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已经远在大洋彼岸的人,成了方想最大的禁忌。
本以为一切都开始于自己想要报复的私心,对男生便一直抱着一丝愧疚,却没想到男生反刺过来的那一刀比自己要狠上绝上几百倍,而且刺得那么干脆,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将方真保护的风雨不透,却将他伤得鲜血淋漓。
冷希泽,原来,这就是你的爱情。
我是真的,从不曾真正地看清过你,如果早一点儿把这一切都看透,又怎会容你将我伤至如此?
过往的所以,仿佛浓缩成了一根尖锐的利刺,蛰伏在方想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随着时间地推移渐渐地隐藏起来,却仍会在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探出头,狠狠地在心脏上刺一下,疼的方想恨不得拿把刀剖开皮肉将它连根剜去,断个一了百了,可是做不到,它就生生地长在那里,就好像那段不可能抹去的过去和那场不可能逆转的爱情,还有,那个不可能不恨,却又不可能遗忘的人。
午后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将温暖投向大地,方想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专心地看着书,今天不用去上班,本来课都是在晚上,但还是一早就来到了学校。
很多东西在拥有的时候真的想不到去珍惜,之前在学校时对学习从不上心,对每天几点一线的生活也是抱怨连连,等到离开了才明白,曾经那几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枯燥无味,却是最简单也最惬意的生活,方想现在特别贪恋学校带给他的那种安心,不管是走在校园的路上,还是坐在教室的椅子上,都已经成为他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事情。
一道阴影无声地挡在了书本上,方想抬起头,站在身边的正是自己的老师——邵言。
在所有教他的老师里,方想最喜欢最欣赏的就是邵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亲切和平和,眸子中始终是一种波澜不惊地沉稳,仿佛任何事情到他这里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掉,即使一条腿有些跛脚也阻拦不住他成为很多女生们内心偷偷向往的白马王子。
所谓瑕不掩瑜,尤其是正处在做梦阶段的少女们谁不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位英俊沉稳,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温温的睿智笑容的男生,身体上的缺陷反而更激起女生们潜在的母性,邵言无可厚非是这所学校里最有人气的老师,然而面对女生们频频的明示或暗恋,邵言却从不回应,那温雅的眸子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清澈见底,坦坦荡荡。
邵言是独身,也没见过他有女朋友,却为何三十岁仍然俨然一身,这是很多人心里的疑问,却没人知道答案。
“邵老师。”方想刚想起身,邵言宽厚的大掌轻轻按在他的肩头,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
“我从门口经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呢,你的课不是都在晚上吗?怎么这么早就到学校来了?”邵言在方想身边坐下,语气自然,一副朋友之间聊天的口吻。
“今天休息,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到学校来。”
“你很刻苦,我看的出来。”
方想笑了笑:“没办法,邵老师又不肯给我放水。”
邵言知道他在开玩笑:“现在不是在课堂上,不用叫我邵老师,叫我邵言就好。方想,这几期的学校广播,我有听到你写的文章。”
“那些啊,”方想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写着玩儿的。”
“你的文笔不错,只是,过于压抑了,或许和你的经历有关吧,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是你是一颗好苗子,有没有兴趣尝试给专业的出版社或者杂志社写东西?”
方想愣了愣,本就是自己随性写来的东西,没想到会被邵言注意到,更没想到会牵扯上正式的写作这方面。
“我在这所学校只是兼职教书,正式的职业是出版社的编辑,我想栽培你,但是愿不愿意还要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呢?”
“我真的可以吗?”方想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可以尽情去写你想写的东西,你现在文笔确实不够成熟,还很青涩,但是却有新人的新鲜感,也有属于你自己的特点,只要好好打磨必成大器,记住,只有把自己的心融进去,你笔下的文字才会活起来。”
邵言的目光直射在方想脸上,非常郑重地在等待他的答案,方想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五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方想毕了业,正式进了那家出版社工作,小说出了一本又一本,他的文字简单流畅,抛去了故作深沉的晦涩,也从不涉足无病呻吟的艳丽,没有大悲大喜,也无大起大落,却宛如一股清泉流在心里,干干净净,清清澈澈,清新淡雅,读后只觉清新扑鼻,很舒服,邵言的宝没有压错,方想凭借自己自成一派的文感在业内站稳了脚跟,也有了名气,但却没有养成任何骄纵之气,对他这个师长更是尊重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咚咚咚!新人物登场!
☆、第三十七章
五年的相处,方想知道,聪明如邵言,或许早已从他的文字中洞悉了一切,他虽然从没在小说中直言同性之爱,却总有一种浅浅淡淡的暧昧贯穿其中,将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和过往借由文字宣泄出去,却没想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宛如隔了一层薄纱般若隐若现的情感恰恰触动了很多人的心,只是邵言从没有说过什么,两个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一直这么持续着。
是的,这也是冷希泽那根刺带给方想的后遗症之一,方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同性恋,但却真的不能再抱女人了。
云奇毕业后在一家公司做得如鱼得水,和方心想一直没断了联系,没事就来找他吃饭喝酒,方想好几次催他该正式交个女朋友了,总和他这么个大男人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云奇却总是和他打哈哈,说什么不急不急之类的话。
方想有一次借着酒劲儿作弄云奇:“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你天天搁我眼前晃就不怕我打你的主意?”
这句玩笑却并没有把云奇吓到,他反而想都没想就接了一句:“行啊,要不咱俩试试?”
方想的酒一下就醒了,瞅着云奇就跟瞅怪物一样,只当他是喝得昏了头:“可别了,咱俩是兄弟,一辈子的那种,你帮我的我都记着,不干那拖人下水的缺德事。”
云奇一手捏着杯子,也不看方想,低声说了一句:“那我要是乐意让你拖呢?”
声音虽然低却异常清晰,并不像个喝醉酒的人说出得话,方想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
云奇抬起头看见方想僵硬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在目光中闪过,却被酒吧昏暗的灯光迅速掩盖,方想还来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云奇就咧开嘴一阵大笑,拍着方想的肩膀笑得有些过火:“看把你吓得,我和你开玩笑呢,追我的女生一打一打的什么样的没有,我有必要和你个男生纠缠不清吗?”
方想这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神经过敏,不客气地揍了他一拳:“彼此彼此,我想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就你这标准的我还看不上呢。”
两句玩笑化解了尴尬的局面,云奇笑够了正色道:“方想,你别忘了今天说的话,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你怨我恨我,也别收回这句话,行吗?”
云奇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直直地看着方想,似乎迫切需要方想的一个答案来肯定什么,方想觉得好笑:“瞧你说的,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恨你呢?”
云奇却没有笑,似乎心事重重:“你答应我就行。”
方想见他似乎格外注重这个答案,也没有多想,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云奇这才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知道了,让我想想。”方想放下电话,方真又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其实方想明白方真这是在替家里带话,他退学之后租房子交学费,钱大部分都是方真给的,从不怎么爱花钱的方真开支一下子变大,父亲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把钱花在哪儿了?还不是照样把钱给了方真,再怎么着血缘就是血缘,做不到彻底的绝情,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两边都局着个面子,谁也不肯先低头,而这通电话,无疑是父亲先妥协的暗示。
“人年纪越大对亲情的渴望就越强烈,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年亏欠了你,只不过毕竟是长辈,总不能求着咱们晚辈吧?你也别那么强了,想通了的话有时间回家看看吧。”
方真在电话里的一席话多少还是触动到了方想。
毕竟,血脉这个东西是没那么容易割断的。
抬头看看天,好像快要下雨了,一如方想此时的心情,阴沉沉的看不到阳光。
“方想。”忽然,一个似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方想身后响起,方想回过头,只觉得好像脑中的那片阴云中猛然间“咔嚓”劈了一个响雷,直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样貌,只不过褪去了昔日年少时的那一点浮躁,成熟代替了青涩,只有那眼眸中闪动的兴奋和渴望,出卖了主人内心的不安和急躁。
在方想曾经和现在所有的幻想中从没有过这一幕,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和这个人都不会再有见面的那天,就好像本不该相交的两条平行线,走错了本该属于他们各自的轨迹,非要硬生生地交个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还是要回归到最初的轨迹,这就是自作孽,所以心里恨归恨,怨归怨,不管在想象里睡梦里将对面的人活剐过多少次,那也只存在于意念当中,而此刻真真实实地面对,显然杀了方想个措手不及。
但是冷希泽不知道这些,看到方想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立在那儿半天不动地儿,五年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几步之遥处,自己有太多的抱歉太多的想念太多的委屈想对他说,想抱在怀里亲他吻他,想把这五年所有的距离和隔阂全部斩断,冷希泽只觉得指尖像触到硬冰一样寒冷,迫切需要对方的体温来温暖来缓解,他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在一下秒看到方想随之往后退了一大步。
只是这一步的距离,带出地厌恶和抗拒,却是明明白白。
显然两个大男人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的画面还是对很多人的视觉造成了一定地冲击,来来往往的路人投在他们身上的疑惑目光越来越多,方想也意识到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最初地震惊已经过去,被这个人伤到极点的心只觉得一阵阵疲惫,不管这个人曾经对他做过什么,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先抱着那么龌龊的心态接受了对方,对方又怎么有机会伤到他?
五年的社会磨练让方想看到了也经历到了太多之前在校园里从不曾了解的东西,脾气棱角都被磨圆了,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提不到谁伤害了谁,受伤了,只能说明你太笨,太傻,不懂如何保护自己,冷希泽当初无非是为了自保和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是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那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呢?
想到这里,方想暗自苦笑了下,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关痛痒的笑,声音平淡似水:“好久不见了,冷希泽。”
冷希泽的表情僵了僵,随即恍然,是啊,整整五年了,就算过往亲密到什么地步,时间和空间的威力总是不容小睽的,带走了亲近,隔开了亲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记忆而已,更何况他们是在那么一种混乱和尴尬的时刻被分开的,而这一分,便是一千多个日子,又怎么会不生疏?
但是没关系,只要再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以将他们缺失的这五年加倍补上,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孩子,再没有人可以禁锢他、逼迫他、威胁他,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爱的人。
两个人在一间咖啡厅的角落里坐下,服务生红着脸将两个人点的东西慢吞吞地放下,依依不舍地再看了几眼才离去,这两个客人,一个成熟睿智,一个俊朗邪魅,怎么看都养眼,只不过两人之间的气场就有些奇怪了,总觉得不太——友好?
相对于方想的淡漠,冷希泽显得要激动得多,服务生刚走开,手就伸了过去,冰冷的指尖刚触到一丝温暖,方想的手就迅速地移开了。
“方想——”冷希泽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
方想唇角一撇,一抹冷笑随之浮上:“冷希泽,大庭广众的我可不想再让人说我勾引你。”
冷希泽怔了怔,似乎不太明白方想话里的意思。
疑惑的目光看在方想眼里却是异常讽刺,冷希泽,你这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从不曾将你对我的伤害放在心上,这么快就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了见面了!冷小攻你准备好赎罪了么?
☆、第三十八章
“方想,你还在怨我吗?”
“那你认为呢?我该不该怨你?”方想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微微皱起了眉,这么贵的东西到还不如邵言自己磨得好喝呢。
“我知道,当年出事后不该扔下你一个人去面对学校里的一切,可是我没有办法,他们把我关在家里我出不去,后来家里把我送到国外断了我和国内的联系,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那么严重,你竟然会被学校开除,方想,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再坚持一些,能陪着你一起,我一想到你独自经历的那些伤害,我真恨不得——”
“算了!”方想几乎是语带厌恶地喝断了男人地忏悔,对面这张痛苦的脸和满是自责的语气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真诚和怜悯,只是觉得反胃,觉得恶心,这种避重就轻,轻描淡写般地忏悔又如何能化解掉他曾经所受的那些责难和侮辱的分毫?
冷希泽,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如果没有你的那句话,我方想又何至于如此?你现在到推得一干二净,编造那些不得已来博取同情,就不觉得虚伪和可笑吗?
显然方想生硬地语气大出冷希泽地预料,当年出事后的身不由己一直是他觉得最亏欠方想的地方,方想为此被赶出学校,前途毁于一旦,会对他心存怨恨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种怨恨已经到了如此根深蒂固的地步,连听他把话说完都成了一种奢侈。
方想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既是陈年旧事又何必要闹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反正今天一面之后,自己和这个人也再无瓜葛:“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冷希泽看着方想的背影一阵心慌,似乎有什么正在他手中一点点地流失掉,他却对此毫无办法,到底,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却如此强势地阻隔在他们之间?
忽然,方想的手机一阵震动,之后归于平静,几秒钟之后就开始震动,看来对方找他找的很急,冷希泽见方想还没有回来,只好拿过电话替他接了。
不等他说话,对面就传来一个十分好听的,男人的声音:“方想,你下班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又忘带钥匙进不去门了。”
冷希泽的脸色赫然阴沉,手指捏紧了电话,半天没有出声。
对方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方想?”
正在这时,光线一暗,方想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冷希泽手里的电话,,眉尖蹙起,显然十分不悦。
冷希泽有些尴尬地将电话递过去,喃喃地解释:“它一直在响,我怕有什么急事——”
方想不理他,径自夺过电话放到耳边,打来电话的是邵言,方想这才想起晚上约了邵言来家里吃饭,自己给邵言配了把钥匙,不过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