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妃精矍地望了皇上一眼,说:“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寒蕊前脚一走,后脚皇上就得意地笑起来:“这个场,我帮你圆得好,你要好好谢我!”
“皇上打什么哑谜啊?”源妃的笑容有些勉强。
“我知道你想拒绝寒蕊,”皇上哈哈地笑道:“你可知道拒绝的后果?”
源妃不明就里地望着皇上。心想,你还是如此的宠爱她,我不会让她再我眼前晃多久了!
皇上说:“寒蕊是个直性子,你若拒绝,她当场就会闹起来,即便你赢了,也相当不好看。反正无伤大雅,就随她好了,你把握一条原则,只要她来求你,不是什么大事,你尽可以都同意,那样,她知道你不为难她,自然也就会经常来征求你的意见。人家一见,便说,呀,连寒蕊都服气了源妃呢,无形之中,你不就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反过来,你要是不同意,她以后就不找你了,直接来找朕,朕又不可能每次都同你商量,搞到最后,可能会在别人心目中形成一种不好的看法,那就是你和她不合,或者说,你跟朕不合,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皇上说得合情合理,源妃一想,原来皇上还是为自己考虑,当即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还是陛下看问题看得深远啊。”
“朕说了,你该好好谢谢朕的。”皇上笑着,一口气提不上来,猛咳一阵。
源妃担忧地望着皇上,心事,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已经当不成皇后了,可磐喜,还不是太子。皇上的身体眼见越来越不济,时间紧迫,这可如何是好?
“你准备拿什么谢朕?”皇上咳嗽完,重又追问。
源妃笑了一下:“那您想要什么?”
“朕要你,天天到正阳殿来陪朕!”皇上说话,有时候很孩子气。
源妃笑着,满口应承:“行!”
红玉和晚秋站在回廊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一惊一乍的神情已经尽入寒蕊和润苏眼底,还浑然不觉。
“晚秋!”润苏喊了一声。
晚秋赶紧跑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润苏皱了眉头问。
“不过是宫外一些闲事……”红玉不自然地笑着,偷偷地瞟了寒蕊一眼,一看寒蕊正望着自己,马上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一看红玉的表情,润苏就猜到了,绝对,是郭平川!这个时候,还是别跟寒蕊面前提起他。润苏眼珠子一转,假意一摆手:“鸡零狗碎的婆婆妈妈,懒得听呢。”
“我要听,”寒蕊忽然插话进来:“这日子没劲透了,听听别人家的热闹也好。”
红玉愣了一下,继而道:“那可真是有够热闹的了……”
“别扯是非。”润苏朝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一扭身:“哎呀,三皇子的鞋样,我得赶紧做呢……”
“红玉!”寒蕊喊一声,红玉这态度,怎么看怎么蹊跷,她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在自己跟前遮掩呢?
红玉求援
地望了润苏一眼,润苏将眼光转向别处。寒蕊的好奇心来了,躲得过去么?!
红玉只好低低地,开了口:“宫里的人,都在议论,郭家的事……”
一听“郭家”两个字,寒蕊登时敏感起来,她头皮不禁有些发麻,这么久了,难道宫里的人,还在对她和郭平川的过去纠结不堪?!那噩梦一般的过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感到心里有些发虚,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什么事?”
“郭家少夫人,就是周秀丽,”红玉说的,根本是另一回事,跟寒蕊的担心差了十万八千里,却还是象针一样,刺到了她:“早几天前,流产了……”
“好好的,怎么流产了?”这回奇怪的,却是润苏:“我们早些天看到她的时候,好好的呢。”
“听说,”红玉说:“起因是一碗汤,郭夫人送汤去给秀丽安胎,秀丽不小心洒在了郭夫人身上,郭夫人斥责了秀丽一顿,然后,孩子就流了……”
尽管郭夫人中意瑶儿,可是秀丽嫁过去,木已成舟,她再强悍,对于未出世的孙子,应该还是期盼的。她能主动熬汤送给秀丽,在寒蕊看来,已经很难得了。可是,寒蕊又问:“汤怎么会洒在郭夫人身上了呢?”
“这也不能怪秀丽,”红玉说:“平日里,郭平川有规定的,郭夫人不能随便到秀丽房里去,所以那天秀丽坐在房里,也根本没料到郭夫人会进去送汤,郭夫人走到跟前,也不知秀丽在想什么,一时没察觉,这一起身,正好跟走到跟前的郭夫人撞到了一起,汤就洒了……”
平日里,郭平川有规定的,郭夫人不能随便到秀丽房里去?
淡淡的一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寒蕊蓦地,心头一酸。
他,是为了维护秀丽么?其实,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想到用这样的要求,来保全妻子。秀丽啊,是何其幸福呢。想当年,她的委屈,他一定能猜到,却装聋作哑,未曾给过她一丝安慰。他哪里是不知道,此时他为秀丽设想的,如此的周到,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他当年,根本就是故意,故意视而不见,故意冷落,故意恶整。他是喜见她痛苦的。
郭平川……
寒蕊此刻,真的很是无语。秀丽是他的珍宝,而她寒蕊的爱,在他看来,却是那么的下贱。她深吸一口气,憋回了眼底的泪,到了这个时候,还为他流泪,那就是,真的不值得了。
“他对周秀丽,倒是很体贴呢……”润苏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为寒蕊,感到深深的不平。
寒蕊从心思里自拔出来,问:“郭夫人训斥完了,秀丽就流产了?”天呐,到底是怎样的刺激,竟让秀丽流了产?一想到郭夫人怒气腾腾的嘴脸,寒蕊也不禁打个寒战。这么厉害的婆婆,有几个媳妇消受得起?!好在秀丽有郭平川护着,不然,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听说,周秀丽本来就是个很怯弱的人……”红玉一说,寒蕊就点头,看上去,周秀丽确实如此。
“郭夫人一发脾气,她吓得半死,在地上跪着又不敢起来,郭夫人也不去管她,恰巧那天郭平川不在家,秀丽可能跪了几个时辰,一直哭,后来,就晕过去了,再后来,孩子就没了……”红玉砸砸嘴:“哎哟,那个郭夫人,真真好厉害的角色哦,公主,当年,你若不是公主,若没有皇后娘娘撑腰,估计死得渣都没有了……”
“那时候,她也就是对你摆摆脸色,已经是够客气的了,我们都吓得腿软,如今把秀丽训斥一顿,哎呀我的妈呀,晓得郭夫人所谓的训斥是什么样哦……”红玉说着,心有余悸地一吐舌头,伸得老长,半天缩不回去。
润苏不满地乜了红玉一眼,说:“秀丽那种性格,无端受了一顿责骂,一肚子委屈不敢声张,偏巧救命的平川又不在,又惊又怕,加上这么冷的天,在地板上跪那么久,也难怪孩子保不住……”她垂了头,又是一声叹:“寒蕊,我早说过,你要指婚,可别害了人家……”
寒蕊讪讪地望着润苏,黯然地,耷拉下脑袋,挫败感油然而生。
我又错了么?
我怎么老是做错?
我这辈子,真的,就做不成一件事情?
归真寺。
寒蕊拉着润苏跑上石阶,润苏气喘吁吁地说:“你的心情怎么这么好啊?”
“不告诉你!”寒蕊挤挤眼,少顷,又忍不住凑过来,附在润苏耳边轻声说:“我刚才,替你求了个签,是上签!”
润苏笑道:“就你神神叨叨的,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的事,求菩萨没用,要靠自己。”
“你不信菩萨,可别怪到将来,菩萨不眷顾你。”寒蕊重重地戳了一下润苏的额头。
润苏想了想,说:“如果连菩萨都不眷顾我,那我就诚心悔改,皈依我佛,终身侍奉菩萨。”
寒蕊想笑,但看润苏的样子,又不象说笑,只好也严肃着,相对而立。
“我们回去吧。”润苏说。
寒蕊不愿意:“难得出来,再转一会,我们到后山的亭子那里就回转。”
“我走不动了,”润苏一屁股坐下来:“我就在这里等你,最多半个时辰,你若不回来,我就先走了,跟红玉她们一道,在禅房等你。”
“半个时辰,足够了。”寒蕊说:“后山亭子没多远了。”
果然,没有多久,寒蕊就到了后山亭子。从这里望下去,一片开阔,半个昭山赫然入眼。寒蕊站着,感叹一番,润苏就是娇气,不然一块过来看看,多好啊。
她正怡然自得,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请问,是寒蕊公主么?”
她一回头,相当愕然,来人,竟然会是周秀丽!
怎么会这么巧?!
“不知怎的,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总感觉,很久以前就熟识了。”秀丽微笑着,坐下。
寒蕊关切地看了她一眼:“石凳上凉,你能坐吗?”
“没事。”秀丽淡然道。
两人沉默了一下,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寒蕊思忖着,是找个什么话题闲聊,还是赶紧走,正打消了闲聊的意思,想免了是非,早些告辞,就听见秀丽说话了:“公主,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寒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说。”
“我,我想,”秀丽踟躇道:“问你几个问题,好么?”
寒蕊点点头:“你说吧。”
“可能会冒犯你呢。”秀丽还没问,就先红了脸。
寒蕊笑道:“放心,我又不会罚你。”
秀丽想了想,鼓足了勇气问道:“当年,你在郭家,平川真的,没有碰过你?”
原来如此,爱情,真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自私的呢。秀丽看样子,是对自己曾经嫁给平川很有芥蒂,寒蕊一想,也好,就趁这次,解开她的心结吧。于是淡然道:“是啊。”
秀丽似乎不相信,又问:“他,为什么不碰你呢?”
寒蕊迟疑了一下,回答:“他不喜欢我,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秀丽纳闷地看过来:“他有喜欢的人?”
“就是你啊,”寒蕊说:“英霞告诉我的,我才嫁过去几天就知道了,当时对我那个打击啊,”她摆摆手:“不提了——”
英霞说的?秀丽顿时就明白了,英霞是说过,希望自己做她的嫂子,可是,秀丽低声道:“公主,你大概搞错了,平川哥,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一直到现在,他都是把我当妹妹看的……”
“他,这么说的?”寒蕊真就奇怪了,当妹妹看,入什么洞房啊?她冲口而出:“你也信?!”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我感觉得到,”秀丽黯然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穿的,只要想一想,就全明白了。”
“他是喜欢你呢,很久了。我就这么觉得的。”寒蕊弯下腰来,直视着秀丽的眼睛,认真地说:“别胡思乱想了,他为了你,连公主都可以休掉,这么痴情的人,你还怀疑什么呢……”
秀丽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觉得,这个问题,跟寒蕊,真的说不通了,索性,也就不说了。叹口气,幽幽地问:“你当年,那么爱他,为什么,没有坚持下来呢?”
寒蕊默然片刻,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书生,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是,姑娘有很多的人爱,就变得很骄傲,她对书生说,你若天天到我窗下来,等上一百个晚上,我便答应与你交往。书生应了,从那以后,就天天晚上来到姑娘窗下等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第九十九个晚上,姑娘去看的时候,书生还在那里等着。到了第一百个晚上,书生却没有出现,从此以后,书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寒蕊问。
秀丽无语地摇摇头。
“书生用九十九个晚上的等待,证明了自己的执着,却在最后一个晚上放弃,难道他真的就等不了最后一个晚上了么?”寒蕊幽声道:“你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知道。他有坚持,却放弃,是因为,结果,不值得他等待。”
“这是我母后跟我说的故事,之前,我也很想不通,可是,最近,我懂了。”寒蕊说:“在我明白之前,我不过,是因为郭夫人在婚礼上定的一年之约,就是一年之内怀孕的约定,我做不到,才不得不,离开郭家。”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不碰我,我怎么可能怀孕?直到离开的那天,我还在
不甘心,可是,我也在离开的那天明白过来,从约定设立的那一天开始,从成亲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立意,要我一年时间离开郭家。”
秀丽点点头,又疑惑道:“他们?你是说……”
“你亲爱的丈夫,和……婆婆。”一提郭夫人,仿佛她随着话语就站到了跟前,寒蕊倒吸着凉气,声音都低了八度。丈夫可以用个“亲爱的”做定语,可是对郭夫人,寒蕊就找不到合适的定语了,固执、强悍、威猛……不一而足啊。
秀丽还在望着寒蕊,寒蕊定定神,笑着掩饰道:“成亲那天,郭夫人当着满堂宾客宣布,我应承了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不过,我想,这么大的事,她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总是事先,跟平川通过气的……”
“他们有预谋,我么,呵呵,有些傻……”寒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我以为,一年之内怀个孕,算什么难事?谁知平川根本不碰我呢……”
秀丽望着她的笑脸,陡然间鼻子一酸。这个公主,她这么清淡的笑容下,曾经是多么艰难的坚持啊。
寒蕊见她要落泪的模样,赶紧走过来,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平川不是对你很好么?我听说,他不让郭夫人进你的房,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他那么孝顺的人,这样做,确实需要很大勇气,可见,他对你,还是在乎的。”
她顿了一下,又说:“孩子么,以后还会再有的,也许,等以后有了孩子,郭夫人的态度也会转变……这次,她不也主动熬汤给你,已经很难得、很难得了。你若是以后生了个儿子,她……”寒蕊堆起笑脸:“她一定给你几分面子的,到时候,你的日子,就好过了,不用等太久了的。”
秀丽抬起眼,望过来,寒蕊的笑容如此可亲,话语里,又给了她那么多的希望,也许,事情真的会象寒蕊说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越来越好……
秀丽的眼一眨,泪水落下来,她笑了一下,说:“托您吉言,谢谢了。”
寒蕊也回复一个微笑:“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我指的婚呢……”她看了看四周,说:“润苏还在等我,我不能呆久了,你慢慢坐,我先走了。”
“你……是怕碰到平川哥吧,怕尴尬,是么?”秀丽顿了顿,忽然轻声道:“其实,你也是不太愿意碰见我的,对吧?”
寒蕊倏地一下就红了脸,从她一看到秀丽,就直觉平川也一块来了,一直就不想久留。说心里话,就算平川没来,她也不愿意见到秀丽,何必让他们如此的恩爱,来刺激自己,唤起那心底深处的绝望呢?但是此刻,被秀丽一句话点穿,她实在有些难为情,没想到自己哪里出了破绽,竟然被秀丽看了出来。
秀丽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想。”
寒蕊这才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她,原来竟是如此的单纯。秀丽望着她,不由在心底幽幽一叹,说:“尘拂大师说有几味草药对我调理很好,他随着去后山取了,这会,过不来的。”
“我该走了。”寒蕊说着,已经转身。
“公主请留步……”秀丽一激动,站起了身:“请公主,最后再听我说几句话。”
寒蕊迟疑了一下,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虽然没有再前行,却也没有转身。她已经,不想深谈了,不用再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的失败了,错了的事情,老是提起来,老是逼着去面对,何尝不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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