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但我姨娘是,她让我去峨眉山拜师学艺的。”
这时,早有两名仆妇迎了出来,催少年快进来,一人牵马,一人引路,李清婉被牵马的妇人抱了下来。这时,她力气恢复了一点,腿脚也不麻木了,自行跟在少年的身后。
护卫的骑兵之后,是一座巨大的銮轿,其上雕花镂金,有门有窗,简直是一间移动的小房子,由八名健壮的仆妇抬着悬停在道路中央,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虽然队伍停止了行进,但銮轿却没有被放在地面上。
李清婉既好奇于这样的排场,也对那抬轿的八名仆妇十分震惊。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抬得起这样的銮轿呀!而且一路行进还那么的神定气闲。她隐隐感觉,这轿中之人的身份,恐怕非同小可。
刚走近,一道清丽的声音便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好脏的丫头,带她下去洗一洗,再换件衣服。”这声音非常的美妙,乍一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余音绕耳之际却发现其中还夹带着一丝威严,当最后声音完全消失了,你会发现那声音中的每一个字,都直透你的心底。
两名仆妇俱躬身领命称“是”。李清婉被说得脸色通红,忙跟着其中一名仆妇下去了。察言观色,从这队伍中每个人的恭敬程度就可以看出,这说话之人,一定非常了不得,她也变得愈加小心谨慎起来。
“娘,我想再骑马玩一会?”
“还没疯够呀?外面天凉,别吹坏了肚子,快进来吧,也该吃药了!。”那声音温柔的说道,话音未落,銮轿的门开了,轿沿被放低,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将他拉了进来。关上銮轿门,整个队伍又行进了起来。
銮轿内温暖如春,香气醉人,一位倾国倾城的年轻妇人正斜倚在銮轿中央的暖塌之上,怀抱着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狐狸,这正是蜀中九霄宫的当代宫主——龙河钏。她怀中的小狐狸十分可爱,浑身散发着圆润的光泽,正慵懒的趴在她怀中小憩,偶尔被梳理一下毛发,会发出黏黏的哼哼声。
暖塌上铺着一张洁白的熊皮,十分的宽大柔软。四周藤架、瓷瓶、美人瓢等各色古物装饰品摆放得恰到好处,其下痰盂、手炉,拂尘等杂物工具也都一一归位,足下是名贵的蚕丝地毯,舒适厚实,带有明显的异域风格。门前还专门留白了一小块区域,留作鞋架之用。两边手可触及的木柜上,摆放着各色奇异的干果零食。主座身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正端坐在几案的另一侧。
温暖的銮轿内,倾国倾城的九霄宫主龙河钏执白子,对面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执黑子,两人显然正在对弈,一见少年进来,都停下了动作。
“林狮儿,怎么才出去这一会,就抹成小花猫啦!”九霄宫主美眸一转,托着下巴望着自己儿子道。她有一个习惯,每当要批评儿子时,她总会叫他的名字。
“呵呵,男孩子调皮一些是好的,不声不响不成器嘛!”中年妇人笑着维护道,“也应该多去转转,好容易出来一趟,您就随他吧!记得小时候去黔州,少主硬是指着一片坟地说,看好多小山啊!那时是几岁来着?好像刚记事没多久吧!”提起少年的陈年趣事,中年妇人有些忍俊不禁了。
“是五岁的时候。”想起儿子小时候,九霄宫主嘴角也不由掀起了一抹弧度,眼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芒。“那时早记事了,狮儿自幼聪慧,记事也比一般孩子早得多。”
“呵呵,是喔,是老身记错了。记得当时宫主好像都给少主蒙学了吧!转眼六七年过去了,小不点都变成少侠了,我看再要不了几年,都可以娶媳妇了。”说着,中年妇人又笑了起来。
见自己的陈年糗事被提及,林狮儿顿时涨红了脸,不依不饶地撒娇起来,不许两人再说了,惹得下棋的二人都大笑起来,连她身后的小侍女都捂着嘴巴,忍俊不禁。
小侍女跟林狮儿一般高,容貌十分精致,梳着可爱的少女髻,一身宽松素袍,光着脚丫子,显得十分的娇俏美丽。林狮儿一上来,就甩掉了脚上的两只靴子,小侍女忙去捡起来,放在鞋架上摆好。又躬着身子,从后面搂住他,帮他把锦袍的腰带解开,最后再接过锦袍,挂在衣架上。
刚才一番运动,林狮儿出了不少汗,一时难以忍受,就把护身的内甲也脱了下来,还是嫌热,又准备把里面的背心也脱下。这时,年轻妇人忙制止道:“不许再脱了,天冷,当心着凉。”
“不要,我热——”林狮儿极不情愿着说道,还是想将背心脱掉。
“听话,你刚运动过,一会就好了。”龙河钏哄着道,小侍女也上来制止,林狮儿只能不情愿的妥协了。衣服没有再脱,却把脚上袜子给脱了,露出光洁的脚丫子,还把脸上面具给摘了下来。
小侍女忙打出热水,追着他用热毛巾给他擦完脸,一切才算妥当。
望着儿子的小脸蛋,九霄宫主笑着对那中年妇人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看过那么多小孩,却再没见过比我狮儿更好看的了?”
“呵呵,在母亲眼中,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好的。更何况少主也继承了您的圣颜,自然是万中无一。”
“唉,不知道将来哪个女人才能配得上我儿子?我才舍不得将他交给别的女人呢?”
第十三章 九霄凌云宫 三清太虚殿(4)()
林狮儿光着脚丫子,一下跳到暖塌上,钻入了母亲的怀中。
龙河钏宠溺地抚摸着自己的儿子,捏着他的小脸蛋,亲昵道:“宝宝,让娘亲亲一下!”
“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难道你不爱娘亲了吗?”
“呵呵,少主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一旁的中年妇人笑着道。
林狮儿头枕在龙河钏腿上,抱起她怀中的小白狐,一会捏捏它嘴巴,一会揪揪它耳朵,把小东西折磨得哼哼唧唧的,直往龙河钏怀里逃。
这时,小侍女林青儿已经将一颗药丸放入滚水中化开了,正用小嘴把药吹凉。龙河钏与中年妇人又对弈起来,但落子极慢,因为她的宝贝儿子一直在旁边捣乱。一会拿起一颗白子乱放,一会又悄悄偷走一枚黑子。
终于不那么烫了,小侍女忙将药端过来喂他,林狮儿开始不想喝,但经不住林青儿的连哄带骗,最后终于把药一饮而尽了。若有人知道,少年平常服的药是由传说中九瓣净莲的莲子炼就而成,恐怕会震惊得疯掉。
“瑶池九瓣莲,莲叶何田田。相逢一滴露,星夜上玄天。”传说当年大乾太祖皇帝,为求一瓣净莲,来回辗转九次而不得,最后只能怅惘而归,并留下了这一首诗。
对天下绝大多数人来说,九瓣净莲只是传说中的存在,它的地位与神龙、麒麟等神话传说中的事物一样,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然而就是这等神物,在林狮儿手中却成了寻常之物,日日皆可服用。
龙河钏溺爱儿子,以九霄宫千年的库存这些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而且花在自己儿子身上,她一点不心疼。九瓣净莲虽珍贵,也不过自己儿子消遣的零食罢了。
对林狮儿而言,围棋实在是一件顶无聊的东西,他不会下,也看不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娘亲与萧婆婆一颗一颗地落子,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歪倒在暖塌上,怀抱着小白狐,百无聊赖地望着銮轿花顶。
“娘,豆豆是不是饿了呀?”林狮儿仰面躺着,双手托起小白狐,向母亲龙河钏问道。
“才喂过,你别总是逗它。”母亲龙河钏一边思考着棋局,一边随口回答道。
见少主懒懒的样子,小侍女林青儿上前,趴在林狮儿耳边小声道:“要不要我给你蓖蓖头呀?”
“好啊!”林狮儿放下小白狐豆豆,从暖塌上跳了下来。林青儿取过一面大铜镜和一只蒲团。铜镜上连带着支架,支起来可以坐在地面上。林狮儿对着铜镜,跪坐在蒲团上。
林青儿先将少主的额带取了下来,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林狮儿的发髻,生怕弄疼他。
木钗取下,发带解开,林狮儿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林青儿从銮轿角落的一个架子上,取过了一只藤匣,匣子里装的是木梳、发油,发卡等工具。她先用发卡将少主前额的发型固定住,然后又取出发油,将其倒在手上、涂匀,然后抹在林狮儿的头发上。这样做可以使发丝更加光滑,再梳起头来就不会那么疼了。
知道少主怕疼,林青儿还在木梳上也涂上发油,这样蓖起来会更加顺滑。
青青子衿宁不来?贪看少年妆镜台。少年拍了拍脸蛋,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林青儿梳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每一个分叉都是她不能容忍的,同时又要最大程度让少主感觉很舒服。好在林狮儿这次很听话,没有不耐烦和左顾右盼,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龙河钏本来想要一杯甘露茶,见儿子在蓖头发,就没有开口。这时,外面一位仆妇小声回禀道:“宫主,少主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已经洗漱好了,您要见她吗?”
“带她过来吧!”龙河钏想了一想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结束了这盘残局,最终她以半目险胜,中年妇人直摇头叹息,大呼不敌。
片刻,李清婉被抱进了銮轿之内。此刻她内心有些忐忑,听之前那位老者说,他们这些人似乎属于一个叫做九霄宫的门派。她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九霄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规模多大?出名吗?唯一能猜测的是,他们门派的所在地,似乎也在蜀中。但从他们的行事与排场来看,似乎并不像普通的江湖人。
宽敞的銮轿内,温度舒适得让她有些困倦,鼻尖还萦绕着淡淡不知名的香气,似花香,又似熏香,非常好闻。銮轿虽然巨大,由八名健妇抬着行进,却丝毫不觉晃动。
透过扇叶形的天窗,斑驳的光影铺洒而下,一个少年跪坐在地毯上,一头乌发披散下来。一面铜镜挡在了他身前,同时也挡住了他的容貌。一位一身白袍的绝色少女正用梳子给他蓖头发。另一边,一位倾国倾城的妇人正用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听见动静,那正在蓖头的少年也好奇地探出身来。
此时李清婉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经过简单的洗漱,她那美丽的容颜也逐渐显露出来。虽然经过两个月的辗转逃亡,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晒黑了一些,但却挡不住天生丽质。
虽然父亲常教导她,不可以貌取人,但哪个女孩子家不爱美,又有谁会不在意自己容貌呢?相府的丫鬟婆子们经常在她面前恭维她长得好,她虽然不太在意她们的看法,却也知道这是事实,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自傲与小得意,这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
但直到进入銮轿,见到九霄宫主与那个少年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简直是蝉不知雪,井底之蛙,甚至连那个丫鬟模样的女孩都是人间绝色,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一等锦绣人物,她曾经的那一丝小小自信,已完全被摧毁了。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就这样直面他们,她甚至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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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九霄凌云宫 三清太虚殿(5)()
“娘,这就是我救下的那位姐姐!”林狮儿有些邀功似的对龙河钏说道。
李清婉的鞋子早已被磨损得露出了脚趾头,上面还沾满了泥巴,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就被一旁守候的仆妇给脱下来扔掉了,之后洗漱完毕、换完衣服,她就被直接抱进了銮轿内。
此刻她正光着脚,站在门前的留白区域,那里没有铺地毯,足下是坚硬的实木,却很温暖舒服。见到林狮儿,她忙屈膝跪了下来,由衷地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用跪,起来吧!”龙河钏让她站起身来,这时林青儿从暖塌旁扯出一个蒲垫,给她递了过去,李清婉接过就跪坐在蒲垫之上。
见少主还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这个女孩,林青儿用力地将他按坐下来,继续给他蓖头。
这时,九霄宫主身旁的中年妇人忽然从袖拢中取出了一张纸,打开来一看,竟然是李清婉的通缉告示,上面端端正正地画着一幅跟女孩有几分形似的肖像,上面还有一行小字:今有前宰相、罪逆李颐浩之女李清婉,年约十四,畏罪潜逃,特此通缉。
看了一眼这幅画像,又瞄了一眼李清婉,中年妇人开口道:“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一个宰相的女儿,你叫李清婉是吧?李颐浩是你爹?”
“正是。”李清婉回答道。
妇人回头对龙河钏笑道:“呵呵,宫主,想不到这还是故人之后。”
“噢,你和这个李颐浩相熟?”
“二十年前曾有过数面之缘,当时我还暗暗给他相过面。李颐浩此人气量甚大,颇有才华,更难得的是深得当时大乾哲宗皇帝的赏识,所以我猜他之后二十年必定会官运亨通,后来他果然位极人臣,坐到了宰相之位。但此人也有明显的缺点,性格倨傲,刚愎自用,认准的事必会一意孤行,一路走到底,所以我又断言,他必定活不过二十年。果然,今岁刚好是我给他相面的第二十个年头,他也果然死了。”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等际缘,有趣。”龙河钏捂着手中的小铜炉,笑了一笑说道。
“萧婆婆,你还会相面,那给我也看看。”
“哈哈,婆婆我肉眼凡胎,只能看看凡夫俗子,少主你是人中龙凤,神仙般的人物,岂是我这样的人能看的。”
在这位萧婆婆说话之时,李清婉注意到她的眼睛竟然是碧绿色的,带着明显的异域色彩。她以前听父亲说过,在大乾北面、西面还有很多强大的国家,那里的人相貌与中原人有很大不同,有的金发碧眼,有的棕毛白肤,据说甚至还有黑皮肤的人。难道这位婆婆就是从那些地方来的,并非中原人,但看她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特征倒跟中原人没什么区别。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婆婆竟然还是父亲的故人,二十年前曾给他相过面。但她的话却让李清婉听得很不舒服,父亲为官清廉,一心造福于民,乃是一代贤相,深得百姓爱戴,但从这妇人的语气中,她却听不出丝毫尊重的意味。而且还说父亲是凡夫俗子,二十年前就断定他会死,这些话在李清婉听来非常的刺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沉默。
“玄乎缥缈的东西,听听就好了。尚不知生,何来谈死呢?宝宝记住,天命攸归,我主沉浮。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当你足够强大之时,你就是命运。”任何时候,龙河钏都不忘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总是见缝插针的找准时机,孜孜不倦地教育他,这样旁敲侧击的方式是她最擅长的,每当此时,她身上总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林狮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见儿子如此乖巧伶俐,九霄宫主心中老大宽慰。
“宫主说的是,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骗人的。当时我是看那哲宗皇帝还剩下不足二十年的寿命,才有此言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变了,宰相估计也要跟着遭殃,果不其然被我蒙对了。”
龙河钏没有说话,这里面的内幕,她可比这妇人知道多得多,甚至很多东西就是她主导的。
“听说你要去峨眉山?”九霄宫主问李清婉道。
“是。家里遭难时,是一位姨娘将我救出来的,她是峨眉派的人,让我去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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