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中也深知,今夜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位是她一个小小的伶人能够开罪得起的,咬咬牙,正准备点头答应,一道娇笑的声音从旁传了过来,一名歌姬走过来,笑着说道:“崔公子有所不知,若卿今日是有些身体不适,崔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这首词我来唱如何?”
宛若卿看向那歌姬的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对方同样也是以唱功见长,在庆安府小有名气,两人平日里并未有过深交,没想到她这等时刻,会出面帮自己解围。
“你算什么东西?”那崔氏男子冷冷的撇了她一眼,转头望着宛若卿,冷声道:“你当真不唱?”
那女子被他瞪了一眼,身体一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她只不过是身份卑微的歌姬而已,对方可是庆安府仕子中的翘楚,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对宛若卿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之后,便静静的退开了。
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场内的歌姬伶人脸上浮现出些许悲愤之色,却也只能低头不敢言语。
“你当真不唱?”
崔氏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略有提高,周围有不少人停止了谈论,视线疑惑的望了过来。
“咦,延新兄这是怎么了?”
“奇怪,延新兄何故为难一个伶人?”
“呵呵,方才他喝了不少酒,此刻怕是有些醉了。”
也有距离比较近的人清楚事情的始末,此刻简单的解释了一番,众人心中猜测,无故为难一个伶人,这崔延新今晚怕是真的喝醉了。
说起来这王府的酒倒是真的不错,读书人无酒不欢,他们个个都酒量惊人,今夜却不敢再放开去喝,只因这酒实在太烈,若是平日自然要举杯痛饮,今夜却担心醉酒误事……
众人都用一种饶有兴趣的表情望着两人,倒是没有人上去劝解。
区区一个伶人,贱籍女子,为难了也便为难了,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延新兄,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怕是有些不妥吧。”宛若卿正要咬牙答应,一华贵衣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向着这边走来。
“子安兄这是何意?”崔延新看着那年轻男子过来,眉头皱了皱,问道。
他与江子安同属庆安府今年考中的进士,以往交集不多,今夜说过几句话,想来他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却为何为这伶人女子出头?
那年轻男子笑笑,说道:“延新兄不必动怒,若卿姑娘乃是子安旧识。”
崔姓男子闻言愣了一下,两人目光对视一眼之后,才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真是想不到,子安兄竟也是个多情种子……”
“呵呵,不瞒延新兄,在下对若卿姑娘心仪已久,此次高中归乡,便想着为她脱去贱籍,纳她回去……”年轻男子笑着对崔延新拱了拱手说道。
“即是如此,我自然不再难为于她。”崔延新点了点头,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坚持,转头看着那伶人,说道:“今夜有诸位大人和这些同年在场,既然子安兄有意,你不若便答应下来,也算有个见证。”
他看出了江子安的意思,此时是有意出言帮他。
“延新言之有理。”
“呵呵,子安兄挺身为红颜,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是极是极,今夜有这么多人见证,也容不得他日后反悔,你便答应下来吧。”
霎时间,无数仕子起身说道。
他们乃是进士及第,自然不可能明媒正娶一个贱籍女子,但纳她做妾还是可以的,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之中屡见不鲜。
距离稍远一些的官员们,对此也早就见怪不怪,甚至于他们家中的宠妾,之前也是庆安府有名的伶人或是风头盛极一时的清倌人,此等风气,在文人之间颇为盛行。
此时,场中其他歌姬伶人们,脸上的愤懑之色早已消失,望向宛若卿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对于她们这些贱籍女子来说,比起年老色衰,孤独终老,此生最好的结局,便是如此了吧?
那位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前途一片远大,即便是做了他的妾室,也不算辱没,反而是极大的福分。
江子安微笑的看着清丽女子,柔声说道:“若卿,不知你意下如何?”
宛若卿闻言,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江公子的心意,若卿心领了,只是……对不起。”
身体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她强忍住晕眩,拿起一张宣纸,上面所写的正是崔延新的新词,对江子安微微躬身之后,头也不回的向着亭中走去。
众人见此微微一愣,她竟是宁愿选择唱词,也不愿给江子安做妾?
那些歌姬伶人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遗憾,若是换做她们,恐怕刚才毫不犹豫的便会答应了。
江子安脸上的笑容僵住,青白交替了一阵以后,则又露出了笑容,说道:“呵呵,看来倒是子安一厢情愿了。”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已然是落了很大的面子,不过,虽然他心中已经恼怒至极,却没有露出分毫不悦之色,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他的气量太小。
崔延新对此略微诧异之后,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江子安的事情与他无关,那伶人既然上去唱词了,他最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短暂的意外之后,众人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转而讨论起崔延新刚才的词作来。
“延新的词我刚才看了,倒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等那伶人唱出来,延新兄怕是又要出风头了。”
“呵呵,心怀天下,以至食难下咽,寝难安睡,尽显忧国忧民之愁苦,延新兄实乃我辈之楷模。”
崔延新闻言,脸上稍稍露出得色,今夜文思泉涌,状态极好,才写出这样一首诗词,就是为了要在众位大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伶人的唱功不错,怕是还要为这首词增色不少。
宛若卿还未走到亭上,晕眩的感觉越发强烈,迈上台阶时,脚下不慎踩空,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便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掌扶在她的肩膀上,她受到惊吓,勐地脱身,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事吧?”那年轻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宛若卿忍住不适,轻轻摇了摇头。
年轻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想起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眉头皱起,从她手中拿过宣纸,扫了一眼之后,随手将其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什么玩意儿。”
淡淡的不屑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场内众人的耳中。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取其辱
捕快服穿久了,再换上女子穿的裙装,不止李易看着奇怪,就连李明珠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不过,今夜这样的场合,再穿捕快装显然不合适,她穿着别扭的衣服,和李易擦身而过,走到路的尽头,又从另一边折返回来。
对于宁王府,她显然也是轻车熟路,折返走了一段路,径直上了某一座精致的小楼。
小楼有两层,拾阶而上,在那二层临窗的隔间之中,刚才和李易一番畅聊的中年男子刚刚落座,名为常德的宦官静静的侍立在他的身后。
“皇兄。”
“陛下。”
对面,宁王和宁王妃恭敬的向他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私下里就不用行这些俗礼了。”当朝皇帝,名为李宏的男子坐下之后,笑呵呵的说道。
他此时心情大好,刚才在那年轻人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随意的闲聊了几句,让他觉得任何的礼节或是奉承之语,远远不及听到那一声“放屁”来的舒畅。
两人相继落座,门口才传来声音:“公主,陛下和娘娘在里面等您。”
“明珠,快进来。”
女子走进房间,皇后首先站起来,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父皇,母后。”李明珠走过来,先是对两人行了一礼,又对宁王以及宁王妃敛衽道:“明珠见过王叔,见过姨娘。”
“快过来坐下吧。”宁王妃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让他坐在她和皇后之间,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几个月来,也不到王府来看看姨娘,小时候你可是最缠姨娘的。”
“就怕给姨娘和王叔添麻烦。”李明珠笑着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难道是怕王府亏待了你不成。”宁王妃依旧牵着他的手,眼中有一丝责怪之色,“你说你不好好待在宫里,非要到这里当什么捕快,自古以来,哪有公主当捕快的……”
宁王妃的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恰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大步的迈了进来,李轩没有在王府中找到李易,只好无奈回去,有下人转告宁王的话,让他来这处小楼,便立刻又赶来了。
陡然看到主位上那熟悉的中年男子,李轩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又拜了下来,“轩儿见过皇伯伯。”
“起来吧,起来吧,到皇伯伯这里来。”景帝招了招手,李轩只好乖乖的坐了过去。
待他坐下之后,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不满的看着李明珠,说道:“你这孩子,谁让你偷偷给父皇带酒的,难道不知道你父皇有喘疾,不能饮酒吗?”
“还有常德,让你看着陛下,你就是这样看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有你,那酒根本到不了陛下手里。”
“老奴知罪!”
景帝身后的老者闻言,立刻跪了下来。
“起来吧,这件事朕也有错,过去了就不再提了。”景帝摆了摆手,忽而吸了吸鼻子,疑惑的问道:“哪里来的香气?”
既然他不愿再提这件事,皇后也不好再开口,顺着他的话题接了过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物名叫“香水”,是轩儿刚才送给臣妾的。”
“香水?”景帝脸上稍为诧异,还未开口,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转头向着窗外看去。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外面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陡然变的安静起来。
小楼之下,是一片宽阔的场地,乃是今夜那些仕子官员们谈论国事的地方,坐在这楼上,倒也能够听得只言片语,习惯了嘈杂的争论声音,忽然变的寂静,自然让人心中疑惑。
名叫常德的老宦官早已走到窗前,从窗口往望向下方的时候,老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
“是他。”
片刻之后,景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到下方那一道年轻的身影时,嘴角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是他啊。”
看到景帝脸上的表情,宁王以及李轩几人,也有些疑惑的走了过来。
…………
“什么玩意儿……”
那年轻人将崔延新的词作揉成一团,像是扔废纸一样丢在地上,再配合他脸上那种嘲讽和不屑的表情,等着那伶人将此词唱出来的诸位进士明显的愣在了那里。
狂妄,太狂妄了!
下一刻,他们的心中就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崔延新的脸色早已涨的通红,大步的走了过去,冷冷的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此人刚才的举动,明显是看不起他的得意之作,这对于将才名看得无比重要的文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侮辱。
若是就这样放他离去,今日之事,必将成为他崔延新毕生的污点。
“是他?”
“此人不就是方才被冯教授训斥之人吗?”
“延新曾与他结怨?”
场中的不少人刚才都亲眼见到了冯教授发飙的那一幕,瞬间就有人将李易认了出来。
“我说,这样的拙作,就别拿出来献丑了,还非要人家唱出来,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耳朵就是你的错了。”对于这种表面斯斯文文,实则道貌岸然的所谓读书人,李易向来是没有好印象的。
之前的沈照如此,眼前这位崔姓男子也是如此。
读了几年书,便以为自己才冠天下,目中无人,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欺负一介女流,其余诸人也只是冷眼旁观,将来的景国就是由这样的人治理,何愁不亡?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欺负的人李易恰好认识,时常还会怀念她做的那两块桂花糕的味道。
“狂妄!”
得意之作被人说的一文不值,尤其是那一句“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的耳朵就是你的错了”这一句,更是让崔延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整句没有一个脏字,连起来却让崔延新有一种想将眼前之人掐死的冲动,怒声喝道:“狂妄之徒,你又能做出什么好词,拿出来让大家瞧瞧,今日诸位大人在场,若是你做不出什么好词,无辜辱骂同年,定要托诸位大人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崔延新此时心中也是气愤加郁闷,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之人,也当他是某位新科进士,被人这么辱骂,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对于自己的词极为自信,冲动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远处的几位庆安府本地官员也走了过来,冯教授走在最前面,还没停步就听到崔延新说的这番话,在抬头一看对面之人,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延新……”
崔延新是他极为看中之人,此次科考也不负他所望,取得进士功名,实在是不愿看他再次受辱。
他这些日子在京备考,根本就不知道庆安府近日之事,自然也不明白,他与对面那年轻人比试诗词,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啊!
“冯大人,我意已决,今日受此侮辱,断然不能隐忍!”崔延新大袖一挥,一脸决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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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敢不敢,再狠一点?
“词写得差不是你的错,唱出来折磨别人耳朵就是你的错了……,哈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原先喧闹的声音没有了,李易和崔延新的对话清晰的传上来,李轩笑的忍不住,能将骂人骂出这种高度的,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李易当属第一。
小楼周围有大量大内高手,或许某一个端着碟碗的仆人便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内侍总管常德只是提了几句,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经有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转述出来。
“呵呵,倒是懂得怜香惜玉。”景帝笑了笑,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李轩问道:“轩儿也认识他?”
李轩点了点头,说道:“回皇伯伯,他叫李易,是轩儿的朋友。”
“李易?”听到这个名字,景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父皇,李易就是那写出《弟子规》的人,您刚刚才封他为县尉。”李明珠俏丽在一旁,解释道。
作为一国之君,每日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记住区区一个秀才的名字,经她提醒,这才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李易?是不是就是那位治好妹妹顽疾的那人?”这时,一旁的皇后也开口问道。
“母后,就是他。”李明珠开口道。
连景帝都没有想到,他在王府花园中偶遇的那位有趣年轻人,居然和皇家有这么深的关联。
崔延新写的那首词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份,看了看之后,摇头道:“倒算得上是一篇佳作,那年轻人怕是很难做出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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