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情歌
作者：司马拆迁
文案
一种错过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另一种是散场情歌：散场了，才放情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良蔚，陆正康 ┃ 配角：很多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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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林妙妙打电话给周良蔚时，他在海上喝酒。
天有微云，像蓝底抹白的纱；海面闪光，像一匹缎子。
林妙妙夹着电话，语调娇柔地知会他，“……冯楚建呢，找你拍《双城》第三部，他讲早先同你聊过剧情的。现在本子写得了，你有兴趣我拿来你看下。”
周良蔚低头想了想，很干脆地说，“得。反正都好久没开工。”
周良蔚拍完冯楚建的前一部片，就给自己放了大假。他签的是林妙妙的经纪公司，现下至多两年一部片。其他艺人这么搞，相当于慢性自杀。林妙妙敢放话，她说的，“公司里有人偷懒我要管的。你说周良蔚？随他便，他怎样都是好啦。”
这一次，林妙妙早估到周良蔚会接，却未料中他应承得这样爽快。她开玩笑说，“你再考虑下，不怕我把你卖掉。周影帝不知多值钱。”
太阳很大，周良蔚晒得有点头晕。他也笑了，扶着船栏说，“不说第三部，有第四部我都拍。”
林妙妙其实已经从冯楚建那里拿到剧本，她翻了两页纸，忽然想问，周良蔚是喜欢“陈熙”这角色多一点，又或是更喜欢和陆正康没有对手戏的合作。
她握着笔，敲了敲桌面，只说，“Ok，你快点收心回来，我们开工。”
周良蔚、林妙妙、陆正康的往事就是一盆狗血煮面线，既俗腻，又纠缠。
十几年前，林妙妙是当家花旦，周良蔚是当红炸子鸡。陆正康和周良蔚是打包好了同时出道的，陆正康也红，他外形比周良蔚好，只是没有后者天生地合观众眼缘，还差一把劲。
那时的民意调查出来，宣台人爱看林妙妙和周良蔚扮情侣，爱看周良蔚和陆正康做搭档。匀一下，每人每年有一百六十多集电视剧约。这部剧有你有我，下部剧又见，客串还碰面。昏天黑地赶进度，总是面对某几个人，演戏演昏了头，光影交错间睁大双眼也辨不清。戏里戏外的，你说是不是真感情？
对周良蔚，林妙妙是存在愧疚的。有几次，肩挨着肩对台词，她为周良蔚怦然心动。和他参加活动，收获的总是掌声和艳羡目光。这很好，可是她心里还是虚浮的。等到公司约满，她向周良蔚提出分手，先一步转战大屏幕。第一部电影杀青，林妙妙二十六岁，没拿到最佳女主，却是不折不扣的大赢家。她嫁给了导演汪凯然，高调息影，转而从商。
再后来，媒体把“视帝之争”、“周陆不合”炒得沸沸扬扬，周良蔚与陆正康像是走到路口，顺理成章的背过身各行其道。周良蔚三封影帝，陆正康成了不衰巨星，报纸杂刊提到必称“王不见王”。
足够好笑，这两人出道时卖力共演了那么多剧集。大家功成名就，到底做不成朋友。
次日林妙妙邀请三五熟人到家摆麻将阵，周良蔚也有到场。
林妙妙出了名的会交友，人脉广，好客好热闹。嫁的老公又是大导演。家里时常开牌局，东南西北皆明星，圈内人人喊她一声林姐。
林妙妙说话算得上绵软，行事却风风火火的，说一不二。汪凯然加周良蔚这么个横扫奖项票房的王牌搭档也是她一手促成。她素来觉得周良蔚孤僻，好友不过寥寥数人，所以遇上聚会就想拖他插一脚。周良蔚与他们夫妇太熟，叫十次总会来个五、六次。常是林妙妙噼里啪啦地同人玩牌，谈笑风生。汪凯然和周良蔚坐在客厅喝茶，谈书谈电影。
这一天汪凯然不在，冯楚建在。听周良蔚说已读完剧本，冯楚建笑嘻嘻道，“你这回动作比我想得快嘛。这样，正康也刚读完，跟我提了几个地方，可能会小改。”
他们在繁杂背景音中对坐，聊了一会儿剧本，冯楚建先走，临别说，“开机前要辛苦你了。”
周良蔚明白他在讲接下来几天的宣传，点点头，答复道，“好。”
几日后，主创们去外地做一个节目。周良蔚有助理安排，提前到了。陆正康竟来得更早一些，已经拿着台本在后台看。他看东西时习惯踱步，时而低头，时而抬头，察觉到女性工作人员因他窃窃私语，便扬脸对她们笑。
老牌偶像的杀伤力不小，当即误伤一片。电台工作的小女生见多明星，没有追要签名合影，转而大胆上前攀谈。陆正康成名后一贯以好形象示人，对歌迷、影迷从来耐心。他正聆听两个女孩说话，望见周良蔚，便打出暂停的手势，笑说sorry，走去同周良蔚寒暄。
台上，主持人说过开场白，先请上导演冯楚建。周良蔚与陆正康说了两句，齐齐坐到观众席第一排座位。他们落座引起小小轰动，周良蔚对身后观众笑过才坐下，没说话。陆正康则竖起食指，贴着嘴唇，态度礼貌地请观众尽量不要打扰台上。
林妙妙有在《双城》轧一角客串，也坐在那里。她单手虚撑下颌，对后来的两人抬嘴角，眉尖还几不可见的蹙着。
和媒体见招拆招是基本素质，能红这些年怎么说都练出来了。演员、艺人到外埠做宣传、上节目，记者、主持人要挖料、制造看点，大家混饭吃，打份工不容易。本应双方体谅的，可这位主持的攻势委实尖刻了，竟有店大欺客的意味。
比起云遮雾罩的汪凯然，冯楚建为大众所熟知，在圈内亦有笑面虎的谑号。主持人抛出关于“《双城》系列拍到如今越来越商业化”的话题，冯楚建不澄清，不回应。眼看时间到，主持人便按步就班请演员上场。
先上的是陆正康。他凭《双城Ⅰ》挫败周良蔚，拿下影帝。时下奖座犹带余温，少不得被拿来说一说。
主持人祝力文恭喜他拿下影帝，带起现场热烈掌声。客套一番，祝力文开口，“陆影帝……”
陆正康笑着左右看，“‘影帝’在叫我？”他朝台下周良蔚望一眼，转向主持人道，“这么叫我以为你喊他。”
他所说的“他”是谁，全场人心里有数。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祝力文愣了一下，随即顺水推舟，“那我们就请‘他’上来。欢迎，周良蔚先生！”
台上布置得很居家，主持人坐单人座椅，对面备了一张浅色长沙发。陆正康见周良蔚走上台，也站起身，做出挪位让给他的样子。
待他们坐稳，祝力文用两句闲话活跃气氛，笑容满面地问周良蔚，“前几次你俩对上，最后都是你赢。这回坐台下看他拿奖，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周良蔚重复道，“‘特别的感受’……”他想了想，笑说，“没有。我有看成片的，他演得好好，这回该他拿奖。”
祝力文作讶然状，“怎么就该他拿呢？难道评选结果出来前你就知道是他？”
上一届宣台电影节，周良蔚、陆正康同是因《双城》一片提名影帝，奖项揭露前得票差点打平。就剧本而言，陆正康饰演的角色更属层次丰满，有利于发挥，但《双城》中张则明一角当真令陆正康有了问鼎影帝的资本。评委也为难，左手是已臻圆熟的周良蔚，右手是大器晚成的陆正康。红玫瑰、白玫瑰，挑哪支都手疼心疼。
周良蔚数次封帝，得到的溢美推崇够他名留影史。陆正康却是年年陪跑，撑足十七年无怨言。到末尾，有人临阵倒戈，改投给陆正康。好讲是一票定江山，助陆正康偿夙愿。难听的说法也有，小报不吝传播：是人都知道要颁给陆正康啦，就当提前二十年奖励他终身奉献咯。
拿奖这件事点到为止才是，不知祝力文为何咬紧周良蔚，在此拔高声调，问也成了逼问。偏现场气氛仍其乐融融。
陆正康为周良蔚解围，转身对向他，笑道，“先前不知你那么看好我。——多谢多谢！”说着伸出手去。
两人讨论：“你给我签个名，然后我给你签……”
“不得，你先签……”
台下半数观众笑起来。祝力文看他们握手，话题被揭过，对观众摊手，半真半假道，“我现在知道说不合的都是造谣，他们真默契，不用商量，把我晾这儿了。”
2、第二章
观众反应加倍的热烈，零散有人鼓起掌。祝力文又含笑偏到陆正康，咬着字读笔记本，“两位之前都没有拍过什么电影的续集，尤其是陆正康，据说之前你拍的《假话》有计划拍前传，被你推掉了。还有周良蔚，你演过喜剧，但是我们的观众朋友，甚至于海外的观众认识你主要是通过一些比较偏艺术的电影，比如汪凯然导演的《城市红火车》，谢恭肃导演的《徊梦》，你现在拍《双城Ⅲ》，不担心被影迷认为你走向商业化吗？”
他动情地总结，“我们特别想知道，冯导，或者说《双城》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们，让你们愿意接着拍。”
周良蔚、陆正康对视一眼，后者先回复。
祝力文话没说满，陆正康顺势说，“你都说了是‘据说’《假话》要拍续集，我没拍。很多时候不拍一部戏因为好多因素的。档期啊，题材啊，片酬啊……好多。《假话》是韦栋有这个意向拍前传，本子没出来，媒体炒，当然没下文咯。”
陆正康做人一向面面光，捧大家。他笑道，“至于《双城》，各种因素都合，这是一点；另外一点是因为整个团队都很专业，很一流。有这个机会把这么多这么好的人凑到一起拍这个戏，是冯楚建的能力。这部戏我不拍会后悔的。”
待台下掌声平复，祝力文问周良蔚，“你呢？”
周良蔚正在旁听，被问到便看向主持人，答，“我没担心过。”随即问，“商业化又有什么不好？”
他很少高声说话，这时也不例外。周良蔚出道红得快，初时心态未跟上，厌烦杂志乱报。问什么都不说，和娱记关系闹僵，更是绯闻缠身，黑得乌鸦漆上墨一般。林妙妙也劝他，你这样不行的。可是劝也没用。周良蔚闷声不理人，他就是有这种执拗，好像攥着钥匙锁在一间屋里，只能等他自己想开走出来。
林妙妙等不下去，转身走了。好在周良蔚还是走出房门了。不把媒体当敌人，那做访问、做节目都能多笑笑。遇到难堪话题，也不回避，积极点，讲真话或者讲笑话。
祝力文被他噎了一下，追问，“你不担心影迷失望？”
周良蔚道，“影迷失望我没办法。人人在心里给你设根线，但是当演员，我不想自己限制住。没限制不是说你知道不合适还硬要去做，是你觉得可以呀，就不要想别人会怎么讲，按心意做了再说。”
他笑了笑，“我不用人告诉我‘周良蔚该接什么片’的。”
后来的访问就没太多波折了，陆正康有意无意说得多一些。周良蔚常笑，少说话，间或发呆。祝力文请林妙妙上台，她甫一上台便表态要坐在陆正康身边，因为“总对着周良蔚那张脸都看腻了”。台下都笑，周良蔚亦笑起来，几乎要固态萌发地咬手指。
林妙妙和陆正康并无深交，他们各有各的交际圈，见面点头招呼一声罢了。顶多颁奖礼上同为嘉宾，要打发时间，闲聊两三时事。如今看冯楚建的面子，为新作造势，两分熟稔演成八分。有熠熠星光撑场，两小时的访谈可算气氛热烈，圆满收场。
周良蔚那日其实身体不适，或许是贪冷气，引发低烧。他不说，林妙妙也没觉出他有异常。陆正康倒是察觉到他飘忽了些，声音也略低。后来恰巧见周良蔚从助理手里接过水杯和阿司匹林，猜测落实，却也不必、更没有立场多置一词。
《双城》系列是在跟时间地点玩，宣台的一九九七和景安的二零零七。题目来源于狄更斯的《双城记》，人们耳熟能详的两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周良蔚饰演的陈熙是妓女的儿子，母亲晚年痴呆了，不记得儿子已出人头地，整天整天坐在阳台上看路人，手里捏着陈熙生父寄给她的明信片，想努力认出那个嫖客。多敲他一笔，至少两母子不会没饭吃。母亲遗言要陈熙去找人，陈熙去到景安，查到人，扔了明信片，转身离开。回宣台才发现自己身患绝症。
写有母亲旧屋地址的明信片被不知哪个小孩捡到。小孩被母亲从宣台带到景安，想念宣台，就鼓起勇气给那个地址寄信。周良蔚的故事里，他不断接到景安来信，也不知道究竟有回复没有。
二零零七年，当年的小孩都三十几了，由陆正康演，叫卢则明。进入N时代了，他还在写信，不知道有没有得到过回复。结尾在一个雨天，卢则明带着最新一封信去宣台的墓场，估计摄影会用一个缓慢的长镜头拉到末尾。配乐低柔，松柏萋萋，卢则明静立面对的是陈熙的墓碑。雨还在下，电影放完了，原来陈熙病死在一九九七年的宣台。
他们没有对手戏，也没有在对方的故事中出场。第一部上映后影评人就评论，导演真正讲述的故事其实发生在镜头之外。
观众不一定认为冯楚建在影射一九九七的移居和二零零七的北漂，但是片中晦涩幽微的情绪很能引发共鸣。这种无处可依的漂泊感很不冯楚建，几乎有几分汪凯然的国际名作《城市红火车》的意境了。
汪太林妙妙也好奇。冯楚建找她帮忙客串，她劈头盖脸问冯楚建，“你拍这个片想讲什么？”
冯楚建想了很久，讪笑说，“和你讲实话，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小时候常常想，要是给我一个靠得住的人的地址，我能写写信，那让我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算太糟糕。”
这几句话没条没理，林妙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懂了没有。冯楚建想她演的角色是陈熙他妈，年轻时十足的野鸡味，不是个好角色。不过她觉得被无意地触动了一下。等到打完这一阵，收掉三方上贡，林妙妙就洗着麻将牌，含笑瞥冯楚建一眼，“得了得了，看你次次那么费心输给我，不帮你我怕睡不着。”
找陆正康演男主之一也很顺利。陆正康的定位比较商业，他也够敬业，一年固定拍好几部针对热档的吸金片，保持曝光，但时不时会接一部演员、导演都不错的诚心作来练演技。陆正康现实了一点，是个清醒地求进步的人。冯楚建告诉他，编剧是覃唯强，有周良蔚、林妙妙，谁谁谁投资。
陆正康权衡过，含蓄应承道，“既然这样，不如你先发剧本给我看下？”
最后联系周良蔚，冯楚建有些为难，所以先约他喝酒，讲了个两个人写信的故事。拖上两周，再拿剧本给他看，闭口不提请他演谁。等周良蔚主动对他提《双城》，冯楚建才坦言，“我也和正康谈过这个本子了。你对哪个角色更有兴趣？”
陈熙的角色相对平面，容易诠释，但是不易出彩。对比之下，卢则明一角给演员更多发挥的空间，亦更有潜力。在冯楚建看来，周良蔚可以胜任陈熙和卢则明，陆正康却只适合卢泽明。这一点周良蔚也看得明白。冯楚建首先表明要用陆正康，难免令人觉得有利用周良蔚之嫌。
冯楚建也怕周良蔚这么想，电话那端，他听见轻轻的哗啦声，略微抿了抿唇。周良蔚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边道，“我演陈熙吧。”
冯楚建凑成一个龙套皆大牌的阵容，在当下算是难得了。《双城》的一把火轰轰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