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任勉强笑笑,对季劫说:
“来,坐吧。”
管天任点的是海鲜宴席,唯独没有季劫讨厌的螃蟹。用餐期间管天任试图剥壳给季劫吃,季劫偏头不看管天任,管天任放到他盘子里的东西也不吃。
由于季劫不说话,用餐期间十分尴尬,只听李晓阳一人说话。管天任默默听着,好似很认真,但在李晓阳说话的间隙,起身给季劫倒红茶,说:“喝点红茶吧,对胃好。”
“……”李晓阳尴尬的笑笑,在餐桌下踹季劫的脚,季劫白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茶,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季劫走出去的过程中,管天任的眼神跟线一样黏在季劫身上,他擦了擦手,对李晓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去一下。”
“……”李晓阳睁大眼睛,说,“好,你去。”
等管天任走出去,李晓阳才想,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劫站起身时就知道管天任会跟过来,他站在墙边,等门打开时,一把拽住管天任的领带,捂住嘴拉到角落处,恶狠狠地问:
“你到底要怎么样?”
管天任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太过激动,手抖地把季劫捂住他的手拉下来。管天任抬头看季劫的眼睛,急喘着,回避季劫的问题,反问:“……季劫,今晚我能回家吗?……跟你,一起回家?”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管天任抬头看季劫的眼睛,急喘着,回避季劫的问题,反问:“……季劫,今晚我能回家吗?……跟你,一起回家。”
季劫一怔,心说你不是躲着我吗,还跟我回什么家啊?季劫松开拉着管天任的领带,回了一句:“滚吧你。”
本来想离管天任远点,却还是忍不住撑手在他身边,问道:“为什么?管天任,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管天任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季劫,顿了顿,凑到季劫耳边,小声说:
“回家,回家我就告诉你。”
季劫一把拽住管天任的领子:“现在你最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对管天任,季劫是愤怒的,是不解的,是后悔的。
那时管天任不知道,季劫其实已经在考虑接受管天任了。可就在那个节骨眼上管天任突然一走了之,让季劫觉得自己被他背叛了。
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了。这感觉比杨怀瑾走的时候强烈一百倍,季劫对杨怀瑾只感觉无力,对管天任就感觉愤怒。
两个人毕竟不一样。就算口上不说,那时的季劫已经开始渐渐喜欢管天任,想要接受他了。
这一点在离开管天任的第三、四年,季劫才承认。然后更加恼火。
管天任讪讪地笑了,他甚至不能张口辩解,只能深深地低下头。管天任害怕看见季劫面对他时那种愤怒的眼神。他想起季劫以前看自己时是多么的依赖,只是想想,都觉得难过。
季劫本想离开这里,但一是真的想给李晓阳点面子。这女孩十分坚强、向上,季劫怕自己跟管天任的关系会影响到李晓阳的公司。二是管天任一直紧紧握着季劫的手腕不让他走。
季劫的西服都被他捏出褶儿了,季劫叹了口气,问:
“你们公司真想贷款给李晓阳他们吗?”
“你觉得呢?”管天任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季劫心想我和她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有些不耐烦地说:“是朋友。”
听得管天任一愣。
在管天任心里季劫还是那个别别扭扭的小男孩,怕生恋旧,性格倔强,朋友就俩。却不知道现在季劫称生意场上的伙伴都是‘朋友’。
管天任心情复杂,仔细看季劫的眼睛。他也想季劫啊,这七年每天都是煎熬,但没闯出一片天地管天任绝不敢回来,只能在夜里幻想与季劫见面后应该怎么样。
但任他如何幻想,如何想要保持冷静,刚见到季劫的时还是掉了水杯,跟管天任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季劫不知道管天任心里的沟沟壑壑,只觉得管天任的眼神让他讨厌。他伸手捂住管天任的眼睛,说: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管天任一怔,眨了一下眼,睫毛刷过季劫的掌心。
季劫有些冷漠地说:“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我本来想这么对你说,可一想,你爸妈还在这里,落叶归根,你肯定是要回来的。”
管天任张口要说话,被季劫打断了。
“我现在是有些生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你当初那样强烈的跟我告白,突然就变脸,让我有点不适应。现在也想明白了。等我消了气,咱们还是兄弟,好兄弟。”
管天任震惊的看着季劫,几次想打断季劫的话,都被季劫抢先说完,看来季劫想说这些话已经很久了,也不知道在心里说过多少遍,才能说得如此熟练。
管天任听到‘好兄弟’这三个字时胸口像是被谁重重捏了一下,他震惊地看着季劫,说:“不是的。季劫,我喜欢你,我还是爱着你。这七年我也……”
“你什么都别说了。”季劫扶住额头,心知自己在这种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也没为你当初不负责任的话买单,我也相亲过,没想过继续等你,你不用在意。还是那句话,过段时间,我们还是好兄弟。”
管天任看着季劫,顿了顿,坚定地说:“你骗我。”
季劫被他的态度惹烦了,想想自己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很凶地瞪了管天任一眼,径直打开包厢的门。李晓阳低头看手机,见他们俩都回来,露出客气的笑。
尽管季劫对管天任表露出敌意,可那天晚上管天任还是跟着季劫回了家。季劫在前面开车,管天任就保持一定距离在后面跟着。其实管天任当然也认路,他车还比季劫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慢悠悠地跟着自己。
季劫被管天任这种突然冷漠突然热情的近似玩弄的态度弄得十分烦躁。他心说管天任怎么就不能更绝决一点呢?只要管天任再僵持几年,躲远点,说不定季劫就能找到更好的人,说不定也能娶妻生子了。管天任不应该这样,半途又回来。季劫讨厌这样的人。
回家后管天任还一直跟着他。季劫、管天任、李晓阳三人用餐后商谈事情,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管家父母已经入睡。
管天任没迟疑,一直跟在季劫身后。
季劫倒也没真的驱赶他,比如不让管天任进家门。季劫只是平静地任由他跟着。管天任越走离季劫越近,很快只跟季劫距离一臂之遥。
偌大的别墅,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惊悚又暧昧。
直到季劫走到自己房间时,管天任才愣了一下,刚想跟进去,季劫就做出要关门的举动。
管天任神情微动,他挡着门不让季劫关,问:
“季劫,你没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吗?”
季劫其实完全能用力关上门,可就是这样推着,好像能做出一点态度。他反问:“你眼睛长鼻子上了?不会自己看?”
“……你是在等我吗?”
季劫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
管天任皱眉看着季劫,想说却不敢说,半天才伸手过来要摸季劫的脸。他道:“季劫,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原谅我。可我真的,一直爱你。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在青春期过后就一直没有改变,还是以前那样温柔,看着季劫的眼神也是一样。
季劫向后一退,躲开管天任的手。他被管天任的回答和眼神激怒了,简直是怒不可遏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你一声不吭的离开吗?凭你这七年来的了无音讯吗?你要是想我,爱我,难道不应该一直陪着我吗?!”季劫暴躁得忍无可忍,真想揍他一顿。
管天任对他说:“我!我……我走之前不是让你等我了吗?我每年都有打钱给你,你不知道吗?”
管天任也很激动,很怕惹怒季劫,可又不能不说。后来看季劫气得够呛,伸手过来摸季劫的胸口,手都在抖,说:“季劫,季劫,你别生气。真的……我……”
季劫一怔,没让管天任摸到自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迅速从衣服口袋里找出钱包,各种卡看都不看就抽出来,扔到管天任脚边,怒道:
“谁要你的钱?!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要钱吗?——你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我削死你。”
季劫一急,又开始骂人,像是小孩一样。管天任听得心酸,忍不住想凑上前,摸摸季劫,跟他拥抱。可自己不知道触到季劫什么怒点,季劫一直四处翻找□□,有的都扔到管天任的脸上了。
管天任勉强保持冷静,他没想到季劫会是如此反应,颤抖着说:“季劫,你别这样。”
季劫直起腰,喘着气看管天任,疲惫地说:“你现在也别想管我了。你出去,我冷静一下。”
季劫说完就关上门,他觉得自己太不理智,简直跟二十岁的自己没什么区别。
管天任刚走的时候,有段时间季劫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梦见他跟自己告别。梦中的季劫攻击性很强,他会找各种各样的工具。绳子、领带,什么东西都可以,把管天任绑住。醒来时悲伤的感觉还有,但下面诡异的变得很硬,很硬。
再过两年,就不做想要挽留的梦,而是对管天任的伤害。他觉得再次见到管天任的自己肯定会把他压住痛揍一顿,暴力程度视情况而不同,痛揍一顿后还是可以原谅他的。
可七年了,管天任还是一直没联系自己,季劫没有以前那么强的攻击性,但怨恨却一丝不减。
季劫是不想再对管天任付诸暴力的。他只想无视管天任一段时间,至于两人还能不能和好,像季劫刚才说的,以后还是好兄弟。
不是恋人。季劫不想再跟管天任纠缠不清了。
季劫伸手掀开额前的头发,另一手解开领带,拿睡衣准备洗澡。就在这时,季劫突然听到楼下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乒呤乓啷。
季劫一怔,随即愤怒的想,好你个管天任啊,你还生气了?你敢摔我家东西?看我不把你踢出门外。
但当季劫开门出去时,就看管天任倚靠在楼梯上,背影格外寂寥。
季劫惊愕,走上前握住管天任的手腕,口中问:“怎么了?这是摔着了?”
管天任不知怎么搞的,鼻青脸肿,还在不停流鼻血,眼泪流得像是小溪一样。
季劫别墅的楼梯是旋转分层,十阶楼梯为一阶段,各个阶段有一段平台缓冲,管天任现在就坐在其中一个平地上。
季劫向上一看,觉得管天任可能是不小心滑了下来,伸手摸他的后背,问:“摔到脊椎了吗?”
“……”管天任用力吸气,脖子上细筋明显,明明已经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却像个孩子一样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季劫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严厉地:“你说话。”
管天任不说话,向前躺在季劫脖子上,鼻血、眼泪弄了一身,手指颤抖地拽住季劫的衣服,死不放手。
季劫感觉自己像是要精神分裂了一样,一会儿想紧紧绑住管天任不让他走,一会儿想压着他揍一顿把他赶出家门,一会儿……想把他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怎么样,然后怎么样。季劫擦了擦脸上的汗,再次叹了口气,把管天任抱起来走到房间,想打电话叫医生。
管天任靠在季劫胸口,喘气声音都是哽咽的,他说着什么,都是季劫我想你,你相信我。
只有一句极为无奈而且无力的辩解,说季劫我不能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
季劫把他放到床上,拿手纸给管天任擦鼻血,一针见血地说:“不能。”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管天任倒也没有多伤心,或者说他已经非常伤心了,所以才没有更激烈的情感变化。
季劫看他受伤没多严重,就说:“你要去医院吗?”
管天任摇摇头。
季劫道:“那你在这里休息。我走了,你自便。”
本来打算死皮赖脸一定要住在这里的管天任猛地抬起头,问:“你去哪儿?”
“我去外面住。”
管天任擦了擦狼狈的脸,道:“不行。”
季劫气得笑出声来,问:“你管我啊?你凭什么管我啊?”
“……”管天任低下头,床上被他的血迹、眼泪弄得一片脏,过了一会儿,说:“要走也是我走。打扰了,真对不起。”
管天任说完,从床上爬下来。季劫觉得他还挺平静,想着不要再摔下来,就在楼上看他,一直看管天任走出家门才关上门。
临近六月,署雨将至,季劫把床单换成新的,又去洗了个澡,那时天都快亮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季劫都没擦头发就躺下睡着了,可因为最近遇到的事情以及外面的雨,季劫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一看表,刚四点半。
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季劫裸着上身,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夹在手指中间,看着乳白色的痕迹一点一点扩散开来,焦躁的心情才慢慢平复。
季劫的失眠症状没有什么缓解,一着急就睡不着。刚到会计师事务所时精神一直高度紧绷,平均一天睡四五个小时,有时候一熬夜熬两三天。就算年轻人身体好,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季劫想起刚刚洗的床单。床单上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管天任撞得有多严重。
他满脸都是血。
季劫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来。
管家父母有晨练的习惯,起得早,一般四五点钟就做好早饭,然后去外面爬山、打太极拳,中午十二点才回来。季劫从别墅的后门出去,准备到管家吃早饭。
他走出去两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回头看了看,就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生,坐在花园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头发还在向下滴水。
“……”待他看清那是谁,季劫暴躁了。那是本该在昨晚离开的管天任。
管天任不知是不是一直坐在那里——好吧只要想想就知道肯定一晚都坐在那里淋雨。
这人是蠢?还是太聪明?
季劫觉得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词特别适合形容管天任。如果管天任想靠这种方式让季劫心软,肯定没用。
季劫慢慢走到管天任面前,用膝盖碰了碰他的手肘,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管天任一动不动,整个一雨人。过了一会儿,试图撑手站起来,他靠在墙上,低头不敢看季劫,开口时冻得声音都在哆嗦,管天任道:
“……我马上走。”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在那里。”季劫问得咄咄逼人,一点情面都没留。
管天任沉默了,低声说对不起,然后转身要走,被季劫拉住手腕拽了回来。
季劫出门时已经不下雨了,因此即使没带伞身上也是干爽的。管天任躲着,除了手腕,不想让身上的雨水沾到季劫身上。
季劫摸他手腕,冷得不像活人,他说:“我昨晚让你走,你没听见吗?这里是我家。”
“……”
“我说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揍你,你以为我不敢?”
“你揍吧。”管天任突然反手握住季劫的手腕,眼神甚至有些凶狠,“难道我能一辈子不见你吗?不可能,你想揍就揍。季劫,我昨晚一出家门我就后悔了!我跟你说你别想……你……”
管天任还没说完,季劫就拽着管天任来到别墅,力道有些凶狠,动作粗鲁,似乎真的是要把他拖到家里痛打一顿。
然而最后季劫只是把他带到浴室,将管天任摔到浴池里,打开热水让他洗澡。
管天任的衣服都没脱,用手挡着水吸气道:“烫,烫。”
路上没说完的话也顺势说了出来:“季劫……你别想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