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到他死后,苍武就真正的离开自己,和金发男人在一起。
他不想要这样!
「苍、苍武!救救我!」隼哀求地尖叫着,激动的流着泪水向苍武求救。
苍武望着冷酷且残暴的折磨着隼的天海、以及隼疼痛难耐的慌乱神情,他明白再这样下去,天海一定会杀了隼的。
顾不了身体的虚弱,苍武努力撑起身子,对着天海吼道:「天海,住手!拜托你停下来!」
天海依旧没有停手的动作,发了狂似的想将隼的双脚给辗断。
「天海……求求你停下来,拜托!我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你啦!」
企图站起身子的苍武不过是徒劳力气,他双手还被绑着,重心不稳,双腿跟着一软,他又重重的跌了下去,这一跌,才引回了天海的注意力。
浑身的气愤与狂暴未消,但苍武让天海不得不停下动作关切。
「都这样了你还要替这个家伙说情吗!」
「天海,不是这样的……」苍武勉强的跪坐起身,「隼对我做这种事,我真的很痛心,但他本性并不是那样的,他会这么做是被环境逼疯的……这一部分有我的责任。」
「武!」
疲累的喘着气,苍武给了天海一个眼神,希望他让他把话说完。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很可恶,但是情有可原,罪不致死……况且……我不希望你为我动手夺去了他的性命,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真的杀人犯呀!就和叔叔一样!
「所以,拜托,请你住手好吗?你已经给足他教训了……不要,继续……过来我身边吧。」苍武哀求着,身体支撑不住的瘫软下去。
天海踩着隼双脚的力道放松了了,他手一放,隼便跌趴在地上。
隼惊恐的望向天海,却发现天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自己身上,那双蓝眸也不再阴狠瞪视着他,而是柔出水似的凝视着苍武。
天海从他身上离开,转往苍武的方向前进。
──天海要回去了,回去那个有苍武在的地方。
隼注视着天海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孤单的留下来了,这次连苍武也要抛弃他了。
──真可恨。
──真的好可恨。
苍武凝视着走向自己的天海,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如方才的冷酷、残忍了,苍武放心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只要天海回来身边就好了……
苍武望着天海在面前站定,半蹲下身子,金色的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伸出手指抚摸自己的脸,他正要轻唤天海的名字之际,耳边却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接着,天海的手指便搁浅在苍武的脸庞。
苍武忡怔的注视着天海腹部,黑色大衣里的白衣如同红花绽放般的盛开一片血迹,他就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隼手里握着枪托,开枪射击后的手指麻麻的,有种很不真实的感受。
「天海……」
那金色的发丝落了一地、覆在天海脸上,血液汨汨流出,染红了白色的地板。
苍武浑身发冷,盯着那前一秒才抚摸着他的脸、后一秒却倒卧在地上的男人,他的心脏被揪紧了,都快呼吸不过来。
「天海!」
隼呆楞的望着前方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男人,在地上挣扎地爬向那倒卧在血泊中的金发男人,靠在他的身边、平时那张平静而严肃的脸孔此时正红了眼眶,情绪激动的大喊着金发男人的名字。
「喂!天海……」
苍武想出手止住天海那不断流出鲜血的伤部,无奈两手都被绑着,他现在也完全无法站立行走,根本没有办法有任何行动。
看着天海那双湛蓝眸子迷蒙的望着自己,平时沉稳的气息现在却紊乱且微弱的喘着,白晰的手指染满了血液,连金色的灿烂发丝上都染着鲜血……苍武心疼的偎着他,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无法停止。
他凝视着天海,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他怕只要一停下来,天海的气息就会停止、眼睛就会闭上。
「天海!天海──撑着点!」
如果说,天海真的就这么阖上眼了、没了气息,那该怎么办?
──这样一来他又要失去重要的人了。
和天海相处的情景,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快乐的时间、或是痛苦的时间都历历在目,苍武这一刻才清楚的意识到──天海对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不能没有他……
「你不是要我留在你身边的吗?我留!但是你不可以要我留下来之后自己又走掉呀!天海!你听到了没有?」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苍武用脸颊蹭去遮掩住天海脸孔的金色发丝。
天海的眼神似有若无的聚焦在苍武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他的话了,嘴角仿若上扬。
隼握着手里的枪,眼前偎在一起的苍武和天海让他慌了,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呀!
他以为解决掉了可恨的天海,不再受威胁、心思不再被迫转移的苍武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并回到他身边的。
──但为什么还是没有?
──为什么苍武的目光还是摆在天海身上?
隼痴痴地注视着苍武,但他却发现苍武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全心全意的将所有焦点放在天海身上。
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泪的男人,此时却为了天海,啜泣的连肩膀都在抽动、连呼吸都困难,不断落着泪的红肿眼眶可怜的令人想要怜惜……但这全都不是为了自己而产生的情绪。
隼的心里忽然有种感觉涌上──他被排除在外了。
画面就好像被切割成两边,苍武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他现在眼里只有天海,并没有他……他就这么渐渐缩小、难以容纳的被排除在画面外。
啊啊──此刻的苍武心里连一点点空位都没有留给他吧?甚至连他还在这里都没有注意到!
心脏被揪紧,眼眶很酸、很痛,他好想念苍武注视着他的时候……
「武……」隼轻轻的唤着。
苍武没有抬头看隼,因为他正注视着天海,不断地呼唤着天海的名字,为天海落泪、哽咽。
「武……」
──请不要看着别人。
──不要。
「能不能……只看着我就好了呢?」隼叹息,他握紧手上的枪。
如果说,这样做就能引回苍武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的话……那他也甘愿。
「苍武!」隼大吼。苍武这时才总算抬起了头,红肿的一双眼望向他。
隼那张沾满血迹的脸笑得很凄惨、很可怜又很无奈,苍武看到他手里握紧了手枪,抵着自己的下颚,灰眸里尽是对他的依恋与绝望。
「能不能……至少,也为了我哭泣……这样,就好了。」
苍武哽着气,隼对他笑着、就像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笑着,他沙哑的嗓音连隼的名字都还来不及叫出口,那种憾人的爆炸声又一次响彻了室内。
回音余荡平静后,室内又只剩下烘衣机的轰隆作响。
眼睁睁地,苍武看见隼在他面前倒下,鲜血沾满了他灰紫色的长发,闭上双眸的苍白脸孔仍是对着他微笑的。
苍武怔楞,下一秒,是几乎夺去他呼吸的痛哭失声。
天海眨着眼,呼吸微弱的凝视着苍武,他脑里一片空白,只意识到苍武一张脸哭得惨兮兮的,他很想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问他还好吧?但现在他连抬起一只手的力量都没有,身体很冷、头很晕,灵魂就要被抽离似的。
喂……别再哭了吧?
已经够累了,别让他又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心疼……
武──
游离的意识里,天海只依稀的听见苍武还是不停的喊他、也企图要搬动他的身体,但最后都没有成功。
后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同的声音喊叫着苍武和自己的名字,好像是雅人和蒂尔,而之后背起他的人他也很熟,居然是古艳……天海只觉得这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塞着一堆东西,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天海脑海里想的还是只有苍武。
「是,是的,没错……嗯嗯,举枪自尽而亡……原因?是因为受不了被犯人殴打和轮暴因此自杀,这我会写份详细的报告上去……啊啊,您说为什么会有枪呀?唔……这个到时候我也会一并将原因写在报告里呈上去给您的。」
雪洛伊拧着眉头,对着电话那头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逐项报告。
里奥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头低得垂垂的,像只挫败的小兽,雅人和蒂尔则站在他的旁边,一脸幸灾乐祸。
馆长办公室内的办公桌上正放着几份资料还有一把沾了血迹的枪,那枪是里奥几天前遗失的,他在林子里找了好久好久,却没想到会在馆内。
噢!真是太倒楣了!
不时的觑了几眼和高层「聊得很开心」的雪洛伊,里奥有种要倒大楣的预感。
挂上电话,雪洛伊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凶恶的光芒。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是装什么来着?枪不是遗失而是被偷了这点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嘛……」里奥嘟哝着。
「哎呀,馆长大人你就饶了他嘛,人家现在已经够惨了!」蒂尔嘻嘻的笑着。「被上级臭骂一顿不说,虽然现在失枪已经找到了,却不晓得上级会如何发落。」
「喂喂!小里奥呀~」雅人凑了上去,用食指抵住里奥的脸颊:「我看你就干脆放弃,进馆内来工作好了,馆长大人一定会基于私心帮你安排个好位置喔!」
「我才不要哩!进来馆内就出不去了,多无聊呀!」里奥猛摇头,一脸不甘愿。
「哦,那如果说被分配到偏僻一点的地方工作也没问题啰?我会帮你跟上级报告的。」雪洛伊脸上的微笑不知为何背后竟隐藏着怒火。
「我哪有这么说!喂!雪洛,你可别乱说!」
完全不理会里奥的惊慌,雪洛伊径自的转向蒂尔和雅人:「天海和苍武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嗯,都稳定下来了,绘梦在照顾他们。」雅人说。
「唉……这次天海和苍武真是有够惨的了。」蒂尔摊摊手。
「苍武那是活该,谁让他不听劝!」
「唔喔!雪洛你怎么这么说,太无情了!」
「里奥你闭嘴!小心我让上级把你调去南极跟企鹅一起工作!」
「唉哟,小俩口别吵了啦,是说……馆长大人,隼的事情要怎么办?」
「嗯哼……对外一律采用他是受不了犯人凌辱才自杀的吧,隼和苍武、天海之间的问题就当没这回事!」雪洛伊叹了声,紫眸冷冷的,「等苍武醒来,就和他说,以后不准再提到和隼相关的事情。」
「是,是,不过雪洛伊……」雅人和蒂尔互觑了眼。
「嗯?」
「就暂时停止新狱警的选入吧,等古艳自己想要的时候再让他挑也不迟呀,像隼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比较好……」
和雅人及蒂尔对视着,雪洛伊沉默了半晌。
「雪洛……」
「我会考虑,你们去工作吧。」雪洛伊的目光撇开,挥挥手让笑得一脸奸巧的蒂尔和雅人出去。
目送蒂尔和雅人离去,里奥一脸贱贱的笑了:「嘿嘿嘿嘿,小雪洛其实还有一点人性在嘛?」
雪洛伊目光一冷,大掌一把按在里奥那颗脑袋上:「要去南极陪企鹅、还是要被我操到下不了床,选一个吧!」
──两个星期后。
苍武手中捧着他特地申请从外面送入的干燥花束。
站在仅和外界隔着一层围墙,绝翅馆西侧种满针叶林的树林里,他盯着手里的那束花,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想要送花到那个已经逝去的人的墓前,却愕然的在捧着花走出来寻找时,才发现自己根本连对方葬在哪里都不晓得。
对方的事已经在馆内被全面禁止提及了,即使去问唯一可能知道对方葬在哪里的雪洛伊,也绝对得不到答案的。
那么──这束花要送到哪里去呢?
咬了咬下唇,苍武苦笑,眼眶却一下子湿了。
无论那个人最后对他做了什么事,只要一想起对方的死亡,从前相处过的片段,还是会难受得无法呼吸。
又站了一会儿,苍武深吸口气,最后,只能把不知道要送去何处的花束就地放在眼前的树下。
「只能用这种方式悼念你……真是对不起。」盯着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的花束,苍武抬眼望向天空,但满溢的泪水最后还是忍不住掉出来了。
接着,是自己也完全无法控制的痛哭。
摀着脸,苍武哽咽着,他反复轻喃:「对不起,隼。」
天海缓缓地起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金发睡得有点凌乱,靠在床头,他缓缓的吁了口气。
离那件事情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腹部上的伤口正逐渐的愈合中,活动已经不是大碍的他两天前从医务室回到了牢房内休息。
──那时,自己几乎游走于死亡边缘,要不是秉持着一股还想再摸摸苍武的念头,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醒来之后的自己被告知,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隼已经举枪自尽了,他心里理所当然是开心的,但同时却也占了一大半的无奈。
──隼其实是被大环境逼疯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本该要同情他,但没人心胸如此宽大,尤其是他自己。
一想到那时苍武奄奄一息地被那男人侵犯着的情景,他现在还会气得浑身发抖,甚至想拿隼的尸体鞭尸!
可惜隼的尸体已经不知被葬在何处了,连个墓碑有没有都不晓得。
但无论如何,不论隼、或是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真正受创最大的人,其实是现在躺在他身旁的这个男人。
黑短发的男人窝在棉被里,手里还握着一撮金发,逼得天海不得不倾着身子。男人睡颜沉静,嘴唇微微地启着,刚毅的脸孔此时却睡得像个小孩似的。这也不能怪他,那是他好多天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熟。
苍武前些天每每在午夜还会从恶梦中惊醒,偶尔是恐惧、偶尔是悲伤得泪流满面、偶尔嘴里会梦呓着、喊着隼的名字。
天海不喜欢,但他又无法阻止苍武做梦!
而且即使苍武被雪洛伊下达了不能再提起隼的禁令,天海也明白,苍武这辈子是不可能忘记隼了……虽然他不想要苍武心里还有着那个人,连这点都忌妒,但既然隼都死了,就当作是他给隼的唯一宽容吧──让他在苍武的心里有一个容身之处。
轻声叹息,天海注视着对方,而原先熟睡的男人,竟又在此时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他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仿佛泫然欲泣。
垂下眸子,天海用手指去按压对方的眉头,但对方仅在那一瞬间松了松眉头,接着,却又聚拢。
──那些像是恶梦一般的事,不知道还会缠绕着这个男人多久?
又用手指去轻抚对方的双眼皮,天海忽然想起当时苍武为他哭肿、还连续肿了好几天的双眼,他忍不住莞尔,同时心里又暖暖的。
这一刻他不再有从前那种仿佛苍武下一秒就要从身边离开的不安感,他可以很确定的感受到苍武就现在就偎在自己身边,如同永远不会离开似的。
感觉到被对方握在手里的发丝又被握紧了些时,天海心里有阵悸动。望着对方,他心里很笃定,说什么也不要放开了──
就让他再自私这么一次吧……
「天海……」
听见对方唤着自己名字的梦呓,天海忍不住笑了,他低吟,考虑了一会儿,接着翻身俯下,将苍武扳过身子按进了怀里,用手指捏压着他的脸。睡得迷糊的苍武被这么一闹,深吸一口气后惊醒,仓皇的四处张望。
「发、发生什么事了?」苍武瞠圆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