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头时才看到刘县令的酒杯中还是满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之色,很快就隐去了。
此时,江子安走过来,同样口称“晚学”,对刘县令行了一礼。
“庆安府的新科进士之中,安溪县便占去半数还多,刘大人教导有方啊!”崔延新在刘县令对面坐下之后,先开口恭维了一句。
刘县令心中冷笑,安溪县是庆安府第一大县,无论是学子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胜其他,府学之中人才济济,哪一年科举不是此等情况,这小子没话找话,显然不安好心。
“都是知府大人和冯教授的功劳,本官不敢居功。”刘县令淡淡的说道。
刘县令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倒是让崔延新和江子安心中生疑,心中猜测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绞尽脑汁的回忆了许久,依旧没有想起。
崔延新今晚本就心情郁闷,不过是为难了一个地位卑贱的伶人,就被那姓李的用一首诗词抽肿了脸,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如今想过来和刘县令套套近乎,若是能让他在日后给那县尉穿穿小鞋自然最好,没成想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这幅冷冰冰的态度给堵了回去。
成为新科进士之后,他的自信心就有些膨胀起来,崔氏也算是豪门大族,朝中大有人在,他此后的官途,必将是平步青云,根本没有将一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借着酒劲,阴阳怪气的说道:“倒是不知道贵县居然出了李县尉这样的厉害人物,诗才之高,连王爷都十分重视,刘县令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这句话对于刘县令来说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若是在几天之前,听到崔延新的话,刘知县心里肯定会十分不爽。
毕竟他才是安溪县令,被手下一个佐官压在上面,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但亲眼见证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早就熄了这些心思,世子,王爷,公主,陛下……,这些人哪一个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够接触到的,能和陛下谈笑风生的人,他心里敢有一丝丝的不满吗?
或许,他刘县令这辈子能否更进一步的契机,就在这里了。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要恭喜刘县令了。”江子安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作为县令,风头被手下一个县尉盖过,心里定然会不舒服,江子安干脆再添一把火,若是让刘县令心里产生了嫌隙,那人日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本官的事情,就不牢二位操心了。”刘县令袖袍一摆,冷声说道。
他又如何听不出二人话语中的深意,心中也是微怒,毕竟二人还并未封官,言语中竟敢讽刺自己,若不是此时是在王府,恐怕他早就训斥过去了。
“怕只怕那姓李的恃宠而骄,到时候,刘县令怕是要头疼了吧。”崔延新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县令一眼,笑着说道。
一个新科进士,对于一县长官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有些放肆的意味了。
但一来崔延新身后还有崔氏家族,心里对于刘县令这种没有什么背景,出身寒门的官员自然会存有轻视,二来今天晚上她真的是喝了不少酒,这里地方偏僻,又没人什么人在,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一些。
刘县令闻言,便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勐地从座位上站起,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另一道严厉的声音已经在两人的身后陡然炸响。
“放肆!”
崔延新和江子安勐地回头,看到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冷色的中年男子时,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上。
“王,王爷……”
“混帐东西,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就学了这些本事吗!”随着宁王冰寒的声音传来,崔延新和江子安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王爷?”
远处,正在交谈的仕子官员也发现了这里的异状,互相对视几眼之后,起身向这边聚拢而来。
…………
二更天已过,深夜临近,王府的宴会也终于结束。
来自于庆安府城的宾客纷纷起身告辞,一辆辆马车从王府门口驶离,城内的宵禁对他来说来说不算什么,巡逻的士兵早已得到命令,不会阻拦。
从更远地方来的宾客,王府自然会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崔延新和江子安两人走出王府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大脑里面空白一片,残存的一个念头,怕只有如何挽救从光明变成灰暗的仕途。
亦有其他仕子从门口走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叹息。
两人刚才在王府中大放厥词,碰巧被宁王听到,接下来便是一顿不留情面的训斥。
对于新科进士,朝廷在正式委任之前,会先看看本地官府对于各仕子的评价,这关乎府内学子的仕途,按照惯例,自然是夸赞居多,但这一次,崔延新和江子安二人,在这上面,怕是会有抹不去的污点。
作为被宁王重点提及的人,两人若想捞到什么好的差事,已经近乎于痴人说梦了。
当然,对于那位虽然露面短暂,实则才是这一切事情源头的李姓县尉,也被所有人记在了心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贪墨赏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宁王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第二日便在文人仕子之间流传开来。
当然,消息之所以流传的这么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让无数才子膝盖中箭。
一些才子在听闻此诗之后,再看自己之前的得意之作,词句之间透露出的种种愁思,脸色一红,将其藏好之后,再不会轻易示人。
身处富庶的江南之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闲来无事了吟吟诗,写写词,这才是文人风雅的生活。
然而若是没有足够的阅,是不可能作出好的诗词的,他们整日读读书,开开诗会,兴致来了去青楼妓馆体验一下民间疾苦,又哪来那么多的国仇家恨,但为了写出诗词,也只能是“强说愁”了。
无病呻吟,无愁说愁,这无形中就增长了江南文坛这种浮夸的诗风。
不过,纵然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挑明出来,毕竟总不能为了写首词,非得亲自去边关体验体验戍边的情形,体验体验家国灭亡之痛……
而这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则像是一记狠狠的巴掌抽在他们的脸上,提醒他们要面对现实,怕是从今以后,有人再做此类诗词的时候,还得在心中掂量掂量,是否有“强说愁”之嫌。
随着这首词以一种风靡之势,横扫各处的青楼妓馆,被更多的人听到,久而久之,整个诗坛的浮夸之风居然也有所消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造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正在自家院子里吹着暖风,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
李易很闲,已经好几天没有去铺子里面看看了。
如意露和烈酒每日带来大量的利润,其中的绝大多数来自于王府分出来的份额,如意坊的生意比以前更好,在总收入中的比重却越来越少。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怕是会将铺子关了坐等收钱,但一个如意坊,却关乎寨子里许多人的生计,他们愿意去做,李易也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
他这几天在等金山。
算算日子,皇帝应该早就回宫了,那天晚上他说的赏赐,应该还算话吧?
百亩良田百匹绢,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一万两金子,这得花到什么时候去啊?
想着有这么多钱正在向他飞奔而来,李易赚钱的**就更小了。
躺在摇椅上,身上某些地方还隐隐的有些酸痛,是因为这两天练功过度的原因。
脾气暴躁的小姨子惹不得,不就是前两天不小心看到她在院子里洗肚兜吗,用不用这样报复自己?
要不是拜托如仪用独门手法按摩了几下,恐怕现在走路还会打颤。
一阵杂乱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院门没关,两名面白无须,表情冷傲的男子推门而入,李易抬头一看,看到两位面熟的太监,心中不由的一喜。
送钱的来了。
“两位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要不要先进屋喝杯茶?”这一次,李易对两人的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热情到了极点。
毕竟这一次人家是来送钱的,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金子过不去。
李易的态度,也让两位传旨宦官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时间才隔了几天,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两人稍稍有些不习惯。
不过好歹这次讨了个笑脸,两人冰冷的脸色稍缓,语气也比上次柔和了许多,说道:“陛下有旨,李县尉,接旨吧。”
小环被如仪姐妹带着下山逛街去了,家里只有李易一个人,刚才两名宦官进寨的时候,估计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向门外望去,有不少人好奇的向着里面张望着。
如仪家这姑爷是怎么了,这才没几天,咋又有圣旨来了呢?
他们祖祖辈辈都算起来,怕是也没有见过一次圣旨,如今倒好,几天时间里就见了两次,虽然圣旨不是给他们的,但以后出去,也有东西可以吹嘘了。
老子可是圣旨面前下过跪的,圣旨那玩意儿稀罕着呢,你们见过吗?
于是,李易还没跪,门外先跪了一片。
“安溪县尉李易,创“心肺复苏”之法……”
一个宦官开始面无表情的念圣旨,圣旨中并未提及李易救驾有功之类,毕竟皇帝这次也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太过张扬,用的是李易贡献出心肺复苏术的理由,夸奖的话说了一大堆,还没有说到重点。
“……有百世之功,赐绢百匹,良田百亩,赏万金,钦哉!”
等那宦官念完,李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圣旨,口中道:“谢陛下恩典!”
一套正规的流程走完,接下来自然是李易最期待的环节了。
随同而来的差役将绢布一堆一堆的往院子里搬,地契李易也亲眼看到过了,不过,等到所有的差役都站回原位,不再往家里搬东西的时候,李易还没有看到他期待了好久的万金。
“万金呢?”李易看着其中一位宦官说道。
难不成他们给忘了?
“那边是了。”那宦官指了指绢布中间的一个颇为华美的箱子,说道。
李易看着那箱子,心中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你他妈在逗我?
这小破箱子,哪里像是能装一万两金子的样子?
跑过去打开箱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一枚枚铜钱。
“这就是万金?”李易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这就是万金,分毫不少。”那宦官点头说道。
李易愕然了一会,再抬头时,看向那宦官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两位有点太不厚道了吧,这些铜钱最多也就值一两金子,你们把我的金子藏哪儿了?我告诉你们,我和你们常总管可是很熟的……”
李易很生气,一万两金子,两人就算偷偷截留那么几十上百两,他也不会计较,毕竟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也是该给点辛苦费。
可这一万两金子,送来的时候就剩这么一堆铜钱,这也太黑心了!
这点钱,现在的老方都不稀罕吧?
两位宦官闻言,嘴角隐隐的有些抽动,这位李县尉,莫不是以为……万金就是一万两黄金吧?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陛下多赏几次,国库就要被搬空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皇恩浩荡
两名传旨宦官架不住李易幽怨到了极点的眼神,宣旨封赏完毕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院内退出,骑着骏马飞奔而去。
这次传旨照样没有收到什么谢礼,对于这点他们已经不在意了,只期望以后不要再碰到这样的苦差事……
李易其实最开始是想着给两位传旨宦官小小的意思一下的,毕竟对方从京城赶来,一路劳累,一万两黄金,送出去几十两也不会太过心疼。
但谁成想一万两变成了一两,再送不就要倒贴钱了吗?
他却不知以往受赏之人,看中的是皇帝恩赐这件事情本身,对于财物反倒不那么重视,古往今来,怕只有他心中存着如此另类的想法。
期盼了好久的金山飞走了,空欢喜一场,李易的心情有些失落,书读的少果然会吃亏,谁知道这里连赏赐都是这么的套路,万金就是一万枚铜钱,假大空到了极点,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赏万铜”呢?
算了算了,既然皇帝认为他的命就只值一两金子几亩地,他又能说什么呢?
看来还是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打造……
柳如仪三女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外围着的众人还没有散去。
从大门里望过去,还能看到摆放着的一堆整整齐齐的布匹,听刚才念圣旨的大人说,皇帝陛下还赏了整整一百亩的良田给如仪家的相公,要知道良田可不比寨子里的土地,每年产粮更多,若是寨子里能有这么多的良田,之前的日子也不会过成那种境况。
“如仪回来啦!”
看到柳如仪姐妹走过来,众人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看向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以前那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如今俨然已经飞上了枝头,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欺辱的了。
“如仪回来了。”
“快些回去吧,刚才又有京城的大人去你家哩!”
“这次来赏了很多好东西呢!”
“……”
众人七嘴八舌,表情既羡慕又敬畏。
都说皇恩浩荡,怎么每次都浩荡到如仪姑爷的头上呢?
这才几天,皇帝陛下又是赐官又是赏地的,如仪家的相公,这是得了“圣眷”啊,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他们这些人说不定也能沾上点什么光。
想起他们以前对于如仪姐妹的为难,有些人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真是瞎了眼啊!
柳如仪起初看到门口围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听他们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和众人客气了几句,急忙走进了院子。
小环怀里抱着在刚才在山下买的东西,也慌忙往院子里跑,脚下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柳如意及时扶住了她。
李易站在院子里面,看着那一堆铜钱,越看心里越来气。
留下呢,总会想到这件让人气愤的事情,扔了呢……,又舍不得……
“相公,这是……”
柳如仪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那些绢布,走到李易身边,俏脸上满是疑惑。
她知道李易赏赐被封为县尉,好像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所致……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原本只是想着或许一辈子都能平平淡淡的过去,但自从数月之前的一个决定,使得她整个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有些不适应起来。
“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造福万民的事情,这些都是皇帝陛下赏的。”李易叹了一口气说道。
“哪有自己说自己造福万民的……”柳如仪笑了笑,对于李易这样说话已经习惯了,又疑惑的问道:“既然是赏赐,相公为何愁眉苦脸?”
“太少了啊……”李易的声音悠悠传来。
柳如仪俏脸上的表情僵住,居然还有嫌皇帝的赏赐少的?
要是当今皇帝知道了他的这个想法,会不会把赏赐的东西再收回去?
不过,想起他上次被封官也是一副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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