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卫士上下瞄得他一眼,言道:“阁下先在这里等后通传。”说完转身进了木楼。
(本章完)
第417章 诨号之趣()
片时之后,陆瑾终于在卫士的带领下进入木楼,来到三楼一间房门前推门而入,入目便看到一个肥脸官员正坐在案后抚额叹息,不用问便是御史中丞宗秦客了。
陆瑾翩翩而入,施礼言道:“陆瑾见过宗中丞。”
“哦,是陆御史到了么?”宗秦客从案后站了起来,笑容却是有些尴尬,毕竟刚才被武懿宗一番大骂令他颜面大跌,想来陆瑾也应该看到了。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宗秦客轻叹言道:“陆御史,监察御史可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察院满编本应该有十名监察御史,然而目前算上你也只得八人而已,还有两人在外巡视州郡,因而现在察院满打满算就只有六个人,还望你能够尽快熟悉公务,承担起部分事务来。”
陆瑾立即点头言是。
宗秦客吩咐完毕之后,又让吏员将张仁愿叫了过来,言道:“张御史,你久在察院,熟悉具体事务,本官就将陆御史交给你了,带着他能够尽快熟悉公务。”
张仁愿拱手言道:“下官应命。”
下得木楼,张仁愿笑言道:“陆御史,在下以为当务之急,你首先须得熟悉《永徽律疏》和监察御史具体职责,待会我便令人将书送来给你细读,至于现在,我们还是先去用膳吧。”
陆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是到了正午,微笑点头,跟随张仁愿来到右面那片青砖大屋前,进入了一间敞亮的屋内。
这间屋子长宽约莫五六丈,二十余张长案排列其中,不用问便是察院的饭堂,灰白墙面挂着不少名言警句,如“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廉其政。”“政者,正也。子帅从正,孰能不正。”“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全是关乎清廉为官的佳句。
屋内案后坐着三人,经张仁愿引荐,才知道分别是监察御史魏元忠、李峤、李徐福,而那武懿宗并不在屋内。
魏元忠四十上下不苟言笑,即便寒暄也是淡淡几句便没了话题,而那李徐福正是刚才与武懿宗同路的李御史,对于陆瑾倒有几分亲切之意。
至于李峤,也算是陆瑾的老熟人了,昔日秦淮河雅集上的种种暂且不提,前不久在望川楼的时候,两人还一道猜过苏令宾所出的灯谜。
李峤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苦涩和勉强,他向来自负才学眼高于顶,鲜少将世间才子放在眼中,然而面对陆瑾,他却有些自惭形秽,特别是当日陆瑾在弘文馆须臾时间做得十首诗句,更是令他惊为天人。
如今两人同院为官,且同属监察御史,对方还是以状元之身,被圣人当殿授官而至,更是令李峤浑然不是滋味。
察院的饭菜标准比起翰林院略低,陆瑾知道不少衙门的饭堂都会将朝廷拨付的伙食费拿到外面去放贷,从而改善伙食,以前他在翰林院的时候,还时常能够分到利钱,可惜察院连起宗秦客也只得九人,再加上所有的吏员不会超过六十人,利钱自然非常的少,因而伙食也差了些。
好在陆瑾并非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在他看来,有免费饭菜吃已经算得上不错了,还能作何较高的要求?
用罢午膳,张仁愿带着陆瑾去了早就已经为他安排好的公事房。
房内算不上宽阔,布置也十分紧凑,靠东为一排红木书架,书架之下则是一张文案,文案对面为灰白墙壁,上面悬挂着写了“正大光明”四个字的匾额,而在文案右侧乃是四扇窗户,窗外种着一颗高大的榆树,可闻啁啾鸟鸣。
张仁愿笑言道:“咱们每个监察御史都是单独的公事房,陈设布局也全都一样,陆御史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待会我便令人将你需要学习的书卷送来。”
陆瑾拱手谢过,突又想起一事,忍不住询问道:“对了张兄,不知你们为何要唤宗中丞为宗三好呢?”
张仁愿闻言一愣,继而止不住哈哈笑道:“陆御史有所不知,大唐官场内同僚们都很喜欢给对方取诨号,察院也是如此,宗三好,此乃宗中丞的诨号是也!”
“哦,敢问‘三好’之名何来?”陆瑾饶有兴趣的追问。
张仁愿捋须笑叹道:“这三好啊,来源于宗中丞的为人方式,你好,我好,大家好,故称为三好,也是讥讽宗中丞乃是老好人一个,不愿意开罪他人,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愿弹劾权势官员,以至于许多人都说我们察院的御史是尸位素餐。陆御史你以后必定会深有体会的。”
想及刚才天后对察院的评价,陆瑾止不住哑然失笑,又问道:“这三好之名还真有些意思,那不知其他同僚诨号为甚?”
“诨号之称,来源有据。”张仁愿当先一句评判,笑着言道,“比如在下,职司监察御史多年而得不到升迁,穿了这身绿色官服多年,加之身材高大瘦长,故而人称“碧鹳雀”,鹳雀你知道不?就是那种双腿细长的水鸟。”说罢,抖动双臂,竟作出一个振翅飞翔的姿态。
陆瑾听得哈哈大笑,言道:“张兄这个诨号,果然是唯妙唯俏,但愿你能够早日将这‘碧鹳雀’换为‘绯鹳雀’。
绯色官服要五品官以上才能穿着,陆瑾此话自然是希望张仁愿能够早早得到提拔,
张仁愿感激一笑,继续言道:“至于魏元忠,整日黑着脸恍若大家都欠他钱财,而且不苟言笑,御史台的同僚们便唤他为‘索钱无常’。”
话音落点,陆瑾再也忍不住了,竟是笑得前俯后仰,只觉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而李峤乃谦谦君子,名门子弟,刚来察院的时候,一日放衙无意间被反锁在了院内,情急之下只得翻墙而出,却被巡逻军士当作歹人抓进了牢房,故而名为‘翻墙君子’,至于李徐福,面对任何人都是一张笑脸,再加上他乃是有着‘李猫’之称李义府的子侄,因而称之为‘小李猫’。”
(本章完)
第418章 第一次朝参()
听罢张仁愿的一通介绍,‘碧鹳雀’‘索钱无常’‘翻墙君子’‘小李猫’一个诨号比一个诨号有趣,陆瑾笑得几近岔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言道:“那武懿宗呢?不知他是和诨名?”
“他?哼!”张仁愿脸上立即露出了不屑之色,淡淡道:“此人身材短小,腰背弯曲,相貌丑陋,而且心思歹毒,狗仗人势,因而被称之为‘裙带豺狼’,不过这个诨号大伙儿只敢暗地里称呼,却不好当着他的面叫他。”
陆瑾听得连连颔首,有些期盼地笑言道:“也不知道同僚们会给我取什么诨号,想想真是期待。”
张仁愿悠然笑道:”陆御史不必着急,同僚们不会遗忘每一个人,你的诨号会很快出现的。”
张仁愿离去之后,陆瑾便开始仔细地翻阅书架上的各类关乎御史方面的书籍,了解御史的由来以及发展。
不消片刻,一名吏员又送来一箱书卷,却是整整一套《永徽律疏》,陆瑾大概数了数,足足有百卷左右。
见状,他不禁目瞪口呆,这才认识到大唐的律法是多么的庞大,不过有赖于脑海中那段莫名记忆,他对《永徽律疏》也有着大概的认识,并非一头雾水丝毫不懂。
唐承隋制,大唐立国后不久,高祖皇帝就根据隋朝《开皇律》制定颁布了一部《武德律》,是为大唐立法的开端。
太宗皇帝即位后,鉴于《武德律》已不能适应当时形势的需要,便命令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在《武德律》的基础上修订新的法典,经前后十年的时间,于贞观十一年完成,颁行天下,称为《贞观律》。
而当今圣人即位后的第二年,又令长孙无忌、李绩等在《贞观律》基础上进行修订律法,新撰律令十二卷,是为《永徽律》。
其后鉴于当时中央、地方在审判中对法律条文理解不一,当今天子又在永徽三年召集律学通才和一些重要臣僚对《永徽律》进行逐条逐句的解释,历时一年,撰《律疏》三十卷,与《永徽律》合编在一起,于永徽四年颁行天下,称为《永徽律疏》。
而陆瑾现在要做的,便是熟读这本不下百卷的《永徽律疏》,以便能够行使监察御史之权。
虽则书籍浩瀚,然陆瑾却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他稍事整理将《永徽律疏》置放妥当,这才一卷一卷地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直到夕阳西下方才回神,他瞄了瞄窗外天色,心知要不了多久就会关闭宫门,倘若再行耽搁被锁在院内,只怕也要如李峤那般翻墙而出,成为“翻墙君子”了。
刚收拾妥当正欲出门,陆瑾却见宗秦客走了进来,笑言道:“陆御史,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监察御史可是常参官,须得每日参加早朝,你可不要忘记了。”
陆瑾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告辞离去。
※※※
第二天清晨寅时三刻,陆瑾准时起身着装,准备参加生平第一次朝参。
根据朝廷规定,在朝京官三品以下每个月逢一、五日朝参,也就是说每个月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都需要上朝议政。
如果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则是每个月逢一、五、九日朝参。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常参官,分别为五品以上文官,两省供奉官,御史台所有御史,以及员外郎、太常博士,理论上除了节假日,每日都需要上朝。
不过,这也是停留在理论上而已,群臣自然须得早朝,但很多皇帝却没有那持之以恒的决心,例如当今圣人一直龙体欠佳,时常因病不能举行早朝,故而常参官们也免去了每日早朝之苦。
头上一顶软脚幞头,身着深青色官袍的陆瑾体型匀称,风度翩翩,看上去颇显英气。
离开裴府时他并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从开在坊内的后门而出,溜进一间街边小店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儿,又啃了一个油乎乎的胡饼,这才翻上坐骑走马慢行,悠哉悠哉的来到了坊门前,正值晨鼓敲响。
洛阳城的晨鼓是出了名的声势浩大,比起长安城来也不遑多让,震耳欲聋的声音直让那些赖在榻上不肯起床的人们哀嚎不已。
在坊门打开的那一霎那,陆瑾已是随着人流来到的天街之上,朝着皇城方向策马轻驰。
尚善坊与皇城之间就隔着一座天津桥,陆瑾勘验鱼符进入端门,也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他将坐骑系在皇城旁边的车马场内,自有太仆寺的吏员负责马料,待到他来到宣政殿外,竟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到达的朝臣。
洛阳宫的正殿本是乾元殿,如陆瑾进士科举及第时,去的便是那一座殿堂,不过正因为乾元殿乃是正殿,因而朝廷要到了有重大事情或者重要议事才会启用,常朝一般武城门内的宣政殿举行。
等待片时,便有朝臣三三两两的到来,负责早朝礼仪的殿中侍御史则监督官员们按班站列,列于阁门之外。
卯时三刻,早朝准时开始,在位列前班的宰相带领下,百余名常参官走进了雄阔巍峨的殿阁。
进入殿门的那一霎那,陆瑾就感觉到一股皇权的威仪扑面而来,那是生杀予夺之权,也是众生膜拜之权,在这里,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苍天之子,万名之主。
大臣分列两班而立,却是谁都没有胡乱动弹,轻声交谈,因为在这庙堂之上,时刻有殿中侍御史纠察失仪官员,陆瑾曾听上官娃儿说过一件趣事,相传以前宰相辛茂将曾在朝议时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而被殿中侍御史弹劾,最后被罚了一年俸禄方才了事,由此可见朝堂威仪之严。
陆瑾头次上朝,且还是小小的监察御史,自然不会去触碰这些霉头,神色严肃目不斜视等到二圣临朝。
片刻之后,高宗和天后联袂而至,行过中间铺着红毡的甬道,高宗皇帝坐于九级台阶上面的龙塌上,而武后则坐在侧面的垂帘后,聆听国政。
三呼万岁群臣见礼之后,朝参正式开始。
(本章完)
第419章 日渐精熟()
起先,户部尚书崔知悌向圣人禀告裴行俭大军钱粮开支情况。
这两年朝廷几经大战,今番又起兵三十万远征东~突厥,即便是仓廪丰实的洛口仓、含嘉仓,面对这么大的粮秣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于是崔知悌建议可适当降低官员们的禄米,用以贴补军粮,待到丰年再行补偿。
闻言,陆瑾好气又是好笑,朝廷克扣官员们的禄米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去岁关中缺粮之时,他还按朝廷之令无私奉献了两个月的禄米,事到如今都还没得到发放,没想到今日户部尚书又想出这样的损招,相信现在所有同僚都在心内默默地问候着崔知悌的直系女亲属。
好在这个提议被圣人否决了,让不少人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裴炎又向圣人禀告近日邪教火凤社活动频繁之事。
火凤社之乱由来已久,其首领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陈硕真,这可是一个令江南道百姓闻名色变的女子,陆瑾小时候更没少听阿娘讲述这位女皇帝的生平。
据传陈硕真生于武德年间,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年轻时利用道教阁皂宗和来自西方的摩尼教发展信徒,创立了火凤社,并称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赤天圣母。
永徽四年(653),江南道百姓苦于官吏贪求及豪强逼掠,加入火凤社的信徒愈发众多,陈硕贞审时度势,与妹夫章叔胤在睦州清溪县的覆船山率众起义,自称文佳皇帝,乘夜攻占桐庐,又引兵两千攻克睦州、於潜,一时之间,整个天下为之震动,这也是自大唐立国贞观盛世以来,最大的地区叛乱。
叛乱发生不久,朝廷即命扬州刺史房仁裕发兵南攻,婺州刺史崔义玄等率兵北进,陈硕真所领义军在下淮戍与崔义玄部遭遇。
崔义玄出生清河崔氏,身经百战,颇有智谋,加之所领大军骁勇善战,岂是陈硕真所领的杂牌义军能够比拟的?
是役,义军大溃被杀数万人,退至睦州境,又有万人相继投降官军。十一月,房、崔两部会合,义军终因寡不敌众而败,陈硕真等被俘杀,起义也宣告失败。
相传陈硕真被俘行刑时,曾遭到了崔义玄非人的虐待,让她剥光衣服骑着木驴游遍全城,以消除百姓们对这位赤天圣母的敬仰之心。
其后行刑时,崔义玄下令以刑肢虐杀陈硕真,陈硕真才大叫而亡,其惨烈之状,让四周围观百姓无不为之落泪。
陈硕真的死状是陆瑾无意中在一部典籍中看到的,当时便带给他强烈的震撼,也对采取这样虐杀手法的崔义玄产生了一丝说不出的厌恶。
陈硕真死后,原本强盛的火云社也转入暗处发展,许多年都再也没有听到动静,今日在朝堂上议及,想必火云社又是有了暗中活动的迹象。
果然,根据裴炎禀告所言,火凤社现已改名为火凤教,秘密在江南道诸州活动,而且教中又在几年前推选出一名女教主,负责统领全教,隐隐有不轨之心。
高宗闻言大怒,即刻下令让江南道诸州刺史调查此事,务必将这些邪魔歪道一网打尽。
下朝之后,陆瑾回到察院继续熟悉律法,这样认真捧卷阅读的日子足足过了一个月,他才对监察御史需要具备的律法知识有了大概了解。
其间,张仁愿也曾带着陆瑾一道前去吏部抓捕一个犯事的官员,是为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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