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刚才说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忽略。
陈家虽然遭到抄家,财产充公,驱散了丫鬟下人,但也不是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
陈冲和陈庆兄弟现在经营着一家布庄,规模算不上大,但养活一家人,也绰绰有余了。
当然,作为成衣店铺在京都唯一一家指定供货商,他们也根本不用担心生意的问题,陈冲不接受他的馈赠,却没有拒绝这个,真是个口不对心虚伪的家伙。
想要在京都经营一家店铺并非易事,尤其是像陈家这样曾经辉煌过,又迅速没落的家族,曾经的朋友不一定还是朋友,曾经的敌人一定还是敌人。
这些日子,他安排在明面上暗中的人,已经不知道为他们清理掉多少麻烦了。
看着醉墨和若卿进了一间店铺,他很快迈步跟了过去。
……
陈氏布庄。
这是京都新开不久的一家布庄,名字普通,但是开布庄的人却一点儿都不普通。
曾经的国公府,陈家两子,一人官拜给事中,一人更是三品侍中,朋党无数,在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是京都大部分百姓甚至权贵们都要仰望的对象。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陈家,也不过是布衣家族而已,和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百姓们经常对于发达的贫民津津乐道,但更加喜闻乐见的,是落难的权贵。
每天都有不少人来这里,不为买布,只为了看一看,看一看辉煌一时的陈家,如今沦落成什么样子。
陈冲走进店铺之后就招了招手,说道:“立峻,这几匹布是客人昨天订的,马上就要来取,你把它们搬到那边。”
“好!”曾经是京都几大超级纨绔之一的陈立峻,此时穿着一件普通至极的衣衫,闻言立刻跑过来,费力的抱起几匹布,放到店铺的另一边。
陈冲掀开一道布帘,走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皱眉说道:“妙玉,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几名女子中,陈三小姐回头看了看,摇头道:“待在家里也是闷得慌,倒不如过来,教她们绣些东西……”
“觉得闷的话,让绣儿陪着你去勾栏看看戏,听说最近那里又出了新戏……”
“没事的,二哥,手里有些活做,我心里面才安定。”
陈冲看了看她,微微摇头,终于不再说话了。
店铺里面,见到又有客人进来,陈立峻急忙起身,走过去问道:“客官,随便看看还是……”
一名青年笑着说道:“取货。”
陈立峻点点头,说道:“请出示下您的单子。”
青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陈立峻看了看,走到另一边,很快就抱了一匹布过来,说道:“这是您的布,您检查下,没有问题的话,付了余款就行了。”
青年将那匹布打开,翻来覆去看了看,问道:“这布结实吗,可不要以次充好,要是不结实的话,我可不付钱的。”
陈立峻笑着说道:“客官您放心,整个京都,也找不到比我们这里更结实的布了……”
“刺啦!”
青年伸手轻轻一扯,手中的布便直接裂开。
他将那匹布丢在地上,看着陈立峻问道:“这就是京都最结实的布?”
陈立峻怔怔的看着他,要论花样,这里的布或许还比不了其他地方,但要论结实程度,这已经是京都之最了,谁能想到,眼前之人,居然随随便便就能用手将这布撕开?
青年又从手中取出了几张纸,递给旁边另一位伙计,问道:“这是我昨天在你们这里订的其他几匹布,货在哪里?”
那伙计怔怔的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全,全都在那里了。”
那青年大步走过去,打开一匹布,轻轻一扯,一道裂帛般的声音之后,他将那匹布随手丢掉,踩在脚下。
“刺啦!”
“刺啦!”
“刺啦!”
……
所有的布匹,在他手中,就像是纸张一样,被他轻易撕扯开来,丢在地上。
他站在满地的破布中间,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全京都最结实的布料?”
第九百六十章 我们知道!
“你是来故意捣乱的?”
即便是普通的布料,一般人也无法像这样轻易的撕开,陈立峻对于自家的布料很了解,能像撕纸一样随手撕开这种布料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不是客人,现在的一幕,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青年将几匹布踩在脚下,淡淡的说道:“你们号称自家的布料是整个京都最结实的,谁想到轻轻一撕就烂了,这店里卖的,怕是劣质的假货吧?”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陈冲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扫视了一眼店铺内,看着那青年,平静的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在这处店铺开门之前,他就预料到了很多事情。
陈家辉煌之时,交好的家族和附庸之人有很多,敌人也有不少。
陈家落魄之后,原先附庸的那些小家族,自然另寻他处高门,交好的家族,有的抄家流放,有的现在还在大牢之中,其余之人,对陈家避之不及……
当然,也有不少人乐于见到陈家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走过的时候,顺便丢几块石头,吐几口唾沫……
此时,询问两方到底有何愁何怨,对方为什么来捣乱,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
所以他也并没有绕弯,开门见山。
“你是这店铺的掌柜?”青年看了看他,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们家用这些破布以次充好,欺骗客人,你对此事避而不谈,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布庄本就地处闹市,年节将近,客流不断,正是生意最为兴隆的时候,短时间内,店铺门外,就多了数位观望的客人。
“这些布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陈三小姐掀开帘子,看到店铺内的情形,快步走出来,俯下身子,将地上的布匹捡起来。
“放下,你们还想毁掉证物吗?”青年伸手抓着布匹,猛地一拽,将那布匹从她夺过,因为用力过大,她的身体不稳,向侧方倒去。
“妙玉!”
陈冲脸色一变,立刻冲过来,将她扶起,关切问道:“妙玉,你没事吧?”
“没事……”陈妙玉挥了挥手,陈冲敏锐的看到她手心渗出的几道血丝。
陈妙玉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摇了摇头,说道:“擦破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你找死!”陈冲将她交给身后的丫鬟,看着那青年,眼中布满血丝,握拳向那青年的脸上砸去。
“你们这家黑店,居然还敢动手!”青年抬头握住陈冲的拳头,大声道:“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店铺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冲只觉得拳头上传来一道巨力,手臂便无法前进,也无法抽离,拳头上钻心的疼痛,额头立刻冒出了汗珠。
“哎,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一位脖子上挂着汗巾,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笑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啊……”
陈冲只觉得握住他拳头的那只手掌一松,手臂恢复了自由,而那青年的身体一颤,只觉得在那汉子的轻拍之下,他的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陈冲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的汉子,陈立峻却认识。
此人是布庄开门第二天就出现的,在店铺门口摆了一个茶摊,平日里没有什么生意,早上他还在好奇,凭借这个卖不出去几杯茶的茶摊,他是怎么养家的……
知道眼前的粗布汉子是个高手,那青年脸色大变,大声道:“打人了,黑店打人了……,跟我一起砸了这家黑店!”
“哎,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动手啊!”大汉一把揽住那青年的脖子,急忙道:“兄弟,冷静,冷静……,哎,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脖子被勒紧,青年脸色通红,眼珠都快要凸出来,双手想要掰开汉子的胳膊,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放开他!”
有三人从门外冲进来,厉声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三人从三个方位将大汉挡住,在大汉的“臂弯”下,那青年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再转青了。
“这是……在干什么?”
李易和若卿醉墨从门外走进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汉放开那青年,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汉看到李易,脸上露出笑容,看到李易身后的邋遢老者,眼中开始放光。
李易走过来,看着陈冲,问道:“怎么回事?”
陈冲摇了摇头:“应该又是有人派来捣乱的。”
李易回头看看那大汉,说道:“去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陈冲看着陈三小姐,关切道:“妙玉,我带你去医馆包扎一下吧。”
李易这才看到陈三小姐手上渗出的血丝,他回过头,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不用问了。”
又转头看向邋遢老者,说道:“徐老,麻烦您亲自问问。”
邋遢老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走到那青年的面前,那青年刚要开口,他随手一指封住他的穴道,说道:“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的感受。”
话音刚落,青年应声倒地。
随后,他的面色就变的极度狰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上的青筋也像蚯蚓一样蠕动不停,看的身旁那三人面色发白,身体抖如筛糠。
“旁边的勾栏有干净的纱布和药水,我去取过来。”宛若卿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了一句之后,就快步走出去。
陈三小姐笑了笑,说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用这么麻烦。”
“用的。”
“用的。”
李易和陈冲同时开口,两人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转过头。
若卿很快就回来,和醉墨带着陈三小姐去里面处理伤口,地上,那青年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了,青筋也都消退了下去,身体却还在一阵阵无意识的抽搐。
大汉蹲下身子,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劝道:“兄弟,我建议你还是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刚才这只是开胃菜,你要是还不说……”
那青年身体还在抽搐,似乎是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大汉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兄弟,兄弟,你还好吗?”
直到拍的手有些发疼,他才摇了摇头,站起身,看着那三人,问道:“他不说,你们说不说?”
噗通!
三人同时跪倒在地,惊恐道:“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陈冲摇了摇头,说道:“和前几次一样,他们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
“你不懂。”李易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背后那些人,一般是不会满足于“听到”的,他们要亲眼看到结果,心中才舒坦,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哪里偷偷看着……”
陈冲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李易走过去,看着那三人,问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肯定知道他在哪里,对吧?”
一人满脸惊恐:“我们真的……”
李易看了看身后,“徐老,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知道!”
那人看着李易,一脸诚挚的说道:“我们真的知道!”
第九百六十一章 你自己来【生日加更】
布庄之外,街道上的某处巷口,停着一辆马车。
某一个时刻,车厢里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里面怎么没有动静了?”
“不知道……,要我不过去看看?”赶车的车夫回头看了看车厢,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用了。”车厢里传来一道声音:“再等一刻钟,要是还没有消息,就直接离开。”
车夫点了点头,刚刚转过身,就看到几道身影,从店铺里面走出来,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他面色一变,正要抖动缰绳离开,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汉子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冲着他笑。
“这位兄弟,你好啊。”
……
李易和陈冲站在马车前面,看着马车车厢,说道:“下来吧。”
马车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才被人掀开,一位年轻人从车厢中走出来。
看到那年轻人的那一刻,陈冲的脸色变的十分阴沉。
“陈大人,别来无恙。”
华服年轻人整理整理了衣摆,对陈冲拱手一笑,像极了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十余名护卫样子的人,同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位是?”李易看了看陈冲,开口问道。
“草民……,见过信王殿下。”陈冲微微躬身,已经说明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李易怔了怔,看着陈冲,问道:“忍了吗?”
陈冲低下头,默然无语。
这就是忍了的意思,毕竟现在的陈家,根本不可能和信王抗衡,既然他都忍了,自己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忍了。
陈三小姐匆匆的从店铺里面走出来,看着陈冲,焦急道:“二哥,我没事,你不要冲动……”
看着白发女子苍白的脸色,和手上隐隐渗出血丝的纱布,李易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那年轻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来着?”
年轻人看着他,目中浮现出一丝疑色:“阁下是?”
李易拱了拱手:“在下李易。”
年轻人面色一凝,又很快浮现出笑容,说道:“前几日才给李大夫递过请帖,李家下人言及李大夫重病缠身,不能出门,不知道李大夫所患何疾,这才几日,看起来似乎已经痊愈了……”
李易看着他,忽然一巴掌抽在脸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问道:“现在知道我所患何疾了吧?”
“你……”
“癔症,间歇性癔症,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在京都打人不犯法的……”
年轻男子半张脸已经暂时没了知觉,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下一刻便用手指着他,厉声道:“大胆,我乃信王李哲,你竟敢……”
李易疑惑道:“信什么?”
“信王李哲!”
“什么哲?”
“信王李哲!”
“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叫李哲怎么了,叫李哲就了不起了!”
“大胆,你竟然戏弄于我!”
……
啪!
李易又一巴掌抽在他的另一边脸上,看着他说道:“什么信哲不信哲的,年轻人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舌头捋直了?”
刚才是半张脸,现在是整张脸,年轻男子已经不怎么能说话了。
李易看着陈冲,小声问道:“气消了吗?”
陈冲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微微摇头。
只是两巴掌而已,怎么能消气呢,若是陈家还是陈家,信王不是信王,要他两只手,已经是便宜他了。
“还不解气的话……”李易从袖中将柳二小姐送给他的那只匕首拿出来,递给陈冲,说道:“这个给你,你自己来。”
……
事实再次证明,陈冲果然是一个口不对心的男人。
李易将匕首收起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看着他,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信王身后的十余名护卫兵器全都出鞘,又几乎在同一时间乒乒乓乓掉在地上,邋遢老者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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