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高兴。”
“我刚刚找到一个重要的人证。我第一个就想告诉你。”
奈菲莉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在她的眼里,他看见了一种关注,也或许是爱。
“你可能会受到阻挠,不是吗?”
“我不在乎。我相信司法,就如同你相信医药一样。”
他们的肩膀无意间碰在一起。帕札尔抽动了一下,紧张地连气也不敢喘。奈菲莉则似乎没有感觉,身子也没有移开。
“为了追求真理,你会牺牲生命吗?”她眼睛看着远方问道。
“如果必要的话,我绝不犹豫。”
“你还会想我吗?”
“每分每秒。”
他的手拂过奈菲莉的手,然后轻轻地搂着她,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只听奈菲莉轻轻地说:“每当我觉得疲倦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似乎总是打不倒你,你总是会继续走你该走的路。”
“这只是表象而已,我心中常常有疑问。苏提就常说我太天真了。对他来说,冒险犯难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可能落入习惯的巢臼时,他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你也害怕习惯吗?”
“习惯和我不犯冲”。
“感情可能持续多年吗?”
帕札尔以一种诚恳无比的声调说:“如果不只是感情,而是整个人的投入、是人间的天堂、是晨曦与夕阳见证的结合,那么甚至可以持续一辈子。会退色的爱情只能说是一种战利品。”
奈菲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秀发轻掠过他的脸颊,好像梦呓般地说:“你拥有一股好奇怪的力量啊,帕札尔。”
这只是一场梦,就像底比斯夜里的黄萤转瞬即逝,然而那微弱的光却照亮了生命。
* * *
帕札尔平躺着,双眼盯着繁垦,他就这样在棕搁树林内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
他希望能趁奈菲莉心情还十分轻松,还没有撵他走并重新关上心门之前,好好把握这短暂的时刻。她是否已经对他产生了爱意,或者只纯粹是疲倦?他一想到她愿意接受他的存在与感情,整个人便轻飘飘地有如春天的云,又激动地好似初涨的潮水。
几步外,拂拂警察刚吃了几颗枣子,正在吐枣核。
“是你?怎么……快点!”
狒狒背后响起了凯姆的声音:“我决定保护你的安全。”
“到河边去,快点!”天亮了,河岸边聚集了一大群人。
“让开!”帕札尔大声喊道。
梢公的尸体随河水飘走后,已经被一名渔夫带回来了。
“他可能不会游泳。”
身旁的人七嘴八舌,帕札尔却只是自顾自地检查尸体。
“这是谋杀。”他宣布道,“他脖子上有细绳的勒痕,右边太阳穴上有被猛烈撞击的痕迹。他是充被入勒过并打昏之后,才推入水中的。”
谋杀金字塔第三十五章
驴子驮着纸笔和文具盒带领袖札尔走进孟裴斯近郊。即使北风走错了路,苏提也会纠正它,不过这只四脚畜生果真是名不虚传。凯姆和拂拂也跟随在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谢奇进行实验的军营而去。清晨,谢奇通常会在王宫内做事,不会有人碍事。
帕札尔真是愤怒到了极点。梢公的尸体被运到最近的警察局之后,该局专横的负责人竟草草写了报告了事。他为了伯被降级,怎么也不肯承认他的辖区内发生了谋杀案,因此他推翻了法官的结论,坚称梢公是落水溺死。他认为颈部和太阳穴的伤痕都是意外留下的。帕札尔则详细地加以反驳。
出发回北方之前,他只很快地见了奈菲莉的一面。一大早,便有许多病人求诊。
他二人只能交换一些简单的对话与眼神,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的鼓励与默契。
苏提真是欣喜若狂,这回好友总算决定行动了。
这座军营与孟斐斯其他重要军事单位比较起来,显得特别偏僻,营区内更是死气沉沉。没有操练的士兵,也没有马匹在接受训练。
苏提雄赵赵、气昂昂地来到门口,眼光四下搜寻着站岗的卫兵。但是没有人出面阻止他们进入那栋有点破烂的建筑。他见到两个老人坐在石井坎上闲聊,便上前问道:“哪支军队驻扎在这里?”
年纪较大的那人突然放声大笑,“退伍与伤残军团啊,小伙子!士面先把我们安置在这里,以后再遣返回乡。亚洲的路线、强行军、不足的配给……一切都结束了。很快我们就会有一个小花园、一个女佣,还有新鲜的牛奶和蔬菜了。”
“军营的负责人呢?”
“在水井后面的木板屋里。”
帕札尔找到了一名疲惫的军士。
“到这里来的访客倒是不多。”
“我是帕札尔法官,我想搜查你们的储藏库。”
“储藏库?不懂。”
帕札尔便道出了原委。“有一个叫谢奇的人在这个军营里,建立了一个实验室。”
“谢奇?不认识。”
帕札尔大略描述了化学家的模样。
“喔,他啊!没错,他每天下午来,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上头的命令,我听命行事。”
“替我把营房打开。”
“我没有钥匙。”
“那就带路吧。”
谢奇的地下实验室有一扇坚固的木门,他们无法进入。帕札尔在一块粘土板上记录了前来调查的年月日时,并对地点作了描述,然后命令道:“开门。”
“我不能开。”
“有事由我承担。”
苏提也动手帮忙,他们用一柄长矛强行撬开了木闷。帕札尔和苏提进到实验室内,凯姆和拂拂则负责把风。
炉、窑、木炭与棕搁树皮等燃料储备、铸熔器、铜制工具……谢奇实验室的装备倒是十分齐全。室内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他们很快地搜了一下,苏提找到了那个辗转运送于各个军营的神秘箱子。
“我兴奋得就像第一次约会的小男孩。”
“等一等。”帕札尔及时制止了就要动手开箱的苏提。
“目标就近在眼前了,总不能就此罢手吧。”
“我要写报告:现场状况还有可疑物品的位置。”
帕札尔才刚写完,苏提便迫不及待掀开了箱盖。“是铁……铁条!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铁。”
苏提拿起一根铁条掂一掂、敲一敲,用口水沾湿后再用指甲去抠,断定道:“这不是来自东沙漠的火山岩,而是村子里传说的神铁。”
“是陨星。”帕札尔指出。
“运气真是太好了。”
“长生殿的祭司们就是用这种铁制金属绳让法老升天的。一个小小的化学家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物品?”苏提惊讶地目瞪口呆,喃喃说道,“我听说过这种铁的特性,但没想到竟能亲手摸到。”
“这不是我们的。”帕札尔提醒他,“这是物证,谢奇必须说明铁的来源。”
在箱底有一把铁制的横口斧凿。这是在复活仪式中细木工匠用来为木乃伊开眼与开口的工具,以便使死尸转变为光明体。
帕札尔和苏提都不敢去碰,因为如果斧凿已经经过仪式的洗礼,便会带有超自然的力量。
“我们真荒谬。这只不过是金属罢了。”苏提自我解嘲。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冒险。”
“那你说怎么办?”
“等嫌疑犯回来。”
* * *
谢奇一个人来了。
当他见到实验室大门开着时,马上转身想逃,不料却一头栽进凯姆怀里,于是又被他押回了现常拂拂泰然自若地在一旁吃着葡萄干,这表示附近并没有谢奇同党的踪迹。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帕札尔对化学家说,“你好像很喜欢搬家。”
谢奇的视线落在箱子上,质问道:“谁允许你这么做?”
“我有权搜查。”
这个留着小胡子的化学家并无激烈的反应,他仍然沉静、冷漠地说:“搜查可是非常特殊的程序。”
“跟你进行的行动一样。”
“这里是我的附属实验室。”
“你很喜欢军营哦。”
“我正在制造未来的新武器,所以才向军方申请的。你可以去查证,这些实验地点都有记录,而且我的实验室也很受到肯定。”
“这点我相信,但是你使用神铁是不行的。这种金属专供神庙使用,就连藏在箱底的横口斧凿也一样。”
“那不是我的。”谢奇一口便否认了。
“你不知道箱底有把斧凿吗?”
“有人偷偷放进去的。”
“不对。”苏提插嘴道,“是你自己下令运来的。你以为藏在这个偏远的角落就安全了。”
“你监视我?”
“这铁是哪来的?”帕札尔问道。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那么你将会因窃盗、藏匿赃物与防碍司法调查的罪名被逮捕。”
“我会否认,你的起诉也不能成立。”
“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否则我就要警察把你的双手绑起来。”
“我不会逃走的。”
* * *
书记官亚洛的女儿由于舞蹈班结业时成绩优异,在区里的主要广场举办了表演会,然而亚洛却因为要担任审讯记录而无法去为女儿打气。他不甘心地留在办公室,偏偏又派不上用场,谢奇根本不回答任何问题,只是静静地和他们对坐着。
帕札尔也不气馁,依旧耐着性子问:“你有哪些同谋?侵占这种材质的铁不是你单独一人做得来的。”
谢奇半眯着眼睛看着帕札尔。他简直就像王墙的城堡那么牢不可破。
“有人把这珍贵的材料交给你,为了什么?当你的研究有了结果,你就以喀达希企图偷窃的事件为由,谴责同事办事不力而将他们辞退。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监督你了。
这柄斧凿是你制造的还是偷来的?“
苏提真想把这个装聋作哑的小胡子痛打一顿,可是帕札尔一定会出面制止的。
“喀达希和你是老朋友了,对吗?他早就知道你有这个宝物,所以才想来偷。
要不然就是你们串通好演这幕戏,好让你有借口把实验里所有碍事的人支开。“
谢奇坐在席子上,双脚盘起,态度丝毫末改。他知道法官无权使用暴力。
“谢奇,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出真相的。”
谢奇仍然毫不动遥 帕札尔叫苏提绑起他的双手,然后把绳子系在墙壁的环扣上。
“对不起,亚洛,但是我不得不请你监视这名嫌疑儿犯。”
“要很久吗?”
“我们会在天黑前回来。”
* * *
孟斐斯王宫是一个由十来个部门组成的行政体系,各部门都有多位书记官。化学家们隶属于一名王宫实验室总监管辖,总监是一个五十来岁、高大瘦削的人,他见到法官来访十分诧异。
“战车尉苏提是我的助手,也是我一切控诉的证人。”
“控诉?”
“你的属下谢奇将遭到逮捕。”
“谢奇?不可能!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总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手下的化学家们会使用神铁吗?”
“当然不会。神铁太过于稀奇,因此专供神庙的宗教仪式使用。”
“但是谢奇手中有大量的神铁,这点你作何解释?”
“一定是误会。”总监还是只能这么说。
“你是否分派了一项特别任务给他?”帕札尔又问。
“他必须与军方高层联系,负责监控铜的品质。我确实可以为谢奇的信誉、技术与人格作担保。”
“你知道他在一处军营设立了地下实验室吗?”
“这是军方的命令。”
“谁签署的?”
“一群高阶军官,他们要求专家为军队制造新式武器。谢奇便是其中一人。”
“然而神铁的使用并不在计划之中。”
“原因应该很简单。”
“但是嫌疑犯坚持不说话。”
总监仍旧十分维护自己的属下:“谢奇一直都不多话,他就是这沉默寡言的个性。”
“你知道他的原籍吗?”
“我记得他好像是在孟斐斯地区出生的。”
“你能查证吗?”
“这点很重要吗?”
“可能很重要。”
“我得去查查档案。”
总监翻查了一个多小时。
“找到了:谢奇是孟斐斯北边一个小村庄的人。”
“鉴于他的职务特殊,你应该查证过了。”
“军方调查过,并末发现异常之处。查核员也都依规定盖了章,因此便放心把工作交给谢奇了。我希望你能尽早将他释放。”
“他的罪名不少,不但偷窃而且说谎。”
听了法官对谢奇的指控,总监口气转而严厉起来:“帕札尔法官,你未免执法过当了吧?你要是多了解谢奇一点,你就会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不老实的行为。”
“他若是清白的,法律自会还他公道。”
* * *
亚洛坐在门槛上啜泣。驴子北风看穿了似地盯着他。
苏提去推他的时候,帕札尔发现谢奇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来了,说要看笔录,结果发现漏了两段,便说笔录不合法,他警告我要小心,然后就把犯人放走了……他说的的确没错,我只好听从了。”
亚洛没头没脑地说着,帕札尔不免一头雾水。“你说的是谁啊?”
“警察总长孟莫西。”
帕札尔看了笔录。亚洛确实没有注明谢奇的职称与职责,也没有指出法官曾事先在没有第三者知情的情况下,亲自进行调查。整个程序果然无效。
* * *
阳光穿过石窗的窗格,照在孟莫西徐满了香膏的油亮光头上。他嘴角带着微笑,装作十分殷勤地招呼帕札尔。“我们所在的国家真是太美好了,不是吗,亲爱的法官大人?没有人会因为执法过当而受迫害,因为我们都会为公民的权益严格把关。”
“‘执法过当’似乎相当流行,实验室总监也用了同样的辞令。”
“他并没有错。他找档案时,叫人通知我有关谢奇被捕的事。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因此立刻赶到你的办公室去。果然不出我所料,所以我马上释放了谢奇。”
“我的书记官确实犯了明显的过错。”帕札尔承认道,“不过你为什么对这名化学家这么有兴趣?”“因为他是军事专家。他和他的同事都直接受我的监督,一切质询都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我相信你并不知道这一点。”
“窃盗的罪名已经剥夺了谢奇部分的豁免权。”
“这项指控毫无根据。”
“形式上的遗漏并不代表控诉无效。”
孟莫西郑重其事地说:“谢奇是我国最优秀的武器专家之一。你以为他会以这么笨的方式毁掉自己的前途吗?”
“你知道被偷窃的是什么吗?”
“什么都无所谓!我就是不相信。你不要再想尽办法要为自己树立‘青天’的美名了。”
“你把谢奇藏在哪里?”
“藏在一个就算是越权的法官也无计可施的地方。”孟莫西得意地说。
* * *
苏提也赞成帕札尔的想法:现在惟一的办法就只有设立法庭,孤注一掷了。证据和论点将具有决定性,只要陪审团不被对方收买,但帕札尔又不能撤换掉所有的陪审员,否则将被迫交出审理权。无论如何,他们两人还是相信在公开法庭上所呈现的真理,必定能启发所有愚昧的心灵。
帕札尔向布拉尼说明了他的策略。
“你这样做十分冒险。”布拉尼有点担心。
“难道有更好的路可走吗?”
“就随着你的心走吧。”
“我想有必要采取断然的措施,以免再浪费精力在不重要的细节上。我现在针对重点出击,将能更轻易地对付谎言与卑劣的行为。”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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