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期,军阀割据战乱迭起,儒家典籍散佚甚多,文理乖错章句杂乱,且师说多门,唐朝平定天下之后,为适应科举取士和维护全国政治需要,令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主持重新编订五经正义,并于永徽年间正式颁布天下,为明经科和进士科必考的内容。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谢瑾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注视着外面悠悠流淌的秦淮河,暗暗揣测道:莫非,这一切的改变都是那个怪梦的因由?
的确,不论是突如其来的灵感诗句,还是一挥而就的凄美传奇小说《化蝶》,甚至突然得到提高的学习能力,都让谢瑾愈发肯定与当日那怪梦脱不了关系,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梦境后发生的,特别是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未卜先知之能,更是让人无从理解。
然而不管如何,这些都不是什么坏事,对于现在的他更有莫大的帮助,倘若能够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考取明经甚或进士,一定会变得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谢瑾心头大感振奋,更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
放课之后,依旧想去秦淮河畔走走,行走在青石砌成的长堤,头顶柳絮如飞雪般轻轻飘拂,踽踽独行的谢瑾大感惬意,真想就这么依柳而睡,与梦中周公谈天说地。
不过,这一切也只能想想罢了,明日祭祖大典便要开始,他得好好思忖一下如何应对处之,倘若二房借机发难刁难大房,又当如何?
心思闪烁间,谢瑾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一路行来,却是不见君海棠那艘乌篷船,让他暗感失望。
那个冷若冰雪的女刺客身上似乎有着很多谜团,高雅的谈吐一听便知是出至名门大家,举手投足间流淌出来的英姿飒爽更不是寻常小家碧玉能够拥有,她的心中似乎隐藏着一段不愿意向人提及的往事,昨日刚刚言及吐露几分,便立即戛然而止,让谢瑾平添了几分好奇。
残阳如血,谢瑾回到了乌衣巷,刚刚行至府门外,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袍的肥胖老者正在府门前转悠不止。
谢瑾浑不在意,正欲举步登上府门台阶,肥胖老者看见他,立即是双目一亮,惊喜地唤得一声“谢小郎君”,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谢瑾站定身子,这才发现来者为崇仁书房的掌柜,惊讶笑问道:“呀,掌柜如何来了?你在这里等我?”
“小郎君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老朽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伍掌柜额头涔涔细汗,当真有股望眼欲穿的滋味,此际也不多说,开门见山地急声道:“快快快,请小郎君将《化蝶》所有章节全都一并拿出来,老朽今日全都买了。”
见他这般急慌慌的模样,谢瑾着实愣了愣,有些奇怪地问道:“全都买了?掌柜难道就不担心销路么?对了,今日兜售第一章情况如何?卖得几多?”
“小郎君莫非还不知道?”伍掌柜的口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惊讶。
谢瑾点点头表示不知,伍掌柜急忙将《化蝶》热卖,并引起轰动的事情仔细说了,末了不可思议地感叹道,“老朽从事书坊生意数十年,从来还没有看到过传奇小说能够买得这般火热,小郎君的文才的确是鬼神震惊,老朽与你打个商量如何,今后倘若还能写成这般精彩的传奇,一定要卖给老朽的书坊,你看如何?”
望着伍掌柜一副殷殷期盼的眼神,谢瑾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响回过神来喃喃道:“什么?《化蝶》一书竟在江宁城引起了轰动?”
伍掌柜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当然,现在整个城中许多人都在讨论这本传奇,暗自猜测后事,议论纷纷不止,明日将后续章节一并兜售,肯定能够狠狠地赚上一笔。”
谢瑾慢慢冷静了下来,《化蝶》一书能够获人青睐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万万没有想到的竟是引起了整个江宁的轰动,伍掌柜想要将剩余章节全部买来明日兜售,看似能够狠赚一笔,不过却是一个下策。
伍掌柜见谢瑾面色凝重,心头登时凉了半截,有些结巴道:“小……郎君莫非不愿?你放心,我伍得安乃是出了名的老实人,绝对不会视你年幼在价格上欺负你,郎君想要几多钱财但说无妨。”
现在的伍掌柜,真害怕谢瑾会临时反悔将剩余书稿兜售给他人,崇文书社在江宁县本就极不出名,这次能够凭借兜售《化蝶》声名遐迩,也是让伍掌柜深感兴奋,他相信经过这件事以后,崇文书坊的名号必定会响亮许多,若是《化蝶》剩余章节能够继续在崇文书坊兜售,成为江宁县名号最响的书坊也很有可能。
于是乎,须发斑白的伍掌柜眼巴巴地看着谢瑾,老脸上布满了乞求之色。
(本章完)
第26章 奇思妙想()
“掌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谢瑾笑着叹息了一声,四下张望了半响,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掌柜请先随我来。”
两人行至乌衣巷内一条僻静小巷,谢瑾这才正色说道:“某既然请崇文书坊代为兜售《化蝶》,剩余的书稿自然也会交给掌柜,这一点你用不着担心。但是……”
伍掌柜刚刚放下心来,一听谢瑾口气中的转折话语,心儿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上,露出紧张无比的神色。
“但是明日将书稿全部兜售,却不甚妥当!某虽然从未接触过商旅之事,然也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化蝶》已经引起了轰动,那就毋须操之过急,明日将第二章兜售自是正确,至于其余章节……待过几天再作定夺。”
听到这少年奇思妙想的方法,伍掌柜一阵目瞪口呆,半响才有些哭笑不得道:“可是这样以来,岂不是吊所有人的胃口?当今世上还没有谁人将传奇一章一章进行兜售的。”
“现在没人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们不行,不妨先试试?”
伍掌柜沉吟半响,猛然点头道:“好,那就依小郎君之言。对了,不知价钱……”
谢瑾淡淡笑道:“不知《化蝶》第二章掌柜准备售价几何?”
伍掌柜心头已经有所打算,回答道:“今日第一章每卷售价三十文,第二章老朽准备买一百文。”
“一百文?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不会!以老朽书坊的能力,到得明日最多能够抄写百来份左右,况且书籍只要一经面世,要不了多久其他书坊便会抄录翻版,这可是一锤子的买卖。”
谢瑾手指托着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状,半响突然笑道:“伍掌柜,我有一计,可以杜绝其他书坊抄录翻版,只看你胆子大不大!”
伍掌柜心头猛然一跳,有些迟疑地说道:“小郎君有何妙计?但说无妨!”
谢瑾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轻言细语地将心里面的计划原原本本说出,及至听完,伍掌柜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半响之后,伍掌柜恍然回过神来,拊掌感叹道:“小郎君倘若从商,一定能成为经商奇才,好,老朽就依照你的话去做。”
送走伍掌柜后,谢瑾满是愉悦地回到府中。
在他看来,《化蝶》能够引起轰动,并让人们争先抢购,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让他获得不菲的收入,改变大房在财物上受制于人的处境,也为娘亲和幼娘添置几件新衣。
至于借着《化蝶》出名的想法不是没有,谢瑾却不敢冒然尝试,至少说现在不能轻易尝试,因为《化蝶》的由来始终是一个谜团,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不可告知与人。
所以在将随身携带的《化蝶》第二章交给伍掌柜后,谢瑾千叮咛万嘱咐,请伍掌柜在书上继续留“江宁闲客”之名,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书为陈郡谢氏子弟谢瑾所撰。
府内一片忙碌,仆役家丁、婢子侍女打扫灰尘,洒扫庭除,正在为明日祭祖大典作准备,二房长媳王氏居中调度,一切倒也紧紧有条。
谢瑾没兴趣凑二房的热闹,也不想去看那些丑陋的嘴脸,径直去了陆三娘的房间。
陆三娘房门未出,正站立在窗前捧卷细读,当听见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她才恋恋不舍地从书卷上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门没栓,进来便是。”
“孩儿见过阿娘。”推门入内,谢瑾立即长揖作礼。
“哦,是七郎回来了。”陆三娘俏脸上闪动着淡淡的微笑,走上前去掏出锦帕拭了拭谢瑾头上的汗珠,突又故作嗔怒道,“这么热的天也不早点回家,真不知你一天跑到何处去了。”
谢瑾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突然瞧见长案上正置放着一杯满满的橘汁,立即惊喜地叫得一声,跑上前去大口喝了起来。
“小馋猫,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急什么急。”陆三娘摇头失笑,目光满含爱意,行至谢瑾身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慢慢喝,不要噎着了。”
清香甜美略带酸味的橘汁灌入喉中,直达心脾,谢瑾立即感觉到了浑身凉悠悠一片,竟是说不出的爽快,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汁水,笑道:“真是太好喝了,阿娘很好。”
陆三娘轻轻地刮了刮他的鼻头,正欲开口,谢瑾突然看见她手中所持书卷,立即不胜惊讶地问道:“咦,阿娘竟然在看《化蝶》?”
陆三娘闻言一怔,问道:“莫非七郎也知道这本书?”
“《化蝶》本就是我写的,岂能不知!”谢瑾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笑着回答道:“今日这本书在城内引起了哄动,听闻不少人都在谈及书中情节,我也是偶然听闻。”
陆三娘释然点头,轻叹道:“这江宁闲客真是一个鬼才,不仅词藻优美行文华丽,故事内容也是新颖吸人,阿娘从来都没有看到竟有人将爱情故事写成传奇,也不知他是如何想到的。”
谢瑾听阿娘赞叹自己为“鬼才”,暗自觉得好笑,言道:“以前不是还有《孔雀东南飞》么?江宁闲客也不能算作第一个写的人啊。”
陆三娘摇头笑道:“傻孩子,《孔雀东南飞》是汉朝乐府诗,岂能和传奇相提并论?”
谢瑾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语。
陆三娘觉得母子间讨论男女之情似乎有些奇怪,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对了,明日祭祖大典你可有准备妥当?”
谢瑾点头道:“阿娘大可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弱了大房的颜面,即便大房现在只有我一人!”
“好。”陆三娘笑微微地点点头,“阿娘身为女眷不能参加祭祖,你现在长大了,有什么事自行拿主张便可。”
(本章完)
第27章 祭祖大典()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上的云彩又稀又薄,陈郡谢氏宗祠所在的庭院早就已经人头攒动,青烟袅袅。
宗祠为存放家族亡故先辈牌位、举行家族内各种仪式或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谢氏宗庙建在乌衣巷毗邻秦淮河的一处开阔平地,格局四四方方占地宽敞,前面为款待贵客、处理族务的正堂,后院则是一排呈马蹄形排列的砖房,里面供奉的为谢氏列祖列宗排位。
根据家谱记载,宗祠所在之位乃昔日东晋宰相谢安的府邸,可谓谢氏崛起的发祥地,将宗祠建在此处,正当其所。
今日,谢瑾脱下平日里贯穿的圆领窄袖衫,换作颇有魏晋风流的宽袍大袖,束发未冠,腰缠革带,脚蹬皂鞋,一件剪裁得体的乌衣穿在身上。
再看其他谢氏族人,尽皆高冠耸立乌衣飘飘,而作为谢氏宗长的谢睿渊,头上更是戴着一顶白玉高冠,走起路来大袖飞扬,衣袂风动,说不出的威严大气。
峨冠博带,缓带褒衣,正是严肃又不失美观的汉服威仪!
宗祠外面的三阶高台上,摆着最为隆重的三牲供奉,谢睿渊在三百余名族人的目送下,目不斜视地登上祭祖高台,先将双手置于铜盆里的清水中略微洗涤,然后再拿起那卷黄帛裹好的祭词,朗声念读。
声如洪钟震天动地,谢氏族人整齐而列,神色严肃,没有一个人随意说话,没有一个人胡乱走动。
祭词冗长而又文词华丽,向祖宗禀告了二房嫡长孙谢太真考中明经即将入仕为官,谢睿渊将之说成为谢氏重新崛起的良好契机,念到酣处,竟是涕泪交流连连拭泪。
在场不少谢氏老者感同身受,回想起当年门阀鼎盛,天下英豪出我门,再看如今氏族无官吏,往来皆白丁,忍不住一片唏嘘感叹之声。
念诵祭词后,各房房长依惯例进入祠堂参拜先祖,原本按照谢瑾的年龄,是不可能有资格入内的,不过他现在毕竟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代表的是整个大房,所以破例入内。
祠堂内灵牌林立,青烟阵阵,行罢三拜九叩的隆重大礼,又前往里间瞻仰先祖遗像,待到走出祠堂,天色已过辰时。
来到宽大华丽的正堂内,谢睿渊端坐于正北主案,下首其余各案分别为各方房长,另外还有谢瑾和作为今日主角的谢太辰,其余谢氏子弟,则坐在了正堂外面的大院中。
刚刚坐定,仆役上前捧来浆果点心,又为每一案准备了一碗祭肉,一壶美酒,方才悄悄退下。
望着堂内诸人,谢睿渊举起酒杯和颜悦色地笑道:“我房子弟太辰能够考中明经,多亏各位老兄弟对其照料帮扶,今日借着这个机会,老夫携太辰感谢各位!”
谢太辰拿着酒杯霍然站起,深深一躬颇为真诚地说道:“太辰多谢各位房长,请酒。”
说完之后,众人举杯共饮,第一杯酒就此入肚。
人人尽皆举杯,唯有谢瑾一人端坐不饮,时才可说明了感谢各方房长,管他什么事。
四房房长谢令卿向来以谢睿渊马首是瞻,此际捋须笑着送来一计马匹:“宗长教导子孙有方,太辰能够取得如此成就也算你的功劳,况且太辰本就是人中龙凤,以后复兴谢氏的伟业,还要他们年轻一代多多担当。”
“族弟过奖了。”谢睿渊连连摇手以示谦虚,老脸却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
三房房长谢仲武秉性正值刚毅,历来不喜谢睿渊以二房之身主宰谢氏,此际忍不住打压二房威风,淡淡说道:“听闻考取明经后还有守选,也不知太辰何时能够被朝廷授予官身?”
谢仲武口中的首选,意为新及第的明经、进士考满后不会立即授官,而是要在家等候吏部的甄选,这个期限有长有短,首选的官职也有好坏,因而有所区别。
倘若是出身公卿贵胄、世家望族,或家族在朝廷中颇有门路的及第士子,首选的日子将会大大缩短,初授官职也能够得到较好的官位。反之则不然,有些贫寒士子甚至守选数年方能任官,而且多为偏远县的县尉,到得那些满是瘴气蛮族纵横之处,哭都会哭死你。
话音落点,堂内的气氛明显僵硬了一下,房长们望向谢太辰的目光不禁有些微妙,的确,堂堂陈郡谢氏,倘若开国以来第一个入仕的子弟竟成为蛮夷之地的县尉,升迁艰难朝不保夕,也没什么意思。
谢睿渊暗骂了一声“田舍奴”,正在想如何圆场解释,打消众人疑虑,与谢瑾并坐于末案的谢太辰神色从容,淡淡笑道:“太公毋须担心,太辰已拜今科知贡举裴侍郎为座主,相信守官不会太久的。”
此言一出,正堂一阵轻微的哗然。
科举考试中,及第者拜知贡举为师称为座主,结为师徒,这也是一种政治上的朋党,不过,能够得知贡举赏识的士子毕竟少之又少,谢太辰能够得到青睐,实属非常不易。
谢睿渊这才明白谢太辰说会让二房在祭祖大典上大出风头是为何意,原来他竟隐藏了这么一个惊天的喜讯,兴奋难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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