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明远坐起来，面对他：“人生规划一定要积极向上？一定要让大家都羡慕？一定要把别人都比下去？”
“那倒不一定。”唐颖卓试图寻找字眼：“你这个有点……有点……太惨。”
“我没觉得。”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隐居还行，如果是你自己隐居的话，有点惨，真的。”
“那，你不是要娶高小楷么？”
“是啊，我要真实地娶她。你可以找别人啊，想和你在一起的人很多啊！”
明远不说话了。
唐颖卓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是么。”
“你说的，是认真的么？”明远问。
“这不是聊天么？”
“你意思是，聊天等于瞎掰？”明远问。
“我可没有瞎掰哦。”
“那你说的是认真的，对么？”明远问。
“喂喂，可是你要聊天的。”
“是我。但是我现在在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么？”
唐颖卓嘴唇动了动，突然，咕——
——屁屁，谢谢你来得这么及时。
明远一捂鼻子，撺眉找臭味的方向。唐颖卓赶紧用被子压下。
明远捏着鼻子：“你放屁——”
唐颖卓吐舌头——就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好了。
明远跳下床，摸到遥控板，打开换气扇。
唐颖卓说：“行了没味了，换气扇关了吧，我都冷了。”
明远把睡衣扔过去：“穿上！下地溜达一会儿再睡。”
“啊噢。”唐颖卓穿上睡衣，不情不愿在地毯上踱步。
明远说：“叫你晚上别吃那么饱！”
“谁叫你晚上弄那么多吃的给我呢。”
“那是厨房弄的，我怎么知道会弄那么多。”
“厨房肯定是以为你也没吃晚饭。行了吧？我都困死了。”
“再走两圈。”
“我真的好困啊，喔喔喔（打哈欠），不走了不走了，睡了。”唐颖卓倒在床上扭脸儿睡过去。
明远把他睡衣脱下来，正搬开他的屁股，抽出压在身下的衣襟，只听“咕”地一声，臭味钻鼻。明远捏着鼻子给他盖上被子。第二天早上唐颖卓醒来，发现床上没人，找了一圈，最后看见明远卷着被子睡在客厅沙发上。
早上和蔡雪碰过面之后，开车去学校上课。
唐颖卓说：“奇怪，你爸知道果果不是亲孙女，竟然没生蔡雪的气。”
明远开车，沉默。
“嗳，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唐颖卓说。
明远情绪沉沉：“他现在顾不上生蔡雪的气。”
唐颖卓问：“你是说，他在生你的气？”
明远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就算他看见你背我，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你爸根本没有理由生气的。”
明远看他一眼：“同学之间互相帮助？”
“对啊。”唐颖卓说：“嗳，昨天你爸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就说让你把我送走，没说别的话么？”
明远回想起昨晚和明翔在酒店里的对话。
明翔脸色阴沉，说：“圆圆，究竟是你对爸爸撒了谎，还是唐家那个孩子在纠缠你？”
明远知道这是两种选择，如果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撒谎了，爸爸会由衷地失望，从此不再信任自己，董事会可能要换掉一批CEO，不用说，取而代之的将是明澈那边的人，等爸爸去世以后，明澈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赶出董事会。如果推卸责任说是被纠缠了，爸爸很愿意这样相信，但是会对唐颖卓不利，蔡雪就是个例子。
面对这样的选择题，明远只能是沉默。
许久，明翔用力咬了咬牙槽骨，说：“你不说话等于是回答我了么？”
明远依然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明翔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你不是要和法国女人结婚么？都是障眼法么？”
“不是的。”明远终于说了一句话。
“既然不是，那就是唐家的孩子在纠缠你咯？”
明远轻轻摇头。
明翔眼神浑浊而纠结地看着他：“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国外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跨国集团的常务董事，你说过的话未必句句属实，但你应该知道在什么时候说的哪一句话是一辈子的立身之本，这世界不可能有人不停地追问你的意思，除了极少数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作为你爸爸，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什么！”
明远眼睛盯着地面，攥了攥十指：“爸爸，我感到我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也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更不是一个跨国集团的常务董事，在婚姻自主的社会里，我感到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我是一只小狗。”
明翔“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愠怒。
明远说：“在这件事情上，先是妈妈不让我娶方方，现在是您不同意我娶Lyn，我不是都依了你们吗？”
明翔一脸怒容地说：“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会被你那些花拳绣腿弄糊涂！你玩的那一套我几十年前就玩过了！哼！我看你根本就无心结婚！你只是，你只是，为了和唐家的孩子在一起而演戏！”
明远目光躲避，不再说话。
明翔额头爆青筋，但语速缓慢：“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问你了。你马上把他送走，一分钟也不能拖延！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明翔向前跨一步，电梯门打开，经过明远身边，他低声说：“对一个小字辈儿，我真的不愿意亲自动手。”
明翔上了电梯，保镖紧随其后，电梯门关闭。
飞速行驶的白色法拉利内，明远的思绪回到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7 章
唐颖卓说：“喂喂，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见？是不是你爸训你了？”
明远说：“没有。”
“真的没有？”
“嗯。”明远点头。
“想不到老头子越老越开明了，这就对了嘛，别管那么多，享享清福多好！哎呀呀，今天是变态女教授的课，千万别迟到，喂喂干嘛这么慢吞吞的！你开快点好不好？”
明远余光瞥他一眼，没说话，胸口却像压着石头。
上课时，明远几次叹气。
唐颖卓瞅瞅他：“怎么了？”
明远摇摇头，继续听课。
唐颖卓碰碰他胳膊，低声说：“对了，今天Lyn为什么没来陪你上课啊？”
明远没回答。
“吵架啦？”唐颖卓问。
“又来例假啦？”唐颖卓又问。
“掰啦？”
“嗯。”明远心不在焉，微微点头。
唐颖卓倒吸气，惊望他侧脸：“吵架？来例假？掰？到底哪个？”
明远正懒得回答他，变态女教授说：“今天课就到这里，下课！”
明远立刻收拾书本，起身走人，唐颖卓跟在后面：“嗳，我问你话，你刚才‘嗯’什么呀？你们俩到底怎么啦？”
走出屏蔽手机信号的教室，明远的手机铃——进来一条短信，唐颖卓问：“是Lyn？”
“不是。”明远把短信删除。
唐颖卓跟着他走：“不是Lyn那是谁？”
明远走出教学楼：“Lyn已经回法国了。”
“回……”唐颖卓嘴形嘟着，看着他：“回法国……为毛？”
明远掏出车钥匙，白色法拉利哔——小车灯闪了两下。
“上车。”
唐颖卓问：“去哪儿？”
“去你家吃饭。”
唐颖卓崩溃，脑袋扛在一面肩膀上，立着眼睛瞅他：“你怎么没跟她回法国？”
明远把安全带绑在他身上：“从现在开始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都不重要。”
“从这到我家才多远，用不着。”
明远细心帮他锁好安全带：“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时刻都要珍重。”
车子启动，唐颖卓越想越奇怪：“圣诞节巴黎有时装秀么？”
“没有。”
“那她怎么突然回法国了？”
明远慢慢开车，透过偏光镜仔细观察学校街道上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不带任何感□□彩地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分了。”
唐颖卓怔怔地看着明远，明远专心顾视左右，并不看他，唐颖卓手丫乍开，在他眼前晃晃，明远说：“拿开！”
唐颖卓小偷似的缩回手，此时眼睛像松鼠，看着他侧面：“分了？为什么？”
明远说：“什么？”
“为什么分手？”
“不能结婚就分手，她说的。”
“那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浪费青春。”
“……”唐颖卓沉默许久。
明远转眼看看他，目光正好碰上他的视线。
“她把你蹬了？”
明远恼火：“什么把我蹬了？我们是和平分手。”
唐颖卓低着头浑身狂抖，突然爆出一阵坏笑：“哈哈哈……你也有被人蹬的时候！”
明远突然踩刹车，砸一下方向盘：“你耳朵有毛病？”
“两个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和平分手’，除非从来没爱过对方、互相逢场作戏或者都抱着各自的目的各取所需，等等。”
明远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唐颖卓笑歪嘴：“我想说——你假装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谁说我在假装生气！”
唐颖卓笑弯眼睛，神秘兮兮地抛个媚眼儿：“别装了。刚失恋的人气色会这么好吗，会给自己买新车吗，会一下课就找地方去吃饭吗，会在墨镜后面偷瞄街上的美眉吗？其实你早就想和她掰了，对不对？其实你根本没爱过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你可以骗你自己，但你却骗不了我，哼哼~~~”
此刻墨镜是明远仅剩的一道屏障，都被这小子说中了，只有一条不对，刚才明远不是在偷瞄街上的美眉，昨晚和明翔谈完话之后，本就已在唐颖卓周遭安插了便衣保镖，如果遇到可疑情况会在第一时间短信报告明远。
“这下余狂笑可傻逼了，吼吼！”唐颖卓掏出手机上网看新闻：圆氏集团董事长明远先生与法国FENNL公司签约模特Lyn恋情告终。昨日，余狂笑被各大媒体围攻得惨不忍睹，拍摄中途女配何处寻找又成一大迷踪。唐颖卓正幸灾乐祸地笑着笑着，不经意扫了眼后视镜，发现有一辆黑色别克跟在侧后方，车里有个人总往这边瞄，唐颖卓脸上笑容瞬间变成雕刻，嘴唇尽量不动，低呼明远：“喂喂喂！那边有个人很奇怪，好像在偷窥咱们。”
明远以为他这么得意忘形不可能有警惕心，还不错，臭小子，挺贼的。明远蹬油门，把车开出国大校园。
唐颖卓憋一口气，三十秒钟，深呼吸：“以后上课别开这么炫的车了，可是你的车都很炫，哦对了，我有一辆九成新的皮卡，跟你换着开怎么样？”
“行啊。”明远把车开进闹市区，兜了一圈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回到国大附近，把车停在“唐家旅店”门口。两人下车。
礼拜一跑出来：“明哥来了！这是什么车，好酷啊！”
唐颖卓砸他脑袋：“去去去，干你活去！”
礼拜一立马变蔫头海象跑回去。
明远说：“呵呵，你这老板当得越来越没人情味儿了。”
“甭理他，走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皮卡。”
明远跟他来到旅店后院，大铁门锁着，看见一辆老式皮卡停在那里：“这……就是你说的‘九成新’的皮卡么？”
唐颖卓捏着钥匙捅锁头：“是啊，怎么样，市面上买不到了，比你法拉利值钱，一般人我不给他展示。呀，这锁怎么打不开，本来就是这把钥匙呀！”
“行行，锁你别开了，我不换。”
唐颖卓眨眨眼：“不换？？？你不换你还跟我来看，我都说了一般人我不给展示，你都答应换了我才带你来看的，你都看了你又说你不换，你是不是找挨揍啊你？”
明远看着他，半晌才说话：“你开黑店开毛楞了吧？”
唐颖卓傻。
明远说：“我饿了，走吧，去你家吃饭。”
唐颖卓没动地方。
明远走几步，回头瞅瞅他，不耐烦地说：“快点啊！”
唐颖卓膝盖一颤，骷髅似的跟着走了。
到门口正掏钥匙，看见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唐颖卓当时愣住。
“——肖鹏？”
明远微微勾了勾嘴角。
肖鹏摘下墨镜：“明董。颖卓。”
明远微微点头：“嗯。”
唐颖卓说：“你——来找语欢的？”
肖鹏脸色阴沉，迟钝地点点头：“嗯。”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肖鹏下意识扫了眼明远，却装作很自然地说：“我在国大打听的。”
“哦。”唐颖卓点着头，观察着他的神色，又瞟了眼明远，总觉得怪怪的。
肖鹏看看唐颖卓手里的钥匙，想起他刚才的动作好像要掏钥匙开对面的门，略有讶异地说：“怎么，语欢和你住邻居？”
“啊……是，是啊。”唐颖卓支吾着。
这时，对面门开了，谢语欢穿着围裙拿着铲子探出头：“唐颖卓！去给我买一袋鸡精上来！”谢语欢视线移到肖鹏身上，诧异，定住。
肖鹏嘴唇抖了一下，低声说：“欢欢……”
谢语欢看看明远，看看唐颖卓，再看看肖鹏，突然缩回头去，正要把门关上，这时一只手推住门边，谢语欢抬头一看，这只手是明远的。
“语欢，我想到你家蹭顿饭，可以么？”
谢语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又转眼看看唐颖卓和肖鹏。
明远说：“语欢，锅里在煮什么，好像要糊了。”
谢语欢立刻捂嘴，想起了什么似的，奔向屋里，明远把门打开，回头看看唐颖卓和肖鹏。唐颖卓皱着眉头，脑子有点混乱。
肖鹏站在一旁，说：“欢欢……好像不欢迎我。”
明远说：“她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么？”
肖鹏精神一振，目光变得坚定：“当然，我要看我的孩子。”说着，走进屋里。
明远回头找唐颖卓，唐颖卓已经按下电梯按钮。
“卓。”
“我去买鸡精。”
“那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楼下就有。”
“那我陪你。”
电梯门打开，唐颖卓走进电梯，明远随后跟进。
“卓。”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唐颖卓面无表情地站着，电梯在下降。
明远默了一下：“晚上，蔡雪要去接果果。”
唐颖卓咬着牙槽骨点点头：“你满意了？”
“什么？”
“我说，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果果可以回到妈妈身边，不再需要我了，牛牛也马上就回到爸爸身边，也不再需要我了，大家都不需要我，你满意了？”
“你不是还有同学，兄弟，妈妈……和我么？”
电梯门打开，唐颖卓走出去，明远跟在身后，拽了他胳膊一下，他挣开。
“卓！”
“别那么叫我！”
“为什么不？”
“……”
明远终是拽住他，把他困在楼门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唐颖卓歪着脑袋，目光充满不屑。
“我们，在一起吧。”明远眼眶有点红：“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颖卓看看嘈杂的小街和来往频频顾盼的行人，视线渐渐地有些不清晰，鼻管中酸涩难忍，他喉结动了动，避开明远的眼神：“在这里说这个不合适。”
“好，我们开车去没人的地方说。”
唐颖卓拿开他的手：“语欢还等着鸡精呢。”
“让肖鹏去买吧。”
唐颖卓看着他，点点头：“是啊。这剧本你早就编好了。”
明远微微蹙眉：“……我以为你会高兴。”
“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