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眯起眼睛。
“7──”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手臂自然垂下,轻轻的搭在盘起的双膝上。
“8──请你站起来!”裁判提醒著他。
我突然发现气氛慢慢的改变了,四周的欢呼也低了下去。
肖恩慢慢的抬起了头。
“9──”
我怔住,瞬间竟然觉得有些无法动弹,整个视界里只剩下一双眼睛。
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睛。
像某种怪物,被深深的激怒了,整个虹膜里倒映的都是即将翻沸的血海!
疯狂,兴奋。
他就那样盯著我……什麽东西蔓延开来,变成触须一样的实质,粘腻而森冷的缠绕上我每一次吐息和心跳。
挥开裁判的手,肖恩缓而又缓的站了起来。
我全身紧绷的注视著向我走过来的肖恩──他微微低垂著头,两臂自然的在身侧摆动,一步又一步,慢慢的逼近。
一滴汗水顺著我的额角滑落,顺著下巴,坠向地面。
“啪!”一声脆响。
来了!!!
☆、第三十二章
来了!!!
我猛的向左侧身,一道凌厉的劲风擦著我的脸刮过,像刀一样,割得皮肤生疼!!
妈的!居然这麽快……我全神贯注的盯著他,却只捕捉到几个残影。
“我要撕了你。”
冷的!人的的声音突然在而右侧响起,我飞快的抬起右臂,下一秒,巨大的力量狠狠的砸在了我的手臂上!
“唔!”我一声闷哼,冷汗垮了下来……幸好没有直接轰在脑袋上,不然非痴呆不可!
立马一个转身加侧滑步,躲开接连而来的攻击。
果然,肖恩挥舞的直拳看看和我的胃部错身而过。
我咧嘴一笑,飞快的钳住了他的拳头,就著他攻击的惯性狠狠的袭上了他的脸!
“!!!”他被我打的歪倒两步,我当然不会给他稳住脚步的机会,接续几个勾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体被我揍的左右摇摆不定,喝醉了酒一般,好像随时会倒下。
我抓紧机会死死的逼上去,全力一拳轰向他的面门!
什麽?!!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肖恩居然突然消失在了我的眼中。
“有意思。”身下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
下一秒,下巴传来一阵剧痛。
“碰碰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会场。
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我头脑一阵发蒙身体便重重的砸在了拳台上。
“呸……”
我撑著地面慢慢的站了起来,地面传来“啪!”的一声。低头,便看见地上溅开的点点血渍。
该死!嘴里都是腥甜的锈味,我抬起手臂抹了抹嘴角。抬头,看向站从几米开外飞速逼近的肖恩。
操!
他是怪物吗?他妈的速度居然这麽快!
不过你快……也不等於老子会比你慢!!
我眯眼睛,盯著肖恩气势汹汹的袭过来的一拳,却毫不避让。
在肖恩惊讶的视线中,我迅猛的扬起了拳头……
“砰!!”双拳撞了个结实!
借著这一击的力道我猛的後弯身,飞起两脚踢向肖恩的胸口和下巴,带著禀冽的劲风呲呲流窜!
“唔!!”肖恩发出一声闷哼,下巴的攻击被他堪堪挡住,胸口处凌厉的攻击却让他整个人腾空向後飞去。
“!!!”弹性绳将他拦住。
翻身从地上坐起,抬头时,肖恩却又轻松的站了起来。
我一惊:“你……”我一百万个确定刚才那一击就算没有踢断他的肋骨也能让他疼的生不如死!
“陈缘,我很高兴。”
肖恩垂著头低低的说。
“什麽?”我瞪著“咯吱咯吱”活动著脖子的肖恩,不动声色的戒备起来。
他猛的抬眼看向我,那双眼里充满了血丝,暴戾而兴奋:“跟你打拳……真的很有趣。”
有趣?
静静的看著散发著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的肖恩,我撇撇嘴,缓缓的勾起了一抹冷笑:“哦?你喜欢?但是很可惜……我会揍的你连有趣这个词怎麽写都不知道!”
台下的人声嘶力竭的高喊著,不断夹杂著不堪入耳的脏话和兴奋的欢呼,就像获得了生理的高Q潮一样,面目通红,神情激动。
台上的两个人战成两团乱影,各种各样的攻击让人目不暇接。
这是一道暴力而血腥的盛宴。
一次次的峰回路转,一次次的惊心动魄,让人口干舌燥,热血沸腾。
“独行者!!独行者!!独行者!!”
“卓尔!!卓尔!!卓尔!!”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欢呼声,如此精彩而激烈的比赛让他们无比餍足。
整个会场都在跳一只舞。
尖锐庞大的组合,狂暴喧嚣的音乐,凌乱挥舞的肢体……全为台上的两个人所带动。
血液在我的血管中肆意冲撞著,潜伏在本能中的野性早已经苏醒,好像连充满甜腥味的牙床都开始躁动不堪,饱胀肿痛,要暴长出可怖的獠牙!
战斗酣然,血肉痛饮。
肖恩和我你来我往的扭作一团,拳腿交错。
“嗯!!”我的左颊又中了一拳,我微晃两步马上稳住,立刻反手反击了回去,肖恩躲闪不及也被击中。
“嘿嘿!”突然,他发出两声诡异的笑声整个人就著这一拳的力道猛的後退,转眼又在弹性绳上借力,闪电般的扑了过来。
整个动作不到一秒。
我立刻神经紧绷迎了上去,这麽长时间的比赛已经让我充分了解了他狡诈而诡异的拳风,一丝一毫的变故我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一拳袭在他的胸前,他居然不躲,挥动摆拳轰向我的太阳穴。
我猛的下蹲,那个拳头擦著我的头顶划过。
“陈缘,你完了。”肖恩突然轻轻的说,嘴角残酷而冰冷的勾起。
什麽?!
我瞪大眼睛,看著肖恩突然一个怪异的扭动侧身,抬起一腿狠狠的踢向来不及站起的我。
右边!
我反射性的抬起手来阻挡!
整个世界变慢了,肖恩的动作在我的眼中分解开来,抬腿,摆腿……甚至连带动的劲风也在我的眼中凝结成实体。
“啪!”
一个轻微的脆响。
细小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几乎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在这个突然安静的世界里却非常的清晰。
“啊!!!!!!”
惨叫在一瞬间划破整个空间。
我翻滚到一边,冷汗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瞬间浸湿浑身的皮肤。
突然,上方投下来一道阴影。
我捧著颤抖跳动的手臂,猛的抬头看去。
是肖恩。
他勾著笑容,里面的寒意却能冻彻骨髓:“21拳,13腿。”
“什麽?”我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
银灰色的眸光残酷而戏谑,玩味的流转在我的脸上:“拳拳腿腿我都用尽全力……你以为你那只废手能支撑到什麽时候?”
☆、番外 抱歉
“吉尔森,你怎麽了?!!”石头发出惊讶的叫声,想去捞起那个顺著玻璃窗慢慢滑落的人,却又掩不住心急的看向场中央的拳台。
这里是贵宾室,有良好的视野,还有解说员清晰的解读。
吉尔森挥开石头的手,将自己和冰冷的玻璃紧紧的贴在一起。
“独行者又重了一拳!!又中了一拳!!他用双臂挡住来自卓尔的攻击,可是还是避免不了一次一次的被击中!”
“现在他已经被逼到拳台的边缘,卓尔像发狂一样的攻击让他丝毫找不到还击的机会。”
“难道说比赛要结束了吗……噢!!卓尔被打中了!!难道说独行者终於找到机会了?”
“好!独行者一个右侧!离开了围绳!他要开始反击了!!”
解说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的解说已经完全偏向陈缘那一边了。
这种情况在冷血残酷的腥血游戏里是很少见的。
为什麽会这样?
吉尔森透过冰冷的玻璃,看见那个人再一次被打翻在地,然後,他又再一次的站起。
多少次了?
没有人记得。
本来应该喧嚣而躁动的赛场很安静,所有人都看著他用一只手撑著地面站了起来,而另一只手怪异的垂在身侧,肿起的地方紫的发黑,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他是医生,所以他比谁的清楚……陈缘的手臂应该是断了。
曾经的伤害让那只手臂格外脆弱,在剧烈的外力作用下很容易再一次骨折断裂。
他,根本不可能打赢肖恩。
虽然比赛曾经很激烈,让人目不暇接的快打,充满力度与速度的旋踢,犬牙交错的混战……
直到他的右手被肖恩连续攻击无数次,造成轻微骨裂为止。
於是,情况急转直下。
“!!!!”肖恩的拳头又狠狠的袭上了他的脸,他的身体被打的飞了起来,被围绳拦住,然後重重的摔落在地。
连裁判都来不及上前叫数──他又站了起来。
很缓慢,但却坚决。
为什麽?
吉尔森忍受不了的闭上了眼睛。拳头不由自主的大力的握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为什麽要一遍一遍的站起来?输了不是更好吗?
“砰!!”
他扬起拳头狠狠的砸向了玻璃,巨大的声响震的人耳膜生疼,不仅让人怀疑用防弹玻璃做成的窗户会不会就这麽碎掉。
“砰!!”
“砰砰!!”
“吉尔森,你疯了?你干什麽!!!停下来!!”石头震惊的想要拉住他,却被他狠狠的推开。
“庸医你不要这样!阿缘会赢的。你……”石头有些无措,回头看看场内,又看看这个突然发起疯的人。
“够了……”吉尔森突然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哽咽,低沈而嘶哑。
“什麽?”
吉尔森不理会旁边担心不已的石头,死死的盯著那个一次次摔倒又爬起的人。
那个男子很消瘦,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能挥出那样有爆发力的拳头。
他满脸的青紫浮肿,完全掩盖了原来漂亮而倔强的弧度,汗水和额角流下来的血水也把那张脸糊的一片狼藉,脏乱不堪。
但是,此时此刻,吉尔森才突然觉得自己真正的认识了这个人。
陈缘,或者说是“独行者”。
“独行者!!独行者居然利用几个灵活的侧滑步躲开了卓尔的攻击……他又反击了!!”
“卓尔被击中!!”
“独行者接著一个旋踢踢中卓尔的後耳,卓尔倒地!”
“卓尔又站了起来,他朝独行者冲了过去……躲过一拳!哎!再次,独行者再次倒下了!这次他还能站起来吗?”
为什麽白飒羽会爱上他,为什麽肖恩会处心积虑的算计他,为什麽石头,自己,都无法抗拒的被他吸引?
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
是的,是那双眼睛。
黑的像夜色一样──星光热闹,天穹寂广。
那些光芒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缓缓的点亮,他注视的一切。
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刻,那些星火也不会熄灭。
“女士们先生们!!独行者又站起来了!!他又站起来了!!”解说员兴奋的大吼著,好像他自己获得了比赛的胜利一样,肆无忌惮的宣泄著自己的欣喜和感慨。
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刻。
吉尔森翻身,将自己靠在那扇透明而巨大的观赛窗上,背对那白光照射下发生的一切。
“庸医……”
“我没事。”吉尔森沙哑的出声:“石头,你放心吧!无论这场比赛怎麽样……阿缘他是不败的。”
“没有人可以打败他。”
慢慢的摸索出一根香烟,又掏出打火机来。
“哢嚓!”
“哢嚓!”
“哢嚓!”
颤抖的手却怎麽也点不好。
“该死……”吉尔森低吼一声,猛的将打火机摔了出去!!
“该死……”打火机从墙上反弹回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慢慢的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该死。”湿冷而咸涩的液体骤然滑落。
“庸医,你!!”石头失措的低声叫唤。
陈缘,抱歉。
抱歉。
☆、第三十三章
“阿缘你难道不会疼吗?为什麽你老是不在乎自己?!为什麽你能总是这麽坚强……”
小默曾经这样问我。
那时我还住在孤儿院。她的项链被人抢了,那是唯一一个跟她亲生父母有联系的线索。
我知道後立刻去帮她抢了回来。被人举著铁棍追了九条街,又被他们围在街角狠狠的胖揍了一顿。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打断肋骨,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连呼吸都能疼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其实那条项链不值什麽钱,但是在那个蚊蝇肆虐的贫民窟里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一粒米饭就能拼命的疯子。
当时的我满嘴咸腥,慢慢的把怀中的项链掏出来递给她,笑得一脸满不在乎:“你说什麽?”
“我不要!!”她猛的把项链挥开,小脸哭的鼻涕眼泪糊作一团,难看极了。
我只是咧著嘴看著她笑,并没有回答。
我不回答只是因为我怕我的答案会让她失望。
一滴汗水细细的顺著额角滑落下来,被眉毛挡开,然後顺著眉尾“啪!”的滴落在地。
汗水是浅红色的,浓淡不均……像一片凋落的花瓣,倒是漂亮。
很疼。
虽然肋骨没有断,但是全身被各种攻击击中无数次,疼痛加起来就像整个人被扔到石磨底下狠狠的碾压过一番似的。
右手早就疼的没有知觉了,无力的垂在身侧,怪异而可笑。
我摇摇晃晃的用左手支撑著自己半跪在地上,弓起腰部,腿上用力……像在提起一副骨架,每个关节又生了锈蚀的铁,全身都在稀稀落落的响。
“啪!”当又一滴汗水溅落在拳台上,我再一次站了起来。
“呵……呵……呵……”我不住的喘著气,抬起被血水和汗水模糊的眼睛看向对面的肖恩。
坚强?
不,我从来都不坚强。
我一直在害怕。
我害怕吃不到饭。害怕一辈子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贫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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