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件蓝色格子衬衣，下面仍旧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转过去加了件灰色的针织衫。
在一家不大的专营各种涂料的公司上班，负责将客户指定的涂料送到事先说好的地方去。不需要太过注重自己的外表，干净就好。
一个人出来，远离很多东西，慢慢才会变得沉静。
就像很多年前离家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住在这样拥挤狭小的旧屋里面。也许就算曾经想过，也会被那个人嗤之以鼻最后不了了之吧。
将一叠馒头用盘子盛了放在相片面前，细细的香燃烧着檀香的味道，蜿蜒的烟气爬上照片上面那个眼脸圆润的男子，淡淡的在他额头笼罩起一层白雾，像是增加了一层浅淡的愁绪。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担心。”轻声说着，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门就在窄小的铁床旁边，开了门站在门口看着室内，从水迹斑驳的天花板到没有灯罩的白炽灯，从油漆脱落的衣柜到折叠的饭桌，心中忽然涌出奇怪的感觉来，仿佛这一离去，将不会回来。
轻轻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这才锁门离开。
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遇上了刚打了太极回来，还端着一叠烧饼豆腐脑的邻居大妈，客气的招呼寒暄，错愕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竟然被塞了一只油糕。
当初选择这个社区的确是基于不得已。便宜的租金，复杂的人流，偏僻的地段，这一切都是极其符合当时已经走投无路的我所希望的。本来只打算作为暂时落脚点的地方，居然就这么住了将近一年。开始和周围的人熟稔起来，街坊四邻都是些从旁边化工厂退休的大爷大妈，热忱而单纯，遇上家里停电或者换个灯泡什么的，我总是很乐意帮他们的忙。在他们眼里恐怕我一直就是个诚实稳重的青年，以至于知道我还是单身之后很多人都开始出现在我家门口，做起了媒人的工作。
光鲜的背后永远躲着丑陋。他们都是些如此善良的人，我从不忍心告诉他们这些。
外面的晨光越来越亮，温度似乎也在一步步地升高，透过门廊折射出一片金色的区域。
我走过去，阳光还刚刚呈现出浅浅的温度，像温泉一样倾洒上我的脸颊，柔和而宛如新生的羽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晨饱含露水和晨光的空气，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只怕是过了今天，我便再也没有看到朝阳的机会了。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匆忙而紧张，被强行扭到身后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无数双手伸过来将我手上的包拽走，冰冷的手铐挨上手腕激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个声音沉稳而严肃的在我头顶响起，慎重而庄严地宛如临场审判，“戚宵先生，我们发现你涉嫌私自盗取商业机密、受贿以及贪污，并且参与多起金融诈骗以及洗钱案，涉案金额重大。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协助我们回局里调查。”
“啊！”一声尖叫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白花花的豆腐脑倾洒一地，映射着太阳的光芒，明晃晃地刺得人眼睛发涩。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叛者羽翼 正文 4
章节字数：1194 更新时间：10…07…29 10：44
这像不像九点档的三流电视剧？
呜咽的警笛在小区上空发出连续的尖声嘶吼，红蓝的警灯在通体赤黑的警车上面呼啦啦的旋转，身穿黑色警服的人将整个单元用亮黄的警戒线封死，戴着冰冷手铐的罪犯沉默地坐在车里，接受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
我是不是应该将整个头埋进膝盖，作出一副忏悔的样子？毕竟这才该是一个罪犯应有的姿态，而不是满脸漠然地盯着窗外。
前排那个看似还很年轻的警官不动声色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我的脸色，光润的眼睛里面有着一闪即逝的疑惑。
怎么，难道你也觉得我不像个嫌疑犯？
“在笑什么呢？”好听的男低音传进耳畔，右边的车门被大大打开，有人从外面坐了进来。
我一怔，一张轮廓清晰而深邃的脸出现在眼前。
深棕色的瞳仁带一点不知名状的精光，里面的情绪统统被无框的透明镜片遮住，只透出一股淡漠如书香的内敛和温厚，英挺的鼻梁之下有一张微微抿紧的唇，淡色的唇瓣呈现出一种坚毅的形状，也隐隐透出他性子里面的些许强势，不同于一般警察的制服或是寸头，这个人身穿浅灰的西装里面配上深灰的衬衫，细碎的刘海覆在好看的额上，整个发型被修剪的利落而不失精致。
我瞥一眼他的脸，视线自然而然地垂下落在他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
“宋平南。”温和地笑着，他主动将胸牌亮给我看。
我不答，继续转头看向窗外，感觉旁边的人一直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的一举一动。
“报告组长！屋内一切已经搜查完毕！凡是相关或者可疑的物品已经通通打包！群众调查也已经记录完毕！请求指示！”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从单元门朝这边走过来，边走边将手上带着的白色手套取下，然后站在车门外恭敬地朝宋平南敬了个礼，眼神犀利地扫了我一眼。
“辛苦大家了。现在出发吧。”
“是！”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轮到我有些吃惊了。
这个宋南平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资历极深的XXX课科长苏立伟如此敬畏？高傲如他甚至接受这种一人站一人坐的方式行礼？
刚才苏立伟应该认出我来了吧，毕竟当年很多事都是请他出面摆平的，今天却轮到我被他出面摆平，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亮黄的警戒线被一寸寸收起来，最后一个箱子从楼上被搬下来的瞬间，我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当下有些急地转头问他，“我父亲的遗像请问你们怎么处理的？”
挑眉看了我一眼，薄唇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轻声又不失风度地回答，“令尊的相片我们已经专门装进一个箱子里替你保管着，不要着急。”
我点点头，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警笛鸣叫着冲出小区，将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抛在脑后，这一瞬间忽然让我记起很多年前那辆黑色轿车将我载离工厂的场景。
这一次，又是我们两个一同上路呢，爸。
叛者羽翼 正文 5
章节字数：1032 更新时间：10…08…03 10：22
男人口中的新家，是所远离闹市的院落，傍着一座小小的丘陵，半在山腰半在平地。
一到新的地方，就有人将我们带进一处院落，干干净净小小的一处房屋，外面连接着一个种满睡莲的池塘。
男人开始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跟我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次见面他总是带着温和而愧疚的目光盯着我看，一边解释自己紧张而繁复的工作，一边从身旁的袋子里面取出新买的东西递给我。
我总是乖巧而安静地接过来，在他无比期盼和歉意的注视下露出小小的笑脸，而后顺理成章地看见他朝我露出久违不见的满足的微笑。
这是我和他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纽带。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早在我们搬来这里，就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遗失在了过去。
我明白，他也明白，可是我们都不想再回忆过去。
开始有人在我白天空闲的时间过来，带了厚厚的讲稿，从简单的加减法讲到声母韵母。
那人带了薄薄的黑框镜架，笑的时候总比板着脸的时候少很多，他从不因为我的迟钝或是走神而惩罚告诫我，只是以一种疏离而无可厚非的眼神冷淡地看着我出错，不咸不淡地讲解几句之后，一切照旧。
那是一种姿态，这个大得吓人的庭院展示给我的姿态，淡淡的疏离和不远不近的关心，总透着客套的遥远和虚假。
做完功课的日子可以随便走动，但是范围仅限这个小小的院落。
种着睡莲的池子不准人玩水，因为里面养了很多尾昂贵的锦鲤；高得几乎遮住整个屋子的杉树不准攀爬，因为年代久远根茎脆弱经不起人折腾，更因为这样粗壮的杉树价值连城；门前的竹筒御手洗钵不准用手伸进去，因为这是院子里唯一一处循环水源，弄脏了清理起来很麻烦；石子地上的雨花石不准捡来放在屋子里的鱼缸里，因为那是从遥远的日本带回来的，经不起小孩的糟蹋。
于是我明白，这座看上去精致无比的院落，其实是个美丽的空壳。
我开始在没人顾及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看老师不讲的书，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完一本，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在这所孤岛般的院落中住了一个月，有天傍晚，外面匆匆来了一群人，脸上的倨傲让整个院子中的人都敬畏地缩在一边。
他们将我从角落里拽出拉，擦脸洗手一阵乱忙，不忘让我换上新买的外套，又穿上带来的新鞋，一番打量之后才终于舒了口气，拉着我便坐上了外面的汽车。
没有解释，没有说明，一切于我来说像是某种天大的恩赐，他们的态度跟这个院落浑然一体。
叛者羽翼 正文 5（重写）
章节字数：3247 更新时间：10…08…05 10：48
明晃晃的吊灯在眼前左右摆动着，刺眼的白光随着它的摆动映照在我的瞳孔中，像放电一样青光乱窜。
“啪！”
一只手适时地阻止了吊灯的晃动，刚才还肆虐嚣张的白光瞬间温顺了下来，静静地投射在小小一方木桌上。
“组长？”
“不要再用手拨动着它晃来晃去，刺得人眼疼。”
抬头瞥了一眼站在我面前的人，灰色的衬衫在没有灯光照射的地方显得很沉静，惟有他衣袖上一颗白金袖口闪着忽暗忽明的微光。
刚才一直用手拨动吊灯的人有些不服地暗暗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吸了口烟，将烟蒂猛地摁在烟灰缸里。
“来，喝点东西。”
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咖啡推到我面前，隔着袅袅的白雾，宋平南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湿润。
旁边的人脸上的不满这回变得十分明显，看着宋平南的眼神也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
“老李，你已经守了一夜了，到外面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就行了。”宋平南朝老李温和地笑笑，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上，“刚才来的时候顺便在路上买了点儿宵夜，老苏和小陈他们几个都在那儿吃呢，我让他们给你留了一份，你去吃点儿吧。熬了这么久应该很辛苦吧？”
老李的表情瞬间软化了下来，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捧着杯子有些局促地道着谢，黝黑的脸膛微微发红，似乎为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
“那什么，组长您辛苦了！我去去就来！”
“去吧。”
大门“咚”的一声合上，微笑着目送他的目光慢慢转了回来，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抽烟么？”
下意识地想拒绝，却瞥见递过来的是一包KENT。
淡蓝的烟雾混杂着雾白的颜色，交织弥漫在屋子上空。
我隔着一层雾气斑驳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人，他扬起的唇角在这片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还是不想说么？”商量似的语气像在和朋友聊天，唇角弯起的弧度也恰到好处，一双深琥珀色的瞳仁在镜片背后闪烁着温和的光芒，甚至是覆在额前的碎发也温软怡人。
深深吸了口烟，感觉云霄般轻薄的烟气在我整个胸腔中打了个转，又从里面慢慢的流逝而出，这才有了点放松的感觉。
“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么？”似笑非笑地瞅着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手上的烟灰簌簌而下。
“不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将手边的烟灰缸推向我，宋平南的语气依然温和。
“事到如今才来为自己辩驳些什么，是不是太晚了，宋Sir？”淡淡地笑了笑，将手中未燃尽的香烟摆在烟灰缸边缘，“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么？难道这个时候还需要罪犯自己写状词？”
面对我的讽刺，宋平南微微地笑开，脸上的表情并不恼怒，只是有些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笑道，“看来戚宵先生对我们警方有些误会呢。我们请你来不过是因为委托方提供了些许关于你诸项指控的证据，我们只是想根据这些指控对你提几个问题罢了，你有权保持沉默选择不回答，我们绝对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提几个小问题的话恐怕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把我关在这里将近24个小时吧？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你们所说的罪名我全部承认，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
“就算你承认所有的罪名，但是有些案子其中的细节你也必须作出相应的回答。除了认罪戚宵先生什么都不肯说，这就让我们警方很难办案了。你知道这些案子涉案金额重大，每一丝细节始末我们都必须了解清楚，才能断下结论。如果仅凭你自称的认罪就将整个案子定罪了的话，我们警方的威信和办事能力何在？这跟草菅人命又有什么不同？我想戚宵先生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们警方的能力是不是？”
依旧温润如水的声音徐徐道来，丝毫听不出恼怒，惟有稍稍冷凝的嘴角透出了几分冰冷和严肃，好像我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原则底线。
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里面带着浓浓的奶香，不像是一般贩售机卖出的速溶咖啡的味道，甘苦而美味。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俊秀异常的长相，得体的谈吐和高贵的气质，穿着与警察身份和工资不符的昂贵衣服，连衬衫上面的袖口都低调而奢侈；懂得将嫌犯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保管下来，懂得在嫌犯疲惫的时候缓解情绪，懂得一个举动就梳理好同事间的矛盾，懂得以退为进慢慢攻心。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普普通通的警察，他的气质他的长相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疑问地说明他并不属于这个平民化的圈子，他到底是谁？
心里蓦然一惊，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居然瞬间就可以将我的好奇心掉到顶点，这样的情景对于向来习惯了波澜不惊的我来说，无疑令人感到惊奇。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所陈述的罪名，我全都承认。是与其他的问题，我都不想回答。”
静静地听完我的话，宋平南没有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是透过反光的镜片静静凝视了我很久，然后将眼前的资料拿起来仔细地再读。
“其实，我并不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看了半晌，宋平南忽然冒出一句。
心猛地一颤，“什么？”
“我并不相信戚宵先生犯了以上的罪名。”平静的语气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从我眼中看到了惊惶。
“我都说了，是我做的！上面的罪名都是我做的！”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粗暴的语气想要遮住我慌乱的心情。
“你知道一旦承认下来会怎样么？”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换了个话题。
“知道。”又恢复成了冷冷的语气，我瞅了他一眼，将嘴唇紧紧抿起。
“所以即使这样你还是选择承认？”淡淡叹了口气，宋平南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点点头，没有开口。
“如果我说，”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词，“如果我说，你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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