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沉睡了两三个小时的金谷川觉得好像有人在推搡他,晃晃沉重的脑袋睁开眼,他发现一群人围着他,还有人在拍照。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下竟然躺在街边长椅上,身下还压着个衣衫不整的醉醺醺的女人,而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一股酒气。昏昏沉沉中他一开口都是韩语。
还没等金谷川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一把揪起来,一拳打倒在地上,随即窝心脚接踵而来。
外国人当街嫖娼的事件一时间被传得沸沸扬扬,金谷川身下那个女人的证词也对金谷川非常不利。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又涉及国人尊严,金谷川根本没有机会申请到保释。
生平第一次与一群地痞流氓关在一起的金谷川,在看守所里一言不发。无论是好事分子的挑衅,还是办案人员的问询,都不能让他开口。似乎他还没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连两天金谷川没说过一句话。
英和公司出面聘请的律师,几次告诫金谷川,如果再这样保持沉默,不开口为自己辩解,那么任谁也帮不了他了。但是金谷川依然没开口。
迫于舆论的压力,这次警察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由于证据确凿,影响恶劣,除了处以一定数额的罚款之外,金谷川还被勒令在一周内离境。
如此完美的结局,肖涤平兴高采烈的打电话跟方驰描述。能这样顺利的达成目的,方驰知道肖涤平上下没少打点,他心平气和的跟肖涤平打听:“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
“听说已经交了罚款,机票定在四天以后。”肖涤平知道的还挺清楚。
“我知道了,他走之后我去找你。”方驰很认真的说。”
“额。”平没想到方驰竟然这么直接,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急。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着急。呵,我这都说的什么?”肖涤平被自己的语无伦次逗笑了。
方驰也笑了,他故作轻松“有债早还的好,我不喜欢欠债。”
电话一端的肖涤平愣住了。
电话另一端“嘟嘟”的忙音传来,肖涤平放下电话,忽然觉得心里像被扎进了一根刺,一点不舒服。
(95)
公布了处理结果,交完了罚款,金谷川终于从看守所里走出来了。走出警局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让金谷川觉得很不舒服。用手遮挡着,他上了英和公司派来接他的车。
还剩四天,他还要办很多事。
首先他让英和公司派人去找那个女人,不出半天就得到了那女人的地址。
金谷川破门而入的时候,那女人正在招呼刚刚拉来的嫖客。英和公司派去的跟着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打发了屋里不三不四的男人。
那女人也认出了金谷川,知道事情不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了。几乎没费什么功夫的,金谷川就得到了“小黑山”这个名字。
金谷川给自己助手姜达打电话,要他立刻疏通关系网,找D市这个“小黑山”的老大。
青际会,其实从起家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性质。白手起家的金家先人是靠着一双手打天下的,不择不扣的黑邦人物。从完成最初的资产积累到辛辛苦苦洗白企业性质,虽然如今的青际集团早已脱离了黑邦的影子,但该有的关系网依然可以随时启用。再加上中韩贸易越来越频繁,要打听D市的黑道情况,对金谷川来说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和小黑山的老大坐在一个饭桌上,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出面宴请金谷川的正是D市黑道老大,人称环爷。
席间谈笑风生,金谷川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举重若轻的交下了这个黑道朋友。酒菜过半,环爷一个电话打过去,金谷川就知道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热火,安勇。
安勇,金谷川去过几次热火,他记得这个人,似乎是热火酒吧的领班。当天晚上,金谷川来到热火伸出手邀请安勇的时候,安勇吓了一大跳,同时被吓到的还有肖涤平。
因为,和金谷川一起来的还有小黑山和环爷。
大名鼎鼎的环爷,肖涤平早有耳闻。但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酒吧?看着垂头丧气宁的小黑山和一身匪气的环爷,肖涤平一头的冷汗。
一身西装打扮的金谷川看出了安勇和肖涤平的紧张,他笑着把环爷让到了一个包间,安排好酒菜。自己则示意肖涤平出来聊。
两人来到热火外面门廊下,金谷川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反手递给肖涤平一根。肖涤平斜眼看了看金谷川抽着烟的侧脸,轮廓刚毅,线条流畅,很有男人范儿。他心里一沉,突如其来的感到压力。
“那老头我知道,是个人物。没想到你们认识。”肖涤平先开口争取主动。
金谷川吐了个烟圈,靠在墙上:“我们也是今天刚认识,本来没请他来,他觉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出麻烦,一定要来。”
“是么?那你面子挺大的。说说什么来路吧?”肖涤平知道要摊牌了,他真的很好奇。
“我是商人,没什么特别。”
“那位可不陪普通商人。”肖涤平瞪着金谷川一语道破:“看来你不是普通商人,说吧来干什么?”
“想来问问,设计陷害我的到底是谁?”金谷川也并不隐瞒来意。
“是我。”突然角落里一个声音传出来,两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安勇。
安勇从暗影里走出来,看到金谷川和肖涤平出来,安勇就察觉到有事,立刻找机会跟了出来。听到对话,安勇知道,今天大人物都能被金谷川搬来,看来那件事必须要有个交待,躲是躲不过去了。
肖涤平曾对安家有恩,安勇对肖涤平一直很忠心。不仅如此,其实安勇心里对肖涤平很有好感,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所以从未提起,多年来只是默默跟随。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这时候他一定要替肖涤平顶下来,所以他开口了。
金谷川继续一口口猛吸烟:“你肯定是你?”
“我肯定。”安勇上前一步。肖涤平也知道事态严重,他真没想到这个叫金谷川的能量竟然这么大,他使劲往后推了推安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能说说为什么么?”金谷川呼出一口烟圈,往地上弹了弹烟灰,很镇定的问。
“看你碍眼。”安勇被肖涤平支出的一只手顶着,依然努力向前。
金谷川显然不信:“认下这个,你知道后果吗?”
“无论什么后果我可以承担。”安勇一脸豁出去了,惊呆了肖涤平。
金谷川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为什么你们要替他背下这个黑锅呢?是因为喜欢他吗?”
“你说什么?”安勇显然没听明白。
金谷川狠狠的吸了口烟,仿佛自语:“其实我知道是他,因为是他约我的,但他根本没来。我就是想亲口听听你们跟我说他的名字,那样,那样也许我就能死心了。”最后一句虽然说得很轻很轻,但是肖涤平离得很近的肖涤平依然听清了。
肖涤平这回终于听明白了,他按下情绪有些激动的安勇,依然有些不确定问:“你真的不是来报仇的?”
“报仇?”金谷川有些凄惨的苦笑:“如果我想报仇,那么根本不用绕这么大圈子来这里。”
肖涤平豁然开朗,他终于有些理清金谷川与方驰的关系了,情债,肯定是情债啊。他看着有些落寞的金谷川开口:“这么说,那么我满足你,告诉谁是幕后主使,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碰他一根指头。”
金谷川一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肖涤平:“好,你说。”
“方驰,是方驰让我们帮他赶走你。”肖涤平冲口而出。
“哈哈。”
肖涤平看到金谷川笑着转身,一张脸贴到了冰冷的墙面上。他肩膀颤动,整个身体好像要揉进墙里去的蠕蹭。
那个男人哭了,虽然根本没有声音,但是肖涤平知道。
根本不出声的落泪是不能被打扰的,肖涤平暗示安勇往后退。
热火外面五彩斑斓的装饰灯光下,一个曾经果敢坚毅的男人,从墙面慢慢堆落,直至缩成一团。
(96)
这个神秘的男人,为情所困竟然到如此地步,让肖涤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之后金谷川在热火喝了很多酒,一杯接一杯,根本不停。他把自己的胃似乎当成了无底洞。
送走了环爷,肖涤平强行扯下金谷川手中的酒杯,开车送他回粥饼店。肖涤平看得出来金谷川很难受,怕他出什么意外,肖涤平干脆留下来了。
结果,一整夜金谷川对肖涤平念叨的就是一句话:“爱他,不要伤害他。答应我。”
醉了的金谷川扯着肖涤平不放手,肖涤平答应了一遍又一遍,金谷川就是不睡觉,整整折腾了一夜。
两天之后,金谷川的飞机晚上八点起飞。这已经是他能滞留中国的最晚时间了。
金谷川知道如果被驱逐出境,那么将很难再次取得使馆签证进入中国。这一去,和这个国家很可能就是永别了。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出现,方驰是不是就从此安心了呢?
金谷川没有选择去找方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简简单单的说:再见——再也不见。也许是最明智的做法了。
从粥饼店出来,送他的人已经等在车上,金谷川抬头看着小河街23号楼四楼一号亮着灯的窗口,定了定神,他拨通了方驰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半天,才被接起来,而且没人说话。
金谷川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先开口了:“是我,要走了,和你告个别。”
电话的一端依然没有声音,金谷川一抬头看到了四楼窗口举着手机看着他的方驰。
“一去不复返,你满意吗?”金谷川盯着楼上的方驰冲口而出。
“满意。”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紧不慢。
“是么?那就好。”金谷川竭力控制着,尽量不流露一丝委屈。
“自我保护而已,你应该明白。”方驰的声音依然冰冷冷的。
金谷川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一路顺风。”方驰表现的象送别故人一样彬彬有礼。
金谷川知道自己该走了,就在他把电话从耳畔移开,想要结束通话的一瞬间,他又收回了手。
“方驰”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金谷川喊了句方驰的名字:“对不起,别再恨我了好么?”
电话的那一端无声无息。
一段空洞之后,金谷川挂断了电话。
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的在方驰眼前驶出了小河街。
就在金谷川离开后的第三天,方驰来找肖涤平了。
那时候是早上八点钟,肖涤平根本没起床。
“怎么这么早?你不上班?”肖涤平揉着惺忪的睡眼抱怨。
“已经辞工了,在找新工作。早上不正是生机勃勃的时间么?怎么?难道你不是?”方驰调侃肖涤平,也让自己更放松。
肖涤平听了很是不忿,一掀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是不是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裸睡的肖涤平一下子完全暴露在方驰眼前。
方驰一皱眉,垂下眼睛一笑而答:“挺好。”之后转身进了浴室。
肖涤平看到方驰低头一笑的样子,立刻傻掉了。
这样的时刻方驰知道迟早要面对,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与肖涤平达成协议的那一天,就已经做了再次俯身人下的准备。
在浴室做好准备工作,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只围了条浴巾。
走进床边,方驰一掀被子钻了进去。肖涤平没想到方驰竟然如此直接,很惊讶的愣住:“这么主动?”
“主动不好吗?你希望我演被强迫?”方驰一歪头,迷人的味道呼在肖涤平耳侧,肖涤平贪恋的深吸一口,根本无法抗拒的一把搂住了微凉光滑的身体,寸寸爱抚。
一个晨起激昂,一个甘心迎合,这场热爱缠绵悱恻却波澜不惊。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直到精疲力竭的肖涤平终于尽兴收兵。
方驰的身上寸寸发红,那是肖涤平激情时刻揉捏的结果。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方驰起身想去穿衣服。肖涤平喘着粗气开口:“你真好,让人情不自禁。”
“是么?我可以走了吗?”方驰背对着肖涤平不肯转过来。
“在怪我吗?”肖涤平听出了方驰的冷淡有些担心。
“不会,一副臭皮囊而已,不重要。”说完方驰捡起浴巾围在身上,进了浴室。
肖涤平怎么会知道,方驰心里其实是厌恶自己身体的,这样的创伤是过去的十年留下的。活着只是为了自己的心,一副皮囊他可以随时交付。
方驰看着镜子中赤裸的自己,想到从此以后终于心归宁静,他淡淡的笑了。
(97)
一夕笑颜,转瞬三年。
三年后的一个早晨,方驰依然站在这块镜子前,审视自己的身体。
三年里,他和肖涤平成了一对隐秘的床伴。
三年里,何远与苏佐安的再续前缘,日益亲厚。
三年里,方驰在肖涤平的帮助下成了某著名外资银行的客户投资经理。
三年里,安勇在发现肖涤平恋上方驰之后,离开了热火。
三年里,金谷川陪着玉叔,一直在中国以外的世界各地巡游。
如今的这一年,方驰即将摆脱2字头的年龄,迈入奔三的行列。
俗话说,三十而立。方驰赤裸上身在镜前感叹:自己可能真的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了。
他没想到,苏佐安竟然真的留在了什么都没有的何远身边。也许是何远身上的赤子之心打动了这个知性的女孩,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苏佐安跟何远很正式的谈起了恋爱。
两人日日谈情,夜夜思念。何远一介才子,篇篇情书字字动人。方驰通常都是何远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也是两人身边最大的电灯泡。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种折磨无异于酷刑,搞得方驰精疲力竭。
借口加班,方驰开始推迟回家,直至最后常常在银行宿舍露宿。结果小河街23号成了何远与苏佐安的爱巢,而他则在无奈失落中被肖涤平钻了空子。
肖涤平自从那次情不自禁的拥有了方驰,一直念念不忘。从此以后,千方百计的讨好爱护、大献殷勤。一开始方驰屡屡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爱肖涤平。
但是何远的事深深刺激了方驰缺爱的神经,他太想有人爱他了。
十二岁被撵出简家,十六岁成了玩物。十几年里,星火般照耀心灵的哥哥,突然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么,谁来爱他呢?方驰在那段时间陷入从未有过的慌乱落魄。
这个时候,肖涤平恰到好处的百般呵护,终于给了方驰一点温暖。抓住这一丝暖意,仿佛一棵稻草,在赶走金谷川一年之后,方驰再次上了肖涤平的床。
隐秘的床伴,只是床伴而已。方驰给肖涤平定了个约法三章。第一,保守秘密。第二,唯我独大。第三,来去自由。
虽然第二条和第三条简直就是霸王条款,但是肖涤平统统接受下来。对方驰,他从头至尾没说过一个不字。
三年里,肖涤平还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方驰与简东杰的关系。
那是一次商会活动,已经迈入金融圈的方驰被肖涤平带到酒会,认识朋友,熟悉关系。就在那个酒会上,与简东杰不期而遇。
十多年的分离,这一对真正的兄弟都没有认出对方。直到肖涤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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