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童宝山正是站在这样一个道德制高点上,嘲笑蔑视大唐天子。
陆瑾冷哼一声,也不想与他在这样的问题上过多纠缠,起身冷冷言道:“阁下不是要带我去见见你们那可笑的女皇么?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走。”
感觉陆瑾的话语甚为无礼,童宝山面容竟是有了几分狰狞,冷笑言道:“现在不怕你桀骜嚣张,待会若是惹得女皇不悦,本将军必定要让你人头落地。”
崔若颜看见陆瑾要跟随童宝山出去,神情不禁有了一丝担忧之色,但她也知道现在落入敌手,也只能任由其摆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容言道:“七郎,万事当心。”
陆瑾自然听出了崔若颜口气中的关心之意,他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道:“若是此去我没有归来,崔娘子你一个人也须得保重。”
崔若颜知道陆瑾此行凶多吉少,贝齿一咬红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看见他粲然一笑,转身而去离开牢房之后,崔若颜的眼眶竟是不知不觉红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首抬头,晶莹的泪珠才没有滴落下来。
※※※
走出牢房,初夏阳光灿烂而又夺目,使得长时间不见天日的陆瑾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
还未等他适应过来,只觉后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推,童宝山冷冰冰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给他戴上脚镣手铐,押往皇宫。”
周围轰然一声应诺,陆瑾立即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死死地抓起按住,又是一阵铁链相撞的叮当之声,手腕上陡然一沉,想必是双手已被带上的镣铐。
这时,陆瑾双目视线终于适应了强烈的阳光,变得渐渐清晰,可见六名身形魁梧的黄甲武士正呈圆形包围在自己的身旁,其中有两人正在上着镣铐,腰间大刀闪出的寒光足可以令人胆颤心惊。
陆瑾乃是监察御史出身,在审问太子李贤谋反案件中更是审问过不少囚犯,对于这一切自然是司空见惯不会害怕,反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片坚固幽深的院落,无花无水无草,有的皆为一排排的青砖大屋,想必刚才他与崔若颜正是被关在了某间屋内,透过高高的院墙,清晰能见四周山峦环绕,悬崖峭壁,人立其中恍若寓言故事中的那只井底之蛙。
见状,陆瑾心内忍不住微微一凛,看样子此地应该处于深山隐蔽之处,光从周围山峦环绕来看,一定是出路甚少,即便是通往山外之路,那也一定是非常的险峻,倘若想要逃走,肯定非常困难了。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必童宝山口中的这个虞国也应有着一定兵力,必定会在重要道路上设关把守,无疑会增加不少逃跑的难度。
陆瑾边看边思,旁边的童宝山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嘲讽笑道:“我国四面环山唯有两条道路出去,数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走出,本将军劝你还是别看了。”
闻言,陆瑾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面上却淡淡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在下始终相信事在人为,童将军,带路吧。”
童宝山本想看见陆瑾脸上的沮丧之色,但见到陆瑾却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有些失望,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那六名黄甲卫士已是裹挟着陆瑾,跟着他朝着院外走去。
行得院外,乃是一条颇为宽阔的青砖大道,尽管没有行人,然而却有手持矛戈的卫士不断巡逻而过,可见这一带必定是虞国的重要之地,故而才守卫重重。
陆瑾拖动着沉沉脚链,跟随着童宝山顺着大道绕过山麓,又走得大概半个时辰,视线霍然开朗,他的脸上也首次出现了动容之色。
眼前,一座小山当道矗立,而青砖大道延续至山下也是为之消失殆尽,从山下开始,一百余级的白色石梯直达山顶,一片绿瓦红墙的宫殿依照山势连绵矗立,殿阁巍巍层层叠叠,远远望去,如在云天!
陆瑾惊讶得停下脚步打量了半响,心头又是震撼又是惊奇。
原本他还以为文佳皇帝陈硕真起义失败后,火凤教余孽必定是非常狼狈,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想错了,火凤教的这些人不仅没有狼狈度日,而且还在这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之地,建立了这么一座豪阔的宫殿。
(本章完)
第526章 虞国女皇(下)()
啧啧赞叹了几声,陆瑾重新举步慢行,行至青砖大道尽头又踏着白玉台阶登山,一路上每隔三阶台阶便有一个手持兵刃的武士昂昂然站立,模样形态竟与大唐皇宫内的羽林卫士如出一辙,沿途更是旌旗招展,旗幡飘飞,足让人眼花缭乱,陆瑾仔细望向旌旗上的图案,却见上面绣纹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色凤凰,不用问,正是火凤教的图腾。
行至半山腰时,陆瑾又乘着押送他的卫士不备时回头望去,高处瞭望之下,可见这是一片四面环山郁郁葱葱的谷地,面积大概有十来里上下,无数民居楼阁漫布于青山绿水之中,隐隐可见道路上有着行人慢行,田地中有着农人耕种,恍若无数蝼蚁数之不尽。
霎那间,陆瑾竟是有些恍然,仿若是来到了陶渊明所写《桃花源记》中那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如同化外之地。
似乎察觉到陆瑾的脚步有些缓慢,押送卫士又颇为不耐烦地推攘了他几下,陆瑾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望了望已经近在眼前的宫阙,继续拾级而上朝着宫门而去。
走入宫门之内,眼前均为绿瓦红墙的殿阁,金黄的阳光穿破层层宫殿峡谷,长长飞檐下叮咚铁马轻轻摇曳,弥漫出一片辉煌的幽静与落寞。
陆瑾暗自感叹了一声,跟随童宝山的脚步再没有半分迟疑,绕过那座金碧辉煌的正殿走向北面,终是来到了一座偏殿之前。
偏殿不算太大,造型却是非常别致,面前九根汉白玉大柱看上去非常的奢华,大殿殿顶上立着一只铜制凤凰,昂首朝天展翅欲飞,隐隐有凌驾于世间之姿。
陆瑾收敛心神,望着殿门的目光也是有些凝重,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虞国女皇,也不知女皇乃是何人,竟能不声不响地在这片深山峡谷中,建成了这样一个国中之国。
童宝山在殿前台阶下站定了身子,对着殿门抱拳亢声言道:“臣羽林卫大将军童宝山,带人犯觐见圣人。”
殿内沉默半响,一个清晰的女声悠然传来:“陛下有旨,宣大唐监察御史觐见。”
童宝山拱手应命,转过身子马着脸言道:“进去给本将军老实一点,倘若冒犯女皇,本将军当殿取你首级。”
瞧见觐见似模似样的那副架势,陆瑾已是暗感啼笑皆非,此刻听到童宝山的威胁之言,心内更是觉得好笑,冷哼一声抬头挺胸,单手背负朝着大殿走了进去。
殿阁巍巍,青烟袅绕,整洁干净的地砖光可鉴人,陆瑾拖着长长的脚镣走进之时,可见一名不辨容貌的宫装女子正坐在殿内北方的尊位上埋首案牍,纤手拿着一支铜管大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童宝山行至阶下,昂昂言道:“圣人,人犯带到。”
宫装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突然放下手中之笔抬起螓首,视线一扫立在阶下的陆瑾,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立即露出了美丽的微笑:“陆御史,我说过,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霎那间,陆瑾双目瞪得如同牛睛,如遭雷噬般呆愣半响之后,这才失声言道:“你……你是苏令宾?”
宫装女子展现一笑,从那张宽阔的御案后站直身子,发髻高盘,褒衣博带,仪态端庄威严,清脆悦耳的女声如同玉珠走盘般响了起来:“陆御史说得不错,朕正是你以前所认识的苏令宾。”
陆瑾如觉遇到了天荒夜谈般颇为不可思议地后退一步,呆呆地看着苏令宾止不住连连摇头失笑,眼眸中闪动着不能置信的神光。
苏令宾这才看到陆瑾所戴的脚镣手铐,玉面一沉,冷声责问道:“童将军,朕让你将陆御史请来,为何你却给他带上刑具?”
原本在陆瑾面前趾高气扬的童宝山闻言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露出了尴尬之色,竟是喏喏不能言,半响方才低声辩解道:“圣人,臣担心此人对你会有不轨之心,故此才吩咐卫士给他带上刑具。”
苏令宾秀眉一扬,怒声道:“荒谬!陆御史乃是朕的客人,你这样做当真是失礼人前,还不快快将刑具解开。”
童宝山急忙颔首,吩咐押着陆瑾进来的卫士连忙打开了他的脚镣手铐,并亲自向陆瑾赔礼告罪,当然赔罪的时候童宝山的面容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显然是摄于苏令宾之危才作出了违心之举。
陆瑾见苏令宾举手投足之间均有一股上位者的王者风范,不禁大为感概,有谁能够想到在洛阳温柔坊内艳名远播的苏令宾,竟是劳什子虞国的女皇,说出去当真会震惊举国百姓。
同时,陆瑾也明白既然苏令宾胆敢向他展露真实身份,那就意味着苏令宾绝对不会放他出去,前景看来是非常堪忧了。
正在陆瑾思忖当儿,苏令宾已是步履轻捷地走下了台阶,对着侍立在旁的童宝山挥手道:“童将军,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与陆御史单独聊聊。”
童宝山闻言色变,似乎非常担忧苏令宾的安危,瞄得已是面无表情的陆瑾一眼,嗫嚅言道:“圣人,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
苏令宾不容忤逆的大袖一挥,沉声道:“朕自有分寸,将军遵命便可。”
童宝山微微颔首,狠狠地瞪着陆瑾给了他一个严厉警告的眼神,这才带着卫士出门去了。
童宝山离去之后,大殿内的气氛略微有些沉默,苏令宾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瑾,言道,“前几****听到禀告,说是从睦州折冲府内抓回一名大唐官员,似乎还是监察御史,那时候令宾就猜到有可能是陆御史,今日一见,果然不出令宾所料。”
陆瑾冷哼一声,淡淡言道:“若是女皇陛下此刻是想要嘲讽我,只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话音落点,苏令宾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犹如山花陡然盛开,美得让人心神狂震:“陆郎君啊,令宾听你口中的那句女皇陛下,似乎嘲讽之意甚为浓厚,难道在你眼中,我虞国是如此不堪么?”
陆瑾冷笑道:“中原之内唯有大唐,如日方升万民景仰,尔等乱臣贼子也敢妄称国君,实在是令在下为之喷饭大笑。”
(本章完)
第527章 虞国风情()
闻言,苏令宾没有丝毫的不悦,反倒轻轻摇头笑道:“在陆御史眼中,或许令宾乃是乱臣贼子,然而在虞国这片小小的国土内,令宾却是人人爱戴的女皇,这里的百姓男丁耕种,妇女桑麻,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不愁温饱,不愁衣食,比大唐的百姓幸福许多。”
“弹丸之地,叛乱之国,百姓居然能够安居乐业,实在是匪夷所思。”陆瑾露出了怀疑的冷笑,显然根本不相信苏令宾之言。
苏令宾微笑言道:“陆郎君倘若不信,要不令宾陪你到宫外去走走,也可领略虞国风情,看看令宾是否是说谎骗人。”
此话无意正中陆瑾下怀,他也想乘机了解一下这个隐藏在深山峡谷中的国度,于是乎欣然点头道:“那好,就有劳苏娘子了。”
闻言,苏令宾展颜一笑,似乎对陆瑾唤她为‘苏娘子‘非常的高兴,美目橫了他一眼,嫣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陆瑾瞧见她这身锦衣华服、美丽宫装,不禁揶揄笑道:“苏娘子你在虞国身份尊贵,倘若就这么出去,只怕没多久就会被百姓们认出,到时候如何能够自由自在地闲逛市集?”
苏令宾微笑解释道:“陆郎君有所不知,在我虞国,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明百姓,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令宾即便贵为女皇,然而也只是虞国普普通通的一员,百姓们岂会好奇围观?”
听到此话,陆瑾大出意料之外,自周公确定《周礼》,规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关系之后,一个国家的国君无疑是最为尊贵的,也是备受万民景仰和拥戴,如今听到苏令宾这番解释,似乎虞国人们并没有高低之别,如何不令他大感惊讶,也首次对这个国家起了说不出的好奇之心。
苏令宾见陆瑾沉默未语,心知虞国所施行的制度对他有所震撼,的确,她昔日刚来虞国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么?
笑了笑,苏令宾言道:“陆郎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出宫细看,你便知道令宾所言是否属实了。”
陆瑾点点头,跟随苏令宾走出了这间华丽的殿阁,向着皇宫外面而去。
虞国这片皇宫是依山势而建,居高临下彰显着王者气派,苏令宾先带着陆瑾在高处瞭望了脚下那片宽阔的谷地半响,这才上得一辆马车,顺着山道向着山脚驰去。
下山不费马匹脚力,片刻之后马车已到山脚。
驾车的宫廷御手动作熟练,马缰一勒嘴中轻轻长吁,驾车骏马已是缓缓地停了下来,连丝毫的颠簸都没有。
苏令宾抬手示意陆瑾下车之后,自己也缓缓地走出车厢,轻捷利落跳下,站在了青砖地面上。
陆瑾抬眼望去,这里像是一片市集的入口处,隐隐可见前面有不少挂着望旗的店铺,不过与大唐市集惯有的杂乱喧嚣不同,虞国的市集非常的整洁干净,里面更栽植着片片树林,那些青砖房屋更是掩映在树林之中相映成趣,颇有几分清新之风。
陆瑾暗自一叹,在苏令宾的陪同下顺着青砖大道走入了集市之内,里面购物的行人虽则不多,但个个都是精神抖擞,衣饰华丽,鲜少看见粗麻布衣之人,大唐市集随处可见的乞索儿在这里更是没有,透露着富庶宁静。
陆瑾站定脚步打量良久,忍不住问道:“苏娘子,贵国莫非没有穷人?”
苏令宾微笑言道:“虞国百姓虽则有贫富之分,但是差别却不大,只要愿意劳动,即便是毫无本领的人,也能求得三餐温饱,而那些上了六十高龄的老者,便由朝廷提供衣食,保障其每日有肉,身着锦衣。”
陆瑾听得连连点头,便在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老妪突然发现了站在道旁的苏令宾,急忙走过来笑眯眯地言道:“咦,是女皇回来了么?呵呵,老身已经有年余未见女皇,没想到女皇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席话顿时让陆瑾愣了愣,他实在不敢相信城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竟敢这样对国君说话,完全没有恭敬谦卑可言,其语气仿若是遇到相熟的邻居唠叨家常一般。
苏令宾俏脸露出了动人的笑容,似乎被老妪赞美得有些羞怯,言道:“王婆婆竟爱取笑令宾,对了,不知道这一年你家中可好?”
面对苏令宾的问题,老妪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般喋喋不休了起来:“托女皇之福,老身一家过得都不错,老身之子前些月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考中了第三名,听闻要不了多久便会入仕为官,而老身之女也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郎君,乃是羽林军一名小校,人也非常勤快孝顺,赶明儿闺女出嫁,还请女皇前来喝一杯喜酒。”
苏令宾欣然点头道:“那好,到时候朕就打扰了。”
老妪走了之后,苏令宾回过身来对着陆瑾一笑,促狭言道:“陆郎君觉得如何?”
陆瑾摇头轻叹道:“实乃匪夷所思,苏娘子,刚才听你们言及,贵国也有科举考试?”
“对。“苏令宾点头言道,“虞国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