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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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胖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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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信。
    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季妈妈也不便干涉。
    她以为季劫会很晚才回来,没想到七点半季劫就到家了。她和季远听到保姆的开门声,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因为季劫一旦不高兴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万一他真不高兴了,只能趁他走到房间里的这段路程看他一眼。
    然后季妈妈震惊了,因为她看到季劫左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自从季劫学习柔道,她就发现儿子在打架方面非常有天赋,尽管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可学会自保还是让父母更加安心。季劫脾气暴躁,经常对付他看不顺眼的人,但她几乎没见过季劫受伤。
    这一下子被人揍在脸上,以季劫的性子,还不直接把打伤他的人送进医院?
    季妈妈向来反对季劫使用暴力,愣了一下,对季劫说:
    “季劫,你站住。”
    平时在家里都是季文成管季劫,季妈妈一般不多加干涉,因此母子俩感情还是很好的,季劫比较听母亲的话。
    不过这次季劫显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装作没听到母亲的话,低着头,往自己二楼的房间走。
    被无视的季妈妈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是季远,敢这样做,季妈妈肯定一巴掌就扇在屁股上,但同样的方法肯定不能用在大儿子身上。
    ……因为季劫太倔,就算是打断他的腿,也绝对不会改他认定的事情。
    十多阶台阶,季劫两三步就跨上去,关门声震耳欲聋,警告其他人不要进来。
    季劫躺在床上,感受胸口那边剧烈跳动的东西,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样。
    他开始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瞬间。想着想着,季劫用手背挡住眼睛,烦躁难忍,于是直起身想坐起来。
    然而猛然坐起来的一瞬间,眼前突然发黑,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天花板降下来,心脏‘怦!怦!’剧烈跳动,疼得季劫屏住呼吸,右手紧紧压住胸口。
    情绪太激动了。季劫以前气急时也会心脏痛,手指颤抖,但没有这次这么厉害。他现在几乎像是要被冻死一样哆嗦,心脏仿佛被劈开两半,连带着后背都剧痛无比,季劫也有点害怕,皱着眉一声没吭。
    忍耐过最难受的一段,快要沸腾的心跳声渐渐好转,季劫揉了揉胸口,挣扎着站起来。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什么东西,虚虚握在手里,然后几乎是爬着回到床上,手指动了动,下一刻,一根香烟出现在季劫的手里。
    那香烟并不罕见,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是比较劣质的香烟,味道很刺鼻。
    季劫趴着,半只眼睛压在床上,半只眼睛露在外面,专注地盯着那支香烟。等身体内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的剧烈疼痛消散后,季劫又起身找了火机,点燃。
    他没吸,只是看。
    不知道点了多少根后,季劫才把落在地上的香烟灰都清扫干净,然后打开窗户,盖上被子睡觉。
    本以为这样的天气,季劫会被冻醒。但实际上当他醒来时,只感觉到了温暖。阳光轻和的洒进来,有一种冬天特有的温柔。季劫愣了,他侧躺着想撑起身子,手肘刚一撑床,就感觉到了后背剧烈的疼痛。季劫眉都没皱,等待那剧痛过去之后,顺势又起身。
    他看到旁边的被子鼓起一团,掀开一看,季远正躺在那里。
    “哥,”季远葡萄一样的黑眼睛一弯,笑了出来,扭着过来搂季劫,“你醒啦。”
    “嗯。”季劫拍拍季远的后背,感觉到弟弟太阳一样的体温,心说怪不得这么暖。
    “你是生气了吗?”
    “……”
    “昨晚你回来,妈妈很担心。”
    “……”季劫没出声,摸了摸季远的头发。
    “你跟人朋友吵架了?”
    “……没有。”季劫说,“哥哥去打坏人了。”
    季远震惊的睁大双眼,立刻被转移话题,开始和哥哥谈起巴斯光年。季劫太喜欢果果容易被牵引的性格,不着调的聊了几句。
    “哥哥,你没有氧气罩会不会死掉啊?”季远非常担忧,伸手过来摸季劫的鼻子。
    季劫向后仰,不让他碰自己的脸,说:“我有氧气罩,你看不见。”
    “为什么啊?”
    “……长大了才能看见。”
    “真的吗?那坏人看得见吗?”
    “……长大了的坏人看得见。”
    “他们会打开你的氧气罩吗?你会不会遇到危险。”
    “……哥哥很厉害,所以不会被打开氧气面罩。”季劫尽量认真的说,半天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有氧气罩。过了一会儿问季远,“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让我过来。”
    “……他回家了?”
    “没有啊。打电话。”季远说,“爸爸还是在出差。他很忙。”
    季劫沉默了。他让季远起床洗漱,自己却躺在床上,实在是不想动弹。他不想见任何人,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躺着。
    之前跟唐括通电话太生气,所以季劫直接把手机扔了。先前说过季文成虽然严格控制季劫手中的流动资金,但用的东西都会提前替他买好,尤其是年轻人喜欢的电子产品,手机啊、电脑啊,有新品上市第二天就会在季劫的房间里出现。季劫有很多闲置的手机,也有很多sim卡,扔了一个后就用其他的,但没提前通知别人,大家都不知道他换了号码,除了杨怀瑾。
    因为昨晚季劫给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杨怀瑾就给季劫打电话,但季劫实在是没心情接了,掐断之后直接关机。中午时季文成给家里打电话,季妈妈不愿意去季劫的房间打扰他,就让季远去叫季劫,结果直接被季劫轰了出来。
    想起弟弟被轰出来时那双惊恐又受伤的眼睛,季劫觉得更不好受了。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没办法。
    迁怒的对象不只限于人,还包括季劫房间里的东西。他把母亲精心为他挑选的装饰品都砸了,砸完后也不见得心情会变好,季劫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
    他想对那些曾经反驳过他的人说,你们看,我爸一点都不爱我。
    季文成给家里打电话,先把事情告诉季妈妈,犹豫了一下,让季妈妈把电话交给季劫。
    “能交的过去吗?”季妈妈叹气,“又把自己关房间里了。”
    其实季文成回来的事情季妈妈早就知道了,但听他说没时间赶回家,就没跟季劫说,没想到季劫会这么生气。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季文成也很纳闷,“——你好好看着季劫。我怕他气出毛病来。”
    “嗯。”季妈妈知道季劫小心眼又爱生闷气,愁了,“季劫他回来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眼看着就瘦了,估计有五斤吧。”
    季文成想起自己做完扇季劫那巴掌,那孩子脸上突兀的骨骼感,心疼得不得了,说:“怎么回事啊?”
    “估计是保姆做饭不行。”
    “……那,要不还把原来的李阿姨请回来?”
    “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吃老管做的饭。”
    “哦,老管的儿子这些天还跟我说想来东北找季劫玩呢。你把机票钱打过去,让他们过来吧。”
    “行,我一会儿跟小张说。”
    “……那什么,季劫要是想让杨怀瑾陪他,也让他来咱家玩。”季文成说,“出去玩也行,去外面走走。”
    季文成不喜欢杨怀瑾那种平时不认真,紧急情况才严肃的半吊子性格,尤其是他这种年龄的孩子遇不到什么大事儿,因此多半情况吊儿郎当的,季文成怕他把季劫带坏了,不太愿意两人交朋友,也很反感杨怀瑾到家里玩。
    季妈妈听完抿嘴一笑:“知道了。你去忙吧。”
    可这回季劫是真不想让杨怀瑾过来,听妈妈隔着门跟他喊这些话也没起来给杨怀瑾打电话。
    因为这事儿的开端是唐括。季劫一点都不想让杨怀瑾扯进里面。季劫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回想起来似乎一点生气的价值都没有。
    想了好多天,季劫才想明白。
    他不是为这件事生气。
    生气的是他身体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各种情绪,渴望、愤怒、委屈、嫉妒。它们像是小蛇一样钻到季劫的脑子里,吞噬他的理智,纠缠着,吵闹着,直到青春期暴躁的怒火一把点燃他的情绪,就算都发泄出来了。
    发泄出来后,季劫大病一场。
    自从他勤加锻炼后,已经很少有生病到这么严重的情况了。他发烧到四十多度,身体时冷时热,浑身都是汗,脸色惨白如纸,其实并不想睡觉,但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烧了两天,也睡了两天,期间朦朦胧胧有点意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睡过去了。
    等他睁开眼睛,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加湿器吐出水汽的声音。还是他的房间,但床边放了一个铁架,用来钩住输液的袋。季劫顺势向下一看,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有一条白色的贴布,是用来固定输液用的针管的。
    再看看外面,阳光柔和,看不出来是清晨还是下午。
    季劫正想起身看看时间,就听一声很轻的推门声,季劫下意识向后一看,就听到来者很惊喜的:
    “你醒啦?”
    季劫一愣。那人竟然是管天任。
    他产生了一种这些天自己都在做梦的错觉。
    管天任手里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说:“你要拿什么?我来帮你。”
    季劫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问:“几点了?”
    “七点钟。”管天任说,“我来帮你擦脸。”
    说完,用拧干的热毛巾一点点擦季劫干枯的嘴唇、脖颈、耳后,仔细而温柔。
    季劫仰头让他擦,说:“给我点水。”
    管天任应了一声,拿出水瓶,说:“还是热的,没事吧?”
    “嗯。”
    季劫要起身,管天任把他搂起来,问:“后背还疼吗?”
    “不疼……你怎么知道我后背疼?”季劫一愣,问。
    “你睡着的时候说的。”管天任笑,“我问你,你哪里痛?你告诉我的。”
    “……”
    “谁欺负你了?让你这么生气。”管天任不开玩笑了,他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心血管神经很脆弱?我很担心你,不要再这样了。”
    一直说季劫心脏有问题,可实际上不真的是心脏的问题,而是周边血管。一旦季劫情绪激动就容易供血不足。很多人都有这种状况,只是季劫太容易情绪化,看起来比一般人要严重得多。
    季劫说:“我很后悔让你知道。”
    “哈哈。”管天任又抓住季劫的手,顺着胳膊往上擦,一直擦到手指尖。“太晚了,已经知道了。”
    他感觉到季劫瘦了。这半年的相处,他闭着眼睛也能回忆起季劫身体的各个部分。但管天任没说,也没问他为什么,只当做没看见,说:“以后,我帮你生气。你不要再吓我了。”
    当管天任坐飞机从北京赶到季劫家,看见他躺在床上时,真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你怎么帮我生气。”
    “那我帮你出气。”
    “干什么这么说?”
    “再看到你那样……我会折寿。”管天任放下季劫没输液的手,用脸蹭了蹭他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手指。
    季劫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很安心。他顿了顿,翻身侧躺。他房间向阳,床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把他的后背烤得极为温暖。季劫眯起眼睛,说:
    “我好饿。”
    “嗯?你要吃什么?”管天任连忙起身,“我让我爸给你做点。”他听说季劫很喜欢吃管爸爸做的饭。
    “随便。”季劫想了想,说,“……还是海鲜粥吧。”
    季劫想念那种渐渐熟悉的味道。
    “行。”管天任回答的倒是干脆。
    结果,粥有,海鲜没有。
    季劫两天没吃东西,肠胃很脆弱,加上本身就有胃病,哪里能让他吃海鲜。于是当管天任端着一碗只有青菜碎末的白米粥上来时,季劫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管天任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他终于明白季妈妈和季远为什么在季劫醒来也不过来了。这用餐前后的三四个小时是让季劫发脾气来用的啊。
    即使是青菜粥,看上去也并不美味。季劫很讨厌煮得太烂的粥,相比起来热水泡饭好像还更好一点。管爸爸熟知季劫的口味,米没煮烂。怕不好消化,就只放了一点点米,水倒是不少,再加上青菜末,简直,简直像是猪食。
    “不吃!”季劫很暴躁,“你耳朵是不是还没从猴子那边进化过来啊?我说海鲜、海鲜!你听成什么了?”
    “……”管天任可不敢教训季劫,只好可怜地说,“是我听错了。我帮你换一碗。”
    “……”
    “……”
    “……算了。”季劫靠着软枕,半倚在床头柜上,看着支在自己面前的小餐桌,说,“就这个吧。”
    他讨厌再麻烦管天任。
    如果管天任当时说‘没有海鲜粥是怕你不好消化。’那么季劫就会干脆不吃。但如果这样说,季劫最起码会吃上一点。
    管天任用勺子把米从中间碾成两半,尽量压碎,一点一点喂给季劫。粥比较清淡,但季劫长时间不进食,竟然觉得有些咸。然后管天任又端给他橙汁。
    橙汁是家里新榨的,没放糖,有点酸。事实上,单纯的咸、苦、辣和酸季劫都还挺能忍受,就是受不了甜或者混合起来的味道。
    之前熟悉季劫口味的时候,管天任曾经很好奇,就问他那可乐呢?不是很甜吗,但你可以喝啊。
    季劫沉默了,有种被抓住小尾巴的感觉,莫名有些生气,凶巴巴地说:你蠢啊!那里面除了甜,最重要的是……感觉。
    什么感觉?
    ……顺着喉咙流到气管里的感觉。
    碳酸?你喜欢碳酸的感觉?
    你去死!
    一直听说季劫不能喝牛奶,但一直得不到准确地原因。有一次管天任厚脸皮问了一句,意想不到的是季劫给了他很明确很认真的回答。
    他说喝牛奶的时候舌头会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季劫是真的饿了,竟然觉得这看起来像是猪食的东西挺好吃。当管天任端着空了的粥碗和橙汁杯出来时,季妈妈都愣了。
    “你真让他吃进去了?”没被赶出来,没被喊‘王八蛋’,没被用粥泼一脸?
    “嗯,他说橙汁有点甜。晚上要吃猕猴桃。”那种好多黑籽的东西,管天任也觉得季劫会喜欢,“再炒个藕片吧,嚼起来声音会好一点。”
    “不是,你真……让他吃进去了?”季妈妈又问了一遍,明显不敢置信。
    管天任笑了,没再回答。
    季妈妈工作很忙,除了季劫生病,一直都是保姆帮忙照顾。从保姆那边反应过来的信息是季劫饮食及其挑剔。季妈妈早就发现了,并且深以为然。她大儿子的挑剔简直是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挑剔程度完全看心情,善变得可以。
    小时候为了管季劫挑食的毛病,家里换了不少保姆。有强硬的,有客气的,温柔的。统统没用,时间长了季妈妈也没办法了,也就季文成能稍微约束季劫一点点。
    而那碗端进去的青菜粥、橙汁啊,和牛奶一样,就是季妈妈认为季劫死也不肯吃进去的东西。毕竟那一看就是医生开下来的食谱,能缓解发烧后的症状,季劫怎么肯乖乖听话?
    看来青年人和青年人之间更有共同语言。
    听说季劫不烧,下午杨怀瑾就过来了。在季劫的房间表达了他对季劫沉重的哀痛以及思念之情。
    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大爷季劫,”杨怀瑾掐季劫脖子,“你都烧傻了还在那儿念叨‘别让八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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