧是镇定从容,没有丝毫的愁眉不展之时,周兴顿时忍不住有些奇怪了。
(本章完)
第607章 棋高一着()
陆瑾面容肃然看不出其他神色,他凝神思忖了半响,冷冷言道:“李县丞玩忽职守,致使县衙失火烧毁涉案卷宗,本官自当禀告朝廷治你大罪!”
话音刚落,李玄志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巨大的惶恐使得他周身一软,差点就这么狼狈不堪的跌作在地。
好在,陆瑾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他是如蒙大~赦,陆瑾继续言道:“不过本官念在你初次以县丞之身执掌县令之务,恐怕是有些不熟悉,才酿成这样的祸端,这份过失暂且先给你记上,倘若此番能够好好配合本官查案将功抵过,自然不予追求,若是再行犯错,别怪律法无情!”
李玄志瞬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感激淋涕的言道:“下官一定遵从陆御史之令,将功抵过,还请陆御史放心。”
陆瑾轻轻颔首,也不多话,挥手下令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早早入城吧。”
话音落点,车队在此启动,向着吴县县城缓缓而去。
到得县城之内,陆瑾一行径直前去县衙,当行入其内看到原先书房之地已是处处断垣残壁,烧焦臭味刺人鼻翼的时候,陆瑾嘴角牵出的冷笑不禁更深了。
李玄志额头冒汗,上前拱手畏畏缩缩地言道:“陆御史,如今书房已毁于大火,整个县衙之内皆是混乱不堪,还请你移步至驿馆休息,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瑾微微颔首,继而淡淡吩咐道:“本官限你在两日之内,将县衙内外收拾妥当,后日辰时,本官将在这里提审一干人犯。”
李玄志见陆瑾没有再责怪自己半句,悬着的心儿终是落回了胸腔,忙不迭的点头道:“诺,下官谨遵陆御史之令。”
来到驿馆,陆瑾脱下穿着的官服,换上一件舒适贴身的圆领袍衫,顿觉浑身上下的闷热感觉消退了不少。
他正欲出门,却听见伺候的仆役来报:刑部员外郎周兴请见。
对于周兴此人,其实陆瑾一直没有多少好感,最大的因由,便是觉得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完全没有那种雅量高致,胸怀宽广的名士气度,若非当初在弘农县时太平公主为了解救柳依依从而接受周兴贿赂,陆瑾也不会请上官婉儿在天后面前举荐他。
这样一来,使得周兴突然从区区县令之身位列刑部关键之位,倒是让陆瑾有些出乎意料,也不明白天后将周兴安排担任刑部员外郎的具体用意。
不过陆瑾觉得天后御下如同行棋,每走一步必定会有她的深意,说不定到了哪一天,一步以前看似完全没有用的残棋,立即就会发挥出极其关键的左右,甚至左右整个棋局的走势,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己不也是一枚天后预埋在御史台的残棋么?
想到这里,陆瑾脑海中不由出现了天后那张威严坚刚的面容,一股深深的寒意忍不住从心内蔓延而起,暗忖此女不愧机心深沉,能够成为亘古第一位女皇帝绝非偶然。
这时,仆役已是领着周兴走了进来,瞧见陆瑾正在默默思忖当中,周兴轻叹一声言道:“陆贤弟莫非还在心系案情?现在案件卷宗全部被大火烧毁,倒是非常难办了。”
陆瑾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其实陆元礼勾结海寇一案的案件卷宗我早就令人取来了,书房被毁无关大局。”
周兴闻言一怔,立即忍不住问道:“陆贤弟此话何意?”
陆瑾正欲开口回答,却听见仆役又是匆匆入内禀告道:“启禀陆御史,外面有自称是云蛟帮帮主的江离、副帮主金靖钧求见。”
陆瑾闻言大喜,连忙言道:“快快请他二人进来。”
片刻之后,江离和金靖钧联袂而至,行礼拜见之后,江离忍不住笑叹道:“在下当初就觉得陆御史你不同凡响,没想到你居然是朝廷派来调查案件的御史,这次我们与陆家终于是有救了。”
金靖钧笑着附和道:“帮主说的不错,若非陆御史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云蛟帮与盐帮之间的误会岂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说起来还多亏陆御史的功劳。”
“好了好了,你们两就不要夸耀我了。”陆瑾笑着摇了摇手,心情止不住大好,问道,“对了,我令你们办理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听到陆瑾说到正事,江离立即就收敛了笑容,正色禀告道:“那日接到陆御史的命令,在下立即让靖钧即刻派人潜入县衙书房取来案件卷宗,没想到才过短短一天时间,县衙书房就突发大火,倘若我们晚了一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陆瑾连连颔首,关切问道:“那不知卷宗现在何在?”
金靖钧肃然言道:“卷宗关系大局,在下自然非常上心,一直放在云蛟帮帮内的密室之内,密室钥匙也只有在下与帮主才有,陆御史大可放心。”
陆瑾点头一笑,言道:“自要卷宗尚在,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谢太辰等人便无法抵赖,这次两位为朝廷立下大功,本官回京之后自当为云蛟帮请功。”
江离顿时面露喜色,言道:“能够为朝廷效力,为陆御史办事乃云蛟帮的荣幸,更何况云蛟帮也是此案的受害者,这次陆御史能够拨乱反正,还我们一个公道,那就已经非常足够了,何敢言功!”
站在一旁的周兴终于隐隐明白了过来,讶然问道:“怎么,陆贤弟早就已经取来卷宗了?”
陆瑾微笑颔首道:“不错,其实早在江宁县的时候,在下便请云蛟帮的江帮主派人潜入吴县县衙偷取卷宗,目的便是为了防止有人会暗中使坏销毁证据,果不其然,卷宗取回才过一天书房便失火了,好在总算侥幸躲过,现在回想实在令人大感后怕。”
周兴连连颔首,心内却止不住一阵感概:陆瑾年纪轻轻能够有如此心思,实乃非常的老辣,看来这次十七郎君也算是棋差一招啊,此二人围绕此案斗智斗法,绝对会殃及池鱼,我可得躲得远远的,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左右逢源这样方为上策。
(本章完)
第608章 审问案件(上)()
不消片刻,崔若颜便收到了周兴的密信,看罢之后,一双黛眉顿时忍不住紧紧的蹙了起来,俏脸露出了肃然之色,然过得须臾,她却又莞尔一笑,像是非常开心,纤手拎起宣纸一角靠近烛火,将之付之一旦。
见状,卢雪峰颌下白须一抖,连忙问道:“十七郎,周兴在信里怎么说?”
崔若颜摇头轻叹道:“卢掌事,陆瑾早就已经令云蛟帮之人从县衙内将卷宗偷出,我们毁灭证据的手段已经失败了啊!”
闻言,卢雪峰嘴角微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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