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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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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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谁知杜娇容张罗了几天精神便不济了起来,头疼,自己在里屋躺着不出来,叫铃儿出来跟余天齐告罪一声,只说不能怠慢了老爷,请老爷且去别处歇息一日,当时已近掌灯时分,可铃儿却也丝毫没有留大老爷饭的意思。

余天齐知道杜娇容心里不悦,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气她,想着万一她要逼着他惩治淑娴,他倒当真无话可说,便也只推作不知,坐着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走了,临出门前还朝着里头拔高了声音嘱咐铃儿要好生伺候夫人,不许叫夫人累着气着,杜娇容在里间抵着门板站着,听了这话越发咬着帕子落泪不止,愣愣地呆立了半日越发气恼,扬手将案上的一只蓝田玉雕刻纸镇甩在地上,立时粉碎。

且说余天齐夜里歇在了红玉屋里,红玉难得落上这么个好日子,自然伺候得特别殷勤小心,余天齐也许久不曾到她屋里了,更兼她曲意承欢只拣好听的哄他,心里倒也喜欢,见她生产以后体态比原先少女的纤秀更添了几分丰腴袅娜,也不免动了心。

二人喝了点小酒又说笑了一阵便一起歇下,正得意间却听见外头一阵拍门的声音,有小丫头进来回道:“碧莹姐姐来寻老爷,说是前头的老张有事求见。”

那老张正是余天齐所托之人,听着这话他忙翻身下床,红玉自然不情愿,嘟着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余天齐见她一张白嫩的脸蛋上添上了因情YU未尽而晕起的一片潮红,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捏了把她的下巴打趣道:“你这个呆子,如今你们夫人怀了身子,另一个又病得那样,我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儿?”

一句话说得红玉羞红了脸放开了他,他这里乐呵呵地出了房门,转身跟着碧莹到了自己房里,却见老张已经等在里面。

“怎么说?”

不等老张给他请安,他已经急匆匆地问了出来,碧莹给他看了座,他也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坐下,一双眼睛只落在老张的脸上。

“回大老爷,小的跑遍了钱塘大大小小十几家医馆药铺,拿着方子逐一去问了,都说是给妇人补气血的,要说求子是神乎了些,但气血强健的妇人容易怀上也是有的。”

一番话说得余天齐半晌不说话,老张战战兢兢地在底下站着,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好好地送出个方子叫他去查验是不是真的求子偏方,莫非老爷还想求子?里头那一位不是怀上了吗?真真叫人难以琢磨,如今这药方子要是不灵,不知会不会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过了老半天,余天齐方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问道:“也就是说那方子给人吃了是无害的?”

老张听了这话一愣,忙回到:“那是自然,是个养身的方子,只是效应想必慢些,所谓调理调理,总也要慢慢来不是,所以……”

“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打发走了老张,余天齐仍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怔,连手里的茶凉了都不知觉,还是碧莹上来给他披了件褂子,一面问道:“老爷可还是去红玉姨娘屋里?淑姨娘屋里方才打发人来问老爷,奴婢自作主张说老爷今日累了,明日闲了再过去探望姨娘。”

谁知余天齐把眼睛一瞪恨道:“探什么探?她要是就死了,我马上去看她!”

说完便气鼓鼓地去了红玉屋里,红玉自小心伺候不提,淑娴那里打发出来的小丫头隔着墙伸长了脖子站了半夜,也没等到见上余天齐一面,但叫她就那么回去她又不敢,生怕被淑娴责罚,直到眼睁睁看着红玉屋里的灯又一次熄灭了,这才提心吊胆地回去回话,淑娴果然勃然大怒,随手那起一只茶盅子就照着她扔过去,还好她机灵躲开了,可到底起了不小的动静,老太太那里又派了人过来问,虽然秀杏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知为什么袁妈妈竟派了好几个四十几岁的妈妈带着铺盖过来,只说淑姨娘病得蹊跷,家里宅子大花园大,难说不是冲撞了什么,找几个妈妈过来陪着,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42

因她们进去得晚淑娴已经在里头歇下,秀杏便没敢进去说,谁知一清早起来便见识到了厉害,淑娴因心里有了计较,下定决心要养好身体和杜娇容斗上个三百回合,因此虽然知道昨晚余天齐去了红玉那里,也没有过多纠缠,反而好好睡了一觉,早晨又强打精神整整齐齐穿戴了准备到老太太屋里去请安,谁知竟见院子门口坐着三位妈妈,正翘着二郎腿一面嗑瓜子一面说笑,仔细一看打头的是老太太那边的刘妈妈。

秀杏正愁要怎么把老太太忽然派了几个妈妈过来的事跟淑娴说,见已经遇上了,便干脆假作不知,淑娴就算有火也不会对着她撒了。

“刘妈妈向来忙得很,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大清早的就得了闲?”

淑娴本不欲与她废话,但她就搬着张椅子堵在她门口坐着,进出都不要打她眼前过,哪里还能装没看见,只得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刘妈妈见了她也挺客气,站起身来道:“姨娘早。姨娘不知道,这会儿奴婢就是在办差事呢。姨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自然是去老太太屋里请安。”

“姨娘有心了,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病着,且免去这些虚礼只在家里好生养着罢,莫说她那里,就是大夫人那里也不用去,要什么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自然给姨娘办得妥妥贴贴。昨晚我同几位老姐妹就得了吩咐搬了过来,因天晚了不敢打搅姨娘,正好这会子撞见了,且回姨娘一声,以后就请姨娘多多担待了。”

一番话说得极客气,却把淑娴气了个倒仰,这是什么意思,竟就这么不许她出门了?想必是昨天念锦那丫头又到老太婆那里说了她的坏话,臭丫头,才说了她几句就这么着起来了,果然跟她亲娘一样,都是坏胚!

当即挤出个笑容应对道:“老太太怜惜我们小辈,是她老人家慈蔼,我哪里就真的敢在家里躺着不动了,那成了什么样子?妈妈快莫与我说笑,看着日头都要出来了,只怕再不去就迟了呢。”

说着还故作不明白地朝前走,却见刘妈妈纹丝不动地站着不说,另外两个看着眼生的婆子更加毫无顾忌地伸开双臂往路上一栏,三个人竟将一个小小的院门给堵了起来。

“要我说姨娘竟是莫再要强的好,老太太的吩咐,在这个家里从上至下是无人敢不听从的,今日我也少不得要来讨姨娘的嫌,只能对姨娘您说一句,前头实在没有您老人家走的路,还是往回吧。”

刘妈妈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那两个婆子便上来一左一右架起了淑娴的胳膊,秀杏待要阻拦,却被刘妈妈一把拉住:“姑娘快到袁妈妈那里走一趟吧,立等着你说话呢,姨娘这里有我们几个你还不放心?你别看我现在老了不成个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和姑娘你一样生得平头正脸的,常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

秀杏听了这话也不敢再跟着她们,只得缩了缩手朝一边站着,把路让出来给她们先走,淑娴被她们架着哪里还能动弹,只有一双眼睛冒火似的追着秀杏,秀杏却一直低着头不看她,等她们走过去了,便朝着老太太那边拔腿就跑。

谁知秀杏这么一去,屋里另外两个常在跟前伺候的小丫鬟也不见了踪影,淑娴要喝口水扯着嗓子叫上老半天也没人应她,要么就是刘妈妈和另外几个婆子的死人脸,面上是带着笑的,耳朵却好像都是不好使的,叫她往西她偏往东,叫她泡壶热茶,她就弄盆洗脸水来,还是凉的。

忍耐着好容易熬到太阳下山,仍不见秀杏回来,淑娴隐隐觉着不对,忙把刘妈妈一个人叫进房里细问,满脸堆笑着巴结她不说,又悄悄拿出一些体己,沉沉地包了一个小荷包塞给她,那刘妈妈也不是省油的灯,东西招收不误,嘴上却没有半点松动。

“回姨娘的话,因家里各房各屋丫鬟婆子的使用都是有定例的,如今姨娘病中,身边的几位姑娘又都极年轻,老太太怕她们不知事,伺候起来不知道轻重,便叫我们过来换了她们去,那两位小姑娘不知道派去了哪里,秀杏姑娘听说是给了二夫人,因前些日子二夫人屋里的翠平姑娘家里老子中了风要死了,来求二夫人放她出去一家子骨肉团圆几日,二夫人便应了,如今屋里正短一个人呢。”

听完刘妈妈一番漫不经心地解说,淑娴已经整个人呆了,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狠,连一句话也不许她申辩,就先下手了。

不许她出门,抽走了她身边的人,接下来还有什么,莫非?

当下心头一跳,忙拉着刘妈妈的胳膊急道:“秀杏便是服侍得再好,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要说办事哪里能有刘妈妈和几位妈妈老道,老太太的安排很好。只是不知道睿儿和依绫现在何处?大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了,只怕自己那边尚且料理不来,又如何照顾两个小的?”

刘妈妈不着痕迹地撇开她的手笑道:“姨娘放心,二姑娘如今也大了,又有大姑娘和三姑娘一处做伴,几位夫人也都极疼她,天天在一处呢。大少爷正是好生读书的时候,白天都在学里,晚上还要夜读,老太太也嘱咐过大夫人好几次要好生照看,大夫人自然是不会怠慢的。少爷小姐们每日侍奉老太太和大夫人已经够生受了,只怕不得闲过来,您老人家也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好生保养自己要紧。要没什么吩咐奴婢就下去了,后院里还有两桶脏衣服要洗呢。”

不待淑娴说话,刘妈妈便寻了个藉口逃了出去,老太太早就有了意思在那里,不必与她撕破脸,只和她磨着不叫她安生便成。

且说淑娴被关了几日,起先还心浮气燥动不动就指桑骂槐地置气,可约莫过了个五六天,她也似乎相通了,便不再胡闹,当真如刘妈妈所说的好生保养起身体来,一日三顿的药按时按点的喝着不说,三餐不论再怎么菜色简单口味平常,她也能每顿吃完满满一碗饭,午后还要歇上个一个时辰的午觉,弄得刘妈妈和几个婆子私下议论,到底人还是怕死,如今都到了这么个没人搭理的份上了,还能想着保养身子呢。

这期间余天齐一次也没来过,倒是杜娇容来了一次,却是一帮子婆子丫头跟着,只在前头略坐了坐就走,话也没说两句,想必不过是做做样子。红玉倒来过好几次,春风得意的样子,说话里都透着神气,老爷如今常到她屋里去了,要不是知道老太太不喜她们进出淑娴这里,她恨不得一日来个三四趟好好跟她聊聊。谁知淑娴竟不理论不气恼,不论是谁来看她,总是心平气和地笑脸相迎,无人来时她便或躺着养神,或在院子里随意走走逗弄雀鸟,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当真可怜她,一个月多下来,她的身体竟又渐渐硬朗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念锦出阁的日子,方余两家自然是吹吹打打大操大办不说,君家也早早地派了四个有体面有年纪的妈妈过来,杜娇容如今有了身子正是精神不济的时候,家里事情又多且杂,如今得了这四位妈妈的帮衬,自觉轻松了不少,也多出些时间来一是到老太太屋里陪陪,再则便是和念锦一处坐着说说体己的话。

“如今眼看着那一位是大势已去了,偏生你也要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夫人这话说得未免轻巧,要我是你,趁早打消了这可以歇口气的念头。那一位是个什么人?她要这么容易就消停了,也撑不到能进余家的门。我们且看吧,只是最近爹爹倒是十天里有九天都歇在红玉那里,夫人这是做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就是不想看他那副酸样,横竖有人哄着他,我又何必去做那些讨好求人的下作事情。”

杜娇容一句话说完已经红了眼圈,念锦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方幽幽叹了口气。

“若说是耍耍花枪倒也没什么,我看我们老爷还最吃这一套,但若你心里当真存了这样的心思,我只问你,这位出世的孩儿,你就打算不管不顾了?”

孩子……

一句话说得杜娇容醒了过来,要以她的脾气真不想再理会余天齐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冤家,可如今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个孩子,念锦是原配君夫人生的,没了亲娘的庇护尚且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处处谨慎小心,她不过是个填房,比原配又差了一层,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她可怜的孩儿岂不是也会被人欺负?

当下无可奈何地苦笑,攥着念锦的手道:“也只有你可以跟我说说贴心话,是我糊涂,再不敢了。”

这日夜里余天齐照旧到杜娇容屋里吃饭,饭后原想坐坐就走,毕竟他是个被人捧惯了的人,杜娇容跟他冷战了这大半个月,每天都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又怎么肯在这里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想着红玉那里一盆火似的守着,相比之下越发觉得杜娇容不近人情了。

谁知他才想抬起屁股,却见余睿奔了进来,说昨晚的功课夫人也说不明白,要向爹爹请教,他一见儿子肯用功心里自然高兴,不知不觉便与他讲了许多,又有依绫坐在一边凑趣,时不时也插上两句,三人说着说着便已经过了二更,两个孩子打着哈欠被妈妈们送了出去,余天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要想再站起来说走好像又不大说得出口,可要他主动开口留下,万一杜娇容不理他,岂不自讨没趣?

杜娇容坐在罗汉床上不紧不慢地做着针线,走将他的神态一一看在眼里,心里暗恨他左右摇摆无情无义,可一想起腹中的孩子,又难免心软,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便朝着窗外喊了一声:“碧莹,老爷的茶凉了,还不给添上。”

碧莹闻言忙走了进来,余天齐是个惯常在温柔乡里做文章的人,听了这话自然明白,忙悄悄挥手叫她速速出去,一面自己腆着脸也脱了鞋袜挤到杜娇容身边。

“都是小人的错,叫夫人着恼受委屈了。夫人要打要骂都随意,只别不理小人。你看你要是再不理我,可都便宜了红玉噢!”

说着就搂着杜娇容不肯放,杜娇容原就存了与他和好的心思,如今听他提红玉不免又来了气,但想着两个人才缓和了些,淑娴那里还没有死透,要现在强挣着心力去收拾红玉,未免力不从心,不如先稳住男人的心思,等孩子生下来,自然有更多的理由把他绊在自己身边。

更何况且不说这一个,光是余睿和依绫,就能帮自己不少,这还要谢谢淑娴,给她养了一对好儿女。

这些日子以来两个孩子见不到淑娴,依绫竟一句话不问,想必是听到了些风声,也没脸问她这个姨娘,余睿倒问过几次,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她用别的好玩的一哄就过去了,时间一长也就丢到了脑后不管了。

念锦出嫁那天整个钱塘都热闹极了,方家自己摆的宴席不说,钱塘所有有大场院的人家几乎都腾出地方来给他家摆酒,连续摆了三天流水席,邀请所有钱塘百姓和路过的人吃酒听戏一同沾沾喜气,淑娴满心以为这么个好日子老太太就是为了余家的脸面也会放她出去见见人,到时候她再求求余天齐,肯定不会再被关回去,谁知眼巴巴从早晨等到中午,外头鼓乐震天响了半条街,她这里却照旧鸦雀不闻,连几个妈妈都不见人影,午饭是个没见过的小丫头送来的,只比平时的一荤一素多了一杯白酒而已

43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大喜当日的方府热闹非凡,前面不仅聚集了钱塘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里头的雅室里更坐着好几位从京里请来的贵客。外头全由方家二老爷三老爷两位并方晏阳张罗,方家大老爷只出来露了几次面,便带着大太太和方晏南到里头招待贵客。

深宅内院的洞房中喜幔轻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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