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觉是挺浪漫的,不过那对於夏然和姜海却不合适。
那样的情景两个人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是做出来,不光别人,恐怕就连他们俩自己都会觉得那个画面挺诡异的。
不过最终,两人还是只买了一辆车,因为姜海让夏然试了好几次,最後得出结论,绝对不能让夏然自己骑著车上马路。
好在那里还是单纯的校园,好在男孩子们疯疯打打、勾肩搭背也是常有的事,真的实践起来,姜海载著夏然的画面其实没有那麽奇怪,至少,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而且,在那段时间,两个人认真地研究过,男生载著男生的情况还是很多的,或许只是他们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过比起那些各种奇特的造型,夏然还是选择了比较规矩的姿势,老老实实地坐在後座,手也是规规矩矩地抚著座椅,而不是姜海的腰。
只有一次,两个人大晚上的突然想要出去逛逛,骑著车到了附近的另外一个学校里。
夜深人静的路上,夏然突然想要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於是踩著车轮的轴承站了起来。
姜海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车子摇晃了几下,才慢慢稳了下来。
其实比起夏然的突发奇想,姜海更希望夏然能乘著没人的时候搂著他,靠在他背上。
两个人一起骑车的时候,夏然总是很老实地坐在後面,连手都从不乱动。
但是因为接近的距离,姜海总能隐约感觉到夏然的气息和温度,那一点点微妙的距离常常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姜海正想著回去的时候或许可以跟夏然说说,他想著那些可能浮现在夏然脸上的羞涩,身体里就突然涌现出无尽的能量。
只是突然,夏然小声地叫唤了一下,然後从车上跳了下来。
身後的重量突然减轻,姜海一下子刹不住车,车轮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滑出了很远才停下来。
“怎麽了?”姜海推著车走回夏然身边。
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可能太急了一点,血液倒冲上来,腿有些发麻,夏然抖了抖双腿,然後指了指不远处挂在树上的牌子。
姜海抬头看了一眼,黑夜里还笼著一层树叶阴影的牌子上写了一行小字,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发现,不得不说,姜海有时候挺佩服夏然的观察力。
於是叹了口气,姜海认命地推著自行车,和夏然并排往回去的方向走。
姜海的小小幻想是破灭了,因为那个牌子上写著:“校内自行车严禁载人。”
姜海的心中有点受挫,其实夏然平时也不算是那种太恪守规矩的人,他敢逃课,甚至公然带头反抗老师,但是有的时候,他的脸皮就是那麽薄。
姜海摸不清夏然心中的那个度量点究竟在哪里,其实说不定就连夏然自己都没有很明确的衡量标准,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反正只是突然这麽觉得了,就这麽做了,仅此而已。
最开始的时候,姜海常常被夏然的这一点弄得有些郁闷,因为常常他觉得可以做的事,夏然总会觉得不妥当,而有时他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吧”的时候,夏然又会莫名地冒出头。
不过相处久了,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麽所谓,反正夏然的心情很好推测,从他的表情就一目了然。
其实姜海的小心思,夏然不是不懂,只是有时候看著他丰富的表情变化也是种享受。
等走出隔壁学校的大门,夏然一把抢过自行车:“我载你回去吧。”
姜海愣了一下,用怀疑的眼神看著夏然:“你行不行啊?”
夏然耸了耸肩,跨坐在座椅上:“反正晚上又没什麽人,也没什麽车。”
姜海看著夏然坚持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後座。
其实夏然骑车的技术还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起步的技术太差,哦,对了,还有,夏然不喜欢刹车,这也是姜海坚决不让夏然自己上路的原因。
不过就像夏然说的,两个学校之间的那条小路不是主干道,两边都是住宅区,这麽晚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过往的车辆。
算了,随他吧。
姜海这样想著,像夏然平常那样在後面坐好。
只是──
夏然的起步技术实在太差,尤其後面还载著一个人,平衡掌握得不太好,夏然载著姜海歪歪扭扭地从马路这头骑到了马路对面,但是真正往前进的方向骑出的距离还不到两米。
姜海强忍著想要调换过来的冲动,难得夏然坚持了一回,就随他高兴吧。
但是歪来扭去的前进轨迹实在让姜海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就像随时会被摔下去一样。
出於求生的本能,姜海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二楼夏然的腰。
然後,奇迹般的,自行车开始稳稳当当地向前行驶了。
“你……故意的?”突然反应过来的姜海恨恨地掐了下夏然的腰。
夏然躲了躲,车子又跟著晃了两下:“你别乱动,一会真摔了。”
说完,姜海是老实了,只是自行车没有再晃,手也没再放下去。
虽然跟自己想的有点反了,不过算了,反正都一样。
姜海偷偷笑了一声,开始静静用手掌描绘夏然的腰线。
本来只是很正常地骑车、载人,却因为姜海缓慢的动作突然增添了一丝情色的味道。
“别乱摸。”夏然小小地抗议了一下,被姜海摸得腰都变得软绵绵的了,还怎麽骑车啊?
姜海只是笑著,不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莫名地觉得体温上升了很多,夏然不再吭声,只是红著脸,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路。
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速度慢了,又或是心境的关系,那条本来不算太远的路,却一直骑了很久。
虽然可能是有点幼稚的想法,但那时,他们心中的确是希望,那个瞬间可以永远凝结,而那条路,也可以一生相伴。
那四年(24)
大四的时候,仿佛是进入了一个类似老年的阶段,人的思绪总会时不时飘回过去的那些时光,就像是某种回顾一样,无论是出於自愿,还是迫於不断要填写的表格,那四年,总会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中筛选一遍。
很多时候,夏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自己的记忆减退了,总之真正能够回想起来的东西其实很少。
更多的,不过是断断续续的碎片,已经拼不出原来的模样。
四年的回忆,似乎是随著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了。
每年的光阴都还是那麽多,只是绝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一日复一日的重复罢了。
大二那一年对於夏然来说就是这样。
上课、班级活动、复习、考试、放假……
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几个词就能简单概括的。
在夏然和姜海相处一周年纪念的时候,夏然才恍然,原来,都已经过了那麽久了。
夏然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一个情人,一个朋友,每天过得都还算充实。
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他们几乎都在一起。
唯一的不足,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夏然听很多人说过,距离产生美。
夏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和姜海之间的问题,但确实,每天腻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生活中总是会充满各种各样的小摩擦。
相处的那一年中,夏然和姜海吵过几次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男生的缘故,连正常的争执都无法继续,每次总是不了了之。
吵架的原因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两人认知上的差异。
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姜海的确是个容量颇大的醋坛子,还有著不小的独占欲。
姜海不喜欢夏然和女生接触太多,当然男生也不可以。
其实说起来,这样的要求还不算过分,只是,这仅仅是姜海对夏然的要求,姜海自己本身也常常做不到。
恋爱这个东西,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大家的心里也都很明白,但是偏偏有时候就是无法控制心情,会把事情弄得复杂了。
夏然和姜海,其实谁也没真的怀疑过谁,只是吃醋这种事,常常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姜海常常抱怨夏然和别人说话太多,走得太近,而夏然则因为姜海不能严於律己而郁闷。
两个人都只是年轻气盛的学生,谁也不比谁技高一筹,而夏然最常采用的抗议方式就是冷战。
虽然冷战的结果往往都更像是自虐,但是这种偶尔类似调剂一样的游戏似乎也是会上瘾的。
只是每每这时,就连姜海都还没有抗议的时候,肖磊总会先站出来劝和。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夏然还是觉得自己摸不透肖磊到底在想什麽。
肖磊本身不像是会喜欢介入这种事的人,但是“和睦相处的夏然和姜海”这一点对他似乎很重要。
每次调解之後,夏然总会象征性地以此来批评姜海的不积极,而姜海总会对著肖磊做几个不买账的鬼脸,然後拉著夏然跑掉。
有时候,夏然其实会想,他和姜海,肖磊究竟是在帮谁,又或者,他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俩闹别扭?
夏然心里笑了笑,这种问题,或许自己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吧。
说到吵架和冷战,最近让夏然十分郁闷的其实还有一件事,姜海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所谓的“有效制止吵架的绝招”。
夏然是不知道那方法是不是真的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女生有效,但是就自身来说,夏然觉得,更多的应该是无语吧。
无语,就是真的找不到话来形容了,也就是无言以对。
其实在电视上,漫画里,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男女主角吵得面红耳赤,男主角情急之下,用强吻堵住了女主角的嘴,经过一个漫长而又激烈的吻之後,我们总能看到女主角面带桃花表情羞涩地依偎在男主角的怀抱之中。
的确,强吻,这就是姜海学到的“绝招”。
虽然对象的性别有所差异,但姜海觉得,这招的确蛮好用的,只是夏然心里明白,这其中奏效的原理是有区别的。
夏然只是觉得很无语,於是不再说什麽,而脸颊上可疑的红晕则完全是因为缺氧所致。
当然,在姜海看来,这些都只是夏然羞涩的借口罢了。
然後赶在天气彻底变冷之前,夏然和姜海出去玩了一趟。
虽然姜海一直抗议,但夏然本来是想邀请肖磊一起去的,只是肖磊从一开始就拒绝了。
回想起来,这个学期似乎从开学以来,肖磊就哪里都没有去过,每天教室、食堂、宿舍,标准的三点一线式生活。
夏然有时会问,肖磊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宅了?
而往往,肖磊的回答总是“懒得出去”。
“懒”,虽说是个贬义词,有时候却的确是很好用的借口,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夏然和姜海去的地方不算太远,一天就可以来回。
地方是姜海选的,真的到了,夏然才发现,说是旅游,其实不过就是爬山。
夏然本身是从有山有水的地方来的,所以不太理解这样一座光秃秃的山为什麽会有这麽多游客,可是来都来了,也只能硬著头皮跟著人群挤著上山了。
听姜海说,如果早来几个星期,其实是可以看见满山的红叶的,只是现在,山上除了野猴子以外什麽都没有。
夏然本来还在想,在这种缺少食物的地方,这些猴子会不会因为无法温饱而在冬天饿死。
可是明显,夏然是多虑了,猴子们不仅饿不死,而且一个个都被游人喂得圆乎乎的,甚是可爱。
夏然觉得很新奇,玩性上来了,想要抱只猴子来合照。
但是手刚伸出去,就被姜海拦了下来。
夏然疑惑地回过头,就看见姜海指了指他们的身後。
夏然顺著那个方向看过去,估计是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游客被猴子抓伤了,看著那人扭曲的神情,夏然不由得地同情起来,同时,也庆幸自己的手还不够快。
说是爬山,其实上山的路都铺上了水泥,还沿路建了许多凉亭和石砖铺的小路。
走了一会,夏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拉著姜海到凉亭边的空地,铺著报纸开始野餐。
等背包差不多清减到一半的时候,姜海突然起身,俯看著夏然:“探险,去吗?”
“嗯?”夏然疑惑地抬起头,“去哪?”
姜海笑了笑:“带你走条不一样的路。”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夏然就背著包跟在姜海身後。
从人群中岔入小道,路弯弯曲曲地盘旋,走了好一会,人似乎开始渐渐变少了。
走得有些累了,夏然微喘著气:“你之前来过?”
姜海点点头,停下脚步,扭开矿泉水递给夏然:“嗯,我家就在这附近。”
“啊?”夏然猛地咽了一口水,差点被呛到,虽然知道姜海家在哪里,但是也仅仅局限於一个地名罢了。
夏然不是学文的,对地理知识也没什麽研究,明明是两个很近的地方,在他的脑海里却一点概念都没有。
之前他只知道姜海家里离学校很近,虽然分属不同的省份,不过来回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只是今天来的地方和他家如此接近,夏然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休息了一下,姜海领著夏然从另一个方向爬到了半山腰,游人不多,视线却很开阔。
从这里,可以望见姜海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莫名的,夏然突然觉得这次爬山不是那麽的无趣了。
两个人找了片平坦点的地方坐下来,姜海给夏然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
虽然同样是无法涉足的时光,只是对於现在的夏然来说,已经不再是嫉妒,而是有了更多的、分享的喜悦。
夏然觉得,自己正一步步地向姜海靠近。
而这份坚定,来自从掌心传来的,紧紧相连的温度。
那四年(25)
光阴似箭,或许说的就是这麽回事。
坐在去往海边的火车上,夏然看著车窗外的山丘,莫名地想起了那次爬山的经历。
那次最大的收获,莫过於听了很多关於姜海的故事,小时候的,调皮捣蛋的,还有关於以前学校里的事。
夏然喜欢静静地听姜海叙述往事,听著他的嗓音时而低沈时而高亢,所有的情绪都会随著声音,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
夏然想,或许是从很久以前,自己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天,他们没有登顶,只是在半山腰静静地坐了很久,然後下午的时候便开始返程。
回去的路上,挑著人少的地方,两个人照了很多照片。
夏然其实是个不喜欢照相的人,却意外地,很想留下和他的那些回忆。
两个人的笑脸、心情、汗水、略显疲惫的脸庞、有点重的背包和衣服上的褶皱,还有,两个人眼中映著的那些闪光。
就像是正对著太阳按下快门一样,相片里会留下一圈圈五彩斑斓的光晕。
那是阳光的颜色,也是那时候,他们的颜色。
说到旅行,夏然和姜海算是第二次一起出门,不过真正说起来,这一次,才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旅行。
虽然嘴上说是没必要,没意思什麽的,但心里却一直隐隐地期待著。
那是他们,交往一周年纪念的旅行。
或许这麽说会有些夸张,可感觉上,的确有些像是新婚蜜月旅行。
目的地是离学校最近的海边,不过也要坐上五六个小时的火车。
没有跟什麽旅行社,全程都是两个人自己包办的。
虽说买票的时候的确很挤,但是心里的那份雀跃已经使心情高亢得忽略了那些小瑕疵。
一年了,认真算起来才发现,已经过了这麽久。
夏然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真