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西坐在那里思考着。她以前在学校食堂做过服务工作,但那只是为了开开心。现在可是关系到谋生的大问题。
“我想试试。”她说。
※ ※ ※
杰克逊。豪尔餐馆嘈杂异常,神经衰弱的人会感到吃不消,但食物经济实惠,因此总是门庭若市。女招待们马不停蹄地工作,没有片刻歇息的时间。头一天下来,特蕾西感到浑身酸痛,但她赚到了钱。
第二天中午,当特蕾西正在一张坐满男售货员的餐桌上服务时,一个人的手顺着她的裙子摸上去,特蕾西把一碗辣椒扣到他的头上,而工作也就随之丢掉了。
她回到墨菲太太那里,向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墨菲太太说,“韦灵顿。阿姆斯饭店需要一名服务员。我可以介绍您到那儿去。”
韦灵顿。阿姆斯饭店位于公园街,是一家非常豪华的小饭店,房客都是颇有身份的富人。饭店经理和特蕾西谈过之后,便将她录用了。工作不难做,同事很好相处,工作时间也还合理。
上班一个星期以后,特蕾西被叫到经理办公室。副经理也在那里。
“你今天查看过八二七号房间吗?”经理问特蕾西。这个套间里住的是好莱坞女演员詹妮弗。马洛。特蕾西的职责之一是检查每一个套间,看看那些女仆是否把工作做好了。
“是的,怎么呢?”她说。
“几点?”
“两点。出什么事了吗?”
副经理说话了:“马洛小姐三点钟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一枚贵重的钻石戒指不见了。”
特蕾西感到全身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进过寝室吗,特蕾西?”
“是的。我查看了每一个房间。”
“你在寝室的时候,看见屋里有什么珠宝吗?”
“为什么……没有。我想没有。”
副经理抓住了她这句话:“你想没有?你不敢肯定吗?”
“我不是去寻找珠宝,”特蕾西说,“我是去查看床铺和毛巾的。”
“马洛小姐坚持说,当她离开房间时,她的戒指是放在化妆台上的。”
“那我可不知道。”
“但再没别人进过那房间。那些女仆已经为我们工作多年了。”
“我没拿戒指。”
副经理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只好请警察来调查。”
“那一定是别人干的,”特蕾西喊道,“要么就是马洛小姐放错了地方。”
“根据你的记录——”副经理说。
原来如此,他终于直言不讳了。根据你的记录……
“在警察到来之前,我得请你在保卫科等一会儿。”
特蕾西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是先生。”
她由一位保卫人员陪着走进保卫科,她觉得仿佛又回到了监狱似的。她读到过有些人只因有坐牢记录就被当成罪犯搜捕的报道,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他们把标签贴在她身上,认定她就是那样的人。那就让我名副其实吧,特蕾西痛苦地想。
三十分钟之后,副经理走进了房间,脸上带着微笑:“好了!”他说,“马洛小姐找到了她的戒指,到底还是她自己放错地方了。”
“太好了。”特蕾西说。
她离开保卫科,径直朝康拉德。摩根珠宝店走去。
※ ※ ※
“这事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康拉德。摩根说,“我的一个顾客,洛伊斯。贝拉米已经去了欧洲。她的房子在长岛海崖。一到周末,那些人就都走了,因此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当地的巡逻队每隔四个小时巡视一遍,而你出入这所房子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他们正坐在康拉德。摩根的办公室里。
“我了解那儿的警报系统,也有保险箱锁的号码。你要做的,亲爱的,就是进去,拿了珠宝再走出来。你把珠宝交给我,我进行加工后再把它卖掉。”
“既然那么简单,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干?”特蕾西直言不讳地问。
他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因为我要到外地出差。每次发生这类小小的‘事件’时,我总不在这个城市。”
“我懂了。”
“如果你怕这盗窃会损害贝拉米太太,那你大可不必。她是一个很叫人讨厌的女人,全世界都有她的产业。况且,她的保险额比她的珠宝还要多上一倍。当然,这是根据我个人的估计。”
特蕾西坐在那里望着康拉德。摩根,心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竟会坐在这里和这个男人商量盗窃珠宝的勾当。
“我不想再去蹲班房,摩根先生。”
“这事毫无风险。我的人还从来没被逮着过,为我干活是万无一失的。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事情明摆着:她会拒绝的。整个计划都是极其愚蠢的。
“您说二万五千美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额,在她为自己找到出路前,足够她用了。她想起了她那间令人做呕的小屋,那些高声叫嚷的房客,那顾客的喊叫:“我不想让一个女杀人犯为我服务。”那副经理的声音:“那我们只好请警察来调查了。”
但特蕾西还是下不了决心。
“我建议这个星期六的晚上就动手。”康拉德。摩根说,“每个星期六,一到中午,那儿的人就都走光了。我会用一个假名字给你弄一站驾驶执照和信用卡。你可以在曼哈顿租一辆汽车,然后前往长岛,十一点到。你拿到珠宝就返回纽约,把车还了……你会开车吗?”
“会。”
“好极了。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有一列客车驶往圣路易斯车站接你。你把珠宝交给我,我给你二万五千美元。”
他把一切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该是说声不成,起身离去的时候了。但是到哪里去呢?
“我需要一头金色的假发。”特蕾西慢慢地说。
※ ※ ※
特蕾西走后,康拉德。摩根黑着灯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想着她。一个美人,绝顶的美人,太可惜了。也许他应该提醒她,他对那里的特殊防盗报警系统并不真的那么熟悉。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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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用康拉德。摩根预付给她的一千美元买了两头假发——一头金黄色,一头黑色,上面带有许多小辫子。她还买了一身深蓝色的套装,一件黑色的罩衫,并且在莱斯顿街通过街头自动售货机买了一个仿盖斯出品的旅行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象摩根答应过的,特蕾西得到了一张署名爱伦。布兰其的驾驶执照、一张贝拉米家的报警系统草图、寝室保险箱锁的号码和一张去圣路易斯的单人厢房的火车票。特蕾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就动身了。我再也不会住这样的地方了,特蕾西自言自语地说。她租了一辆汽车朝长岛驶去,踏上了盗窃之路。
一路上,她就象在梦中一样,心里充满恐惧。万一她被逮着怎么办?冒这个风险值得吗?
这事儿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康拉德。摩根说过。
假如他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参与这件事的,他得保护自己的名声。我也得保护自己的名声,特蕾西痛苦地想,这事办得太不道德了,今后每丢失一件珠宝,我都会感到内疚,直到我被证明清白为止。
当她到达海崖时,她的神经已近乎错乱了。一连两次,她险些把汽车驶离跑道。也许警察会因为我违章驾驶把我拘留起来,她满怀希望的想,那样我就可以告诉摩根先生,说事情出了岔子。
但是连警车的影子也没有。真是的,特蕾西恼火地想,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都不见了。
她按照康拉德。摩根的吩咐,径直朝长岛海湾驶去。房子紧靠海边,是一座维多利亚式的老房子,很容易就能找到。
就让我找不到它吧,特蕾西祈祷着。
但房子就在那里,它就象恶梦中某个杀人魔王的城堡在黑暗中赫然出现在眼前,看上去里面的确空无一人。那些仆人怎么敢在周末统统走光?特蕾西愤愤地想,他们应该全被开除。
她把车驶到一些高大的柳树后面,在那儿没人能看见车子。她把发动机关掉,倾听着夜晚的唧唧虫鸣。此外再无别的声响,四周一片沉寂。房子远离公路,而且在夜晚的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车辆经过。
房子被树挡得严严实实,亲爱的,最近的邻居也距离好远,所以你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治安巡逻队在晚上十点和凌晨两点各巡视一次。而在两点以前,你早就离开那里了。
特蕾西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第一次巡逻已经结束,离巡逻队第二次到来,还有三个小时。或许只需要三秒钟,她就可以调转车头返回纽约,把这桩蠢事忘掉。但回去干什么?往事又在她的脑海中闪过。饭店副经理说:“万分抱歉,惠特里小姐,我们的顾客很挑剔……”
“您把计算机工作忘了吧。他们不会雇用有犯罪记录的人……”
“你只要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得到二万五千美元的报酬。如果你怕这盗窃会损害贝拉米太太,那你大可不必。她是一个叫人讨厌的女人。”
我这是在干什么?特蕾西想,我可不是盗贼,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个愚蠢的扒手。她吓得神经都要错乱了。
如果我还有点理智的话,最好还是趁早离开这儿。趁巡逻队截住我,开枪扫射,然后把我那弹痕累累的尸体运到停尸放前离开。我已经看到了报上的标题:危险的罪犯在笨拙的盗窃中被击毙。
谁会在她下葬时哭泣呢?只有欧内斯廷和爱米。特蕾西看了一下她的表。“噢,天哪!”她已经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二十分钟。如果要干的话,最好快点行动。
她一步也挪不动,她被吓僵了。我不能永远坐在这里,她自言自语地说。我为什么不去看看那所房子呢?就看一眼。
特蕾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出汽车。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罩衫,膝盖在瑟瑟发抖。她慢慢地走到房子跟前,看到屋内一片漆黑。
别忘了戴手套。
特蕾西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副手套,把它们戴上。噢,上帝,我开始干了,她想,我真地要赶了。她的心脏跳得象敲鼓,别的声音她都听不见。
警报器在正门的左边,一共有五个按钮。红灯亮着,这表明警报器有效。把它关掉的密码是三二四一一。红灯一灭,你就知道警报器已经失效。这是大门的钥匙。进去以后,你别忘了关门。用这支手电筒。屋里的灯,一盏也不能开,以防万一有人驾车驶过。主人的寝室在楼上,靠左边,正对着海湾。保险箱在洛伊斯。贝拉米的肖像后面,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保险箱,你只要照着这个号码把锁打开就成了。
特蕾西呆呆地站着,身上抖个不停,准备一有动静马上逃跑。四周一片死寂。慢慢地,她伸出手,按照密码的顺序依此按了那警报器的按钮,真希望这密码不对。但红灯灭了。她不得不走第二步了。
特蕾西把钥匙插进锁孔,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等了整整一分钟才进去。当她站在过厅,侧耳细听,动也不敢动的时候,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得乱跳。整座房子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她拿出手电,看到了楼梯。她走了过去,开始爬楼。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结束这件事,然后跑掉。
楼上的过道在手电桶筒的亮光下显得阴森可怕,那摇摆不定的光柱使人觉得四周的墙壁正在前后移动。特蕾西每经过一个房间,便朝里窥探一下,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
主人的寝室在过道的尽头,面对着海湾,和摩根说的一样。寝室很漂亮,墙壁是暗淡的粉红色,摆着一张蒙有床罩的床和一个饰有粉红色玫瑰花的五斗橱,里面还有两只双人沙发,一个壁炉,壁炉前摆着一张餐桌。我差一点儿就要和查尔斯以及我们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一间屋里,特蕾西想。
她走到窗户跟前,望着远处停泊在海湾上的几只小船。告诉我,上帝,你为什么要让洛伊斯。贝拉米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而让我到这儿来行窃呢?动手吧,姑娘,她自言自语地说,不要去想什么道理了。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几分钟就可以办完,但要老是这么站着,可就永远也完不成了。
她转身离开窗户,走到摩根描述的那幅肖像跟前。洛伊斯。贝拉米显得冷酷、傲慢。没错,她看上去的确是一个很叫人讨厌的女人。那幅画朝前倾着,没有贴着墙,在它后面有一个小小的保险箱。特蕾西已经背下了那号码锁的号码。往右转三下,转到四十二,再往左转两下,转到十,然后再往右转一下,转到三十。她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重来一次。她听到“喀嗒”一声,门开了。
保险箱装满了厚厚的信件,但特蕾西没有管它们。在后面的小搁板上放着一个装珠宝的鹿皮包。特蕾西伸手把它从搁板上拿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防盗报警器响了,特蕾西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响的声音。警报器尖叫着,那生音仿佛来自整座屋子的每个角落。她站在那里,惊呆了。
怎么回事?难道康拉德。摩根不知道珠宝被移动时,保险箱内部的警报器就会启动吗?
她得赶快离开这里。她把鹿皮包塞进衣袋,开始朝楼梯奔去。这时,除了警报器的铃声,她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越来越近的警笛声。特蕾西惊恐万状地站在楼梯顶,心脏狂跳,嘴里发干。她急忙走到窗户前,拉起窗帘,朝外窥视。一辆黑白相间的巡逻车刚在房子的前面停下。特蕾西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朝房子后面跑去,而另一个正朝房子的前门走来,逃不出去了。报警器还在响着,突然,它变成了南路易斯安那女子监狱走廊里那可怕的铃声。
不!特蕾西想,我不能让他们把我送回那儿去。
前门的门铃响了。
※ ※ ※
梅尔文。德尔金警官在海崖警察部队干了十年了。海崖是一个平静的城镇,警察的主要工作是处理毁坏他人财产的行为、为数不多的偷车事件和星期六晚上偶然发声的酒后争执。但贝拉米家的报警铃声却另当别论。德尔金警官之所以参加警察部队,正是为了防止这一类犯罪活动。他认识洛伊斯。贝拉米,知道她收藏了许多值钱的名画和珠宝。由于她不在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专门到她家巡视一遍,因为这幢房子是盗贼们垂涎三尺的目标。看来,德尔警官想,我终于要逮着一个了。当无线电的呼叫声从保安公司传来时,他正好离这儿不远。这回我可要露一手了,他吗的,好好地露一手。
德尔警官又按了一下门铃。他希望能在他的报告里写上,他是按了三次门铃才破门而入的。他的伙伴已埋伏在屋后,盗贼绝无逃脱的可能,谁也逃不出梅尔文。德尔金的手心。
正当警官要第三次按门铃时,门突然打开了。他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那睡衣完全透明,里面的一切暴露无遗。她脸下涂满了面部按摩膏,头发塞在卷发帽里。
她问:“到底出什么事啦?”
德尔警官咽了一下口水:“我……您是谁?”
“我叫爱伦。布兰其,是洛伊斯。贝拉米的客人,她到欧洲去了。”
“我知道。”警察被弄糊涂了,“她可没告诉我们她有客人住在这里。”
门口的那个女人会意地点点头:“洛伊斯办事不就是这样吗?请原谅,我可忍受不了这声音。”
德尔金警官看着洛伊斯。贝拉米的客人把手伸到警报器的按钮上,按照密码的顺序依次按了按钮,铃声止住了。
“好了,”她长出了一口气,“我真说不出见到您有多高兴。”她的笑声有点发颤,“我刚要上床,警报器就响了。一定是有贼进来了,但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仆人们中午就走了。”
“如果我们进去查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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