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天涯- 第13部分

　　　　龙河钏笑了笑，翘起一双美丽的大长腿，单手将茶接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细细抿了一口。

　　　　“一别许久，味道却不减当年，你手艺又精进了！”龙河钏赞扬道。

　　　　“夫人谬赞了，贫尼今年已一百有八，一个轮回却为夫人沏了两次茶，已是三生有幸了。只是不知下次还能否有机会接夫人您的銮驾。”

　　　　龙河钏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小尼姑跑了进来，在慧贤耳边耳语了几句。虽然声音很小，但龙河钏何等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有香客想进庵拜佛了。

　　　　慧贤师太丝毫不避讳龙河钏，当下叱道：“糊涂东西，这等小事也跑来问我，告诉那些香客，就说这两日庵里有贵客盈门，不接受香火，让他们改日再来。”

　　　　小尼姑领命去了。

　　　　龙河钏也对素女吩咐一句：“今日疲乏，闭门谢客。”素女领意，出了佛堂。

　　　　老尼姑又为龙河钏添了一杯茶，这次九霄宫主只喝了半口，便递给了身旁的青鸾，青鸾接过，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龙河钏问她道。

　　　　“好喝。”青鸾用锦帕擦了擦嘴，笑着说道。

　　　　“你这样牛饮能品出什么滋味，倒辜负了师太的好茶。”

　　　　“哪里？能待在夫人身边的，皆是人中龙凤。天上的清泉甘露接待尚且轻贱了，更何况一杯浊饮乎？”慧贤师太笑道。

　　　　二人正说笑着，不多时，有人来禀报午膳准备好了。

　　　　龙河钏便移驾去用膳，这时林狮儿也被接了回来。他也确实是饿了，还未及上菜，就用白水泡饭先吃了半碗。

　　　　“是贫尼招待不周，倒让小少爷饿成这样。”慧贤师太心疼道。

　　　　龙河钏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早膳也没用，确实饿了。出门在外就是这样，看你以后还挑食？”

　　　　“哪有？”林狮儿扒着饭，十分不满意母亲在别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疤。

　　　　“贫尼这里都是素斋，真是亏待小少爷了。”

　　　　“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些，他能每天像这样多吃两碗饭倒省心了。”

　　　　虽说是素斋，但菜肴的各色花式还是费了十分心思的，红烧蒟蒻、酸辣黄瓜、翡翠白菜，无一不是品貌俱佳，色香味俱全。这让饿了许久的林狮儿食指大动，吃起来也是格外的香。

　　　　见儿子吃得如此开心，龙河钏也很满意。她见慧贤师太这么大年纪忙前忙后了这么久，便让丫头盛来饭，让她落座一起吃一些。刚巧萧赛赛也在，便让她与青鸾上桌相陪。慧贤告了罪，落座了。青鸾与萧赛赛二人净了手也分别落座。

　　　　龙河钏与林狮儿用的是专门备下的嶂州紫米饭，是慧贤师太花了高价专门请人从嶂州购进，就预备着两天的用度，且拢共只有一斗。

　　　　嶂州紫米珍贵无比，进贡大乾皇室一年最多也就三五斗，一般人想买，花钱也未必买得到。因此这米饭只供九霄宫主与少主二人之用。其他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用的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萧赛赛脾胃不太好，不要米饭，要了一碗稠粥，粥有百合莲子羹、杞子桂花粥和八宝粥。还有用冬笋、白菜和豆腐一起煲的白菜汤，味道也着实不错，林狮儿很爱喝，林青儿在旁伺候他喝了两碗。

　　　　更难的是，慧贤还专门嘱人为林狮儿煮了鸡蛋。出家人有五大荤，五小荤，不仅鸡鱼肉蛋沾不得，某些日子甚至连葱姜蒜都要忌口。但眼前的贵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皇帝来了她都可以不假辞色，但对林狮儿却不敢不周，因为他可是九霄宫主的儿子。

　　　　林狮儿本不爱吃鸡蛋，但林青儿已经给拨开了，他就把蛋白吃了，蛋黄则送到了母亲口中。

　　　　“你可真孝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就想到你娘我了。”

　　　　“哪有，娘，这是我专门省给你的。”林狮儿跳脚道。

　　　　用完膳，净完口，又酽酽地喝了一碗茶，林狮儿眼垂耷拉下来，窝在龙河钏怀中，有些困倦了。

　　　　“宝贝，别睡，刚吃完饭，出去逛逛。”龙河钏怕他存食，让青鸾带着出去走走。

　　　　这时，素女走了进来，来到龙河钏身边耳语了几句。九霄宫主听后点了点头，向萧赛赛道：“这事你跟萧护法说，让她去处理吧！”

　　　　萧赛赛闻言，忙放下手中的茶，听完素女在耳畔的汇报之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向龙河钏告了声罪，便同素女一起下去了。

　　　　九霄宫主今日闭门谢客，可是一个好机会，若错过了等她忙起来，可能就没空搭理自己了。

　　　　想到这儿，慧贤师太振作精神，向林狮儿笑道：“呵呵，我这庵中一景，想必小公子还没见过吧！”

　　　　林狮儿撩起困倦的眼睛，淡淡问道：“什么景我没见过？”

　　　　“肉身菩萨。”

　　　　相较于江陵州的比丘尼圣地——九华山净莲禅寺，这武当山的拢月庵道场显得稍小一点，名声不显，弟子不多，香火也不繁盛，但此处却供奉着整个雍州唯一的一座肉身女菩萨，当代主持慧贤师太的太师傅——红叶禅师。

　　　　红叶禅师西行于大乾王朝开国元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至今肉身不腐，供奉于拢月庵的秘密佛堂之中，不对普通香客开放。

　　　　在中原，德高望重的圣僧有坐缸之仪式，能坐缸的都是圣人，坐缸时间越短，说明功德越深。

　　　　传闻普通圣僧坐缸要三年六个月，而红叶禅师坐缸却只用了两年六个月，可见其功德无量，佛法精深。

　　　　果然，林狮儿顿时便被慧贤师太勾起了好奇心，忙问道：“什么是肉身菩萨？”

　　　　“呵呵，小公子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一元化清气　三花聚顶丹（）　
武当山金皇顶太虚圣殿之内，当代武当掌教清玄道人正与做客而来的少林方丈枯荣大师对弈。

　　　　四方棋盘之上，大师执白子，道长落黑棋，二人谈笑品茗，落子如飞。

　　　　半晌，清玄道人忽地抚掌大笑而起，声入洪钟，为枯荣大师道：“经年不见，想不到你这大和尚的棋艺又精进了，贫道不及也。不过酣战如此，着实痛快啊！”

　　　　“哈哈，阿弥陀佛，方外之人，何以言败？这一局贫僧错将错出，也是赢得侥幸罢了。”

　　　　“侥幸也是赢，可见气运在你而不在我呀！”清玄道长摇了摇头道，“虽说是方外之人，但贫道近些年来俗务缠身，一刻也不得清净，若每日能与大师对弈一局，当可了去诸多烦恼啊！诗到重吟始见功，棋逢对手难藏行，不外乎如此。”

　　　　“呵呵，身在其位，甘当其是，你们二人其实是一样的。”枯荣大师捋着胡子笑道。

　　　　不多时，一位小道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向清玄道长与枯荣大师各作了一个揖，恭声道：“禀告掌门师祖，拢月庵传出话来，说今日闭门休息一日，不会外客。”

　　　　“你玉坤师父回来了吗？”

　　　　“回来了，怕打扰师祖与大师对弈，正在外面恭候呢？”

　　　　“让他下去休息吧！”

　　　　“是。”

　　　　待小道士退下，清玄道长对枯荣大师道：“后天便是腊月二十三了，礼物你可都准备好了吗？”

　　　　“早已齐备了。她难得出山一趟，有些事情也该商量商量了，刚好林谷主也在。”

　　　　“正是啊！”清玄道人仰着头叹息一声。

　　　　紫竹峰拢月庵

　　　　妙玉带着林狮儿等人去参观后山佛塔之中的红叶禅师的肉身佛像。另一边，老尼姑慧贤则小心翼翼地陪着龙河钏说着话。

　　　　“我这儿拢月庵立于道教门庭，实在是处境艰难，自古佛道不两立，周边都是三清或者真武大帝的信徒，平常上来焚香拜佛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好在祖师留下了几亩薄田，才不至于断绝了香火。”慧贤师太没话找话地说道。

　　　　“没人来才好，落得清净。”龙河钏抿了一口茶，闲聊道，“我虽然不信这个，但也知佛道不分家。想那两百年前云台山的宣提老祖，自创佛道双修，万法归一神功，横扫当时武林，至今静佛禅寺仍雄霸黔中，经久不衰，这都是托了他的福荫。可见佛道是可以同源同流的。况且那清玄也不是小气之人，不然这武当山下，岂能容得下你。”

　　　　“夫人说的是，可惜那宣提老祖最终还是陨落了。”见时机差不多了，慧贤师太面露不情之色，忽然对龙河钏道：“夫人，贫尼有些话想单独对您说，您看——”

　　　　”可以。”龙河钏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仆妇尽数退了出去，只剩下青鸾还立在九霄宫主身边。

　　　　待最后的丫鬟将门带上之后，慧贤师太忽然起身，跪在了龙河钏身边，哭求道：“求夫人救我一命。”

　　　　“你我是旧识，有什么话，只管说吧！”见慧贤如此举动，未开口，龙河钏便已猜出了**分。

　　　　“老尼我寿元将近，再求夫人一颗仙丹，为我续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一百零八了吧。十年前，你说自己寿元将近，此生已无可恋。我派人送了一颗延寿丹给你，如今十年之期已过，延寿的期限也到了，你怎么反而贪生怕死起来了？”

　　　　“若当年一死了之，也就罢了。但过了这多出来的十年岁月，老尼我竟然贪恋起红尘俗世来了，舍不得这庵里的花花草草，人人事事，一想到以后再看不到庵里的孩子们，再看不到太师祖的坐像，再看不到每日的日出日落，老尼我这心就堵得不能自已。”慧贤师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老尼知道，上次的赏赐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夫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老尼我百死也不能报之万一。如今实在没办法了，还得厚着脸皮来求您，若能够再次延寿，老尼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夫人成全。”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龙河钏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死生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你是修佛的，这一点应该比我更清楚。”

　　　　“夫人，您最不信的就是天数了，老尼我虽然修佛，但也知道人定胜天，求夫人成全。”老尼姑磕头如捣蒜。

　　　　“上次给你服用的是我宫中秘宝丹药——一元化清丹，寻常人可延十年寿命，但这已是极限了，且普通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

　　　　听龙河钏如此一说，慧贤师太顿时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三瓣净莲你听说过吧！服用由它炼制而成的三花聚顶丹，可再延你十年阳寿。”

　　　　慧贤师太眼中迸出希望的光芒，再次叩首道：“求夫人成全，老尼我真的不想那么早就去见佛祖。”

　　　　一旁的青鸾抿嘴笑了笑，这老尼姑已经一百多岁了，还嫌死得早，本来早就该去见佛祖了。

　　　　“我虽然是九霄宫主，但三瓣净莲太过珍贵，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需要召开十方元老大会，由宫中元老们共同商议之后，方可定夺。”

　　　　“禀宫主。”这时，一旁的青鸾忽然插嘴道：“今年的三花聚顶丹已用完了，再要炼制的话，需等明年的五月份。”

　　　　这三花聚顶丹已经成了慧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为了活命，她怎么也要抓住。当下一路爬到龙河钏跟我，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

　　　　三花聚顶丹确实太过珍贵，江湖中能够延寿的丹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今能够真正拿出来的，恐怕也只有江湖中的三大巨擘，以及像九霄宫这样绝无仅有的隐世门派了。

　　　　让她拿出来给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尼姑，确实有些不划算。这样的丹药一拿出去，保证会令绝大多数江湖人为之疯狂，愿意为它做任何事。这三花聚顶丹可不仅仅只是延寿那么简单。

　　　　龙河钏与这老尼姑是旧识，当年她曾帮过她大忙，况且这三花聚顶丹虽珍贵，但那是对外人而言的，林狮儿平常服的丹药，就不知比这三花聚顶丹珍贵多少倍，分一颗给她也未尝不可。

　　　　九霄宫主是讲情分的，有些东西，她想给才会给，不然就是这老尼姑在这哭哭啼啼跪一百年，她也绝对会无动于衷的。

第二十五章　九霄圣魔女　金盏竹叶香（）　
“这样吧，明年五月丹药开炉之时，我让丹部预留一颗给你。”龙河钏思考了一下说道。

　　　　慧贤师太顿时大喜，磕头如捣蒜，直言龙河钏就是九天诸佛，就是佛祖。

　　　　“行了，起来吧！”九霄宫主素手轻轻一抬，老尼姑稳稳当当地坐回了座位上。

　　　　“旧情归旧情，丹药也不能白给你，江湖人按江湖规矩办，你应该懂得吧！”

　　　　“自然自然，老尼懂规矩，要我的命都行。”

　　　　“你一会跟青鸾去取丹药与对牌，以后十年，你就是我九霄宫的外门执事，你这拢月庵也是我九霄宫的产业了，你死之后也是一样。”龙河钏淡淡地说道。

　　　　慧贤师太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她一会要去领的丹药，可不是救她命的灵药，而是要她命的毒药。

　　　　江湖规矩，她既然投身九霄宫，以后就要受制于人了。既然都成了自己人，丹药自然就可以分你一颗。

　　　　其实对寿元将近的慧贤师太来说，龙河钏的任何条件，她都会立刻答应的。更何况，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条件，完全是龙河钏的施舍。见识过九霄宫的冰山一角，她最能明白这个门派的恐怖之处。

　　　　“虽然丹药可以给你，但能不能挺到那时候，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老尼明白。”感受着体内的生机，慧贤师太有把握能再撑一年，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等到那三花聚顶丹下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笼罩在身上的梦魇终于除去了，慧贤师太一颗心落了下来。除非经历过生老病死，否则没人能体会这骤然多出的十年寿命意味着什么？简直就像重生一样。

　　　　同时她心里对龙河钏的感激之情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江湖是残酷的、冷血的、势利的，她相信天下除了这个女人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接受别人不付出任何的代价，就取得如此珍贵的丹药。

　　　　甚至如果她自己是九霄宫主的话，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将这样珍贵的丹药浪费在一个功力尽失，毫无用处的老尼姑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九霄宫主就是这么做了，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会这么做，这一点慧贤老尼知道，所以她才会开这个口。

　　　　平复了半晌激动的心情，慧贤师太拭干眼角泪水，犹豫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河钏笑了笑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索性一块说出来吧！”

　　　　“是。河东晋阳五柳山庄的杜庄主准备金盆洗手了，但又怕江湖中仇家过多，退隐之后会不得善终。也不知他哪里得到的门道，竟然求到我这儿来了，想求老尼我给他弄个一官半职在身上，保自己全家无虞。”

　　　　这时，青鸾适时地在自己主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杜少白号称神拳无敌，其实武功稀松平常得紧。五柳山庄不过仗着祖上的余荫才传承至今。现任庄主为人暴戾贪婪，得罪了不少人。”

　　　　龙河钏用杯盖拨动着茶水，听着青鸾的汇报，半晌点了点头，对慧贤师太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十万两。”慧贤师太从袖拢中取出了一张泛着金光的银票。

　　　　“退回去，告诉他，钱可以买来官身，但官身保不了他的命。也就是钱保不了他的命，让他自求多福吧！”

　　　　“是。”慧贤师太不敢多说什么，到了她这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