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是被人暗杀,肢解,毁尸灭迹什么的。
唐颖卓很早就开始这么怀疑了,所以才会猴子一样前窜后跳地找。这个人到现在已经整整失踪了三个月,再深居简出也该露出点马脚了吧。
一大早,唐颖卓出门继续找,傍晚才回来,走到自己家楼前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唐颖卓加快脚步走过去。
“本杰明?”
本微微欠身,声音低沉:“唐少爷。”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您搬家那天我就知道了,我开车在后面跟踪,是少爷吩咐的,抱歉。我来此的目的是想问问您,最近少爷有没有和您联系过?”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的。已经三个月都没有少爷的音讯了……”本伸手揩揩老泪。
唐颖卓心脏沉底。
恍惚之间好像丢了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所谓的“失魂落魄”应该就是现在的感觉。
唐颖卓咬咬嘴唇,强作镇定地说:“先别往坏处想,我哥那么大的人了,不会轻易被人拐走的。保镖们怎么说?”
本说:“保镖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一天早上,少爷没有带保镖独自出门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说明他有心理准备。”
本点点头,老泪纵横。
唐颖卓扶着他的肩膀说:“老人家,我哥是你从小哄大的吧。”
“是。”
“他失踪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
本眨了眨眼睛,在回忆:“少爷看起来很痛苦。”
唐颖卓愣了很久,嗓音有些嘶哑:“去海边和大桥下面找找吧……”
“啊?”本惊呆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就放心了。”唐颖卓带着些许侥幸地说。
“好、好的。”本顾不得告辞的礼节,转身就走了。
次日凌晨,手机震动了几下,唐颖卓没睡实,立刻摸到枕边,接起来。
“喂?”
电话里,本的声音略带激动:“唐少爷,所有可能自杀的地方都仔细搜寻了,没发现少爷!”
“……好。”唐颖卓紧紧攥着手机,心情顿时轻快了些:“知道了!”
玩消失。
他还能藏一辈子!
早上,唐颖卓到厨房做蛋炒饭,磕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搅,突然心脏被什么抓了一下,手一滑,一碗鸡蛋糊全泼在地上,碗摔碎。唐颖卓呆呆地看着碎片,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忽然。手机响了。唐颖卓冲进屋里,显示的号码是陌生的。他盯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在围裙上抓了抓手,颤抖地拿起来。
“喂?”
“唐颖卓,别来无恙?”
“你……是谁?”
“猜猜我是谁。猜不到就把你哥一只眼睛挖出来。”
“我哥!?”
唐颖卓面白如纸。
“猜到了么?只有一次机会。”
唐颖卓抖着嘴唇说:“……雷鸣?”
“哈哈哈!想不想听听你哥的□□?”
“你……你把他怎么了!”
“玩了。”
唐颖卓顿时泪水狂奔:“你他妈的敢玩我哥!我要剁了你!我要剁了你!!!!!哇哇哇哇哇……我他妈的和你拼了——”
唐颖卓差点抽过去,对方把电话挂了,他立刻又哆嗦着回拨过去,嘴唇狂抖:“千、千万别伤害他,我求你……求你了……”
“他已经绝食好几天了,你如果想见他最后一面就过来吧。”
“什……什么……”
“还差一口气就要死了。”
唐颖卓的舌头成了帕金森:“我马马马上去!”
雷鸣从牙缝里逼出:“你、要、是、敢、报、警,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他!”
“不不不不会的……”
唐颖卓按照雷鸣给的地址不假思索地奔了过去。来到郊外的一片破旧废弃工厂,工地上荒无人迹,一些生锈的黑色铁管斜戳在一排破旧的工房外,随时都会倾倒,工房的窗户和门都朽烂得不成样子。其中一间宽大的工房里大铁门开着。
唐颖卓朝那个方向走。但是里面没有人,突然身后窜出来一个人,把唐颖卓扑到墙上,扼住了他的脖子,一拳把唐颖卓的脸打得血流喷溅。唐颖卓脑子嗡地一声,意识中断,晃了晃头,定睛一看。雷鸣右眼上罩着个黑色塑料壳,表情狰狞。
接着又是几记重拳。
唐颖卓终于倒在地上,牙齿掉落:“我……我哥……在哪……”
雷鸣咬牙发狠:“有种啊你!还真敢来啊!”
“我哥他……他到底……在哪……”
雷鸣在他腹部猛踢:“我怎么知道!哈哈哈哈哈……”
唐颖卓蜷着身子滚来滚去,终于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颖卓从一阵剧痛中惊醒,天昏地暗,鼻孔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世界被血红的帘幕洗刷,恐怖血腥犹如炼狱,他身体剧烈抽搐,哀号声被勒在嘴里的纤维袋分裂成嘶哑的声线。而后他在剧痛中失去了最后的光线……
雪花簌簌地飘落在冬夜的郊外。凄清冰冷的港口上,船只早已靠航,黑色海水翻滚,呼啸,冲刷,高耸的桅杆呜呜作响,恰似悲悯的呜咽。
废工厂的旧址一片黑漆漆的死寂,空旷,阴森。远处港口上星星点点的光亮渺茫遥远如星辰,废旧船只的货舱中传出丝丝清冷的音乐,混在雪片里,潮湿的空气里,寒霜的清淡无味里。
一只颤抖的手从皑皑白雪下伸出,拨开泥土,一下,两下,三下……这一刻,他所能记得的只有那个人用小瓷勺一口一口喂粥时的刻薄,扶着眼镜框聚眸的桀骜,专为某卓创作剧本偏不让某卓演的蛮横,为了训某卓故意把威士忌藏起来的腹黑,无数次俯身把某卓的裤管掖进袜管的珍爱,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刷碗时的坚强,捂着眼睛在礼堂外面哭泣时的脆弱……和某个静谧的午后,回荡在秋千院落中的翻书声,还有丁香树墙的叹息……
一只蜗牛从泥土里伸出触角,在根本没可能存活的低温下艰难地爬行。
唐颖卓抱着腥味的脑袋在土堆里瑟瑟发抖,失血过多几乎把身体的热量耗尽,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冻死不算冤,只是有一点默默无闻。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会死得轰轰烈烈,现在看来没被先歼后杀再歼尸就算很有面子了。
雷鸣是怎么想出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招的,这正是自己一直很想对成标标做的事。要是没人发现自己,一夜过后,保准如愿以偿变僵尸正太,还是独眼僵尸正太。
爬也爬不动,索性不爬了。死并不可惜,可惜的是到死都不知道明远现在人在何处。
如果还有命找到他,说什么都要让他给自己当一辈子佣人。要是他不听话,就拿皮带抽他,拿板儿砖拍他,拿鞋底子糊他。要是他再敢走,就跑到他总部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也把他逼回来。小样。
有点太晚了……
唐颖卓试着把身边的塑料袋扯过来,挥动几下,希望能被人发现,可是动作太小了,公路离这边有段距离,况且又是在深夜,过往的车辆好久才经过一辆。希望微茫。他看看身边,发现大铁管斜靠在厂房边,角度岌岌可危,只有一根树叉支撑,如果把树叉踢开大铁管就会向别的方向倒塌,动静应该能震荡很远。
他吃力地挪动身体,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挪到树叉旁边,等待着过车的声音。可是过去了好几辆车,他都没踢动那根树叉。夜越来越深,车辆几乎不再有了。这时,一辆车从远处驶来,唐颖卓耳测速度,至少二百脉。攒下全身力气最后一搏,他成功踢倒了树叉,瞬间,旷野里传出一声重物倾覆的巨响。随着巨响的震荡,唐颖卓在祈祷着。
而,那辆车在弯道上玩了个漂移,呼啸而过,渐渐远去。
唐颖卓绝望地抽了抽嘴角,脸上冻僵的冰霜扯得皮肉开裂——这个时候他竟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接着,他什么都想起来了,甚至想起了幼儿园里每一个小朋友的脸,想起了每一道小学时候的算术题……想起了在美国的事,想起了回国之后的事,想起了——明远曾经对他说过那句话的,而且,记忆清晰。
唐颖卓闭上眼睛,微笑。
雪片落满他的身体,不再融化。
港口上凄沧的音乐一遍一遍地回放,释放死神的召唤。
梦魇中,耳膜被渐行渐近的噪音振颤,大马力的暴躁排气筒以超过三百脉的速度飙回来……熟悉的体温传递过来,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起。
哥。
真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1 章
眼前是一片华灯璀璨的都市夜景,被玻璃幕墙全副武装的魔天大楼屹立在市中心,透过深蓝色的玻璃可以看到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踩在脚下,远处高速公路上的来往车辆像爬虫一样缓慢移动着,这里是圆氏国际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明董事长的私人办公室。
这是一个兼办公和休闲于一体的综合性现代化办公室,各个功能区域相对独立,里面的高大上低奢内设施想必无须赘述,反正这年头总裁啦、董事长啦杀马的都泛滥了,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但是对于本文来说,明董的回归的确是一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资深老管家本杰明一脸自责地站在办公桌前,头压得很低,室内气氛凝重而沉痛,坐在真皮椅子上身着高档西装的年轻男人用力攥着拳头,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时隐时现。本杰明此时的心情与少爷是一样的。
明远手里拿着电话听筒,电话线的另一端是某医院重症监护室医生的手机:“我们在病人身上发现二十七处骨折,胃出血,左眼眼角膜穿孔,输血后,血压和心率有恢复迹象,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明远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颤动:“二十七处骨折……会残废吗?”
医生说:“骨折的部分幸好都是软骨组织和一些小关节,年轻人应该可以完全康复,不过,眼角膜穿孔程度过重,很难缝合,愈合以后也可能会没有视力。”
明远愣住了。
*****
两个月后。
唐颖卓大难不死康复出院,天街的兄弟们集体来接他,狗腿邦那几个也来了,还有谢语欢、肖鹏、田婧、马天胤、苏乔等。
炊帚和礼拜一推着唐颖卓从电梯里出来,大家捧着鲜花聚在一楼大厅里。
“Surprise!”
再次看见大家的笑脸,唐颖卓差点激动地哭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别哭别哭,刚换眼角膜,医生不让哭——居然有人匿名捐献眼角膜,真奇怪啊。”
阿三说:“是啊,对了老大,这次咱们痞子帮的人没有请假的,全来了。”
眼镜男说:“老大,啊咱啊咱们狗——腿邦也没有请请请假的。”
唐颖卓傻笑着搔后脑勺:“你们都来了,我真挺意外的,呵!”此刻他特别想问一句话,你们谁看到明远了?
谢语欢把一束小清新绿色郁金香放在唐颖卓手中:“颖卓,祝贺你康复出院。”
唐颖卓看看花,再看看和蔼可亲的铁扇公主,既然都酱紫了,那么幻想总裁大人亲自驾到来接的梗就告一段落了吧,于是他也特和蔼可亲地微笑点头,说:“谢谢你,语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唐颖卓被救的事情,当时听医生和护士说,是个老外把他送到医院的,大家都知道那是本,不过,唐颖卓坚持认为是明远。
医院大厅的大屏幕上插播整点新闻,金融时空新播报:圆氏国际金融集团董事长明远先生赴美参加国际金融峰会,三十多位国际金融大亨以及各国集团首脑齐聚天使之城洛杉矶,记者抓拍到了明远董事长和众多国际知名大腕在洛杉矶酒店内合影的镜头……
当大家仰着脑袋看大屏幕的时候,唐颖卓环顾空荡荡的医院大厅,心底一阵落寞,就算明远不在国内,为什么都没有看到本。他确信那天把自己从废墟中救出来的是明远,可是自己住院两个月,明远一次都没露面儿,每天只能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
炊帚开着一辆老掉牙的皮卡把唐颖卓接回家。
唐颖卓在屋里打网游,顺便打开QQ,静待花开的头像永远沉在最下方,黑着。
炊帚进来问:“卓卓,中午吃什么呀?”
唐颖卓说:“随便弄点。”
“他们从河里抓了几条活鲫鱼,我给你做鲫鱼汤吧,听说是大补的。”
“行。”唐颖卓叼着烟,眯缝着眼睛把对方一个狙击手打死了,走了不到十步,忽然被一枪爆头,他抱着脑袋直叫:“特么的这边没人掩护吗!!”
礼拜一说:“卓卓,刚做完眼睛手术,别玩太长时间。”
唐颖卓郁闷地退出来,点开QQ,静待花开四个字依然沉在最下面。他回头对礼拜一说:“去给我买包烟。”说着习惯性地掏钱包,结果裤袋里什么都没有。
礼拜一说:“我这儿有钱。”
唐颖卓说:“便宜点的就行。”
唐颖卓趁礼拜一出去时,点开静待花开的个人资料,看见了那些熟悉的内容:
性别:女
年龄:19
国籍:英
星座:处男
血型:O
Q龄:17年
个性签名一栏永远是空白。只有Q龄在变,已经是17年了。
唐颖卓很想跟他聊聊,可是一个国际金融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有时间聊QQ这种没营养的东东,唐颖卓甚至在想,说不好他连QQ密码都忘了。
他也许不想再见到自己,毕竟他当初给自己下跪的事情,是个男人都不想再提起,更何况他是明家大少爷,圆氏帝国的老总,被无情拒绝心里怎么能不记恨。只是,他本来玩消失为什么又突然现身了,这里好像是一个切入点唉,难道说,他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的留恋?
唐颖卓情绪一激动,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
哥,我还能这样叫你么,
刚敲出半句话,正在想下半句,礼拜一买烟回来了:“卓卓!烟!”
一包香烟朝这边飞来,唐颖卓手一抖,一不小心点了发送,半句话就这么发出去了。他傻傻地看着屏幕,完了,本来还没想好发不发,现在木已成舟。
礼拜一问:“怎么了?”
唐颖卓把窗口最小化,打马虎眼:“没怎么,多少钱,到时候我给你。”
礼拜一笑着说:“老大你可别逗了,不就是包烟么。”
唐颖卓撕开烟盒,叼出一根,看着屏幕下方的大企鹅头像发呆。礼拜一拨开打火机,给他点烟,忽然对着屏幕大喊一声:“哇!桌面这个妞好正!”
唐颖卓笑了笑:“你喜欢,给你拷过去。”
礼拜一摆摆手:“不要不要。”
“怎么呢?”
“老大桌面上的妞,我怎么敢要啊。”
唐颖卓拳头砸他脑袋:“马屁精。”
中午饭口上,阿三提拉着一个大塑料袋子来了,挠挠头:“嘿嘿,卓卓,尝尝我做的鸭脖。”
唐颖卓撇了撇嘴,别有深意地笑着说:“终于吃到你的鸭脖了。”
大家也笑得颇有深意。阿三不好意思地看看大家。炊帚、礼拜一、猪大肠、黑子、豆豆、苗苗等都在桌上,围着一个大圆桌,唐颖卓坐在中间,衬衣领子依然咧到肚脐眼。
苗苗给阿三搬了个凳子。炊帚出去把鸭脖切了切,放在盘子里端上来。大家开始吃饭,出院后第一顿大团圆饭。有炒豆芽、松花蛋、鲫鱼汤、熏兔肉、蕨根粉、辣鸭脖、拍黄瓜等,还有两件啤酒,拿来解渴的。
阿三问:“卓卓,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打算考研。”
“啊?”一桌子的人都震惊了。
唐颖卓夹菜的筷子停了停,把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