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扬不会告诉我,他虽然什麽都顺著我,但是他少数的坚持,那就是绝对,所以,杨其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可是走进厕所的时候,我犹豫了,因为我听见了杨其颤抖的啜泣。
男人的哭,绝大多数时候比女人的哭更令人震撼,而现在哭泣的人,是那个一直积极向上,一向热情亢奋的杨其。
我站在厕所的隔间门外,我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我究竟做了什麽?竟然把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我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干脆地与他断绝来往,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对他最好的决定。
可是,我自己也要被逼疯了,每天就像是实验室里的老鼠,被周围的人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探究著,但是我……明明什麽都没有做。
这一个月,我只是自己在家疗伤,治愈我心中的伤痕,为什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对别人的伤害?
如果伤害,我唯一伤害到的人也只有薛扬,因为我理不清头绪,所以我们相互折磨,在心里不断地承受著煎熬。
但是其他人呢?
我碍著谁了?我伤到谁了?
如果有,不能告诉我吗?
告诉我,我会道歉,我会补偿,可是谁都不说又是怎麽一回事?
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被你们一群人当戏猴一样观摩,而我和我在乎的人受著折磨,这究竟算是怎麽一回事?
我调整了心情,尽量心平气和,然後敲了敲门:“杨其……”
“不要管我!”隔间里突然传出杨其的大吼,我愣住了,里面的啜泣声闷闷的,却越来越剧烈。
我没再说一句话,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真正觉得委屈,真正想要哭泣的人,是我好不好?是我!
我究竟得罪了谁?招惹了谁?为什麽我身边的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薛扬是这样,杨其也是这样,我曾以为绝对不会发生的,统统都发生了,以歇斯底里的状态,扰乱了我的生活,扰乱了我的神志。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全都乱了,全都疯了吗?
我到底做了什麽?
如果我说我们没有明天(22)
过了很久,杨其才隔间里出来,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的我时又吓了一跳,却没有之前那样激烈。
他的眼睛完全哭肿了,带著些歉意和不好意思,微微地闪避著我的注视。
“你在还没走啊。”他小声地说。
“啊。”我点头,看著他走到洗漱池洗脸,哗哗的流水像是带去了浮躁,心突然平静了许多。
“走吧。”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过头对我说,然後打开门离开。
总算又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为我留了门,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现在的自己,连这种微乎其微的小事都会觉得感动,可是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被隔绝在人群之外的滋味。
我喜欢独处,和被人群拒绝,这完全是两回事,我受不了那样不动声色的冷淡。
我也是个人,我不可能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需要爱人,亲人,朋友或者点头之交,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对我而言意义不同的人们,可是无论是哪一种,我都需要,我不想被隔绝。
孤立无援的感受很令人难过,偌大的世界上,却只能和一个人相依为命,那究竟是幸福,还是绝望?
我需要薛扬,离不开薛扬,不能没有薛扬,他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但不应该是出现我生命里的唯一的人。
即便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也是必须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物加在一起,才能构成完整的世界。
而现在,我的世界是残缺的,却又意外地充实,所有的一切都被薛扬填满。
这个疯狂的世界把我逼得疯狂地依赖一个人,可是只要我还能接触到其他的人,我就需要……原来的那些微笑……
我默默地跟在杨其的身後,他不愿开口,我也不能再去逼他,我不能……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逼到崩溃的边缘,看来我只能寻求其他的途径了。
“碰碰碰碰──”
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了参差不齐却慌乱急迫的奔跑,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我望著前方,却停下了脚步,杨其回过头小心地打量著我,我想,他明白我在想什麽,因为他也很清楚。
原来刚才厕所里不止我们两人,却仿佛只有我们两人。
杨其在里面哭了多久,我就在里面等了多久,那其他人呢?莫不出声,静静地等我们终於走掉,然後再逃窜出来?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人怕到这种地步?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大笑出声,为什麽这一切这麽好笑?就像是一场闹剧,那我,我在这出剧里扮演了一个什麽角色?坏人吗?还是一个疯子?
“哈哈……呜……”癫狂的笑突然变成了大哭,我瘫倒在地上,我究竟做了什麽?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我究竟做了什麽,需要让人这样子对待我?
“浅秦……”杨其凑了过来,却在要触碰到我的前一秒倏然停住,举起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了下去,他蹲下来,脸上满是悲痛的神情,“浅秦,你不要这样子,不要哭了。”
哭?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究竟做错了什麽?如果我真的错,谁来告诉我一下,我不要再这样,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浅秦,你不要这样。”杨其不断地安慰我,到後来不知道为什麽却变成了道歉,“对不起,浅秦,对不起,不要再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明白为什麽每个人都要不停地重复“对不起”,不是我做错了吗?不是在惩罚我吗?为什麽要向我道歉?为什麽……除了“对不起”……什麽都不说?
杨其看上去比我还要痛苦,我不知道是什麽在折磨著他,可是我感觉他像是下了某种必死的决心一样。
他抬起手,碰到了我的脸,具体说来,是碰到了我脸上的泪水。
可是只有一瞬,一个瞬间的动作而已,然後就被大力地挥开。
“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在空荡的走廊,连我都觉得好痛,可是来不及多想,我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腾空的身体被紧紧搂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是现在唯一能够令我安心的温度。
“滚开!”薛扬毫不客气地开口。
而杨其只是悲伤地看著我:“浅秦……”
他的声音竟又有些哽咽,我觉得心酸,却无力再去顾及,我太累了,这些天来的折磨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我什麽都不想再去思考,我只想躲在这熟悉的体温中,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睡醒之後,是不是就会发现,这几天只是一场噩梦?
我靠著薛扬的胸膛,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我想捂上自己的耳,我不想再理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突然明白了,我的世界,只有薛扬一个人,只有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了什麽。
“浅秦,对不起……原谅我……不要怪我……”
杨其还在不停地说著,我却越来越不懂他的话,为什麽明明什麽都不打算告诉我,还要不停地说这些只会令我难过的话?我把自己的头向薛扬的怀抱里又缩了缩。
“滚开!”薛扬又怒斥了一声,然後抱著我离开。
身後是杨其哽咽的道歉,还有他人窃窃的私语,不管了,什麽都不想去理会。
薛扬就这样一路抱著我回了家,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从前,那天,他蒙著我的眼,不理会身旁的一切,一路走回病房。
原来从那麽早的时候开始,我们的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人了。
如果我说我们没有明天(23)(含H)
回到家,薛扬抱著我去了浴室,温热的水冲洗著两个人,僵硬冰冷的身体终於慢慢舒展。
凝固的血液又慢慢融化,身体变得温暖起来,我却突然觉得好空,一切都那麽不真实。
薛扬帮我擦干身体,又穿上睡衣,然後抱著我回了卧室,他的那一间,现在却成了我的。
“睡吧,我会在这陪著你的。”薛扬帮我盖好被子,然後握著我的手,细小的热汗从两人交叠的掌心渗出。
我闭上眼,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疲惫不堪,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安静的世界,温暖的手掌,我终於明白,我的世界,只剩下这些了。
“扬。”我睁开眼,侧过头认真地看著薛扬。
薛扬轻轻将略微翻起的被角又掖好,温柔地看著我:“怎麽了?”
“抱我。”
我从来没有这麽渴望,渴望他的体温,不是因为欲望,只是想要感受一个人的温度,我的世界唯一剩下的那个人的温度。
薛扬望著我,然後叹了口气,他的手抚了抚我的额头:“睡吧,你累了。”
“抱我。”
我坚定地看向薛扬,我知道他在犹豫什麽,从那次之後,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退回了最初的状态,包括身体间的接触。
他会握著我的手,会紧紧地拥抱我,会温柔地亲吻我,却没有更深一步的动作。
我们都明白自己在回避什麽,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不敢再次打破这个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和睦。
我没有怪他,但是他自己无法原谅他那天的所作所为,无法原谅他给我带来的伤害,而那一个月,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我……真的吓到他了。
我离不开他,他不能没有我,所以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小浅,你累了,睡吧。”薛扬在我的额头印上温柔的一吻。
“抱我。”我突然抱住正准备直起身的薛扬,死死地搂著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身上按,“抱我,扬,求你了……我需要你……”
我的哀求令薛扬颤了一下,他的重量突然完完全全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火热的吻顺著我的脖子一路往下,薛扬一颗颗解开我睡衣的扣子,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身体,卖力地挑弄著我。
“扬……唔……”薛扬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的唇,他的舌,搅乱了我的呼吸。
被他爱抚著,亲吻著,我终於感觉自己是被爱著的,自己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慢慢的,连我也开始变得疯狂,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是疯狂地渴求著薛扬的体温。他的小心,他的爱惜,他温柔的动作却让我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我一把推开他,翻身覆到他身上,胡乱地扯开他的裤子,握住他胀大的分身,灼热的温度在我手中跳动,看著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潮红的面色,我知道他有那麽渴望我,也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所以我握著他的分身,抬起自己的腰,猛地一下坐了下去。
“小浅……”薛扬的脸上流露出迷醉的神情,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担忧地将我搂进怀里,轻柔地顺抚著我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脊背。
他的巨大完全包裹在我的体内,剧烈的疼痛令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我又觉得充实,从来不曾感觉如此温暖,踏实。
“小浅……”薛扬轻拍著我的背,慢慢从我体内退了出来。
“不要!”我按住他的手,又狠狠地坐了下去,“不要离开我……扬,我只有你了……”
薛扬叹了口气,轻抚了抚我的头,双手还是慢慢扶著我腰把我举了起来,他的分身退了出去,我感觉异常的空虚,我哀求地望著他,他缓缓地将我放倒在床上:“小浅,不要这样对自己,你不用这样的。”
“交给我吧,闭上眼,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薛扬轻轻地吻了吻我。
温柔的话语令我慢慢平静下来,我闭上眼,像薛扬所说的一样,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他细细密密地亲吻著我,慢慢抚平那些因为痛觉而产生的痉挛,专注而温柔地抚摸著我。
身体上每一寸皮肤都被他爱抚得渐渐颤栗,他像我们第一次那样小心而认真地挑起我的欲望,温热柔软的唇包裹著我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好想哭,会这样珍惜我的人,只有薛扬一人。
直到我的欲望在他的嘴里释放之後,他才慢慢探向我的下身,就像是第一次那样缓慢温柔地开发,润滑油随著他的手指在我体内搅拌,然後融化为滚烫的温度,令我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他进入的时候,缓慢的动作牵引著我全部的感官,每一寸没入都让我觉得彼此更加贴近,慢慢被他填满,感受他的温柔,他的爱,我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
这是我们之间经历过的最柔缓的性爱,却令彼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薛扬释放在我体内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云雾里,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悠闲的云朵。
“小浅,累了吗?”薛扬喘著气趴在我身上,他的微笑令我觉得甜蜜。
我摇摇头,环抱著他,黏腻的汗水浸透了两个人的身体,“不要离开我”,这句话我只是默默地说在心里,但我知道薛扬的回答,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薛扬一个人。
“睡吧,我会陪在你身边。”薛扬吻了我一下,然後翻了身把我搂在怀里。
“嗯。”我伏在他身上,轻靠在他的胸口,微快的心跳令我安心。
朦朦胧胧之间,我听见了薛扬用最温柔的话语说了这一生最甜蜜的话。
“小浅,我爱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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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还是不够狠心,又写甜蜜了,不忍心虐他们啊
如果我说我们没有明天(24)
再回到学校里,旁人的眼光还是没有变,只是,我已经不想去在意。
可是一连三天,我都没有见到杨其,而且随著时间的推移,我觉得周围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安的心绪弥漫著小小的校园之中,就像寒冬的万物一样,全都沈寂了。
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夸张,这就是我唯一的感觉。
上课的时候,我的座位周围就像被围了一圈隔离网,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去玩这种猜谜的游戏,他们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吧,我不想再管了。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回想起那天的杨其,我突然觉得不安,隐隐觉得他的消失似乎和那天的事情有关。
他想要一个人静一下吗?就像我在家静养的那一个月?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杨其一直住校,他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亲戚,那他能到哪里去呢?
最後,我还是决定问一下,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那我就只能向他宿舍的同学打听了。
“请问……”
“你不要过来!”
我望著那个万分惊恐的同学,就像我是妖怪一样,他在惧怕,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拼命地缩在座椅靠背上,但是他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双手在面前胡乱地挥舞著,那个场景让我觉得滑稽,可是又一次……深深地伤害了我。
我明明什麽都没有做,为什麽所有的人都不愿接近我?所有的人都这麽害怕我的接近?
我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去在乎,尽量不去触及他们的惊恐,可是为什麽还是这样?我并没有想要伤害谁……吓唬谁……
刚才围在那个同学身旁的几人也迅速地散开,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为了保全自己,可以毫不留情地抛下别人?
我很无奈,但是我必须问到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上前了一步。
我刚有动作的意图,那个人就惊恐地大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虽然我没有做错什麽,也不想扮演坏人的角色,可是我现在只能这样做了。
我望著那人,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